封眭放下空空的酒杯,脸上满是严肃与认真:“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但是五天前,我突然接令前往锾城下面的金刀林,守住西南一带。外面流言四起,直戮‘齐北侯叛国’,而且除了西北一带,其余的地方几乎已经被流言席卷,从中,你不会不知什么原因吧?”
齐战觉得脑袋有些转不过来了,原来那些人的速度这么快,那自己现在所做的都太晚了,想必北疆已经不好过了吧……不行,他得赶快回北疆!齐战猛的站起,却被封眭先一步按住肩头压坐下来:“齐战,你先冷静一点,你现在回去无事于补!”
“是啊,齐战,我虽然是刚回来的,但是,也大概知道这事的严重性,你先冷静下来再说!”南王也认真的开口,虽然他不知道在他离开期间发生了什么,但肯定不是小事,冲动解决不了事情。
是啊,要先冷静下来的!齐战拼命压下心中的焦躁,半晌,抬眼盯着封眭:“你现在告诉我这些,还有下文吧!”
好快的反应力!封眭点头,同时在心里直叹,不愧是战神的继任者啊!
“嗯,就是想劝一句,如果真的有什么事发生,请不要轻易动用武力,一旦动武,流言就是事实了。”
齐战再次站起来,没有回答封眭的话,但封眭知道这是默认。
冲着南王行礼:“抱歉了,晖叔,下次再叙吧。我现在必须赶回北疆!”没等南王说什么,齐战就已经大步向门口走去。
封眭随手又往嘴里倒了杯酒,才冲齐战喊道:“喂,齐战,帮我问问你六妹什么时候消气?好歹给我封信啊!”
齐战脚步一顿,随即走得更快了。他现在哪有那个闲工夫帮忙问这啊,自己没长嘴啊?
“封眭,你什么时候招上了齐绫那丫头了?”
看着齐战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内,南王抬眼看着封眭问道。
南王这话一出,封眭刚喝到嘴里的酒顿时呛得喷了一地:“咳咳……”这事不好说啊不好说啊!
57.回府
又是夜不成寐,这几天越发觉得心神难宁,连书都看不下去了,安然叹了口气后,将书放到一边,走到院子里坐下,细细的听起了隐约的诵经声。
好不容易养得红润了一些的脸色又有些憔悴,看得已经知悉一些情况的武三武五有些不忍,但是由于接到主子的信,叫将公子瞒着,他们也不敢私自相告,而且,以公子的能力几乎帮不上什么,告诉了也只是多个人忧心。
其实,只是两人自己没有发觉,他们这两天的行为实在与之前有很大的不同。安然都看在眼里,只是没说没问而已,因为他知道最多不过几天就会一切摊开,不单是那两人瞒不了,也是自己在给自己一个缓和的时间,能让那两人瞒了自己这么久,想必是爹爹特意指示的吧……
想到这里,安然心里涌上了一丝苦涩,如果他像三哥那样有用的话,就不用像如今这样处处让爹爹他们分心照顾,有事了也只是瞒着,为了不让自己忧心,可是这样精心、面面俱到的关心与呵护,他已经有些承受不起了。他是侯府的一员,是爹爹的孩子,却总是在他们的羽翼下被完全的保护着,保护着……却很少问他,这是不是他想要的,是不是他承受得起的。
“公子,要不你还是去休息会儿吧,这几天你的精神越来越差了!”晓桐端着茶水从屋子里走出来,放在安然身旁的石桌上,袅袅的白雾从壶嘴中升起,消散于空气中。
“不用了,睡不着。”安然淡淡的答道,真的是睡不着,即使闭上眼脑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倒是让人越睡越乏了。
“可是——”你的精神真的很不好啊!晓桐想再继续劝说,但看见安然垂下头慢慢的喝着茶水,又将嘴边的话收了回去,他现在非常的不理解,前段时间还好好的,怎么最近几天一下子又消沉下去了。
透过半开的窗户,武五看了看正优雅喝茶的安然,转头压低声音说道:“老三,要不还是和公子说了吧,你看公子这几天的精神!虽然流言还没有传到这里来,但公子明显是觉察出什么了,也许是血亲间的牵绊,公子似乎睡得很不好,而且,公子的性子虽然温润,但也很剔透呢!与其看见公子这样憔悴,倒不如直接说了,有事儿大家一起分担,说不定公子还真的有办法呢……”
武三沉默着,安然的情况他也看在眼里,也很不忍心继续瞒着,可是主子的命令不能不听啊,这两头都不好办!不是他不相信安然的能力,只是担心由此惹出什么事儿来了,那就不是他们能担待的了的……
“你倒是说句话啊!”武五推了推武三,催促道,想得越多就越无法下决定。
武三这时也在犹豫中,见武五这么催,顿时就有些躁了:“别催了,就不能再让我想想,别忘了主子的嘱咐!”
