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月强忍不适,压下心中不安的感觉,上前将晕倒在地的弱水搂在怀里,有些焦急的轻轻摇晃:"弱水!弱水!你还好吧?"
弱水喘息着睁开眼睛,有些失去焦距,抬手指着掉落一边的茶杯,断断续续道:"茶里...有毒.."
再见极日
极月苦笑,想不到,最终还是着了那个人的道。
轻轻将弱水抱起放到床上,已经累地气喘吁吁,头昏脑涨,无力感阵阵席卷而来,几乎站立不住,自己学医时日尚浅,实践经验也不足,还无法判断茶水里被放入的是什么东西。
踉跄几步走到屋里一张八仙椅上坐下,极月暗自将一根银针刺入穴道,将晕眩的感觉强行压下,开口道:"大哥,既然已经来了,怎么不现身一见?"
一阵轻笑从屋外传来,伴随这低沉清俊的声音,一个熟悉无比的身影寻常迈步走进房间,纵使衣饰简单,气质温润如玉,也掩饰不住他眉宇间精明强悍的气势。
司徒极日。
"小月怎么知道是我?"极日好奇。
极月用脚踢踢滚落地上的杯子:"能避开大名鼎鼎的司徒丞相,在堂堂丞相府做出这种不如流的勾当,这样的人...咳咳...恐怕还没出生吧?"
"呵呵,小月真看得起大哥啊。"极日温和的笑了,只是那温柔可曾到达他的眼里。
"两年未见,小月别来无恙?"
"多谢大哥挂心,极月一切都好。"极月也扯了一个虚伪的微笑:"大哥看起来也是春风得意啊。"
"小月,你落水之后音信全无,让大哥好生担心。怎么你没事了,也不捎个信给大哥?"极日语气里有些责备的意思。
极月微微一笑,捂住胸口低咳几声,低头道:"我以为大哥应该知道我的去处。"
"小月?你怎么会这样以为?"极日蹙眉。
回应他的是极月的几声轻笑,年轻丞相的语气有些不稳:"小月?"
极月止住笑,抬起亮晶晶的眼睛:"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以前听到过的一个故事罢了。"
极日笑眯眯地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摆出愿闻其祥地造型。
极月自然也不会吝啬浪费点口舌教育这个大哥。
"一个猎人,啊,就是猎户的意思,带条猎狗进山打猎。发现一只野兔。猎人放了一枪,呃,不是,射了一箭没射中,惊了兔子逃窜。猎人就放狗去追。兔子在前面跑,狗在后面追。都累的气喘吁吁。
狗就对兔子说:老弟何必跑得这么快啊?
兔子说:我是在逃命啊。倒是狗大哥何必苦苦相逼呢?物伤其累啊。
狗说:我也是跑给主人看看,好混碗饭吃,等过了山腰,他看不见了,我才懒得追你呢。"
说罢,极月抬头紧紧盯着司徒极日的眼睛,毫不意外的发现里面一闪而逝的狼狈,心中一阵快意,却牵动了胸中努力压下的翻腾,连忙深吸几口气。
极日收起了虚伪的笑容,一脸阴沉的看着极月:"你知道了什么?"
极月习惯性地敲敲椅子的扶手,那是他思考是惯用的姿势,一边回忆一边开口:"知道的不多,不过恰好是你们不想让我知道的而已。"
"哦?"司徒极日挑眉:"有什么是不想让你知道的?说来听听。"
真是不死心啊...极月叹气。
"比如,有一件事情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两年前司徒丞相会在那个时候被派到沧州去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案子,一开始,我以为是啸天帝想孤立我,不过后来冷静下来总觉得有一些事情被自己忽略了。
这次回来听说短短时间里,朝廷经历的大换血,而司徒家却毫发无损,就开始怀疑了。
稍微联想一下当时朝廷的局势,很容易想明白,恐怕当年的一切都是一些人一手导演,呃,一手策划的吧。。。"
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个现代人,宫廷历史戏看得不少,平时只是自己不爱去思考去算计,若真算起来,自己不见得会吃亏。
极日摸摸下巴:"哦?何以见得?"
