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娅几乎要呆住了。

那几条触手下一秒便以几乎看不清的速度向卡娅袭来。卡娅一咬牙，最大限度地加快了速度向后冲去，绕过几个山岩，本以为大致可以摆脱那个触手了，却没想到对方直接把障碍全部击碎了，直直冲了过来。

随后，又有两架机器失去了联系。

一条触手猛地击中了卡娅的机器，下一秒，机器的右侧连着卡娅的右臂一起消失了。海水整个涌了进来，虽然早已做好准备，在下海前穿上了特制的防水装，但卡娅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这么不堪一击。

她没有弃机，即使此刻的水压都快要把她的身体迫得变形了。

然而她不肯承认。不肯承认自己会死在这种地方，也不肯承认自己也就只有这种程度。

她打开了方天啸给的一个特制的防御光幕，而这虽然完全不能阻止对方，但也给她争取了拿出另一个轮盘的机会。

在光幕消失的那一瞬间，卡娅将整台机器的全部攻击都凝结在一起，发动了一场骇人攻击。

那些触手，下一秒便消失在了光芒背后。

卡娅操纵机器人接住了一条断裂的触手，然后撕心裂肺般吼道：“全员撤退！”

回到研究所的时候，卡娅已经几乎奄奄一息了。

方天啸也没说什么，直接打开戒指上的缩小版E系统，勉强将她被水压伤的内脏修了修，而那只失去的右手，此刻已经没有时间修补了。

那条触手摆在那里，看起来十分让人震撼。

据卡娅说，这只是触手的一丁点前端而已。但是长度已经有了一米，最宽处的直径大概有三十厘米。

而令人震撼的不仅仅是这样，这个触手，竟然是金属的，只有外皮覆盖着一层海岩。

断裂处的银白色金属看起来十分扎眼。

“看来果然是这样。他是为这个家伙写了智能。”方天啸看着仔细观摩了一下那些触手，“目前能够使用新型白色军团的有多少人？”

“三百零一。可以操纵大概三分之一的部队。”

“我马上把新的攻击程序设计好安装进去，十分钟后立即出击，一定要把这个玩意儿毁掉！白皓那头呢？还是没有动静？”

“白副官始终没有回信。”

方天啸砸了一下桌子：“优坤，请你再带三分之一的部队，和大家一起发动攻击！”

优坤看了一眼那个触手，坚定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还要保留三分之一？我不是……已经发现了……”卡娅勉强撑起了身体，“难道说，你觉得这个怪物，不止一个？”

场内一片静默。

“什么都别说了。”优坤道，“马上，隔离那附近的海域，等待发动攻击！”

卡娅的眼神黯了黯。

如果这样的怪物不止一个，那么白皓，会不会已经死了？

不过随后，她立即把这样的想法抛在了脑后。

即使他真的死了，现在，她也没有任何悲伤的资格和时间！

39.方天啸：我想从这个血海里拯救他

“优夫人……优然夫人，这个称呼，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的母亲呢……唯天呢？我的亲人，到哪里去了？！”

“……”

“优坤！他们死了，是不是实话！”

……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卡娅靠着被抬高的床，看着十指飞速在键盘上动作着的方天啸，她的右肩被修复了，但是依旧没有胳膊，方天啸修复了创口，所以也没有包扎，只是这一连串的动作已经耗空了她的体力。

“半个小时后，我要做一项精确工作，而如果白皓能够在此期间回来，他就能够代替我去做，战局会稍稍有利一点。并且接下来的工作，你的作用无人能够替代。”方天啸点了一支烟，“你见过‘海神’之后，有没有感到恐惧？”

卡娅沉默了一瞬之后道：“我记事以来，生活的一切都是白色军团，我已经完全被洗脑了，我认为它无坚不摧，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钢铁部队，毕竟连三十年前那些机械——甚至是现在的电子炮也没有办法伤害它丝毫。我没有想到，这样的白色军团，竟然会被这样的物理攻击，像是泥瓦罐一样瞬间击碎……”

“他们使用了一种‘成长型’的金属。”

“成长型？”

“你看过小说吗？”

卡娅迷茫地摇了摇头，脸有点红。

“我之所以这么叫它，是因为，这实在是十分惊人。”方天啸道，“其实这种金属是活的，可以让自己的某一部分长长。你看我们的战利品。”

卡娅端详了一下放在一个透明盒子内的触手，倒抽了一口冷气。刚才还只有三十公分左右长的触手，此刻竟然变长了近一倍。

“这个速度很惊人吧？你描述的那些像是从‘海神’身体里弹出来一样的触手，实际上是瞬间生长出来的，只不过这个尾端触手并没有‘主脑’的控制，所以生长速度没有快到那个地步而已。”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卡娅用左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唇。

