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鹤里面朝着江焕退了几步,冷声道:“姓江的,你要抓我的话,下次多带几个人。”
这时,阿弥才走了过来,没事人似的温声道:“焕哥,你回去吧,这是路哥自己选的路。”
江焕双目倏地赤红,刚想向他走过去,眼前一花,两道大灯直直地刺了过来,一辆越野车追了上来,急停在他们旁边。
两个人从车上下来,钻进大货车,抱出几个箱子,直接放进了越野车的后备箱。阿弥坐上车,朝路鹤里招招手。路鹤里头也不回,拉开副驾的门就坐了上去。
路鹤里关上车门,却按下了车窗,隔着虚空的夜色看了江焕一眼。
江焕站在那车几步远的地方,怔怔地望着他。夜风吹过,裹起无限凉意,江焕的眼睛在风中一点点地红了。
就在那车发动的前一秒,江焕突然冲过去,俯身探进车窗,颤抖的手捧起路鹤里的脸,低头狠狠一吻。
一个冰冷的小东西,通过唇舌的交缠,落在路鹤里的口腔里。
第75章 在我抓到你之前,别死。
江焕松开他, 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指尖万分温柔地划过路鹤里的脸侧,声音却是冷峻的,
“下次见到你, 我一定抓你。”
两人鼻尖对着鼻尖,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路鹤里跟他对视了几秒, 垂下眼皮, 似乎很疲倦, 神情是有些苍白的清冷,“嗯。”
江焕的指尖颤抖着, 微微蜷了蜷,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一点点地从路鹤里脸上挪了下来,后退一步,咬牙道,
“在我抓到你之前,别死。”
他嘴里说着最狠的话, 目光却是眷恋的, 是酸苦的,甚至还带着一点水气。
路鹤里的嘴唇还带着一点亲吻后留下的湿润, 似乎是低头笑了笑, 没看向江焕。
“别死。”江焕重复了一遍,“让我亲手抓你, 送你进监狱。”
路鹤里仿佛被他这话刺激了, 突然低下头, 手捂着嘴, 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片刻才喘息着抬起脸,眼尾有些红,盯着他倏尔一笑,“那你可得多带点人,别再一个人来了。不然我会怀疑你余情未了,故意想要放走我,江队。”
江焕的脸忽地发白,就见路鹤里惨然一笑,一字字道:“到了你死我活的时候,枪口瞄准一点,扣扳机也别慢,不然落人口实,人家还以为中央警队两个大队长都通敌呢。江警官。”
路鹤里没等江焕有所反应,把目光收回来,眼睛盯着前面,冷声,“开车。”
阿弥侧头,目光闪动,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扫了扫,终于缓缓踩下油门,越野车满载着装有毒品的木箱,嗖地一声,消失在夜幕尽头的薄雾之中。
江焕这一闹,路鹤里的心情似乎是受到了影响,一路上一言不发,烟也没抽,只是倦倦地倚着靠背,闭目养神。
“你不该这么对他。”阿弥突然说。
路鹤里掀起一点眼皮,冷笑一声:“你比我仁义吗?”
阿弥愣了下,就见路鹤里冰冷地撇了撇嘴角,一副铁石心肠的样子:“你和阿璧口口声声地叫着哥,还不是一样算计江焕。”
“我没想要他的命。”阿弥突然激动,攥着方向盘的手青筋都暴了起来,声音高了八度,“我从小跟焕哥一起长大,他从来没有苛待过我,还给我钱让我上大学,我不想杀他!”
“老子也不想。”路鹤里冷冷道,“你他妈没看见?是我要杀他吗,是他要抓我。60公斤海洛因,够老子挨几次枪子儿的?”
“谁让你趟这浑水?”阿弥怒道,重重地砸了一下仪表盘,“你跟焕哥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好好过日子?”路鹤里冷哼一声,“江焕是个警察,你他妈在这贩毒、走私、搞事情,还想让他好好过日子?过、你、麻、痹。”
路鹤里长长吐了一口气,眼中狠意一闪:“既然安生不了,那就一起搞,大家谁都别活。”
阿弥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把车停在路边,盯着他:“你跟焕哥离开京州。”
“开你的车。”路鹤里不耐烦地点烟,侧头吐了个烟圈。
阿弥又提高声音说了一遍,“你跟焕哥一起离开京州,什么都没你俩的事!”