别忘了主子的嘱咐!是啊,这怎么能忘了呢……武五捏紧了手,垂下头不语。
左右想了想,安然是越想越不安,连手中的茶水冷掉了都没有放下,而是继续小口抿着。看来,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等得越久说明事情越大,所以顾虑就越多。
放下杯子,安然拢了拢衣袖,冲着两人所在的房间喊道:“武三武五,出来一下。”想了想,安然又加了句:“晓桐,你也出来。”
在听到安然的声音时,两人愣了一下,但还是马上走了出去,也许有些事了解了也好吧。
看着面前站着的两人,安然也站了起来,仰头认真的开口:“我知道你们有事情瞒着我,但是现在,我不想继续等你们想通了,是关于侯府及爹爹的事吧,而且,你们之所以瞒着我也是爹爹或三哥嘱咐的……”
没有任何疑问的语气,只是认真而平淡的陈述,只有细细听,才会发现清泠的声音中夹着的紧张及不安。
武三武五在心里苦笑一声,沉默了一下,还是轻轻的点头了,也罢,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再瞒下去也是枉然。
“是,公子说的很对,请公子原谅我们的有心欺瞒。”
“我本来就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因为你们对他的忠心。”安然淡笑了一下,抬眼认真的说:“但是,现在,请告诉我你们所了解的情况!”目光一转,安然看向晓桐:“晓桐,你现在去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回府。”
“是,公子!”晓桐本来还想问个为什么的,但是这比平时严肃认真了太多的气氛让他还是决定乖乖听话,公子说的,他会认真听从的,唔,除了读书之外!
武三皱了皱眉,在心中组织了一下语言后才开口:“几天前开始,一股流言传进琼都,说是主子叛国,这种事本来不会有人信的,但是因为来势汹涌,加上一些关于主子‘叛国’的所谓证据,据知,似乎除西北外的城郡只要是主事以上的人几乎都收到了这样的血书。而且有小人在其中作祟,推波助澜,致使现在的情况不是很乐观,再加上侯爷至今没有多说什么以澄清自己,就让局势更加危急了……”
随着自己的话,武三就看见安然的脸色迅速的苍白起来,手都有些发颤,赶快停止了自己的话,担心的看着安然。
安然咬了咬唇,深吸口气后才说:“爹爹说过什么?”
