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302的新邻居把手里抱着的纸箱放下,目光缓缓扫过路鹤里领口都松了的老头背心,“江焕。”
路鹤里立刻被吓清醒了。
“草。”过了好久,他才吐出一口气,“小兔崽子,你这又是演哪一出?”
“我搬家了。”江焕神情自若,“上次来过你家之后,我觉得你家小区位置很好,上班很方便。”
再方便,也不会有人放着1000平的大别墅不住,住到50平的老破小来。何况出门右转500米就有一个均价15万的高档小区,更适合他这种矿主家的少爷。路鹤里瞪着江焕,很难不把他的目的往自己身上联想。
“哟,两位小伙子认识的呀?”薛大妈在门口探头探脑的,“那敢情好,以后多多互相关照的呀。”
“嗯,阿姨,我会的。”江焕彬彬有礼地回应。薛大妈顿时喜笑颜开,高高兴兴地拉着江焕的胳膊不放。
“路队,你吃早饭了吗?”江焕突然把手里的包子提起来,晃了晃。
“吃了。”路鹤里想也不想就说,背紧紧地弓起来,是严防死守的模样。
江焕打量了一下他明显刚刚起床、甚至还没有洗过的脸,轻轻咳了一声:“我没吃。”
路鹤里心头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就听江焕接着说:“我的餐具还没有拆开,能去你家吃个早饭吗?”
“不行。”路鹤里二话不说就拒绝了。薛大妈顿时不高兴了:“小路你怎么能这样呢?人家小江到你家吃个饭怎么了啦,人家自己买了包子,又不吃你家的米。”
路鹤里的喉头滚动了一下,想:妈蛋,我家的米也是他买的。
江焕配合地露出一个失落的表情,用一双迷死人的深邃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薛大妈,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不用麻烦了,阿姨,要不我还是用手吃吧,手上的细菌也不是很多,也就40万个左右。如果得了肠胃炎,医院也挺近的。急性肠胃炎打一晚上吊瓶就好了,也不是特别疼,忍一忍就过去了。没有关系。”
路鹤里:卧槽,这小兔崽子的信息素是不是绿茶味的?
薛大妈立刻义愤填膺:“小路,你看人家多善解人意,你再这样不和谐不团结,明年咱们楼五好家庭的评选,我可不给你投票了啦!”
嘶。路鹤里被她嚷嚷地脑仁疼,告饶地双手合十:“好好好,吃吃吃,去我家吃。”
薛大妈心满意足、高高兴兴地拍了拍江焕,“有事找阿姨呀,小帅哥。不要客气!”然后就上楼回自己家了,临走还给了路鹤里一个警告的眼神。
江焕用胜利者的目光看着路鹤里,立刻被路鹤里虚虚一指:“少通过人民群众给我施加压力。”
“我这是群众基础良好。”江焕似乎想笑,又憋住了,“咱们小区的人真好,我很喜欢。”
谁跟你咱们。路鹤里瞪他一眼,踢着澡堂大爷款拖鞋,出门往楼上走。白衬衫、西装裤的江焕,手里拎着豆浆和油乎乎的包子,跟在后面。
江焕对他的厨房,好像比路鹤里自己还熟悉,很快就准备好了餐具,把早餐布置完毕。一共就这么丁点大的客厅,路鹤里抬头低头都能看见他,早餐的香味也直往鼻子里窜。他最终没能抵抗住牛肉馅包子的诱惑,一口半个、两口一个,吃的满嘴流油,还把江焕买的小菜席卷了大半。
“姓江的,”路鹤里吃完包子,开始咬着吸管喝豆浆,嘴里含含糊糊的,“你到底搬过来干嘛?谁让你来监视老子的,基地还是老汪?”
“我不是来监视你的。”江焕慢条斯理地咬着包子皮,“你没发现这两天有人跟踪你吗?”
路鹤里怎么可能说,我以为那是你在跟踪我。江焕肯定会嘲笑他自作多情。
于是,他挑了挑眉毛,“所以呢?”
