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坐得住？不必赶去安抚木言？”愁天难掩好奇。
“不急。”放下杯，甚至勾了唇角。
“你留着秋水院做什么？不怕惹恼他？”
练扶风笑，“能惹恼倒好。”
“什么意思？”
睨了愁天一眼，练扶风道：“恕不奉告。”
话毕，起身悠哉悠哉地走了，边想着，待会儿见到的清凌，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清凌推开房门，才冲出一步，就撞在练扶风身上。来人将他抱个满怀，一脸的窃喜。
“啊..你...”清凌抬头，“扶风！你听说了？”
练扶风略皱眉，眼神一闪，笑道：“再叫一次。”
听明白他的话，清凌脸乍红，转移话题，又问：“你知道那件事了？”
微眯眼，练扶风答：“知道。”
“你..别怪他们。”
“嗯。”练扶风放开清凌，往屋外走。
清凌不明所以，追了出来。
“我说真的，你别怪他们。”清凌伸手去抓练扶风衣袖，两人一前一后。刚进宫主阁园子的小叶朝练扶风瞥了一眼，难得自发性往树丛后让路。
“你要去哪里？”清凌犹不放弃，“你想做什么？”
练扶风终于在门口处止步，先是看了小叶一眼，让小叶缩回窥探的视线，才望着清凌。
“扶风..”清凌轻声唤着。
“嗯？”
“那件事，没什么，我一点都不生气，你就.....”清凌被练扶风的脸色骇着了，顿了顿，又急急保证，“你别处罚他们，我真的一点都不生气...我知道那是.....他们本来就是你的人，你和他们本来就...我...那个床单只是凑巧，两个不懂事的ㄚ鬟看见的.....”
随着练扶风的脸色愈来愈难看，清凌已经开始检讨自己说话哪里出了错。然而，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练扶风的脸已压了下来，不容拒绝的在他唇上肆虐。
清凌痛得脸都皱了，推推练扶风，要他放开自己。
练扶风抚摸清凌红肿的嘴唇，目光幽幽，叹口气转身离去。
清凌望着练扶风背影，摸着已有几处出血的唇，脑子里一片混沌。
突然转头，问小叶，“他去秋水院，该咬人的人是我吧？他发什么疯？”
小叶翻了翻白眼，咕嘀道：“谁叫你刚才不咬。”
“什么？”清凌没听清楚。
“没什么..没什么...”小叶看了看大门，再看看清凌，道：“宫主那么生气的出去，你不去看看？他向来心狠手辣又喜怒无常，秋水院那几个胆敢逾矩，他不知道会怎么罚，说不定小命不保。”
清凌一跺脚，“我知啊！不就是拚命替他们求情！..不行！我要去看看...”
说着，急忙往外跑去。
小叶一人在宁静的宫主阁花园里，捧着肚子大笑不已。

04

练扶风下令，夜秋水院，在那个秋日午后正式封院。
秋采风、秋如水和秋吟月最终连练扶风最后一面也不曾见到，快马加鞭，被送往东方传音阁暂时安置。这三人都是出身于大虞东方之地，东方传音阁主许了他们三个心愿。
秋如水直到传音阁主垂问，才哇的一声大哭。
他们三人分开上路，一路在恐惧中赶路，一路无人回答他的问题。四天下来秋如水容颜憔悴，几欲崩溃，再不见往日媚态。三人之中，除了知晓究里的秋采风外，练扶风这作法真把秋如水和秋吟月由内至外的折腾了一番。
当传音阁主问及秋采风的愿望，秋采风只是苦笑，说自己已经没有可寻之人。他的愿望，就是留在传音阁里任事。阁主思索一阵，点头让秋采风留在阁内，东传音阁隐身于这座城中最有名的酒楼，秋采风于是成了酒楼里的掌柜副手。
最终，秋如水与秋吟月让传音阁替他们找到了当年的人口贩子，报了大仇，还找回秋吟月失散的小妹。两人虽有不甘，虽余情难了，仍是带着传音阁主赠与的财富，和秋吟月的小妹在东传音阁附买了宅院住下，开始新生活。
这厢，秋水院一事落幕，练扶风命人看守宫门，不得私放清凌下山，自己却足有一个月不与清凌亲近，日日邀愁天下棋、练武。
清凌隐约知道事情与自己有关，却不知练扶风究竟气的是哪椿哪件。他不得已厚着脸皮私下问小叶，要小叶提供意见。
小叶认真想了半晌，告诉他：“你自己当初巴巴的要他留下秋水院，接着又反悔不让他留。秋水院的人惹事生非，你还阻止他处罚。宫主向来高高在上，不受约束。他喜欢你便顺着你的意思，可是心里不痛快着呢！”
清凌似懂非懂，似信不信，“是吗？”
他也知道自己是有些不讲理，可是练扶风从来都是惯着他的不讲理。反过来说，自己不也老是由着他不讲道理？
“是..是是！”小叶貌似不耐烦的挥手，“别烦这些问题，那些九芎呢？处理好了没有？下午要试药性，你别老不专心。”
清凌于是一头栽进小叶的药庐，每日陪小叶研究药性，忙得够呛，也不再去分辨练扶风的行为。
往往摸黑回宫主阁，见练扶风不在，总是黯然神伤，却不敌身体的疲惫，很快便昏沉睡去，临睡前想着明日一早再好好和练扶风说清楚。
然而清晨起身，身畔只余一丝温度，证明练扶风曾睡在一旁。
