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翰猛地一挣,满脸通红
"我没胡说,酥锦,我崔翰把你当朋友,当兄弟,不管你怎么想,我就是把你当哥们儿了!!"
凌酥锦静静的看着在哥哥手下挣扎紧紧盯着自己的崔翰,良久,微微一笑,笑傻了崔翰,笑愣了崔浩,不置可否的转身走了。两崔留在原地同时想,原来,八皇子也可以笑若春风啊。
很快,崔浩反应过来,一把推开崔翰,喝道
"别胡闹!!滚回家去!!"
便一转身朝凌酥锦奔去,片刻便挡在凌酥锦面前,跪在地上
"殿下,皇上安排您先住二皇子府"
凌酥锦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凌攸黎从回廊边上走了过来,同样是英俊威武,凌攸黎比崔浩多了分尊贵少了份凌厉
"八皇弟,先和二哥回府吧,父皇有些事情需要时间思考,崔大人起来吧,父皇说在选出八皇弟的贴身侍卫之前,要委屈你先保护他一阵子"
"属下遵命"
"八皇弟?"
凌酥锦抬眼看了看这个二哥,凌攸黎和蔼的笑了笑,凌酥锦微微皱了眉,凌攸黎不像凌攸禀是有目的而来的,凌酥锦并不想连累到他,自从上世裴炎的死之后,凌酥锦及其介意再度成为别人借刀杀人的手段。
"八皇弟?"
凌酥锦叹了口气
"你不知道我是个麻烦么?"
凌攸黎一愣
"什么?"
"我是个麻烦"
凌攸黎牵了少年的手,仔仔细细的看着垂眸的少年
"我知道你是我的小弟弟"
来到凌攸黎的豫王府,豫王妃便时不时地陪着他,搞得很受现代社会影响的尊重女性的凌酥锦硬是把黑白颠倒的生活给调整了过来,结果,就算他是高明的咒术师也硬是多了两个黑眼圈,豫王妃抱着小世子坐在凌酥锦对面
"翎儿,看看,你小叔叔多了两个黑眼圈"
凌酥锦哭笑不得,他爱极洛靖婷,爱屋及乌,对全天下的女人都绷不起来脸,付合道
"就是就是,和熊猫一样"
豫王妃抬起大眼睛,眨了眨
"小叔,什么是熊猫?"
"一种动物"
"为什么和小叔一样?"
"......因为它也是黑眼圈"
豫王妃眼睛一亮,正要刨根问底,凌酥锦吓得立即转移话题
"皇嫂,皇兄去哪里了?"
"他啊,还不是在看沙盘,成天想着怎么打仗"
"男儿何不带吴钩, 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豫王妃偏头想了想,赞道
"好诗,小叔,凌烟阁是什么地方啊?"
"凌烟阁是......"
凌酥锦噎死,愁眉苦脸,他在隐泉宫的时候,没有这么多麻烦啊~~
"殿下...... "
凌酥锦心情一松,他从不觉得崔浩出现的如此及时过
"什么事?"
"豫王殿下要巡视军营,问您去不去"
凌酥锦沉思一下,点点头
"皇嫂,少陪了"
换好衣服出门,凌酥锦挥开跪下当马蹬的士兵利落的翻身上马,一身黑色银边的猎装,银色的丝绳绑住长发,绳尾缀了两颗拇指大小的蓝宝石雕龙球顺着长长的银色坠子,垂在背后。少年身形挺拔矫健。
出城时,凌酥锦勒马站在城门口,半晌
"若是可以,我愿做一个游侠"
崔浩心里顿时一酸,面上凄楚,凌酥锦偏过头静静的看着他,随即一笑
"我们走吧"
大营前下马,步行进营。崔浩看着不骄不躁虎步龙行的少年,着实有点吃惊。这个一直被人欺压的皇子,竟然面对着肃穆的军营,兵器铠甲,一脸的淡然自若。感叹由心生。像当年,自己进营的时候,那兴奋激动,和生怕别人看不起自己的硬撑可是被爹笑了个彻底,故,崔浩不由上前
"殿下,沉稳自若,令人惊叹"
凌酥锦一愣,他前世经常出入法庭,肃穆就肃穆,习惯了。再说,他也到裴炎耿岳的地方去过,虽说不同,不过,一半人也绝对腿抖。总体来说,他凌酥锦场面见多了,没什么感觉了。
只好笑了笑
"过奖,我又没上过战场,只是过来凑凑热闹看看新鲜"
帅帐门帘一挑,凌攸黎走了出来,笑道
"八弟,你来了"
语毕携了凌酥锦的手,将他带到帐内,一一介绍,众将大多认识的是崔浩崔将军,寒暄已毕,不由暗暗打量这个从未见过的八皇子,就见他的目光在沙盘上一扫,然后就毫不拘禁的站在凌攸黎身边,目光淡漠。
凌攸黎倒是兴致很高,拉过凌酥锦
"八弟,看看,这就是沙盘,这可是皇兄我亲自跑了山山水水画下来的,怎么样?"
