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游(穿越时空)————阿吴[上]
阿吴[上]  发于:2008年12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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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太医收回搭在我脉上的手指,坐回花桌伏案写药方。
师哥白玉般的脸上毫无表情,任严婆厉声责骂。七七熬不住,轻声劝:"我听福海说,你在御前显露武功...险些与六王爷动手...吓得公子魂飞魄散。"
"我警告了你几次?!就当过往种种烟消云散,从此不得追究!"
严婆不理我央求的目光,指了连衣大骂:
"幸好公子今日无事,否则我定杀了你这不听教的畜生!"
要说畜生,袁真治才是畜生好不好?
我忆起方才凶险,冷汗又淌了下来。
话说回来,这柳连衣对杜凤村还真是宝贝得很啊--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王爷公然动武,即使皇帝有心偏袒只怕亦难逃一死--能为袁真治一句轻薄话而豁出命去。柳连衣怕比我还要适合"痴儿"这个名号。

第 12 章

卧床歇息了几天,终于成功征得众监护人的同意。勉强爬起来到耀华殿附近的桃花园溜达。袁真阗送的血色玉佩拴在腰间,贴住腿根时可以感觉到它在微微生暖,浑体温热。
他以真容来了两次。每次都带些即使放在现代亦觉希奇的宝贝送给我。例如这块我随身携带的暖玉,还有一双只得鱼眼大但光芒四射的夜明珠。他强调这是送,不是赐。还顺带替他那鲁莽的皇弟道了歉。我先是斜着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待记起包子皇帝陛下也是绝顶武林高手时,脸砰地炸开。
换句话来说,那晚袁真治所讲的污言,听到的人又多了一个......
我好命苦啊!!!
"朕说了,真治每次喝醉便似换了个人一样。闯祸惹事,事后是半点都记不起。"
袁真阗笑着拉开我牢牢蒙住脑袋的棉被,纤长的手指刮在脸上,感觉冰凉。
"朕已经责命他留在府中反省,亦出面安抚了柳连衣。至于你,朕连续两夜亲来致歉,怕也该消气了。"
他每夜都待服侍我的人散尽方来,直到我入睡才离开。照说七七和严婆武功也不弱,但两人对袁真阗的到访皆毫无感觉。可见他的轻功已是绝顶。又忆起那夜他踩桃枝跃去,枝上繁复花朵竟无半瓣掉落。衬上圆月白袍,美得妖异。
不知他与师哥,哪个武功更加强?
今天天气很好,七七和来寿陪了我去水心亭逗金鱼。其实桃花园内的桃花基本都凋落了,树枝全在爆芽,除开一片新绿倒真没什么好看的。但是我一副病歪歪的模样,说服力不强。严婆发下指示规限我的活动范围。虽然桃花园已经春来花去,也总比那呆腻了的耀华殿强。
抓起把饲料,高高兴兴地撒进水里看鱼群争先恐后地争食。肥大的鲤鱼们胖得几乎游不动,每一次争抢都会引得水花飞溅。我拿袖子挡住脸面,和七七咯咯地笑做一团。
跄跄跄跄呛~~~
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鱼群们的争食。好不容易聚集在一块的大鲤鱼们四下逃窜纷纷潜入水底。
好老的老爷爷...快有七?八十了吧?他气喘吁吁地站定,雪白胡子随着胸口起伏好玩地一翘一翘。浑浊的眼珠子严肃地瞪住我看。
"你可是杜凤村?"
老爷爷倒不像那些朝廷官员般见了我就毕恭毕敬地行礼喊静安侯,一上来就开门见山地喝问。声若洪钟中气十足。我慌忙把手里的饲料递给旁边侍候的来寿,站起来答:"我就是杜凤村。"
"你可认得这些旧物?"
他兮兮嗦嗦,从怀里掏出一叠发黄的纸片。
"咦?甲骨文?"
我诧异地望着纸片,迟疑地问。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些类似象形文字的东西。
"小篆!这是小篆!!!"
老爷爷气得快炸掉,做擂胸顿足痛心疾首状。嘴巴下的白胡子翘得老高老高:
"造孽啊!造孽啊!好好的,怎么...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啊!"
我吓了一跳,飞快地又扫了眼。嗯...小篆?好像有种书法叫小篆吧?真的不是甲骨文?