“清者自清。”
清者自清!因这句话,安然微微松了口气,是啊,清者自清,很像爹爹说的呢!看来爹爹应该是有自己的安排吧……
“准备一下,即刻回府。”安然的心微微平静了一点,现在必须回府,那里有自己的亲人,祸福与共。
“是!”就知道会这样!两人对安然这决定早有心理准备,倒是安然的镇定让他们有些佩服,果然不愧是主子的孩子。
在回去的路上,安然想了很多很多,关于爹爹,关于三哥,关于那几个亲人,甚至是关于彤姨她们,突然觉得这大半个月的山寺幽居像是做了一个宁静的梦一般,梦里有那几个朋友,有新结识的知音,有悠远的钟声,有朝霞晚晖,有暖阳细雨,有热闹有清静,有……
站在这巨大的府门前,看着依旧熟悉的人,安然脑袋整个儿清醒了过来,对着小跑到自己面前的人,他笑着开口:“周叔,好久不见了。”
“欢迎九公子回来!”周叔看着面前有些憔悴的孩子,那淡淡的笑依旧那么有感染力,让人的心能很快的宁静下来,还有淡淡的暖意。
安然进门后,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安苑,而是去了慈心阁,那个本来身体就不是很好的妇人,才是此时府里最让他担心的。
“安然?”大夫人有些不敢置信的喊道,那个正朝自己走来的少年是那个孩子吧?明明这么点距离,可是自己却只能看见个大概的轮廓,最近是越乱越不中用了!岁月到底还是不堪磨,人老了啊……
“大娘,是我!”安然加快了脚步,看见那人努力睁大眼睛向他这边看,心像是被狠狠的砸了一下,他走的时候她还是好好的啊,怎么现在?!
拉住扶着自己的手,大夫人轻轻的拍了拍,柔和的说:“安然,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在寺里住的还习惯吗?”
安然的心又疼了一下,看来大家都准备瞒着他呢,这时还在想继续瞒下去吗?扶着大夫人坐下,安然才轻轻的开口:“大娘,我也姓齐,也是侯府的一员,不用再瞒着了,我都知道了,我们是一家人,祸福与共!而且,大家肯定不会有事的!”
大夫人霎时有些怔愣,随即柔和的笑了起来,这个孩子,其实不用他那样细心的呵护吧,都长大了啊!
刚进屋的顾子茵脚步顿了一下,马上恢复平常,看着那个即使有些憔悴仍然风华出尘的少年,裂嘴一笑:“安然回来了啊!”
“大嫂。”安然偏头,也回以一笑,浅淡而安宁。
58.窝里斗
在安然刚从千佛寺离开之时,就有一只很普通的云雀儿扑棱两下后冲向偏北的方向,而安然所担心的没有亲自去向老僧人告别,只是留了封信让小僧弥代交给老僧人的问题,在他的马车驶向山下时,一个身影又伫立在钟楼上,看着那马车渐渐的消失在视野里……
秦怀瑾看了一眼传来的讯息后就将纸条碾成末,安然在得知情况后会立马下山,这在他意料之中!因为齐北侯这件事,他这几天一直在宫里及内阁里忙络,根本抽不出时间去寺里看安然,而且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秦怀珏现在紧紧地盯着他的举动,淮意这个身份还有用处,他不想因为贪图一时而坏了以后的大事。
“主子,该出发了。”
“嗯。”秦怀瑾收起有些散开的思绪,抚了抚衣襟,抬步走出书房,现在又该去办理正事了,可能近段时间也抽不出空去看他了。明明知道这是诬陷,可是那人想收权,即使明知是假也不愿意放弃这次机会!虽然无情,但这样的处理方式,他还是很赞同的,如果不是因为安然,他可能连不忍这种没用的情绪都不会产生,因为如果他是那人,也会做这样的决断。
该说这两人不愧为亲父子么?如果当年的人还在,或许一切都不一样了……只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三皇弟五皇弟,想到什么比较稳妥的解决方法没有?”身着浅黄四爪金龙袍的男子笑着问到,继承了皇室的好样貌,虽不如他开口叫的两人那般引人注目,而且笑起来倒也温文可亲,可再多看就会发现那双眼里的阴毒,让人提不起多少好感来。
“大皇兄这么有主见,怎么没有想出来么?”秦怀珏讥笑出声,眼里也是明摆着的不屑和藐视,成功的让那男子气一瞬的脸色发青,然后捏着拳头撇开了眼。
秦怀瑾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后,又埋头处理手上的文书,这样的情景他看过太多遍了;即使没有看过,他也不会做过多的事,既然认清了对手,其余的不能入目的挑衅,完全可以无视或看着别人解决。
很明显,秦怀珏有些不愿吃亏:“瑾呢?有没有什么想法,说出来让大皇兄见识见识。”总是想那样的稳坐钓鱼台吗,怎么可能!
