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凌 下+番外(穿越)————靛魂
靛魂  发于:2009年04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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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光润泽的眼睛多了几分坚定,又似添了无奈。这不知有多长的未来,能不能照拂着典捷长大成人?
练扶风总是笑话自己迂腐、多心,清凌又亲了亲典捷,摸摸典捷的头,强自定下心神,将这些未定之数、难言之殇抛之脑后。罢罢罢,既要成为丈夫、父亲,他得学着更有担当、更有勇气。
一旦作此想,心便宽了,也有心情开玩笑。
咧开一口白牙,笑问典捷,“小鬼,你说你娘美不美?”
小典捷歪着头,苦想,皱起小小眉头,老实道:“不知道。”
清凌心疼的揉乱典捷头发,这娃儿自有记忆来,还不曾见过亲娘。
“走,我们一起去看典捷的娘。”
“嗯。”典捷用力点头,双眼如夜空星子。
***
苍石谷地里一片喜庆,沟火都照亮了夜空。一刻钟前三飞骑进谷,曾引起一阵骚动,然而村人的心都系在婚礼之上,也无暇多问,只友好的按理招呼了。如今,三匹令人侧目的骏马系在平安楼前,三个累得够呛的人拧眉听着两名西传音阁护卫的禀报。
“什么!”勉儿乍然拍桌,惊得小二掉了盘菜,“他居然要成亲!”
越凛任的脸色同样阴郁,掀眉看了勉儿一眼,问道:“这怎么回事?”
文定石面露尴尬,抓了抓头,看着炎亭旭。
炎亭旭道:“越领要你说便说。”
文定石不敢违拗,一五一十将清凌的亲事始末道来,连那新娘的家世背景一一详述。
待文定石说完,越凛任寒着脸,冷道:“一个小村姑也配和宫主抢人。”
勉儿在一旁难掩好奇,问文定石,“小文子,这寡妇生得可俊俏?”
文定石期期艾艾,答:“还可以。”
心里苦道,眼前这几位都是见惯世面的,寻常人哪能入他们的眼?婚礼再过半个时辰都要开始了,还能如何?难不成要抢人吗?这话要是传出去,岂不是坏了夜声名。
文定石心里叫苦连天,越凛任一睨,倒是笑了,眨眨眼对他道:“文兄弟,你说咱们就杀进去,大张旗鼓把人抢出来如何?”
“啊?”文定石大惊,这可都是他的邻里乡亲啊!
炎亭旭拍拍文定的背,安慰道:“越领同你说笑。越领,您可有好办法?”
一直暗地里揉着腰的小叶,突然阴森森抢答,“简单,我把新娘毒死得了!”
吉时到,新娘果然失踪。
苍石谷地的村人们一片惊诧,偏偏反覆问了方氏夫妻,总不得要领,问不出所以然来。
清凌旁观,目光清明,明明白白听见心里那块大石落地。
纵使那女人是典捷的娘,为了可爱的典捷,他甘愿点头付出,可是脱开这一切,仍是自在得多。终是成不了亲,终是不必将未来与那素未谋面的女子系在一块儿,清凌忽而感谢老天造化。
低头将不明所以的典捷抱起,清凌亲亲他的脸颊。
“对不起。”
三个字轻轻出口,对不起典捷与他的娘亲。新娘失踪,自己竟只感到解脱。他尤其自厌,方才树丛后下定的决心,竟如此浅薄。原来,他不过是习于顺水行舟,因势而为。这种人,不够担当,亦不是真丈夫。思及此,心下怅然。
练扶风说他任性妄为,倒真是说对了,他就是这般自私。
“新娘子跑了,新郎倌可真是失望?”
这笑中带刺的话,让清凌竖起一身寒毛,这熟悉的声音不该出现在此。
转身,果然见到似笑非笑的越凛任,“越领?”
“唉呀,木言这身吉服,真是十分出色。”越凛任笑嘻嘻看着他,可眼神冷冽,看得清凌心头一颤。
“你...莫非...”清凌乍白了脸色,喃喃重复,“莫非....”
“木言怀疑什么?”
清凌看看怀里的典捷,再看看越凛任,渐渐定下心神。他先将怀里的典捷交给一旁无措的方大娘,回身对越凛任做个‘请’的姿势,率先出了屋。
越凛任挑眉,脸上饶有兴味,朝屋内不明所以的乡亲们戏谑的一拱手,便跟着走出。
“方大娘,”一村人好奇的问,“这外地人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呀?”