"方老太爷。"
园外急匆匆地跑进一大群人,我抬眼望去,认得其中一人是当夜桃花宴诗会夺魁的方雅信。只见他面色煞白,扑到跟前倒头就拜:"爷爷请勿动怒!孙子错了,孙子错了。"
方老爷爷已是痛哭流涕,右手抓住衣襟,犹自颤抖:"早...早知会落到今日此般田地...当初就不该任得沧月......"又一手指了我连声道:"老天造孽啊!这孩子...白白糟蹋了......"
方雅信磕头如捣葱。屁股后面跟着那串子人或跪或拜,纷纷喊着老师保重,恩师切勿动怒。密密麻麻铺了满亭,何其壮观。我咋舌,悄声问七七是何缘由。七七轻轻摇头,只说,夫人未嫁前父家姓方。是否与眼前这位方老太爷有所关系便不得而知。
天下间姓方的人多得是。我搞不清状况,也不敢胡乱应话。只得任那方老太爷拉住手听他训话。他老泪纵横,左一句造孽啊右一句我可怜的孩子啊。空出来的那只手更是不住捶打胸口。唬得若干人等扑上来又抱又劝。
待听到消息急急赶至的袁真阗平复场面后。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方老太爷开始讲述我不知道的另段过往。原来杜夫人闺名方沧月,乃扬州名门方氏十七代长嫡女。方家书香世家官场盛族。其时长房旁支为官者共计二十七名,自中央到地方,高高低低撒了个遍。尤其以时任户部尚书的方老太爷和其连中三元高折桂枝的堂侄,嗯,姑且算是我外公吧,风头最盛。可惜那长房长子的方老爷天妒英才年方26便挂了,只剩下寡妻与遗腹子方沧月。偏巧碰上继任族长的家伙也学上天般妒忌我外公的才学。可怜我那挂名娘亲与挂名外婆不得不在宗族援助下凄惨度日。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孤女方沧月14岁时已经以才学容貌双绝冠誉扬州。连先帝也有耳闻,心痒难耐地询问方老太爷此女可有婚配?方家上下大喜过望,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们人人都知道杨贵妃的事迹个个都做着再世杨国忠的美梦。
可惜梦还没开始便宣布破灭。
我娘跑了。跟着一个江湖男子,跑到湘南去了。临走时在扬州太白楼上与方家族长堂前三击掌,宣布与扬州方氏彻底断绝关系。唯独与方老太爷偶尔联系。方老太爷手内的黄纸便是杜凤村年幼时的习作。按他的话来形容杜凤村是天资聪颖文曲下凡虽是稚龄孩童已灵气四溢。大喜之余立刻提出要把神童接到京城接受精英教育。结果反倒惹恼了我倔强的娘亲,自此再也没有捎来半点音讯彻底断了关系。直至方雅信回去嚼舌根聊起"桃花宴上神童变文盲"后,方老太爷才发现此杜凤村正是彼杜凤村。立刻痛哭流涕地赶来与我相认。
"师母的脾气向来刚烈,而且极其痛恨官场名族。许是和幼年经历有关。"
柳连衣也放下军中事务回宫做我后盾。许是路上急切,连软甲都忘了卸。我头一次见到他着军装,心内大赞好看。那儒雅面庞配上杀气腾腾的银盔甲,竟相得益彰。试问天下武将,能有几人?
"老夫那堂侄...12岁便中了秀才。此后州试会试殿试连中三元举国皆惊。英年早逝,可惜可惜。"
方老太爷转身凝视我:
"待我见到沧月寄来的诗词,说是她七岁小儿所做。心下大喜。此般资质,绝不输给他外公。想着那杜家出身草莽,应把他带到京城来代为抚养为佳。谁料沧月勃然大怒,来信痛斥。之后十余年再不得见。然今日得遇,心内大悲大喜。如若当初沧月...唉,不提也罢。"
老先生连连摇头,抬袖擦泪。我紧张地盯着他,留意他所说的每一句话以做资料。师哥误认为我不安,替我开口:"师母既然替凤村做了这个决定,其中必然有她的道理。况且凤村现为静安侯,也不算辱了方家名声。方老太爷不必过度介怀,当以保重身体为上。"
"哼!作功名者,当从底做起!况且此静安侯乃皇上圣恩体恤杜家所立功勋所封。与凤村本人半点关系都没有!实在名不正言不顺!"