"司徒一家一直接近啸天王朝的政治中心,而到了这一代,已经远远超过皇室能够容忍的限度了。不仅出了一个少年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更出了一个替身太子,按照惯例,绝不允许太子替身活着。帝王之道,讲究权利均衡,相互制约,只是当时的司徒家已经超过了他的制约范围,所以,即便有司徒家祖训做保证,啸天帝也不会冒这个险---必须除去一个人。
大哥你大概也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为了保住司徒一族,也就默许了这件事。只是怎么解决我就成了个问题,明着来?谁都知道我无心官场,只是挂名而已;暗着来?恐怕不好向四处云游的老丞相交代。"
现在想来,这才是当年正牌司徒极月坠涯的真正原因,只是自己还魂,让他们不得不再次对自己下手。停顿了一下,极月整理思绪,继续演绎自己的推理。
"所以,当时啸天帝故意折辱于我,只是想逼我激烈反抗,才能找到把柄好名正言顺的除掉我。把你调开多半是为了让我病急乱投医,在求救无门的情况下采取非常措施,所以才会在半路截住我后直接把我投入天牢。"
极月停顿了一下,留下一段令人窒息的思考时间,显然对啸天帝折辱自己的做法深恶痛绝。
接下来就是极星劫天牢这件事了,这件事是极月还不肯定的部分,极星的行动很明显是授意于他大哥,只是这次劫狱属于私人行动还是经过啸天帝同意的,就不得而知了。
"看来大哥真是一直小看极月你了。"司徒极日的语气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很多事情,极月仅仅凭着一些片断和推理,就能猜个七七八八。
自己知道的,他基本猜到了;自己不愿去想的,他也猜到了。
极月微微一笑,十分有风度的道谢:"我很乐意把这句话当做恭维。"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听见极日温润如玉的嗓音再次响起:"你还知道些什么?"
极月清咳两声,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原本不确定的,不过现在知道了。大哥,那封家书--其实是大哥你一手安排的吧?"
石室囚禁
司徒极日突然大笑起来,不知是不是错觉,极月觉得他此刻只是借由狂笑来掩饰一些东西。安静地等他笑够收声,由始至终,极月一言不发。
"小月啊,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你是怎么猜到的?"
极月摸摸鼻子,越是危急的时刻越是思绪敏捷思路清晰,这是多少年应试教育的结果。
"其实,我第一次见到家书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极月回忆到,"以弱水的性子,大门不出,而府里的下人也不该会乱嚼舌根,那她怎么会知道我还活着?就算是极星夜探二嫂香闺,以我对弱水的了解,很怀疑弱水会在这种情况下写出那么...嗯...缠绵的句子,再者,最重要的是,我不认为极星那点儿道行能避过你的眼线。"何况从一开始极星就是和你一伙的,这句话极月不愿点破。"特别是,当我发现丞相府的侧门未关的时候,再不起疑就是白痴了。"
其实有些事情,说得太多也没意思,点到为止的好。
"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你既然早就怀疑,为什么还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回来?"这次司徒极日是真的有些好奇了。
极月苦笑:"有时候,即使明知道是陷阱,但为了那千分之一的可能性,我还是得往里跳。"眉宇间透出一丝无奈:"我虽不想冒险,但即使只有一丁点儿的可能性,我也不愿意让一个弱女子在丞相府孤独老去。那封信若是真的,我带她离去,还她自由;若是假的,我随你们处置,也请你们放她自由。"
极月说完之后只觉异常疲惫,只得仰头靠在椅子上,刚才全靠银针才能让自己保持清醒,现在连这个也快失效了,用力咬住自己的舌尖,现在还不能倒下。
突然一只温暖的手掌抚上自己的脸颊,极月睁眼发现司徒极日一张放大的脸停在离自己一尺的地方,背光,看不清他眼底的神情,不过,就算看得清,以自己现在的状态,也无力再分析其中的含义了。
司徒极日用手指拨开极月正用来自虐的牙齿:"别咬了,没用的,刚才茶里放了化功粉和软筋散。"
化功粉和软筋散?