“操。”路鹤里终于被惹急了,转头冲着他怒吼,“老子已经上你们的船了,往哪儿跑?江焕好好的警队大队长不当,跟老子亡命天涯吗?他脑袋有泡还是老子脑袋有泡?不会开车滚一边儿去。”
阿弥停顿片刻,咬牙道:“你们出去躲一段时间,等变了天再回来。”
“躲?”路鹤里不屑地轻嗤一声,“老子没那功夫。”
阿弥到底是个半大孩子,年轻气盛,压不住火:“半个月你都等不了吗?”
路鹤里手指突然一颤,他掩饰地扭头挠了挠眉毛,颇为烦厌的样子:“等个屁!老子不稀罕Alpha。”
阿弥不吭声了,明显是压着火气的样子,重新踩油门发动了车。
“小屁孩,你是老A?”路鹤里俯身在车载储物箱里扒了扒,拈出一根回形针,弯了几下,插进手铐的锁眼,转拨几下就咔哒开了锁。他把雪亮的手铐环在手指间把玩了一会儿,随手扔到了脚底下。
阿弥「嗯」了一声,“扔出去。”
路鹤里不耐烦地探手把那手铐捞了起来,随手往车窗外一甩,又问:“其他人呢,2是谁,J是谁?”
“你问哪个?”阿弥冷冷道。
路鹤里眉毛一挑,阿弥接着说,“你不会认为A,K,Q,J都只有一个吧?”
“哦?”路鹤里侧头。
“你家扑克牌里只有一个A吗?”阿弥冷笑一声,“我是草花A。”
“没想到老子手下人还挺多,”路鹤里轻笑一声,“其他人都是谁?”
阿弥目不斜视,说:“你去问教授。”
路鹤里哼了一声,不再跟他搭话,伸长了腿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中间倒了几次车,七拐八拐,一直开到了市郊的农村,最终停在了一处小型的废旧工厂。路鹤里看了看工厂的牌子——「天河化肥厂有限责任公司」。
这表面是一家废旧化肥厂,实际上是一处制毒窝点。厂区外面围着铁丝网,院子里养着好几条狼狗。制毒厂房内部所有的窗户都用砖头堵死,里面来回走动着的人并不多,但有几个穿着白大褂或者防护服,戴着眼镜,看起来像是研究人员。
路鹤里自来熟地找了一个沙发,大咧咧地往里一坐。其中一个研究人员上下打量他,惊慌地拉住阿弥,压低声音:“这不是路鹤里吗?他是中央警队的人!”
阿弥瞥了路鹤里一眼,路鹤里远远地冲他们挑挑眉,做了一个「嗨」的手势。阿弥厌恶地皱了下眉头,冷冷道:“现在是咱们的人了。”
那研究人员颇为惊讶地推了推眼镜,目光谨慎地在他身上来回扫着,“可靠吗?我听说这个路鹤里可是中央警队的风云人物,不会是卧底吧?”
“哪家警察局的卧底会用大队长?”阿弥冷哼了一声。
那研究人员不说话了,可依然不靠近路鹤里,自己躲进小房间做实验去了。路鹤里在厂房里扫视几圈,摸出烟盒往外走。
“干什么去?”阿弥紧紧跟着他。
“抽烟。”路鹤里说。
阿弥没拦,但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他。这已经是不加掩饰的监视了,路鹤里没计较,倚着厂房破烂的门板向他伸出手。
进门的时候经过了搜身,连打火机都被收走了。阿弥从门口的盒子里扒拉了一下,捡出一个打火机扔给他。
“下一步搞什么?”路鹤里点上烟,懒懒地问。
“在这待着。一周后「春」合成好了,会送去交易。”阿弥说。
“春?”路鹤里问,“教授研究的那种新型毒品的名字?”
阿弥点点头,路鹤里笑笑:“这六十公斤海洛因合成的「春」,能卖多少钱?”
“一个亿。”阿弥说。
路鹤里「哦」了一声,心下估计,大约这一个亿就是为阿弥口中那个「变天」的大事准备的资金。
“教授平时住在哪?”路鹤里又问,四周看了看,“她不过来吗?”
“你问的太多了。”阿弥冷冷道,“一周后送完货,教授可能会见你,给你新的任务。”
——
中央警队,汪总队办公室。
江焕闷头坐在沙发里,老汪跳着脚在他身边走来走去,暴躁怒吼:“路鹤里到底去哪儿了?你他妈给我说话!”