方大娘摇头,再看旁人,皆是一副莫名所以。
两人站在篝火旁,和村人隔着一段距离。
才站定,清凌便问道:“新娘失踪,可是越领所为?她可好?”
问话间却不见慌乱,双目炯炯,似两泓深水。
“呵呵,两年不见,木言倒是不同了。”越凛任不答,反倒打量着清凌,眼中流露赞赏。
清凌报以微笑,回道:“人都会变,越领倒似清瘦了些。”
越凛任点头,“难得你还记得我是胖是瘦,也不枉我找到这里来。”
话切入正题,清凌脸色微变,试探道:“越领为何寻我?”
越凛任睨了他一眼,亦不复嘻笑,反问道:“木言真的不知?”
这反问堵得清凌哑口,不敢任意接话,遂沉默,看着远方无边黑幕。
“木言,当日你为何趁乱离开?”
实在不愿提起,清凌挪了两步,避开越凛任视线。勉强扬了扬唇角,道:“事过境迁,越领为何还要提这件事?”
“我大老远追着你的踪迹来到这里,途中还跑死一匹骏马,”越凛任把眉一挑,双手抱胸,“木言说我为何还要提这事?”
清凌一时无言,片刻后才呐呐问道:“你们..追踪我?”
越凛任笑,“当然,凌烟与夜为敌,岂能轻易让她离去。至于你嘛...你不识江湖,教人放心不下。”
这句‘教人放心不下’,听进清凌耳里十分别扭,脸上一热,神情自是尴尬。
“没想到,你倒是机灵,偷偷离开那女人。”越凛任想到往事,忍不住又是笑,又是摇头,“我夜传音阁从没这么别屈过,自遇见你,却把人丢了两次。这两年,传音阁可是灰头土脸,低声下气。宫里每三个月派出信使,无疑就是在四方传音阁的伤口上撒盐哪。”
越凛任嘴上说着,凌利的双目始终不曾放过清凌面上表情。清凌脸上掩不住震惊,他确实不知夜竟两年相寻不曾间断。想当初猝然离去,全因为心境被练扶风那些刻意的暧昧扰得烦乱不堪,不得不逃,倒不相信练扶风于他有多少真心实意。
“我说这些,木言应该比谁都清楚。”越凛任叹气,“没想到你是出乎意料之外的聪明、警醒。也是大虞辽阔,让你寻到这样一个避世之所。”
清凌没有言语,环首四顾,见不少村人站在稍远处,面露不安的注视这个方向,心中不由得一暖。
“木言,当日你为何趁乱离开?”越凛任又问了一次。
清凌略低头,不想答,只叹口气道:“越领为何纠缠这个问题?”
越凛任瞥了眼清凌模样,便知这人还在逃避,眉一挑,直切重心,“我是问你想清楚没有?当日宫主曾说你懂得逃离,足见聪明。不知这聪明都用到哪儿去了?”
问出这问题,越凛任脸色又冷下几分,抬头望向远处仍运转不停的水车,眉目间尽是不满。
越凛任所问的问题,这种种念头,清凌如何能不想?怎知,两年之间非但无从消磨,反而成了入骨相思,化不去的悬念。只是清凌一概不愿细想,每每任生活琐事填满,硬生生排挤。
然而,一旦得空,何尝不是千丝万缕在心头。可是谁曾想得到他满腹心思,又岂只是儿女情长?遥遥不知何处的故乡,归途难觅,骨血至亲的家人,已两年不见呐!
清凌张口欲言,却是无话可说。
“宫主那样一个天之娇子,俊秀英才,难道还配不上你?”
这尖刻带着薄怒的言语,让清凌不由得起了疑问,暗思量。自结识越凛任以来,这人哪日不是嘻笑怒骂,何曾这般冷冽讥诮。练扶风的私事,何时需要堂堂越领出面,累死骏马这般情急?
几个念头浮现,心中发寒,终是期期艾艾问道:“他...现在如何?”
越凛任睨了他一眼,冷冷回道:“依木言聪明,能猜不出?若我说他已时日无多,你要如何?”

92

左是新娘、婚宴,右是生死未卜的练扶风。越凛任冷肃着脸,蛮横的要清凌自己想个明白,择一而行。
苍石谷地人心惴惴,而清凌一宿无眠,左右都是为难。这一夜,鲜少恨人的清凌,突然的恨起越凛任,何故将他逼迫至此?凭夜实力、凭越凛任身手,为何让他选择?挟着他回奔,不是最好?