凌酥锦笑
"不错,皇兄,兵书千卷,不如地图一张。皇兄做事切中肯綮,怪不得是常胜将军"
凌攸黎诧异的看住凌酥锦
"锦儿你懂兵法?"
凌酥锦干笑
"没有没有,我只是胡乱说说,我又没打过仗,没有实践哪里来的发言权,那岂不是纸上谈兵了"
崔浩一挑眉
"殿下思路清晰,凡事都有第一次,不如,在这沙盘上说说你的看法"
众将一听,立刻都围了来,一时间,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着凌酥锦,凌酥锦皱了眉
"皇兄......你知道我的处境"
"无妨,皇兄保护你,崔大人,你呢?"
"......崔某"崔浩狠狠地皱了眉,抬起脸来定定得看着凌酥锦"崔某高攀想和殿下做个朋友"
凌酥锦微眯了眼睛,微微一笑,一言不发,转脸到沙盘上
"皇兄,你这次是要出征西北?"
"正是,西北图景族是游牧民族,笃信伊兰山神"
"游牧民族多以强弓快马为长处,缺点是,他们会随着水草迁徙,国家的经济不发达,作战后备力量差,不事农耕纺织,基础经济不发达。所以如果有需求,便只好以抢掠为手段才能得以满足,这就是这场战争最基本的原因"
凌酥锦看着沙盘
"我认为,若是想结束这场战争,只有三种渠道。第一,完全把景图族的威胁解除要么把他们打垮,逼他们远远的迁徙到伊兰山北边去,根本解除他们对我们的威胁。第二把他们收到我们的版图里来,作为我们的子民教育,以尊重习俗和宗教的条件下,制定一套适合的方案,加强货物商品流通,解决需求不平衡而引发的争端,加大对他们违法抢掠的法律控制力度和惩戒力度以及以教育改变他们的思维方式恩威并施,双管齐下。第三,不占有他们的土地,开展边贸,并以武力作后盾,谈判为手段,将引发战争的这种需求不平衡导入正轨。"
凌酥锦看了看凌攸黎
"我们应该首先知道,是什么引发了战争?然后再决定要不要打,然后再决定,怎么打。何况,战争是双发互动的,具体的计策是随着情况而灵活运用的,如果,皇兄选择出兵的话,首先要看看,究竟是想用战争得到什么样的结果,这样,我们就会大略知道,出多少兵,怎么出兵,因为我们要打到我们想要的效果,这样,我们国家的其他产业也就会随时作出相应的调整,不至于被随机的战争拖垮,而这种计划性,也可以在一定的范围内更加确保了军队的后援供给,不至于因后方没有及时的供应而导致战争的失败"
凌攸黎沉思了半晌,抬头,郑重的看向凌酥锦
"说说,三种情况有什么不同"
"第一种,将他们逼过伊兰山去。伊兰山海拔很高,山顶常年积雪,一次整个民族的长途大迁徙,其伤亡率和损失将不计其数,若是逼迫景图族作出这个决定,那就一定是让他们感到了比这次长途迁徙更大的危机,也就是,只有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才能够生存下去,而继续利在原来的土地是没有任何生机的。"
"皇兄,这么做是残忍的,也是要付出代价最大的一种做法,若是一旦开始,便只能做到最后。如果半途而废了,那这种战场上积留下来绵延深沉的仇恨,将纠缠我们双方,直到有一方永远的低头雌伏。"
"我建议,以快打快的游击做法。不带后援,没有粮草,灵活多变,就像一兵锋利的匕首,在敌人的身体内横冲直撞,拒绝任何战利品,只是破坏。而另一队,则是主力,常规的作战方法,牵扯住图景族主要的军事力量,狠狠的打。这两队可以根据国力人力分开调配,决战的时候,一举出击。这也是类似汉朝武帝时候与匈奴对战的方法"
凌酥锦直起腰看了看全神贯注的凌攸黎
"皇兄,你在军队里是帅不是将,但是,你在朝堂上是将不是帅。你不能够掌控全局,没有办法统一所有不同的力量,所以就没有办法有机的调配全国的力量。所以这种对绝,你不能选择"
凌攸黎目光灼灼的看着凌酥锦
"锦儿,你的意思是......"