“这物质并不属于地球，甚至不属于这个太阳系，不知道优从哪里弄来了这玩意儿……”方天啸露出一个头疼的表情，“卡娅，你明白为什么我要让优坤也去到前线吗？因为其他人，可能根本不会有任何作用，甚至可以说，如果优坤不去，战争就输了。而同时，如果白皓死了，结果也是一样的。”

“你的意思是，刚才离开的大家，都会死？！”卡娅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方天啸却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抓了抓头发，苦笑了下：“盈盈还真是，闯下了一个大祸……”

“……”

“如果优坤的攻击失败的话，这个星球，就会在十天之内被这种金属完全覆盖，人类……也没有生存的地方了吧。”方天啸静静按下了确认键，然后站起身，打开了E系统，为卡娅修补着剩余的胳膊。

卡娅闭上眼睛不想看胳膊被重新创造的样子，也同时，让眼睑挡住了自己通红的双眼。

“优比我疯狂多了，他把我不敢做或者不能做的事情都做了，在给了自己那么大的限制的情况下还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了不起了。”

“佩服你的对手并不正确吧？”

“我和他从来不是对手。甚至，是我为了执念放弃了一切原则，成为了我最厌恶的人，而他却守着原则做到了想做的事而已。优那家伙，大概觉得自己手中的力量足以让他藐视这世界上的一切生命吧，因为他是强者，所以拥有着制裁弱者的权利，在他眼里，大概弱者是没有权利向强者乞求同情和宽恕的，因为他们没有力量，是活该的。”

“……”

“可是，我却从来不觉得这是正确的。”方天啸垂着眼，一刻不停地操纵着那个光幕。

“你不是这种想法吗。”

“不，因为我曾经也是个弱者，弱到了，不得不乞求别人的帮助的地步。”

卡娅明白了他说的是谁，也沉默了一会儿：“我见过优维轩，出奇地，他并没有那么残暴……”

“在我最后杀死他的那一刻，我明白了他要做的并不是杀死我，可是他威胁到了我最重要的东西。这一点我永远都无法宽恕。”

“你爱方祝平吗？”

即使知道对方闭着眼看不见，方天啸仍旧摇了摇头：“也许我爱的只有我自己，只是如果没有了盈盈，大概我根本不能生不到现在。E系统最初建立，并不是为了什么毁灭世界的计划，也并不是为了建立A镇。是为了复活我的家人。”

“复活？”

“对，很可笑吧？也是那个时候，我发现了自己的渺小，因为我根本没有办法做得到。即使我可以让我所创造出来的人拥有和我在一起的记忆，可是，在我没有来到方家之前他们度过的那段岁月，是和我无关的。我无法创造，也无法得知他们究竟经历过哪些细节。而且，E系统表面的原理是从最微小的粒子开始创造，可是我恐怕永远无法把粒子分解到最小。就像这条胳膊，现在我为你创造了它，也许其他的都是一样的，可是，这已经并不是你原本的那条胳膊了。”

卡娅睁开了眼睛。

“我们是渺小的，也许这个地球只是某个巨型生物的一个细胞而已，而我们也许只是一群比细胞更加微小的生命而已。没有绝对的强者，所以，所谓的强者，是没有权利去鄙薄弱者的。”

卡娅却完全不能认同这种理论：“可是细胞的构造和地球完全不同……”

“不要再用‘地球’的目光去看待世界了。我们从本质上，从来都不是高贵的。”

卡娅握紧了左拳。

“当然，你眼前的敌人也是。它并没有多么可怕，它和你一样，是渺小的。即使我总是在讨论输赢，可事实上，根本没有什么输赢。即使人类的文明毁灭了，一切还是没有毁灭，只不过，又是一个新的轮回的开始而已。这个世界，永远不会有末世这样东西，有的只是残酷的更替，我们现在所做的事情，也不过只是和更替的速度抗争一下而已。”

他的耳机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喂……老板，你听见了吗……我在岸边……那个大家伙……咳咳咳咳……它……浮上来了。我看到你启动的系统了，我一双手操纵这玩意儿，我大概还能撑十分钟。”

方天啸完成了最后一根手指：“走吧，我们去跟这个熊孩子见一面。”

“你似乎丝毫不对这小孩的残暴感到厌恶。”卡娅穿好了战斗服。

“我想挽救他。从这个血海里。”

“为了曾经帮过你的恩情？也许他一点都不感激你！”卡娅接过方天啸递过的一个奇怪的仪器，“也许还会怨恨你。”

“没关系。”方天啸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卡娅抿了一下嘴唇，以极快的速度离开了研究所。

