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内一下子变得寂静无声,立刻又炸开了锅,在座的全惊讶地站起,站着的全不安地打量四周,唏嘘起来。
而我,在亲亲震惊的一瞬间,握住他下垂的手,伸出食指暧昧地挠着他的掌心,引来他一阵战栗和愤怒的视线,我更厚着脸皮抓着他的手,朗声说道:"走吧,没什么好看的了。"
"小畜生,这么急着走干吗?再看看。"老杂毛那好不容易洗干净的脸兴奋地笑着,拖着我不让走。
"你要看自己留下吧,我们走。"甩开他,我拉着亲亲挤出人群,终于又获得了新鲜空气。里面人实在太多,护着萍湘,我被挤得有够呛。
后面,除了老杂毛和石头,其他人也全都跟了出来。
"大当家,为何不再看看。"瘦猴凑到前面来,哈腰恭敬地问。
"是啊,人家还没看到珠子呢,麒大哥,我们回去啦。"萍湘也不甘愿地拖着我,不让我走。
"我的好妹子,你今天注定要失望了。"
"为什么?"小丫头一脸不解。
"刚才的情形你看到啦,珠子丢了,不是吗?"
"可是,盘庄主他......"
"如果你是偷珠子的人,你会在大厅广众之下还回去吗?"
"好象很丢脸......"她皱着眉头,想想,说道。
"你看,你都觉得丢脸,那些在江湖上有名望的人都不要脸了?"挑明了,萍湘才恍然大悟,直呼有道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亲亲原本愤恨的表情早在对话中消失得无影无踪,跟着我的思路提问,我也乐得多摸摸他的手,让恶魔尾巴多翘一会。
"如果我没有料错,接下来盘庄主会请庄里的所有客人帮忙一起找南海定魂珠,我们还是安分点在房间里等消息,接着看戏好了。"
"啊?就这么简单?"萍湘问。
"不,也不简单。这几天大家都千万注意,尽量避免和不认识的人交谈,接下来几天庄里乃至城里都会风声鹤唳,庄里的人更是会互相猜忌。我们只管看戏,不要惹麻烦。要是被人怀疑珠子被我们偷了,就太冤枉了。"
"大当家果然英明神武,料事如神,小人真是从头到脚地佩服大当家......"瘦猴又开始如期对我歌功颂德了。
我白眼一翻,连忙制止他:"瘦猴,以后再要称赞我,拜托换一个我爱听的。"另一只闲着的手勾着他的肩膀,我和他哥俩好:"那,我教你一句,以后再要称赞我,就说‘我对您的景仰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有如黄河泛滥,益发不可收拾。'大当家我一听到这句就特有亲切感,特舒服,记住了吗?"
"哇,大当家你果然文才出众,无人能及,小人对您的景仰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有如黄河泛滥,益发不可收拾。"他的小眼睛里瞬间闪出激光般的闪亮,立刻学以致用。
"麒大哥,什么是黄河啊?"萍湘天真地问。
"呃,这个嘛,就是说一条河里泥沙太多,变成黄色。这样的河一旦泛滥起来,不仅闹水灾,还夹带泥石流,比普通的洪灾更可怕。"就知道将我那里的智理名句用出来肯定要遇到名词不搭的现象,还好我比较能掰,说得小姑娘和小人物越发对我敬佩起来,就差没成祈祷状眼睛变桃心了。
"无聊。"小四冷哼一声,丢下我们一个人回房。看着他飘逸的背影,不知是不是错觉,我觉得他好象瘦了,肩膀更窄了,腰几乎可以一盈而握。我皱眉,象他这样的人,会有什么烦恼让他烦到掉肉吗?
"喂,你可以放手了吗?"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响起,一阵热流划过我的耳廓,我立刻脚软,瘫在了地上。
"大当家,你怎么了?"
"啊,麒大哥,怎么了?"
..................