老爷爷拂袖,表情不屑。我目瞪口呆:敢情这杜凤村愿意拿父母性命来换这啥牢子静安侯?还顺带把自己也赔上?如果没有我穿魂而来,怕这静安侯只是块供奉在灵堂的红木头。哪里还能活生生地站在这里听你唠叨?
牢骚还没说完,报应就来了。方老太爷跳起来给袁真阗下跪,用震耳欲聋的声音喊:
"凤村天资聪颖。即使学识尽忘,重新再学也不过数年光景。老朽恳求皇上恩准,特许凤村与十二王爷一同习书!"

第 13 章

方老太爷跪下去后,后面的发展便由不得我控制了。尽管我死命朝袁真阗挤眉弄眼暗示我不愿意,但当他顶住包子脸挤出满面笑容朝老爷爷喊出太傅这两个字时,我终于明白什么叫大势已去。这哭哭啼啼闹个不停的老人竟是先帝亲政后首位状元郎,巅峰状态时曾身兼吏部和户部尚书双职另拜太子少辅。而自辈份算起则是杜凤村的表舅爷。无论于公于私,我的立场都处于绝对劣势。
三哥逼我读书,一是因为怀念他的儿子二是为我日后作两手准备。免得某日组织失势而我只识弯弓射大雕完全没有谋生本钱。其中重点学习英语和数学。按照他的意思,英语是21世纪混生活必备技能。而且某些要到境外执行的大CASE也需要英语进行沟通。另一个重点数学则是我自己兴趣所在。除开这两科外,物理化学虽说不上好但亦勉强知道一些。唯独语文自辍学后便再没有继续学习。首领和三哥都认为足够平日交流看看报刊杂志便足够。哪里想到今天居然要入庙拜孔子,正式学习四书五经?
孔庙修建在耀华殿后的清学宫内。我被兴奋的方老太爷拖了走在袁真阗后面。师哥则跟在袁真阗侧旁,两人均面无表情。我想师哥是因为心疼我才板着脸,而那可恨的袁真阗摆出严肃的姿态,越发显得讨打。怎么办?怎么办?
我压根不想学什么四书五经之乎者也啊!更何况那个有才识的杜凤村早就死了!
不情不愿地走了几步,忽然计上心头。我悄悄地挣脱方老太爷牵着我的右手,挪到师哥身旁。
"师哥......"
我一手扯他衣角一手按在胸前,皱着眉头。万分困难地自嘴唇里吐出一个字:
"痛。"
连衣急忙回身替我把脉。我捡旁人看不见的角度偷偷眨了眨眼睛,他立刻反应过来,抱住我喊:"凤村,可是心口旧患处疼痛?"
柳师哥果然聪明!还顺带替我找了借口。我小鸡啄米般拼命点头,捂住胸口小声吸气:"疼得...厉害......"
"王太医!"
袁真阗皱眉,喝道。
"皇上。"
走在队伍最后列的王太医飞速奔过来。我正半倚在师哥身上作西施捧心状,见他出现吓了一跳。倒是连衣镇定。他在我耳畔轻声说无碍。宽大的手掌抵住我后背,立时有温暖的感觉自后心处缓慢蔓延然后像液体般往四肢流去。不但通体发热,连心脏也因为这丝温暖而加速跳动起来。我低头望向被王太医握住诊断的那只手,露在外面的部分突然泛起奇异的桃红。衬得苍白的指甲透出不健康的病态。
耶!师哥万岁!内功万岁!
"静安候本来就需静养不宜移动。偶尔外出也是为了散心,从不曾离开耀华殿与桃花园半步。今日许是激动,牵动未曾全部痊愈的伤口。故而疼痛。"可怜王太医不明就里,只得为我那奇怪的脉象胡编乱造一通。方老太爷惊得自地上弹起,直问要不要紧。王太医又慌忙行礼:"侯爷气息纷乱,怕今日这拜圣师的仪式是无法继续下去。要待候爷身体完全康复后方能行礼。"
"那要到什么时候?"
