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耿岳,裴炎就像一场道义信用并存的买卖,和迷迷蒙蒙的纠缠。
不过,凌酥锦这个时候实际已经38了,奔四的人,还有什麽样的感情能逃过他的眼睛?
故,黑眸盯著铜镜里凌攸禀怪异的表情,凌酥锦就知道,凌攸禀的感情要樾线了,此时,往回推,便是正常。往前推,便陷情网。
那麽......淡淡的眉几乎不令人察觉的微微皱起,镜中的少年作出一个思考的表情,要怎麽做才好呢?
买卖尊严
什麽是买卖?就是交换,给别人他想要的,换来你想要的。凌酥锦的前世,处於大部分情况都受法律保护下的公平交易时期,也不乏强卖强买的情况特殊情况,当然,这样的事情基本上是不允许的,绝大多数要受到法律的惩罚。
然,目前不一样,他生活在封建社会之下,如果你很强,那你就可以在很大范围内强买强卖,如果你不强,那你就要在很大范围内被强买强卖。社会是不停向前发展的,然而,总是残留著从前的影子,比如,冷霄卿的时代,也会有封建甚至奴隶的影子,只不过越遥远的时代产物,越淹埋在深深的见不得光的黑暗里罢了。冷霄卿很现实,一半由於他的职业,一半由於他的为人。所以,毫无疑问的,凌酥锦也很现实。
如果想公平交易,就他这种实力地位,只有找到相当的人,在这个皇宫,和他实力相当的人,摸了摸下巴,凌酥锦自嘲,还真是不多啊。
一个孱弱的小虎,不如一只强壮的成年狗。这就是现实。
凤眸凝视著铜镜中的凌攸禀,凌酥锦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这个人......实在不应该被迁怒,他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吧,散了凌酥锦那一身不怎麽样的武功。满隐泉宫全是尽职尽责,油盐不进的傀儡,除了这个唯一拿吃的给自己的凌攸禀还能有谁?敛下眼睛,这个节骨眼上,凌酥锦打算顺其自然,幸与不幸,看他的命吧。
然,凌攸禀的命却明显不是太好。
"八弟,你......你有伤,我,我抱你回去上药吧"
顺滑的长发,半干半湿,花蔓一般攀搭在凌酥锦身上,凌酥锦没回头,也没应允。凌攸禀捏了捏拳走上去,轻轻的抱起他,让他的投靠在自己的怀里。突然心中那些奇怪恼人的感觉一下子不见了,很安心,很满足,仿佛一切烦恼离体而去,只有怀里这个人,一切就都好了。
忍不住瞟了一眼仍旧侧立一旁的绿衣少女,凌攸禀心里泛起一丝得意,让他很是狼狈,在不济,他也是个皇子,竟然和区区一个侍女抢起弟弟来了。
小心的把凌酥锦抱回寝宫,轻轻的放在床上,凌攸禀取出伤药,慢慢的拉开凌酥锦裹体的锦毯,纵横的鞭痕浮现在眼前,凌攸禀心里升起浓浓的愧疚,但只是愧疚,并不会想到去怨恨太子或者令他会如此愧疚的大皇子凌攸汶。
手指沾了伤药,柔柔的把洁白的膏体抹在绽裂的皮肤上
"疼......"
手下的身躯动了动,从不忍耐的凌酥锦吐出一声叹息,清澈的声音被疼痛烧得升温,翻卷著粉色透明的媚气。凌攸禀手指一震,抖了抖嘴唇,他......居然有反应了?!对著自己的弟弟?对著一个男人?!豆大的汗珠从凌攸禀头上落下,凌攸禀面色铁青。这是什麽?断袖?乱伦?
手脚冰凉,全身抖得厉害,凌攸禀思维不受控制的到处乱窜,曾以为自己是不一样的,和这残酷现实冰冷势力肮脏的皇宫里的人,是不一样的!故,就算退,就算让,他依旧坦然安静,如今,回视自己,竟然一样了麽?这样的自己,配在心忧天下,胸怀广大的凌攸汶身边麽?
凌攸禀猛地直起身,眼睛紧紧盯著伏在床上的凌酥锦,不会的,不会的,难道是,传言,鬼妃的儿子,真的......真的,和鬼妃他一样......连男人都能媚惑?