又两天后
中午,我撂下大家在厨房拐了好吃的,端着盘子哼着歌,在后花园的树后找到了亲亲。这小子见我每次吃饭都缠上他,就想方设法避着我。殊不知他体内我的神识可以让我轻易找到他。
"夕凛,你今天好有情调啊,知道我要和你一起吃饭,就找到这里风景又好,又僻静,我好高兴,今天我们就边赏花边吃吧。"说着,我把盘子放在石桌上,顺便踢起两粒石子正中准备离开的亲亲的双腿,将他定在那里。
"你......你......"亲亲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我当然视若无睹喽。
"夕凛,你生气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你再这么看着我,我就吻你了哦。"说着,我作势就要靠上去。
亲亲立刻瞪大了眼,脸色煞白,举手来挡。
我趁势将他拦腰抱起,轻轻放在凳子上。"放心吧,我没这么轻薄。刚才抱你也没人看到。喏,快吃吧。"递给他筷子,还是见他瞪着我,动也不动。
"夕凛啊,我只是点了你腿上的穴道,你的手没事,可以自己挑喜欢吃的吃,你的嘴也没事,肯定咽得下去,如果你慈悲得能用你的嘴和我说上两句话,我就更感激不尽了。"夹给他一块桃酥饼,我轻柔地说。
亲亲又瞪了我一阵,才轻叹一口气,吃将起来。
其实,也不能怪他反应奇怪。这几天,我一天三顿饭都在他面前准时报到,并且确保无第三人在场。刚开始,他不理睬我,一看见我就走,于是我一逮到他就点他腿上穴道,他便开始对我破口大骂。可惜的是,我脸皮厚得很,把他难听的话过滤后再用嘴上工夫调戏两下,把他气得七窍生烟。他渐渐也把我的脾气摸透了,见跑又跑不了,骂我根本没用,不吃饭是亏待自己,他干脆不和我说话,最多瞪我两眼就自己吃起来。
而这就是我要的效果。之前的爱情宣言并不做假,我想过了,要他忘不了我,就要从每天必做的事情上着手。人嘛,每天必做之事无非就是吃喝拉撒,加睡觉。拉撒有点敏感,就跳过不提。剩下吃饭和睡觉。我是绝不放过的。
吃饭时,先照这样让他习惯与我独处,睡觉时,我提早半个时辰爬上他的床在上面狠命打滚,让被褥上沾满我的气味和温度。对他的说辞是天冷,我顾虑他没了内功,帮他捂暖床铺。其实是想他渐渐眷恋我的味道和温度。怎么样?我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吧。
可惜,这样的甜蜜好日子老天爷又来嫉妒,又出事了。
正当我一个劲地给他夹菜外加一个劲地傻笑以表达内心的满足时,瘦猴的笸箩嗓子不合适宜地响起。
"大当家,大当家,有好戏看啦,您在哪啊?"
"这里。"猛地放下筷子,我语气不善。都和他说过好几次了,吃饭的时候别找我,虽然打听消息的任务是我派给瘦猴的。
瘦猴跌跌撞撞地跑到我面前,掀起衣摆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露出排骨似的鸡胸,倒足我们胃口。"大当家,有好戏看了。"说着还不断地喘。
我皱眉:"什么事?说。"
"今天上午......万佛帮的帮主抓到一个小乞丐......脖子上绑着一颗酷似南海定魂珠的珠子。现在大厅里各门各派主事的人全到齐了,正在为珠子吵得面红耳赤的,就要动手啦......大当家,快去,再不去看就晚啦!"瘦猴兴奋地舌头打颤,边喘边抹汗,一副狼狈样。
小乞丐?"瘦猴,你肯定那个小乞丐不是石头吗?"