“基地在针对你。昨天在工厂的那些走私犯,也在针对你。”江焕盯着他嘴角的白色豆浆泡沫,抽了一张纸巾丢过去,“中央警队的大队长被人暗杀,说出去十分丢脸。所以我作为你的同事兼唯一的盟友,有义务保护你的安全。”
“卧槽。”路鹤里差点被豆浆呛一口,“保护我的安全?这辈子还没人敢说要保护老子的安全。”
“现在有了。”江焕眼皮也不抬,口中却是嘲笑的语气,“别人家的大佬都是黑白通吃,你倒好,黑白两道哪头都想干掉你。真厉害。”
路鹤里哼了一声,脸上不动声色,在桌子下面抬起脚,狠狠地踩上了江焕的脚背。江焕随即不甘示弱地踩回来,路鹤里又踩上去,江焕又再抬高踩上去……
最终江焕输了,被路鹤里用拖鞋踩着脚趾吃完了早饭。
等两个人都吃完了饭,江焕不疾不徐地收拾完餐桌,也不多逗留:“我走了。”还顺手提走了路鹤里门口的垃圾。
好像真的只是来吃个饭。
他穿着质地良好的衬衫,笔直挺括的西裤,表情冰冷淡漠,穿梭在昏暗杂乱的楼道里,在做饭的油烟味和不知道哪家打孩子的哭叫声中,显得非常突兀。路鹤里盯着江焕的背影,心头莫名复杂。
他坐在椅子上发了一会儿呆,楼下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门关上之后,又发出一些搬动东西的声音。他竟然不自觉地竖起了耳朵。
江焕在搬桌子。
江焕在拉行李箱。
江焕在……
卧槽。
路鹤里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想象江焕在家里的画面,一个激灵。
他慌不择路地跳起来,双手交替,哗啦啦撕起了墙上的日历:妈的,今天几号了?标记期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
江焕换了一件宽松的套头卫衣,蹲在地上收拾东西,身边是几个打开的行李箱。忽地,窗口传来一声熟悉的「喵」。
猫咪在坐在窗台上,好奇又心虚地探着脑袋。
“臭臭!”江焕又惊又喜地站起来,把猫咪提过来,搂进怀里,“你是跟着搬家的卡车过来的吗?”
他用手指梳着猫咪的毛,语气有一些埋怨:“找不着你,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猫咪瞪着一双蓝眼睛,尴尬地喵了一声,眼珠滴溜溜乱转。
江焕几天没见到心爱的小猫咪了,表情颇为开心,甚至有些笑意。他抱起猫咪,坐在塑封还没有拆干净的新沙发上,用手挠着猫咪的下巴,语气中有几分轻快活泼:“这是我们的新家,喜欢吗?”
随即,他看了看徒有四壁的家,似乎有些歉意似的,“新家没有我们原来的房子大,但是我会给你买一个很大的猫窝。你觉得闷的话,就自己出去玩吧。”
“但是晚上要回家,知道吗?”江焕点了点猫咪的鼻子,眼睛亮晶晶的,跟刚才在路鹤里家冷冰冰的模样判若两人,甚至有几分雀跃。
他看起来心情很好,仰头看着天花板,嘴角隐隐有笑意。
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伸手朝房顶的方向探了探。
这个距离,也就2米吧,或者1米?
离他好近,好幸福。
距离他不到20厘米的猫咪路鹤里,不解地看着他的迷惑行为。
江焕忍不住嘴角上扬了一下。他不是一个情绪起伏激烈的人,这种表情所代表的情绪,如果平移到路鹤里身上,那相当于已经笑背过气去了。
他隐忍克制了七年,从来没有主动靠近过路鹤里。那个人活的那么张扬,那么出彩,那么得意。不打扰,已经是他倾尽全力的温柔。
然而,当他看到路鹤里孤零零地坐在天台上,蜷着腿哭得泪流满面,流露出那样茫然、那样悲伤、那样无助的神情。江焕蓦然生出一个念头:他需要我。
即使我不是Omega,即使我不能给他生孩子,即使我做不成他的伴侣,他也需要我。
我至少是他身边最可靠的战友。
当天晚上,他就给搬家公司打电话,简单收拾了一些东西,以全警队闻名的执行力和行动速度,一路火花带闪电,火速搬进了早就偷偷租好的房子。
这间小小的一居室,虽然狭小闭塞了一些,虽然光线不太好,虽然窗户小得可怜,虽然水龙头不太好使,虽然天然气总是打不着火……
但是空气真好,让人身心舒畅。待在里面,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咕嘟咕嘟冒着幸福的泡泡。
我不想分享你的光芒,但如果你需要有人来分担你的痛苦,我希望能10秒钟之内就冲到你身边。
江焕抬头打量了一下窗户,认真思索:唔,凭我的身手,攀窗台的话,3秒也可以。
明天就把这个碍事的防盗网拆了。
要不是物业不允许,他甚至想在天花板上掏个洞,直接把行动时间缩短到1秒。 !