凌酥锦淡淡的笑笑
"皇兄,刚刚凌酥锦糊涂了,依照现在情况,何苦谈这些没有边际的东西,该怎么做,并不是我们说的算的,皇兄现在不过就是需要打几个胜仗罢了。关于打仗,凌酥锦没上过战场,不便在这里大放厥词,皇兄,我累了,先行告退"
语毕,理也不理从天空跌到陆地还在发愣的众将,还有一脸铁青的凌攸黎,兀自转身离去。
辕门前,崔浩有些气喘的拦住了正要上马的凌酥锦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干了什么了?说了两句真话?"
"凌酥锦!!"
崔浩由于过度激动狠狠地抓住凌酥锦的肩膀
"你是在鼓动豫王吗?!"
凌酥锦一把挥开崔浩的手臂,狠狠的盯住他
"鼓动?!我那里鼓动了?我只是说了说形势,难道我凌酥锦脑袋上还要加上一条莫谈国事吗?!我早就说了,我没上过战场,我不过是随便说说。还有,我凌酥锦不但没上过战场,我也没上过朝堂,没去过书房,没见过爹娘!我凌酥锦是个男人生的怪物!!我凌酥锦和段翔一样十个能迷惑人心的魔鬼!我看人都是勾引,我说话全是鼓动!怎么样?崔大人要不要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凌酥锦冷笑着一把抽出崔浩的腰间的长剑,狠狠地砍进崔浩身边的原木上,锋利的剑刃割开军营苍凉的北风,崔浩无法面对凌酥锦咄咄逼人的目光,原来......平时那么阴沉淡漠的眼睛竟然是因为掩盖了这么多的痛苦和......悲伤。
两人面对面站立,挺立的像两枚标枪,只是崔浩别开眼睛,微微的颤抖着。他,在这场对持里,已经输了。
凌酥锦眯了眯眼睛,头也不回的上马而去,留下崔浩孤独的站在辕门前沉默。
长天云淡,已经看见了天空的苍鹰,还能够乖乖的蹲回到笼子里去么?凌酥锦握紧了缰绳,催着马猛跑,身侧风声呼啸,这个崔浩,太过精密敏锐,是不是应该除掉?
激将(2)
一路奔回豫王府,凌酥锦脸色并不是很好看,崔浩无疑是个人物,可是人物归人物,这个人物放在身边太危险了,可能没等收到手呢,就被他给咬死了。
甩蹬下马,凌酥锦目不斜视就要往里面闯,今天好不容易甩了崔浩,他得抓紧时间和楚末见上一面。
"酥锦!"