40.优：我讨厌的是，夺走了我一切快乐的‘我’

“你过去不是方静生的部下吗？怎么连你也不知道他在哪里？”青年狠狠将手中的男人拎起来摔向地面，“你的鬼话，我一句也不会相信！”

一定是优坤害死了他的母亲和弟弟！

这样的想法已经快要把他的全部思维吞没了。

他要赐予那个男人世界上最大的痛苦，他要让他看着所爱的人和他所有家人的尸体，并且带着这样的痛苦一直活下去，他要让这个男人尝一尝，他的绝望！

然而，当感觉到内脏的异样时，他回头却看见了一双极度熟悉的眼睛。

“紫色的眼睛？”

对方笑了。

“你不害怕吗？”

……

整片大海被巨大得看不到边际的光幕笼罩在其中，岸边无法逃走的人们不断咒骂着，丧尸在人群中肆虐，而一切受到伤害的人，竟然都在瞬间变成了样子极其可怕的丧尸。

白皓没有低头看，拖着已经失去了一条腿的身体驾驶着一架几乎半残的战斗机在空中飞行着，用机器人的双手操纵着巨大的光幕将怪物生长出来的触手不断分解。

他过于专心，以至于没有注意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站着一个和他七成像的男人。那男人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我竟然不忍心动手……明明只要在他死之前告诉他就可以了，我并不需要他原谅我啊……”

而在此同时，另一处海域上的战斗则要惨烈得多。‘海神’上坐着一个看上去十分活泼的孩童，他抱着一个巨大的毛绒熊，就这么看似毫无防备地望着天空。

海神的触手已经把海岸几乎都覆盖了，只是不知道怎么出现的光幕还留在原地。

“E系统……”任之遥看着那个光幕屏住了呼吸，“没想到主体竟然这么巨大！”

“不就是个半球形的光幕？”魏岚笙嚼着口香糖，“既然没办法打破这个似乎没有防御力，可以直接穿过的光幕，那让‘海神’打破光幕的发射器不就可以了？”

“来不及找到那个了！”任之遥大声道，“会出现这个也就是说，方天啸要来了！”

“白晨说二号那头也有这玩意儿，还指不定他去哪里呢，而且，先生在这里。”魏岚笙

“不，他绝对会到这里来。”少年笑咪咪地道，“因为他派遣了优坤来这头嘛！”

“可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任之遥，你会操纵这个光幕是吗？”少年端详了一下那个光幕。

“是的，方天啸将自己的手指，还有我的手指的材料，都更换成了能够操纵这个系统的物质……”

“物质？哈哈哈，这么说来，我还动不了这个看似简单的东西呢！”

“先生，请你帮我拖住方天啸，我会操纵这个系统去攻击优坤他们。”

“那么你去试试吧。”优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在他来之前，就试一下。”

任之遥犹豫了一下，迅速打开了脚底的滑轮，到了光幕之前，他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打开了通讯仪：“你答应过我的事情会兑现吗？”

“当然，在最后之日到来之前，我绝对不杀许盈。”

任之遥露出一个有些凄然的笑，碰上了E系统。下一秒，一个明亮的光球瞬间便将他吞没了，那片海岸也瞬间出现了一个半圆形的缺口。

魏岚笙略略有些诧异：“怎么回事？”

优依旧是笑：“方天啸怎么可能不知道有个叛徒跑到我们这边来了？”

“如果是在平常时期，也许跟你聊聊，这一切就不会有这么无聊了。”

“对啊，我也这么想，如果真的是这样，也许我就不会做出这些事了。”优拿出了那个回旋镖，握在右手中，转过了身。

“看样子，另一个你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他永远不会再出现了。”优道，“毕竟，他醒来看到这一切，也会觉得郁闷，而这样的郁闷和痛苦，反而会加强我的力量。”

方天啸右手拿着震撼之声，左手则拿着一个奇怪的仪器：“那还真是可惜，我觉得他很可爱。”

“可爱？不知道你这么说，我到底该不该高兴。”

“是啊，毕竟，无论怎么说，‘他’也是你。”

“我不喜欢用‘他’来称呼‘我’。”优道，“来吧我们瞧瞧，这场战争，究竟是谁可以获胜！”

方天啸点了点头，突然，他的脚底喷射出了两道火焰，直接将他带到了半空中，他迅速向着优坤飞了过去。优眸色一沉，迅速追了过去。

“优坤，把白色军团的指挥轮盘放下，拿着这个！”方天啸猛地将手中那个古怪的仪器扔了过去，“你能不能操纵它？”

“我会试试。”优坤操纵机器人接住了那个仪器，然后迅速远离了方天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