第二日,清凌脸色青白,脚步虚浮的步出小屋,选择跟越凛任离开。
越凛任打量眼前不再能轻易看透的男子,问:“想清楚了?”
清凌大大方方摇头,“没有。”
“那你...”
清凌耸耸肩,“将死之人为大。”
越凛任哈哈大笑,边笑边摇头,心想这人真是愈发的有趣。越凛任这才告知清凌,典捷的娘早已收下钱财,连夜与旧情人远走他乡。清凌终于能放下心中愧疚,看着脚边倔强抓着他的典捷,涌上强烈的不舍。
越凛任了然,走至一旁与方大娘夫妻密谈了片刻,旋即回归。清凌一见他的表情,便明白了。方氏夫妇家里也养了三个儿女,再加上典捷,日子便不容易过。
和村人絮絮话别,终是上了马,清凌难掩不舍。然而,只有清凌抱在怀里的典捷看清,跨上马背后,清凌脸上偷偷绽开笑容,那双眼灿若星子。
***
执棋子的手,因一个喷涕抖了一抖。练扶风皱眉,一旁侍女立刻奉上熏过香的丝巾,让他擦擦手脸。
愁天单手支颐,脸上几分哂然。练扶风素来洁癖,身边的人,无一不晓。
“怎么?”练扶风微一挑眉,十分挑。
“没什么,见你架子愈来愈大,规矩也愈来愈多,有趣。这巾子哪里买的,这么软,还有这什么香味,这么香?”
练扶风抬眼一瞥,干脆丢了棋子,往后舒服靠着,掀唇笑问:“想送给月灵儿?”
那笑颜似是百年不改温文,那双眼也似是千年不变冷漠。
愁天了解练扶风,不下于练扶风自己。他不动声色,笑着点头。
他这坦白,倒惹得练扶风狠狠一瞪,而后一脸萧瑟,“师兄,何时也变得这么有心机?明知我孤家寡人,倒来刺我。”
愁天挥挥手让两旁服侍的人都下去,有些话、有些事,还是自家兄弟知晓便罢。
“是师父和师叔的主意。”
这理所当然的回答,真让练扶风摇头。果然是这两人能做出来的事,难怪,明明不想见的、不想听的,总是一次又一次来到跟前。
微握起拳头,练扶风自嘲的笑了笑,偏自己回回纵容。仰起头感受秋天微带凉意的风,不无感慨,多想念从前那个心狠手辣,纵横天下的练扶风。
是什么消磨了杀念?是什么懒散了体肤?
“师弟,放心,他会回来的。”愁天再一次重复他的安慰,眼里只有真诚。
练扶风唇一勾,答道:“知道,知道。”
愁天眼一亮,倾身向前,“这么有把握?莫非老越传来好消息?”
素手把盏,替自己斟了杯香茶,虽不言语,可眉宇间隐有得色。知他若愁天者,一窥便知。
“谎称你受伤病危,会不会太严重了些?”
练扶风仅仅只是笑得愈发狡黠猖狂。
愁天见了,暗自摇头,忍不住提醒,“你这般随性,当心那人真气起来,又躲得不见人影。”
练扶风仍是笑,“要是再让他跑了,就是传音阁该好好锻炼,到时候我不会手软。”
听练扶风尽是顾左右而言它,愁天也莫可奈何。这师弟如今的笑,真真假假,他再也弄不清。
“罢了,但愿你别弄巧成拙。”指指棋盘,“该你了,接着下。”
清凌与越凛任风风火火的一路急驰,赶回夜,见到的就是这练扶风与愁天悠然品茗下棋的场景。
赶路赶得太急,清凌奔跑起来甚至还有些虚浮不稳,大腿内侧更是疼痛不堪。然而,他忍住了,一路上咬牙强撑,按捺下惴惴不安,只盼早些见到练扶风。
可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直偷偷跟随在后的勉儿与小叶,这时才一齐现身,见清凌和练扶风的表情,笑得几乎打跌。
练扶风不动声色,亦不曾敛容,只对越凛任丢了一记眼刀。越凛任打了个激灵,摸摸鼻子,悄悄移了半步。
“属下不负使命,已将木言公子寻回。”恭谨的禀报声里,藏了不高明的幸灾乐祸。
他这句话,让清凌登时回神,学着练扶风对越凛任狠狠瞪了一眼,顺便连身后突然出现看热闹的勉儿和小叶,一并扫视,成功让两人捂了嘴。
典捷的小手拍拍清凌,清凌这才收回凶暴的眼神,朝怀中不安的典捷安抚一笑,稍平复情绪。
逼视着练扶风,沉稳的开口质疑:“这是怎么回事?”