方老太爷急忙问道。王太医苦着脸,犹豫再三:"侯爷素有积患,即使调理得当,至少...也要一个月以上。至于完全恢复,恕下官不能保证。"
我干脆整个人窝在柳连衣怀里,像只小猫一样含糊地喊痛。由师哥内功逼出来的汗水透湿衣裳,越发显出病态。师哥打铁趁热,抱着我跪下朝袁真阗与方老太爷行礼:"从师学习之事再急也不及凤村的健康来得重要。求皇上与太傅宽限一段日子。待凤村养好身体再择吉日行礼亦未迟。"
方老太师挣扎许久,直至肯定了我身体确实无法进行典礼只能暂缓方才极其挫败地点了点头。原本活蹦乱跳的胡子此刻垂头丧气,和他脸上死灰色的表情相映成趣。
回到耀华殿后,众太医已经静立恭候。幸好师哥一路上抱我回殿,有足够的时间耍小把戏。直点了我背后几处穴道封住小股真气以继续改变内息。抢救小分队被这手搞得鸡飞狗跳,大汗淋漓。唯独七七和严婆察觉其中奥妙。两人一左一右掩嘴偷笑,弄得我有些不好意思。
师哥本欲留下陪我过夜。耀华殿虽只是外围宫殿不属于深宫禁地,但历来留宿者不多。还须请得圣上旨意方能夜宿。结果师哥前去请旨后竟一去不返。袁真阗遣来福海报因东大营有士兵骚动故需镇国将军赶往调停。我问福海东大营离京城多远,福海福了一福,答东大营扎军百里外的西乔山。一去一回怕要两日。
不是不失望。
就寝前七七端来苦药哄我喝下。我皱着眉,恹恹地钻进被内发呆。这宫内只得师哥一人可以依靠。那包子脸袁真阗在众人面前绝不会为我出头。看他早上种种表现,我竟感到些微心寒。
七七看我睡下,替我放了床帘吹熄烛火。时值初一。没有月光的房间伸手不见五指。我想了想,起身披衣踱去关窗户--如果估计没有错误袁真阗必定来找我麻烦,还是把窗户关起来比较安全点。
刚刚坐起来,正主儿已经进来了。除开照例展示那上等轻功外还顺带露了手内力点烛。俊俏的面容没有半点表情,唯独一双眼睛锐利非常,竟似能剐骨入脏。倒比初见那夜还要恐怖几分。
我起身取过衣服披起,心虚地低头躲避他的凝视。他上前半步扣住我脉门,两指搭在脉动处。冷笑:"好大的胆子。竟敢当着朕的御前玩改变内息的小把戏?"
力度很大。捏得我手腕阵阵刺痛。我低下头去不看他,他继续冷笑:"方太傅不但教导过朕,朝中上下更是门生无数。加上官员间的相互攀亲,关系网几乎将整个朝廷网罗其中。如果不是方家的确清白,如此盛族,朕会容忍它生存下去?既然容它继续强盛,这为首的太傅便不能轻易得罪。"
"你的意思是我不该逆那老头的意思?"
我腾地抬起眼睛与他对视,话刚吼出口,下一刻只感觉到一股冰冷至极的气息自手腕处猛烈灌入,五脏六腑立刻剧烈绞痛。他与师哥一冷一热两股内力像较劲般在我体内冲来撞去。袁真阗又抬手点了我颈下一穴,将我呼痛的声音尽数掩去。我将身体卷成虾米状缩在一角,瑟瑟发抖。
地狱般的疼痛持续了半刻才渐渐消停。袁真阗解了我的穴,冷冷地看我大口大口喘气,如一条垂死挣扎的鱼:"下一次你再忤逆朕意,便不止这一点疼痛。"又说:"凤村你记着:柳连衣给你的,朕可以全部摧去。"
"你可知道我亦有自己的意愿?"g
我不是圣人。我曾经为自己的身份苦恼,曾经为应该以杜凤村或李盟的身份活下去而迷惑,曾经想过甩手不理,曾经渴求回到原本的世界。 只是他杜凤村磕的三个响头,象道捆仙索,把我牢牢地套在这个身体里。他恳求我活下去。我依照他的意愿活下去。仅此而已。
"我不比灵音更不是你的奴仆!我是活生生的人,与你无半分拖欠。这啥牢子静安侯,呸,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告诉你,老子不干了!"我暴怒,使劲去扯头上的紫金冠。用金钗固定在发顶的金冠被生生拔下。我顾不得痛,往袁真阗方向砸去,又把手上旁别能抓到的东西通通摔过去:"随你要砍要杀。反正老子是死过一次的人,活一天挣一天。"
"你不怕我把你那些师兄师姐全都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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