"三哥,我的内力没了"
寒冷的声音,彻骨。瞬间击碎了凌攸禀到处游离的思维,凌攸禀打了个寒噤,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了凌酥锦的脸。凌酥锦侧著脸,漆黑的眼瞳调到吊起的凤眸眼角处,凌攸禀倾尽全身力量都没有在那眼中看出任何信息,凌酥锦那目光可能没有怀疑,没有相信,没有试探,没有愤怒,可是,又好像什麽都有。只是,那黑沈沈的眼睛就那样游离到吊起的眼稍,直直的盯著你,盯得人几乎窒息。
"你......"
凌攸禀话未出口,凌酥锦却翻身坐了起来,月光色的锦毯在他身上缠了一圈,一尾银色的龙,仿佛有了生命一样,在他身上飞舞起来,一时间,一股帝王般的压迫感迎面而来。却在凌攸禀快要被汹涌吞噬时顷刻消失无踪。
凌攸禀几乎是心惊胆战的等著凌酥锦开口,然,他却什麽都没说,只是垂下眼睛,拿过凌攸禀手中的药膏,沈默了半晌,随意地说
"我累了,三哥你还是改天再来吧"
凌攸禀有些踉跄的几乎是夺门而出,凌酥锦也没抬头,只是微微抿紧了嘴唇,握紧了手中的药瓶。偌大的寝宫又变得静悄悄的,彩雀顿在笔架上打盹。凌攸禀走得太急,门有半扇没有关上,户外的阳光就肆无忌惮的摊了进来,刺目,而且讨厌。
凌酥锦轻轻的眨了眨眼睛,还是有些难过的,本来想绕过去相安无事都不能,这个,他总不能死皮赖脸的去乞求哭闹吧?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算了,本就对人无可无不可的自己,何必在这里伤春悲秋。凌酥锦笑了,轻轻的放下手中的药瓶,怪不得那个正牌的凌酥锦那本书,只题了封面,页页空白。
原来,早就知道,那不过是种奢求,罢了。
崔浩依然藏在梁上,视角很好,看得见所有的细微变化。此时,他有些茫然,他是不信那些所谓怪力乱神的,皇上对八皇子的忌惮,要是毫不忌讳的说的话,崔浩觉得很不屑。若是真有什麽能耐,鬼妃会以一个男人八尺之尊,生生被人......最後怒急而死?
若是真有什麽能耐?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会天天在这牢笼里看一本没有字的书?会任谁都可以过来凌辱作践?
凌攸禀离去之後,看那小小的人敛下眸子,孤零零的坐在偌大的寝宫里,崔浩差点飞身而出,一十九岁,是最爱逞强斗狠的年龄,最能仗义拔刀的年龄。崔浩十二岁成为御前带刀侍卫,一十六岁从军,一十八岁成为直属皇上的将军大人,每一年的经历,都注定他超出常人的稳重和平静。
然而,这个八殿下,十足激起了他的保护欲,一个聪明,冷静,淡漠,骄傲的少年。一个不再寻求保护的孩子。
可惜,差那麽一点,崔浩没有飞出去,把他温暖起来,因为崔浩知道厉害,皇上的命令犹在耳旁。凌酥锦若是有任何异事,立除!
立除......崔浩眯起眼睛看了看涂好药在侍女的帮助下,著装完整的少年,怜惜之情溢於言表,同时越发讨厌起凌攸禀的软弱来。
还真是,谁都能来踩一脚!!
十天之後,崔浩回禀,皇上的眼睛明显闪烁了几下,低低地说了一句话,崔浩没听清,不过,他也没敢问。
其实,皇上说的那句话是,原来,你是骗我的。
想当年,那鬼妃段翔原是江湖上有名的文武探花,只是太过惊才绝豔,以至是帝王都有了私藏之心。这人人都求不来的恩典,成了段翔惨剧。禁锢折辱,纳入後宫,断了一生的道路,从此沦为别人的附属,若让段翔还能倾心以待,爱恋有加,那就是小说幻想,并不是所有男人都会接受男人的。
帝王有时也不聪明,为了从此将这个人训为身下马臂上鹰,竟命人费了万般心思让一个七尺男儿受孕怀胎。也是机缘巧合,段翔不是普通人,这孕竟然也怀了......
段翔恨极,不但恨那个男人,也恨腹中的生命,怀孕期间,都是用皮索固定住四肢,嘴里塞住锦布,但是,段翔还是死了,经受不住分娩的耻辱,吐血而亡,临死前眼神凄厉,含混的对皇上耳语
"此子,神力......破国!!"