他们真是大材小用了,别说这两样东西,就算不用这些下作的药材,自己也不是这些人的对手,何况自己没内力可化,啧啧,真是浪费了。
糟糕!意识开始模糊了,极月暗自将银针刺得更深,借疼痛来保持神志清醒,恍惚中,似乎听得司徒极日在耳边低喃,对不起,小月...
听着声声道歉,极月突然想起两年前那件事发生的夜晚,喝醉了酒闯入自己房间的司徒极日也是这样,抱着自己一直不停的说‘对不起',那个时候,还以为他是在为以前错待极月而后悔,现在看来,大概是知道自己将亲手送弟弟上黄泉路而忏悔吧。
呵呵,原来,从一开始,自己就在别人的一局死棋中,很不幸,自己正是第一个被牺牲掉的棋子。
何德何能。
极月侧头避开司徒极日暧昧的手指,喘息着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大哥,哪有让客人站在外面吹风的?既然啸天皇帝陛下已经来了,怎么不请他进屋呢?"
从进屋后就一直保持风度的极日终于露出惊愕的表情,"小月,你什么时候??"
"我什么时候知道的吗?呵呵,大哥,你没忘记我刚才讲过的那个猎人和兔子的故事吧?"
极月虽然神智有些涣散,不过该有的逻辑一丝不差:"既然猎狗已经来了,没有理由猎人在家喝茶吧?呵呵...咳咳咳咳..."
终于能够拐弯抹角地骂司徒极日是狗,真是大快人心!
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咳嗽,一角玄色衣裾出现在极月的视野中,感觉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抓住自己的肩头强迫自己站立起来,极月挣了几下没挣脱,也就不再白费力气。来人一手揽着自己的腰,把自己带入一个温暖的胸膛,那是自己熟悉的触感,温热的气息喷在颈侧,一个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
"终是落到朕手里了,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无夜...你...未勉也太看得起我了,现在我站起来都有问题,还怎么逃跑?
极月暗自在心里嘲笑一下啸天帝。
想张口说话,却发现有什么东西堵住胸膛,手脚再也找不到半分力气,嘴边突然涌出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下巴流到颈项。再也压制不住翻腾的血气,在一切归于黑暗之前,极月睁大的眼睛似乎捕捉到帝王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惊恐和慌乱。
这怎么可能,极月勾起嘴角绽出一个自嘲的微笑。
......
从昏睡中清醒过来,全身上下每一处关节都在钝痛,胸口更是闷得喘不过气来一般,像是被压着一座大山。
意识还没完全恢复,昏昏沉沉,头脑里一片茫然,记不清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似乎有些事情不太对劲。
闭上眼睛慢慢回忆,一些细微的记忆片断慢慢回到脑海里...记得自己最后见到的人是...
无夜!
一个让自己心惊胆颤的念头闪现在脑海里!极月心中一惊,双眼陡然张大,一个挺身就想坐起来,谁知一用力之后才发现自己有多虚弱,居然连一块肌肉也指挥不了,全身一阵脱力,眼前金星直冒,额头出了一阵冷汗。
心里明白这是自己过度使用精力的结果,极月抬手摸摸檀中穴,之前自己为了保持清醒插在那里的银针已经不见了,没有了银针的刺激,早已耗尽的体力再也无法会聚,现在的极月觉得自己有如一滩烂泥。
自我反省一下,干嘛那么爱出风头,被抓了就乖乖被抓呗。结果自己还有心情办柯南玩推理,如果把那两只激怒了。
极月想想都觉得汗。c
反省结束,极月才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一间非常简单的石室,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整个房间只有一张床,四周都是打磨粗糙的石壁,其中一面石壁上嵌着一个铁环,一根二指宽的铁链连接其上,整个房间除了一扇铁门之外,没有其他出路。
铁链?