第44章 向路队学习,向路队看齐,向路队靠拢。
路鹤里溜回自己家的时候, 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这小兔崽子没救了,要不还是再给顾梦生打个电话吧。路鹤里抓起手机,刚拨出电话响了两声, 又鬼鬼祟祟地挂断。
他神经兮兮地看了看窗户, 觉得楼下的江焕应该能听到。躲到洗手间里,又觉得下水管道的缝隙也不太靠谱。在家里转了好几圈之后,疑神疑鬼的路大队长最终躲进了被窝里, 蒙着被子拨出了电话。
顾梦生听了之后, 笑得喘不过气来。
“别笑了!”路大队长闷在被子里怒吼一声, 又连忙收住声音,紧张地冒出脑袋左右看了看, 又缩回去, 还拉了拉被子的边边。
“你要小心咯,信息素的吸引很可怕的。”顾梦生笑到打鸣,“根据电视剧里演的,他接下来会到你家借酱油、借肥皂、借洗发水、最后就会借半张床。你睡觉还有洗澡的时候, 一定要锁好门,小心他情不自禁, 破门而入……”
“滚蛋。”路鹤里咬着牙骂, “我就是想问你,临时标记什么时候才能消失?”
“短则半个月, 多则几个月吧。”顾梦生掰着手指算了算, “应该快了,你再忍忍。”
忍不了了, 再忍就要出事了。路鹤里忧心忡忡地挂了电话, 看看快到上班时间了, 准备洗个澡出门。想起顾梦生的话, 他踢掉了啪啪作响的大拖鞋,踮着脚走,还警惕地反锁好了门窗。
路鹤里一边洗澡一边胡思乱想,谁知他还没洗完,命运般的敲门声居然真的响了起来。
卧槽。路鹤里吓得一个激灵。他用史上最快的速度把自己冲干净,然后把花洒随手一搁,围了一条浴巾,鬼鬼祟祟地趴在猫眼上——门外果然是江焕。路鹤里的呼吸一下子停了半秒。
“路队?”见里面没有应声,江焕又使劲敲了敲门。
这敲门声简直是敲在了路鹤里的太阳穴上。卧槽,他想干嘛?路鹤里隔着门,虚张声势地高声叫着:“你干什么?我家没有酱油,没有肥皂,没有洗发水,也没有床!”
江焕凝滞了一秒,对着明显黑下来的猫眼,面无表情道:“但是有一个堵了的下水道。”
——
路鹤里把门打开一个小缝,伸出半颗湿漉漉的脑袋。江焕冷冰冰的:“这位402的邻居,你家洗手间的下水道堵了,水都流到我家了。”
路鹤里连忙回头看。刚才他洗澡的时候神游天外,居然没发现下水口堵了。这种老旧小区的洗手间只有巴掌大,根本没有干湿分离一说。水下不去下水口,自然就聚集在洗手间的地面上,积水已经没过脚踝,整个洗手间水漫金山,还有往客厅蔓延的趋势。
路鹤里一声「卧槽」,连忙奔回去抢救下水口。江焕非常自然地推门进来,站在洗手间的门口旁观。
就见路鹤里围着浴巾踩在水里,手忙脚乱地去扒拉下水口,但捣鼓了半天也没有什么效果,还差点把腰上的浴巾掉下来。江焕叹了一口气,弯腰脱下鞋子,卷了卷袖子和裤腿:“我来吧。”
“不用不用,我行。”路鹤里死要面子,不肯让位,独自埋头跟下水道奋战。
江焕的嘴角抽了抽:“这位邻居,我希望你明白,我现在不是在帮你处理下水道,而是在抢救我自己的天花板。”
路鹤里自知理亏,眼看水就要漫到客厅去,只好讪讪地退出来,淅淅沥沥带了一地的水。
江焕把裤腿挽到膝盖处,光着脚淌水进去,谁知刚走了两步,“嘭!呲——”花洒的接口突然断了,一股强劲的水流劈头盖脸地喷了过来,还随着水管的扭动金蛇狂舞,四处乱呲。
路鹤里家的淋雨设备本来就老化得严重,刚刚路鹤里手忙脚乱,一时没有注意,把花洒的水管扭着放在了架子上。脆弱松动的接口经不住这样的摧残,终于不堪重负崩开了。
这大概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江焕一个激灵,被这突如其来的凉水浇懵了,一时也找不到路鹤里家的水管开关在哪,没几秒钟就从头到脚淋得透湿,无一处幸免。
“卧槽。”路鹤里赶紧跳起来,扑过去关水管的阀门。水流直直地向外喷射,路鹤里也被浇了一脸水,眼睛都睁不开。这洗手间面积本来就只有两三个平米,除去马桶也就勉强只有个站脚的位置,两个大男人站在里面根本转不开身。开关的位置还被江焕给挡住了,路鹤里什么也顾不上,扒拉着江焕,就探手去够阀门,脚下一滑,差点一头栽在水里。
路鹤里好容易摸索着关上了阀门,顶着湿漉漉的脑袋一抬头,顿时愣住了。
江焕的白衬衫被淋得透湿,几近透明的布料下,胸肌的线条清晰可见。而路鹤里自己,上身什么也没穿,下身只围了一条摇摇欲坠的浴巾,整个人正湿哒哒地靠在江焕的胸口上,跟直接的肌肤相亲没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