这样突如其来的忙碌，让日子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已有十余日，竟连典捷都被他冷落。
某日，小叶看了看外头架上晒着的药材，皱眉，“糟糕，这个没了。”
说着便脱下外罩的粗服，对清凌道：“我要下山一趟。”
说完，招了两名护卫就急冲冲往外走。
清凌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摇头笑了，这小叶做事真像风一样，说变就变。他自己也脱下粗服，伸了伸懒腰，把手边工作交待给两名小药童。难得偷闲，清凌决定回宫主阁去监督典捷的功课。
小典捷见他出现，高兴的尖叫一声，丢下笔就扑了过去。他的热情，让清凌的心都飞扬起来。
“小捷有没有乖？”
“有！”典捷用力点头。“看！干爹给糖....有乖。”
“干爹回来啦？”清凌两眼一亮，张望着，“哪里？干爹在哪儿？”
典捷被清凌模样逗得唧唧咕咕直笑，说：“干爹不在...出去了。”
“喔。”清凌难掩失望，看了看典捷，问道：“糖好不好吃？”
典捷用力点头，“好吃！最好吃！”
“啊？”清凌捏捏他的粉脸，“小捷骗人，爹给的糖最好吃。”
每回他给典捷糖吃，典捷总是开心得很，还会扑上来亲他。
典捷剥了糖纸，把糖放进口里，然后上前亲了清凌一口：“嗒..糖糖..小捷没骗人。”
清凌回亲了回去，把典捷自己的口水涂回典捷脸上，惹得典捷放声尖叫，躲得老远。
“躲猫猫！”清凌招呼，“去躲猫猫。”
典捷摇头，又跑回清凌身边，伸手，“抱。”
清凌笑着把人抱起，“怎么不玩？”
典捷摇头，揉揉眼睛，“困。”
“怎么困了？不是才午睡过？”清凌抱着典捷，在廊前躺椅上坐下。
典捷依在清凌肩上，说出原因：“干爹和我躲猫猫。”
清凌惊讶，那人竟也会陪孩子。
“干爹怎么和小捷躲猫猫？”清凌十分好奇。
“干爹会飞！”典捷又来了精神，晶亮亮的眼里满是崇拜，比划着：“咻..咻..咻....都抓不到！”
原来那家伙用上轻功了，清凌失笑，问：“小捷也想飞？”
典捷点头，“想！干爹要教我...干爹最好！”
“啊？”清凌愣了，“谁教你说的？”
“干爹。”
“他还教你什么？”
“写字，打水漂...躲猫猫...咻咻..咻....最厉害...”
清凌僵着，‘干爹最好！干爹最厉害！’，全挑他不会和做不好的事来拐孩子。
“那..典捷说..爹好不好？是不是也最好？”
典捷率直的摇头，清凌垮了脸，“为什么？”
“爹都不在。”
“啊？”清凌反省，最近真是冷落了孩子。
“爹好难闻。”典捷夸张的捏着鼻子。
“啊？”清凌忙闻闻自己身上，药味是重了些。
典捷扁扁嘴，似是要哭闹，清凌忙安抚，解释：“小捷乖，爹不是故意不陪小捷，是因为有位叔叔病了，所以.....”
“典捷！”
一声呼唤，打断清凌的解释，典捷一听这声，唬的从清凌身上爬下。迈着小脚，飞奔到门口，给来人热情的尖叫和拥抱。
清凌冷眼瞧着，典捷明显对练扶风比对自己更亲热。
练扶风一进园，立刻感觉清凌存在。他偷偷睨了清凌一眼，但见这人近来温和讨好的脸上，不知为何有着怒意，两道目光直直朝他抱着典捷的手射过来。
练扶风心中一计算，愈发亲热的将典捷搂在怀里，任典捷亲得他满脸口水。练扶风心里一阵寒颤，强忍着不把口水擦去，技巧的将典捷抱远了些。
清凌缓缓走近这对情深的父子，突然一阵委屈、失落。孩子的成长何其快速，一转眼就会长大，不再巴着要让他抱。孩子的心性又何其不稳定，一颗糖、一个把戏就可以让他把崇拜和热情的眼神转移。
“回来了？”勉强问候练扶风。
“嗯。”练扶风观察，清凌脸上果真藏着委屈、落漠。
他勾起唇角，道：“典捷是个聪明孩子，这些天我亲自教他读书写字，他学得很快。”
“嗯。”
“过一阵子，我会亲自指导他学武。”
清凌一听，正想有意见，典捷却开心得手舞足蹈。
“典捷要练武功！变大侠！”
清凌瞪大眼，半个月前这孩子还跟他说不学武，要考状元来着。
练扶风哈哈笑着，“好！干爹亲自教你，将来何愁不能独步天下。”
清凌瞪了一大一小两人一眼，转身回阁里。
练扶风看着清凌的背影，指一弹，身后出现一名影卫。他头也不回，将典捷往身后一抛，在典捷兴奋的尖叫声中吩咐道：“照顾好。”
进阁，寻到清凌身影，那人坐在案前，不知想些什么。
练扶风自他身后靠近，环着他的腰，把人拉进怀里。
“想什么？”
“没有。”清凌侧过脸去，对自己的不理性有些赧然。
练扶风扬唇，咬着他的耳朵，问道：“清凌吃醋？”
好半晌，清凌才点头承认，“嗯。”
练扶风笑了，吻着他的颈子，两只手开始不规矩。
“对不起...我....”
“没关系，”练扶风重重吻了他的唇，在唇间道：“我喜欢你这样。”
清凌偎进练扶风怀里，渐渐被挑得情动。唇间溢出叹息，他心里反省着，练扶风待典捷如亲子，自己应该高兴，往后绝不可再因为典捷对练扶风比对自己亲热便胡乱生气。
一室春色，长达四个多月你来我往的冷战，正式划下句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