凌酥锦回头,凌攸禀一身便服就站在豫王府的石狮子旁,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歉疚,有些呐呐的
"酥锦"
凌酥锦看着他的直视着自己的清澈的眼睛有些恶心,为什么这世上有些人就那么勇敢,认为自己伤害过别人的事情就一定会得到别人的原谅?是不是......他们被伤害到了,也会原谅伤害他的人的缘故?一抹恶意的笑容马上要浮现在凌酥锦寒玉一般的脸上时,被他强行收了回去。现在,不是他随心所欲的时候,他还没这个实力。凌攸禀是个皇子,或多或少也会有些势力,再怎么着,也比他凌酥锦强。压下心中的厌恶,凌酥锦笑了笑
"三皇兄"
凌攸禀明显松了口气,有些尴尬的笑道
"酥锦,我一直想来看你,我很担心你"
凌酥锦偏头躲过凌攸禀的目光,心里有些烦闷焦躁,再有一会儿,崔浩就回来了,这个凌攸禀倒是不太精明,可惜他身后有个宁杀错勿放过的大皇子,向天借胆凌酥锦也不敢带着他去醉风楼偷偷见楚末。
"酥锦,现在不也挺好的,你看,你还可以在外面走走,你......我都有点认不出来你了"
凌酥锦笑笑,凌攸禀也没有什么话说,两人就这么一个站在府门的台阶上,一个站在石阶旁的狮子边上,尴尬的沉默。
凌攸禀看着凌酥锦的侧脸,他的脸参杂了一些表情,不像在隐泉宫的梨花树下时,纯粹的淡漠,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精怪仙子,现在的凌酥锦变得生动鲜活起来,距离却远了。
看不见他,就会很想念他,小心翼翼的搜寻探听着有关于他的消息,偷偷画出他的画像来,却看不到本人的气质风华。经常一个人望着高墙内满树的梨花,想象那个黑衣的少年,披着头发悠闲的坐在树下。凌攸禀怕被别人知道心事,却抑制不住思念。如斯折磨,令他形容消瘦,沉默寡言。
如今,他终于忍不住便服偷偷跑到豫王府来看凌酥锦,尽管,相对无言,他还是意外固执的站在那里,看着夜夜相思的人。
凌酥锦侧对着凌攸禀,他倒是不怕看,早年很多人都会对着他看,愤怒的,爱恋的,深情地,仇恨的,嫉妒的,羡慕的,崇拜的,几乎都看了个遍,早就麻木了。可是他赶时间,前世,他向来就是雷厉风行,说走就走,时间至上,谁敢耽误了冷大律师上庭啊。今天却不得不在这站着无计可施,说话吧,他很不愿意,冷霄卿是个冷情的人,凌酥锦也是。不过他没想到会这样,那脆弱的时候还想起的人,怎么再见的时候,居然让人难以忍受的厌恶。
"酥锦......我送给你的彩雀......还好么?"
"......"
"酥......"
凌酥锦突然回过身来,走下台阶,表情有些悲哀
"三哥,你送我的彩雀死了,对不起"
凌攸禀一时有些慌乱
"酥锦,酥锦,别难过,三哥再送你一个吧"
"不必了,我只喜欢它,没了就是没了,怎么可以代替"
凌酥锦抬头对凌攸禀笑了笑
"三哥,你好长时间没来看我了,也没带东西来给我吃,你很忙么?"
"我......对不起,锦儿,三哥以后一定常来看你,三哥也很想你"
凌攸禀伸出手,想拂拂凌酥锦的头发,在中途有些仓皇的停下来,凌酥锦弯起了幽黑的凤眸,淡淡的微笑起来
凌攸禀有些恍惚
"锦儿,你笑起来很好看"
"三哥,我都好久没有喝到好喝的汤了"
"好,好,我马上去,马上,我......带给你,很快。"
凌攸禀有些不舍的拉住凌酥锦的手,许久,才恋恋不舍的告别。凌酥锦看着他走远,收回脸上的淡笑,转身进府,径自走回到自己的听风别苑,扶着墙壁,呕吐了出来。
崔浩站在树荫里,在凌酥锦和凌攸禀告别时他就回来了,不过他一直没现身,因为他觉得这个八皇子不简单。如今,却看见少年伏在墙边吐得满头大汗,单薄的肩背剧烈的颤抖,他不由得迷惑,自己是不是太卑鄙了?凌酥锦毕竟才十三岁,过了与世隔绝的十三年,看尽了人间冷眼的少年,依然会因为违背自己心意对凌攸禀微笑而呕吐的少年,会是一个城府深沉之人么?
吐到浑身发软,凌酥锦抬起手擦了擦嘴。脸色灰白的靠在墙边。两眼无神的眯起。也许真正的凌酥锦并不会感到什么,在他的记忆中,他总是逆来顺受静静的看着。可是,冷霄卿不是,冷霄卿从不委屈自己,他强硬霸道,立于不败之地,从来都不会屈就。然而,他今天破例了,那类似撒娇的语气,逼得他恶心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