若是谁,都不可能在爱那个孩子了,这场事件里,最无辜的是原来的凌酥锦,被冷眼相待了十多年,最後还落个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也不知是倒了什麽霉。
唯一一点幸运的是,看来皇上是真的迷恋段翔,终究不舍得把凌酥锦直接掐死了事。
这事也是幸运成双,原来的凌酥锦并没有什麽特殊的能力,平平凡凡的,保了十多年的平安。而今这个不一样了,房里多了个人他又怎麽会不知道?虽然不知道此人意图为何,不过,凌酥锦聪明的选择了隐藏。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平和的面对和自己不同的人,自己那个时代,连皮肤不一样都会惹来歧视,何况,这样,启不会被称为怪物除掉?尤其,他们认定自己母妃是怪物的情况下,那还不是板上钉钉了?
凌酥锦选择忍耐,那个只是监视的人,并无恶意,应该也会出手相助吧?若是他不出手,自己逼他出手就是了。
於是,就有了前几天那一幕,结果是崔浩自己出手了。
皇上沈吟良久,竟然还是派崔浩回到凌酥锦的隐泉宫,充当他的侍卫,崔浩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一、这样他就难以太过亲近太子,大皇子,二皇子,不过也不至於大大得罪
二、他可以保护皇上这皇八子,或者说官崔士他们崔家搅了进来
三,他可以就近监视这个皇八子,崔家同上。
崔浩低低答了声是,便告退了。心里不由感叹,聪明不过帝王啊。
回到隐泉宫,看见那少年正闭目躺在满树梨花下,崔浩有些意外,现在是白天不是麽?跟了这麽多天,这小主子不是通常昼伏夜出麽?厉眸一扫,愈加错愕,那少年身旁竟站了个绿衣少女,这......这是怎麽了?凌酥锦通常身边只有凌攸禀,其他奴才若无事都会远远的跪在隐蔽处。
心下奇怪,崔浩不由得多打量了那少女几眼,却见她腰身如柳,肤如凝脂,油亮的头发梳成双髻,斜插著一支长长金钗,两缕如丝的长发从髻边抽出,垂在胸前,头低低的,看不见容貌。
崔浩正努力端详中,突然少女面前刷的一生展开一把洁白的纸扇,崔浩一惊,就见凌酥锦堂在竹椅上翘起腿,一手撑著纸扇挡住那女子的脸,一手扶在椅边,歪著头,黑沈沈的眸子里带著些许恼意。
崔浩突然觉得他此时的表情令人有些开心,不由得展颜一笑
"臣崔浩,参见殿下"
凌酥锦收了扇子,那少女转身嫋嫋的向寝宫走去,崔浩偷看了凌酥锦一眼,正好和他黑漆漆的眼眸对了个正著
"你有何事?"
"臣奉皇命,保护殿下,从此随殿下左右"
凌酥锦直直的盯住崔浩,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直到崔浩微微的僵硬起来,凌酥锦挑起一个冷笑,跟我左右?我看是我跟你左右吧?冷淡道
"随便"
崔浩微微皱起眉
"殿下不谢恩麽?"
"传的是口谕?"
"正是"
崔浩抬起头迎上少年的目光,半晌,少年起身,一甩衣摆跪在潺潺的溪水中,口气不善的道
"臣──酥锦,领旨谢恩!"
崔浩哑然,臣?酥锦?这是在......
凌酥锦直起身子抬起头,一脸不痛快地表情,沈沈的眼睛里透出一丝挑衅
"不平身麽?"
崔浩愣了愣
"殿下请起"
凌酥锦站了起来,一甩衣摆,在阳光下扬起万点水晶。头也不回的走向寝宫,将大门关得严严的。
崔浩被撇在溪水中,很是後悔,自己干嘛没事发疯戏弄这个敏感的少年,抬头看了看紧闭的大门,崔浩抓了抓头,他不会道歉,因为没道过,作为侍卫,没有应召,也不能进主子的寝宫。只有,安安分分的站在水里等凌酥锦气消了回来寻他了。
美人
崔浩从上午一直站到了月上中天,靴子被潺潺的溪水浸得精湿,两只脚就这样泡在冰冷的泉水里,以崔浩的身份,没有人敢慢待他,连太子和皇後,也不能。可是,他却被简简单单的一个凌酥锦难为住了。不甘和愤怒渐渐侵上了崔浩的俊颜。在今夜格外明亮的月光下,一双漫布火焰的丹凤眼死死的盯住隐泉宫雕花的黑色大门。十九岁的少年的身体修长挺拔,一身黑色的武服,衬著左手中的银龙逐日剑格外的耀眼。
其实崔浩可以走开,因为凌酥锦并没有说要他站在这里。凌酥锦什麽也没说,只是没有接受他。而崔浩向来也不是个认死理的人,然而今天,他却固执的杵在这儿。不甘而且愤怒,并且还有一点怨恨。
不一样的还有凌酥锦,明明是个昼伏夜出的,今夜却门窗紧闭,连灯都没点过,偌大的隐泉宫就好像死了一样,只有远远近近的流水声。
"......哥......"