极月后知后觉的发现这根铁链的另外一头不是正连在自己脚踝上。心里一正愕然,自己什么时候受到过这种待遇?惊讶过后,不觉又觉得有些好笑,自己都这副样子了,无夜有必要防范自己防得这么彻底么?现在就算他们给自己一把刀,自己也不见得能顺利地走出这间屋子。
不过现在安静下来,有两件事情反而有些想不明白:
一,他们利用我的目的已经都达到了,照理说应该没有必要再为难自己,对于自己还活着这件事情,就算看在司徒老丞相的面子上,也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二,既然他们已经抓到自己,不是应该就地正法么,为什么还留着自己的命;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头绪,反而弄得自己头痛欲裂,所幸作罢,反正古来帝王们的心思比谁都难猜。幸而无夜没有虐待囚犯的癖好,看来有人帮自己换过衣物,清理过身体,而且这个房间还算干净而整洁,通风状况良好,温度适宜,湿度ok,所需的床单被褥也都齐全。虽然再次沦为无夜的阶下囚,不过他也算没亏待自己,从伤口的恢复来看,自己并没有受太多虐待。
反正一时搞不清状况,极月干脆放松自己,闭目养神。
无夜...
一直不相信他会真的下手,心里总是留有一些侥幸心里,仗着自己和他有些私交,总不把他当皇帝看。难道那些日日夜夜的照顾都是假的吗?难道相拥而眠的那两个夜晚也是演戏吗?身为帝王真的就要对身边的每个人物尽其用吗?
论题太复杂,无解。
轻叹一声,有些黯然。
轻轻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牵动了脚腕上的铁链,一阵清脆的叮叮当当声,极月好笑地又动了一下,自娱自乐起来,这也算是人身之初体验吧。
正在胡思乱想,铁门突然‘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囚室会面
正在胡思乱想,铁门突然‘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极月连忙转头看向来人。
进来的人是蓝刃--就是无夜的暗影之一,他看了极月一眼后,便低头立在门边,紧接着,啸天无夜便大步走了进来。
想过无数种自己和无夜的再次会面场景,但在这一刻突然到来的时候,仍是有些手足无措。无夜英俊的面孔冷冷的板着,看不出什么表情。锐利的目光紧盯着床上的人,却紧紧闭着嘴不开口,神态居高临下,一如劫天牢那晚。
此刻的无夜已经完全脱去了初次见面时的清冷无害,现在的他,不知什么原因,全身上下都向外辐射着侵略的意味。即使只是被他这样注视着,也会心惊胆颤,手心冒汗。
不怒而威,气势惊人。
他,真的,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了。
极月转转眼睛,没话找话,一心只想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气氛:"那个...我睡了多久了?"
回避‘为什么抓我'这个问题,极月不想在这个时候刺激对方,两军对垒,自己已经在气势上输了一截。
"两天。"无夜说罢把脸转向立在门边的蓝,后者立刻从怀里摸出一个白色小瓶,恭恭敬敬得递给无夜,无夜转身看着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极月,淡淡地说了声:"出去侯着。"
铁门关上的一瞬间,极月察觉到室内气氛骤然沉闷,有些风雨欲来的感觉,只好强迫自己盯着无夜手上瓶子。毒药?先给自己治好伤,再处死?不会吧...
察觉到极月的疑惑,无夜淡淡地笑了,语气里有些无奈:"是解药。"
这样温和的笑容已经多久没有见过了,自那夜之后,两人的关系就一直处在剑拔弩张的程度。
察觉到无夜的态度有了明显缓和,极月开始不知死活的东拉西扯,完全不理会两个人阶级敌人的立场。
"无夜,说实话,我认为你这次把我找回来的做法不太明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