“不知道。”良久,江焕说。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他通过接吻传递给路鹤里的微型定位追踪器,在他们刚刚离开后,信号就变灰了,不知道是路鹤里关闭了开关,还是直接撅折了。这个定位追踪器的电池续航只有两周左右,江焕只能寄希望于路鹤里是为了省电关闭电源,等到关键时刻才会打开给他们传递信息。
然而现在整整一周过去了,路鹤里音讯全无,生死不知。这一周里,江焕只睡了十几个小时,每天坐立不安,每隔几分钟就要看一眼手机上的追踪器信号。
但路鹤里的信号始终是灰的,从来没有亮起来过。
留在现场的大货车和接走路鹤里的越野,都是**。事后,那辆越野在监控没有覆盖的荒郊野岭被发现,车上的人和货都不知去向。
汪总队还在叨叨些什么,江焕一句也没听进去。他想帮路鹤里一把,哪怕是豁命也无所谓,但是路鹤里不联系他,他无处使力,只能干等。这种滋味比真刀真枪的搏命更为难熬。
更重要的是,路鹤里失踪整整一周了,如果中央警队一点反应都没有,未免太过反常。
“汪队,”过了很久,江焕突然抬起头,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声音有些不易觉察地打颤,“我怀疑,路队叛变了。他已经反水倒向了走私集团。我申请联合通缉。”
在老汪震惊的目光中,江焕紧紧攥着拳头,咬了咬牙。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大概只有这个了。警队的态度越强硬,翻脸翻得越彻底,路鹤里在那边就越安全。
然而这时,汪总队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白晓晓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报告都没喊。
“汪队,江队,”白晓晓的脸白得像纸,手直哆嗦,“接、接到群众举报,天河村藏有一个制毒窝点。他们发来了一张照片,里面的人是、是……”
江焕心一沉,倏地站起来。
白晓晓把手机递过来,嘴唇一个劲儿颤,“是路队。”
照片上是一个厂房的内部画面,里面到处都是制毒仪器,地上还摊着几箱装成小包的白色粉末。
路鹤里穿着一身黑衣,坐在沙发上,翘着腿抽烟,在照片上露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侧脸。
第76章 我后悔了,我要永久标记你。
夜幕降临, 送走最后一批货,清点完剩余的原料和设备,路鹤里悠悠然地点了一根烟, 转头问阿弥:“行了吧?咱俩能走了不?”
“我问一下教授。”阿弥说, 然后转头就去打电话了。
路鹤里低头要踩烟头,却猛地一滞,在身边的墙上看到一个不太明显的红点。他倏地往旁边一闪, 抬头环顾四周, 却被人从背后捂住了嘴, 往旁边的阴影里一拉。
“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低低地喘息,在他耳边说。路鹤里一震, 缓缓收起要踹出去的脚, 任那人把自己拖到了厂房背后的断墙下。
“你来这干什么?”路鹤里低声问。
江焕紧紧抓着他的肩膀,把他上上下下都摸索了一遍,确认他没有受任何伤,呼吸才渐渐平复下来:“你怎么把定位器关了?”
路鹤里咬着牙, 低声问:“我他妈问你,到这来干什么?”
“我们接到线报, 这里是制毒窝点, 还有一张你在制毒窝点内部的照片。”江焕低声说,“他们不信任你, 要把你卖给警方。咱们的人已经把这里围了, 你现在跟我走。”
“不行。”路鹤里断然道。
“人赃俱获,现在可以抓他们。”江焕急促道, 肩上的执法记录仪闪着红光, “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路队。”
路鹤里盯着他, 江焕着急拉了一下他的胳膊,没拉动,低头看了一眼表,“行动部署已经完毕,特警武警都来了,汪总队在现场指挥,马上就要实施抓捕。你先跟我出去,别伤了你。”
话音刚落,山坡上警灯大作,山坡上出现了大批的人影,全副武装的特警开始持枪靠近,有人向天空中鸣枪示警,同时大喇叭开始喊话: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立刻放下武器投降!重复一遍,立刻放下武器投降!”
江焕身子矮了矮,不由分说,架起路鹤里的胳膊就要走,没走两步,一个冰冷的枪口却突然顶在了他的后脑上。
“江焕,”路鹤里在他背后冷冷道,“不许动。”
江焕浑身都僵住,路鹤里在他腰间摸了摸,拽出一副手铐,咔咔两下扣在了江焕的手腕上,然后用枪抵着他的后脑,把人拖进了厂房。
厂房里正是一片慌乱,工人和研究员手忙脚乱地销毁图纸、文件还有一些关键性设备,而武装的雇佣兵则已经撬开砖头堵住的窗户,架好了机枪,准备殊死一搏。
阿弥一边装弹药,一边大声呼喝着,一扭头看到路鹤里押着江焕进来,顿时一愣,急匆匆跑过来:“怎么回事?”
路鹤里从旁边拽了一条毛巾,直接塞进江焕的嘴里,冷声对阿弥道:“被包围了,你他妈还想打?赶紧准备车,带着人质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