秦怀瑾换上另一份折子后,才抬起头,嘴角微勾,华丽的嗓音流出:“哦?三皇兄不是已经成竹在胸了吗,还来问五皇弟我?”
“成竹在胸?真是这样的话,五皇弟可别去做不该做的事!”后面那句,秦怀珏已经隐隐带上了怒意,自从明白自己的心意后,他总是在找机会想去看安然,可是数日前朝堂上秦怀瑾突然的站出来表态一句“儿臣认为睿王最适合去校场巡查。”生生打断了他所有的安排!今天早上才回来,而回来的第一件事居然不是回府而是上朝,上完朝就来到了这里,这些都还好说,可是刚刚得到消息,说安然突然回府了!
——也就是说,近期见面的机会几乎没有了,而且,因为齐北侯的事儿,他也抽不出时间去看他!倘若见面了,说什么?他无法开口安慰,因为他也是支持他父皇这样做的。
在他离开的几天里,秦怀珏可不相信这个表面华贵高雅的男子没有去找过自己的猎物!虽然现在说出来改变不了什么,可是也得让他认识一下自己的所为是在僭越。
秦怀瑾闻言,沉默了下,才开口,而且语气里带着少有的认真:“我只做我认为该做的。”
“是吗。”秦怀珏挑眉瞟了一眼,墨色的眸子明显深沉阴冷了很多。
秦怀珉左右看了看,不知这一向表面上挺好的两人怎么说着说着就斗起来了,可是这样的场面他还是非常乐于见到的,最好真正的斗起来,那样最后得利的就是自己了!想到这里,秦怀珉的嘴角弯了起来,阴沉的眼睛里也带上了笑意。
两人瞧见这一幕,在心里不屑的哼了声后就各干各事去了,即使他们相争,也不会让这么个没用的东西得利。
总也有些人喜欢挑衅,即使每次都只是过过嘴皮子瘾。
“哟,舍得回来了啊?山寺里清净吧,没有烦心事吧,睡得可好啊?有没有梦见什么美娇娘啊?乐不思归吧!”
“够了,二妹!”大夫人出声打断彤姨的话,将安然拉到自己身后侧:“还觉得不够乱是吧,安然特意赶回来,你这话还有没有个长辈的样子?”
“哼!是我要添乱吗?还不知道是谁呢,又不是大姐你亲生的,那么宝贝给谁看?侯爷这时不在府里,别在我面前惺惺作态,看起来恶心人!”彤姨一脸嫌恶的看着大夫人,眼里满是嫉恨及鄙夷,别以为这么多年了她不知道,这么宝贝那个野种不就是在侯爷面前体现自己的温婉贤淑大度吗!还以为堂堂郡主有什么呢,长得又不是很漂亮,居然能让侯爷那么亲厚,原来是心计深啊!
“别说了!您怎么说我我无所谓,不管如何,您始终是我的长辈,但是您刚刚的话实在太过分了,请您立刻向大娘道歉!”就是再温润的性子的人也会有脾气的,安然从大夫人后面站出来,气愤的对彤姨厉声到,一向温润的眼眸这时却是带上了几分明厉。
安然这一番严词厉语霎时将大厅里的众人都惊愣住了,大厅里一下子寂静下来……这就是平时没脾气的人爆发后的惊人效果。
没有理会其她人的不敢置信,安然盯着彤姨继续说:“您也知道现在府里府外都乱,那还在这里诋毁自家人?我们是一家人,不是应该共同承当祸福吗,在这里谩骂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亲人算什么?”
“我……”可能也被突然爆发的安然吓住了,彤姨的脸色也有些僵,张嘴“我”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