"哥?......"高墙处冒出一个黑影,轻轻一跃,落到崔浩身边,崔翰大大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再次确认了一下
"哥?"
天呐?这是哥吗?是那个沈稳老练一脸温和喜怒不行於色的哥麽?这明显的两眼冒火,五官微微扭曲的......男人,是......哥麽?崔翰使劲眨了眨眼睛,又确定了一下
"哥?"
崔浩头也没转,眼神也没动,固执的盯著隐泉宫的寝宫大门,好像要把那烧出两个洞来。崔翰不解的看了看紧闭大门,又看了看脚下的水,骤起剑眉思索了一下,恍然大悟,带点不确定的求教
"罚......站?"
崔浩猛地回过头来,崔翰被吓退两步,天!他只是,只是猜测,猜测,不会是真的吧?啊?那颗比较有纪念意义,哥他还从来没被罚过。话说他他太精明了,崔翰此人神经比较粗,是个精神漂亮的大男孩,和崔浩八分相像,英俊但很阳光,经常笑出一口白牙。
有点尴尬的看了看崔浩喷火的双眼,崔翰干笑
"那个......听说,哥居然被派给了皇子,过来看看......这这"
眼看著那火又从崔浩眼睛里烧过来的趋势,崔翰声音越说越小,嘴巴倒是越裂越大,在月光下有越笑越灿烂的趋势。
其实,崔翰是好意,他发现别人对他生气时就会想用笑容淡化别人的怒火,遗憾的是,好意不一定会有好结果,尤其,你愤怒的要死的时候看见一张欠抽的大笑脸。
崔浩很愤怒,崔翰很灿烂。隐泉宫的梨花树下仿佛马上就要出现一场暴力犯罪的时候。黑暗中,侧门吱呀一声打开,两兄弟一偏头,看见一众宫人排成一行,在黑暗中鱼贯而出,在寝宫大门边分开两侧,整整齐齐的低著头跪在阴影里。
一盏灯都没有,咳唾不闻。这样的夜里,有些诡异。
黑色的大门清开,走出一个披著半透明白纱的少女,玲珑有致的曲线若隐若现,一头黑发披在身上,垂到小腿,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清澈的有些茫然,花瓣一样的嘴唇微微翘起,软软的润润的,像一朵刚刚苏醒就要绽开的花朵,开口,如乳燕试啼
"主子,今天不出来了"
崔浩怒了,崔翰傻了。两人都是头脑不太清楚,所以也没做任何举动,直到那少女转身关门,那扇门就要合上,崔浩突然冲了上去,一把抓住门,猛地一推,少女就随著门飞跌倒地上。如此,崔翰也动了,一个箭步冲上去,一脸心疼,扶起少女,不满道
"哥!"
凌酥锦靠在床头,冷冷的看著大殿里的兄弟两个,圣王看人的哲学。不过所谓八观六验,六戚四隐。这兄弟两个,凌酥锦垂了眼眸,不过还是年少气盛的孩子。出身娇贵,难免傲而自持。自认高人一等,还抵不过扶弱的英雄思想。
尤其,崔翰不如崔浩。
轻轻叹了一口气,凌酥锦往下滑了滑,皇後和太子卯足了劲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大皇子利用三皇子把他最後的爪子拔了,虽说那武功不管事,又也比没有强,何况,散了内力的身体,在一段时间是非常虚弱的。皇上呢?派了自己的亲信,亦护亦监,如果看出什麽苗头会不会不遗余力的除掉他?
凌酥锦抬起眼睛直视一脸怒气的崔浩,目沈如水,却只字欠奉。
两个野兽的较量,总是起源于对视。首先落荒而逃的那一方,就是输的一方。如果,没有分出胜负,则是以爪牙相抗,以命相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