"不,不是,石头和他师傅在一起,已经过去了。"瘦猴很肯定地说,就快等不及要先去的样子。
看着他标准猴急的可笑摸样,我心没由来地一顿,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转眼间,我就感觉大祸临头,天崩地裂。
绷紧了心头的一根弦,我不顾亲亲还被点穴,留下他们箭一般地射了出去,直奔大厅。
这样的危机感在此之前从所未有,转眼间我明白过来,这就是我身为神兽的一种野兽般的敏锐直觉,我不必有丝毫怀疑它的真实性。
提气到极限,我没多久,就站在个大厅门槛前。
一看之下,我脑袋瞬间空白,耳中更是空鸣不已。
心中怒火连同实质喷涌而出,我红了眼,麒麟火瞬间将整扇大门雾化成气。丹田中一股仿佛要燃尽万物的炙热气流如同泄洪时的洪水般瞬间盈满全身经脉。过于刚烈的内力压迫得经脉一阵饱涨的疼痛。终于,无处可去的内力化为漫天长啸,从我口中沉重地呼出。
杀念,第一次在我血液中复苏,渴求着在场的所有生命气息。
第四十五章 威慑
半个时辰前
木兆山庄议事大厅里各门派主事得到消息均已赶到,同时,众人不约而同派遣手下门人把守厅门,阻止闲杂人等入内骚扰。
厅里此刻呈现明显的三方对立,靠里一侧万佛帮众人身着土黄色袄衣,手暗把着腰间长剑,最为紧张,帮主空善面色不善,身边两个亲信弟子架着一个瘦弱肮脏的小乞丐。小乞丐此刻神情惊恐,虚委地吊垂在两人臂中,不能动弹。
另一边各门派主事率领门下精锐成包围态势分散在厅内各处,更是堵住门口,以防空善等人逃脱。除了主事气定神闲,门下弟子也全都如临大敌,只差没有亮出兵刃。
双方之间唯一的空暇处,木兆山庄庄主盘康之率数个庄内护卫立于其中,气势惊人,硬是将交融之水火分了个界。同盘康之站于中间的还有一人,就是莫覃。
"莫公子,请你将适才发生之事当众向各路英雄说明。"盘康之左右打量着剑拔弩张的众人,深知若处理得不好,现场可能随时失控。
莫覃一改轻松的做派,郑重对盘康之作揖,恭声道:"盘庄主,适才莫覃上街闲逛,见空帮主和三个万佛帮的弟子神情有异,行色匆匆,莫覃担心有变,紧跟其后。只见四人来到一僻静小巷,里面已有数个万佛帮弟子在等候,会合后即刻低声商讨某事,莫覃碍于行事已背离光明磊落四字,不敢再作深究,就要离去。不料却听到‘南海定魂珠'‘乞丐'‘告辞'数词。莫覃才知事关重大,正要禀告庄主,不想足下异响引来空帮主纠缠追杀,幸得左门主相救,才逃得一命。"说到这里,莫覃转身对一个甚为壮硕的男人深深一拜,态度极为诚恳:"多谢左门主救命之恩,莫覃永世不忘。"
那男人也不托大,回以一礼。
空善脸色已然灰败,却杀气不减,神色凌厉之极。
盘康之斜眼看看空善,再问无极门左阎:"左门主,莫公子所说是否属实?"
"是。当时本人确实见空帮主率门下弟子围攻莫公子,形势危机,这才出手相救。"左阎是出了名的寡言之人,此时也禁不住内心对空善歹毒手段的恼怒,语气上颇为严厉。
"哼哼,你们不用惺惺作态,不就是眼红南海定魂珠在我手中,想聚众抢夺吗?"空善知道自己今日必定九死一生,想到这里,他怨恨地望着莫覃,要不是他,我早带着南海定魂珠,空善心想。
"哎,空帮主,你误会了。盘某并无此意。更何况,在木兆山庄,盘某不会放任任何人以任何名义聚众搏杀。"盘康之满脸诚恳,面对紧张情势依然镇定自若,真正大侠风范。
意思是,山庄外就可以吗?空善心中实在怨恨,但看在这般绝对不利形势下,还是明智地选择妥协。"既然如此,空某信盘庄主大义,只是,这南海定魂珠是无法归还木兆山庄了。"
盘康之听他言语极为不敬,也不由皱了眉:"空帮主难道还想当众夺珠吗?"
"夺珠?恐怕真正想夺珠的不只空某吧。大家看。"说着一把拽住小乞丐颈项上黝黑项圈,硬生生连人拖到面前,小乞丐喉间闷哼,痛苦难当却无力反抗。
空善不顾孩子苦痛,大力把项圈上提,项圈上赫然一颗黑色圆珠,上面暗暗流动着墨色水纹,神秘而稳重。
众人见到传说中的宝物,皆眼前一亮,贪婪之色不知掩饰。现场立刻骚动起来,而这,正是空善的目的。贪婪是人的本性,原本团结的人群一旦被外物鼓惑,就是一盘散沙。在散沙中讨巧牟利就容易得多,空善嘴角勾出得逞的弧度。
"大家看!"空善边说边摆弄项圈,孩子的嘴唇已经因呼吸困难开始泛紫,空善视而不见。"这颗南海定魂珠与项圈如同一体,项圈又无接口,可见这个项圈是在乞丐幼年时戴上就未取下。既然南海定魂珠长久以来就在这乞丐身上,早些时候盘庄主说珠子是木兆山庄之物不可笑吗?难道你们木兆山庄还养乞丐不成?"