练扶风不由得含笑打量起清凌,羞怯的眼神稳稳掩藏在怒火之后,挺拔的身形蕴含力量,清秀的脸有了几分凌厉。当年的羊儿,如今成了狼了。练扶风垂下眼敛,一摆手,旁边侍女立刻添上新茶。他端着热茶,向后靠着锦垫,慵懒的闭上眼。
他的一切动作,尽收于清凌眼底。清凌震怒,震怒中掺杂着屈辱,屈辱中却还有几分渴望。就这么微低头,僵立着,一动也不动的望着练扶风,仿佛时空静止。
原预料有一场好戏的越凛任等人,渐渐都变了脸色。这胶着的对峙,竟也是如同武林高手过招,压力迫人,完全是始料未及。愁天率先有了动作,他朝越凛任使了眼色,两人运起轻功如影子般迅速消失。留下的勉儿、小叶和侍女们,先是面面觑,再下一刻,就纷纷挪动脚步,无声无息的退场。
“慢着!”清凌突然转头喝位勉儿及小叶,那两人停下脚步,不明所以,但都对清凌的脸色、态度吃了一惊。
这人真的变了许多!
清凌不理会两人的评量,两步上前,将怀里呆愣着的典捷伸手送出,只言道:“帮我看着。”
勉儿忙接过孩子,点点头。典捷在陌生人怀中,吓得瞪大眼,很快便起了泪雾,小拳头放在嘴里咬着。勉儿一瞧状况不对,干脆也运起轻功,把孩子带离现场。典捷嚎啕大哭的声音,随风飘送,而渐行渐远。
心疼之余,清凌愈发盛怒。
转身,练扶风却是好整以暇,潇洒一笑,眉眼齐飞,神采逼人。清凌望着他的眼,如望进一泓深水,望着他的唇,如望见三月春色。清凌喉咙里的怒骂和心中的火,像是再也冒不出来。
良久,久得练扶风的眉一抖,久得练扶风的唇一抿,清凌却还是那副神色。似千言万语,又似无话可说。
终于,练扶风不再靠着柔软的锦垫,放下了手里白玉茶杯,也有了欲言又止的模样。
手一放上桌,正待借力起身。清凌挑起眉,突然不高不低骂了句:“SHIT!每次都来这套!”
说罢,头也不回往来时路走,还伸脚踹了小径旁的木椅。
练扶风瞠结舌,保持不动的姿态,直到看不见清凌背影,才放声大笑。笑声中仍不忘作手势,唤出影卫跟着清凌。

93

在练扶风面前发了一顿脾气,清凌自觉得有些难堪、尴尬,可是迎风走上一段路之后,心情便渐渐飞扬。方才那一骂啊,真是出尽恶气,练扶风的表情亦是一绝。不管不顾练扶风是何许人也,是他夜的人使尽手段将自己骗回来。害他担心得夜不能寐,害他赶路赶得一身酸疼,就算做一回恶客,又有何妨?
然,再行数十步,愈接近叉路,清凌愈是缓下脚步。这三方路口,三个方向,究竟该踏上哪一条道?
待玩笑落幕,如梦初醒时,自己究竟是何角色?
清凌定定立于原处,不由得落漠。及至听到数声轻咳,一个硕长的身影突然现身,才发现不知何时,愁天浅笑着自不远处迎来。
两年未见,愁天身上又恢复刀客冷厉,面上虽露温煦之色,仍难掩气势。清凌并不熟悉这样的愁天,故而愁天愈是靠近,那压迫愈是强烈,愈让人感到局促。他不想于今时今地对任何人显露出怯懦,只得强压下心里那股骚动不安,让自己维持着面不改色。然而清凌并不知道,眼前这人毕竟曾是江湖上众人竞逐的一代刀王,天下间任谁见了愁天,少有人不受影响。即便是两年前因毒伤大损,那沈潜的凌厉终是不改。
对他的努力,愁天报以真挚的笑容。
“你带来那娃子很可爱,月灵儿、勉儿她们喜欢得很。”
开口话家常,登时拉近不少距离。清凌点头,无二话,只道:“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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