说着,空善满意地见到众人眼中的疑惑,而后,大家的目光随着空善的暗示都聚焦在了盘康之身上,无一不是鄙视加失望。
"盘庄主,现在你怎么解释?敢情你前天告之大家珠子失窃都是早有预谋啊!"空善现在说话声音渐渐响了起来,现场局势正在扭转。
"当然,我也不怪盘庄主老谋深算设计大伙帮你找南海定魂珠。俗话说的好,天下至宝,能者得之。要是庄主凭借一人之力找到珠子,空某无话可说,可现在,得到珠子的是我们万佛帮,有在场各大门派作证,南海定魂珠就应归我万佛帮所有。"空善此刻真正得意忘形,浑然不顾及手中纤细的孩子已近昏厥,抓着项圈的手如同铁钳,样貌更好似地狱恶鬼,哪里还有佛主的慈悲姿态。
"那就是说,啥宁抢到珠子,珠子就是啥宁的喽!"一句极有地方特色的话突兀地出现在人群中,引人注意。
空善暗叫不好,原本胜券在握,赌定在场之人都是有名望的江湖高人,不屑出言夺珠,至少在大庭广众之下不会。只要胜了这局,空善有把握事后逃回帮坛,强龙不压地头蛇,空善还能怕谁?
不想人算不如天算,一个怪人的唐突之言顿时给那些血雨腥风中打滚的江湖人点了一把火。果然,众人纷纷目露凶光,不顾当家命令,拔刀相向。空善顿时要被群起而攻之。
那怪人还不罢休,决心要搏上一搏,只见他手持夺命钩从人群的掩护中冲出,目标正是空善手中的小乞丐,钩的去向就是要将小乞丐头颅砍下,夺取项圈。
就在空善防备不及,夺命钩要触及小乞丐颈项的危机时刻,厅内陡然爆出一声狂吼,声音并不高亢,但内里蕴涵的力量却瞬间将众人击得气血翻腾不止,更有内力不纯者,当场吐血,倒地不起。
正是我赶到现场,见众人抽刀围堵小乞丐,空善勒着他的脖子,怪人直取他头颅,竟是一屋子的所谓英雄豪杰截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而那个几乎晕厥的可怜孩子赫然就是我心心念念疼惜、愧疚的儿子--其释。
看到这幕的一瞬间,我脑中一片空白,随后,所有一切都被愤怒燃尽。不自觉将神兽的全部功力释放,麒麟火围转周身,麟血刀应念而出,随我身形向前射去,又是一声狂吼,一刀将那怪人斜里劈成两半。他瞪大了眼徒留一脸茫然,就在身死的刹那被麒麟火化为尘埃,无影无踪。
此时,在我眼中已分不清敌我双方,只有释儿纤弱的身影不断剥落我的意识。我仅凭本能隔开麒麟火对释儿的伤害,将他纳入怀中。刀势反转,砍向那个截断释儿气息的人。
一声哀号,空善一条臂膀被我生生砍下,断臂处鲜血狂喷,却在接触麒麟火时发出"兹兹"响声,沸腾地冒泡,而后蒸腾在空气中。空善迅速避开使断臂也跟着飞出,因为不在麒麟火的中心处,使我目睹了断臂被持续烧烤的整个过程,空气中满是人肉的焦熟味。我定定地看着这个侩子手被烧去血肉,露出白骨,然后,骨头化灰而去。
眼前没留下分毫血迹,留一室净白。没有鲜血的刺激,对释儿的担忧使我找回了自我。臂弯中轻轻小小的他捂着脖子,神色迷茫地喘着气。大大的眼中盛满泪水,既是惊恐,也是委屈。我的心紧紧揪在一起,疼痛得无以复加。
轻柔拍抚他的背,帮他顺气。我看着他蜷缩着整个身体仿佛与我一体般靠紧,糅合。心在滴血,没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