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有气无力,整个人看起来非常脆弱,非常需要安慰,路鹤里甚至怀疑,自己要是拒绝了,他能当场背过气去,一命呜呼。
路鹤里犹豫了一下,一咬牙:算了!反正老子现在是只猫,Yue一会儿就过去了!
猫咪慢慢地站起身来,非常纠结地一步步靠近了江焕,最后蹲在了他面前。
江焕伸出手,捞过小猫,抱进了自己怀里,还把温热的下巴抵在了猫咪头顶上,似乎真的得到了安慰似的,很快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路鹤里见他睡着了,本能地扑腾了几下,想尽快结束这个令人浑身不舒服的荒唐姿势。忽地却又听到江焕在梦里抽鼻子,身体还一抖一抖的,似乎还伤心得厉害。路鹤里心一软,就犹豫了那么一下。
两个小时前还在拔枪相向,这会儿却要相拥而眠。妈的,什么孽缘。
路鹤里一边在心里骂娘,一边却撑不住汹涌而来困意,就这么窝在江焕的臂弯里睡着了。
第18章 你要是苦苦哀求我,我可以大发慈悲。
路鹤里和江焕,是同时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猫咪努力从江焕的臂弯里探出头,小爪子扒在地毯上,花了好一会儿才接受了自己和江焕抱在一起睡了一觉的事实。
……猫生黑历史+1。
江焕坐在地毯上接着电话,路鹤里凑近一点,勉强听清是队员在跟他汇报,说是从邵斯年搜出来一包白色晶体。
“氰化钠?”江焕问。
电话那头的警员回答:“看着像,已经送去给法医化验了。”
江焕接电话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脸惯常的冷静、严肃,仿佛刚刚坐在地上哭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
听江焕说了一句:“好,等我三十分钟,我这就去队里。”路鹤里连忙抬头看挂钟,这才不到下午三点,他们才睡了四五个小时。
江焕匆匆洗漱、换好衣服,就要往外走。路鹤里想起昨天早上徒步四公里的惨剧,求生欲压倒了刚刚跟江焕睡了一觉的心理不适,不顾一切地冲上去,用爪子抱住了江焕的小腿。
要走一起走,让老子蹭车!
江焕蹲下来摸摸猫咪的头,轻声哄着:“小猫,乖,给你留好猫粮和水了。”
老子在乎的是猫粮吗?路鹤里死抓着江焕的裤腿不松手,江焕看看表,只得狠狠心,揪着猫咪的后脖颈把他扯了下来,往门里一推,连忙关门。
谁知他刚走到车库,车门一开,一道雪白的闪电突然从身后蹿了出来,直扑进车里,然后端端正正地坐在了副驾驶上。
江焕好声好气地跟猫咪讲着道理:“上班不可以带猫。”
路鹤里不管。瞎说,警队那么多警犬,为什么不能有警猫。
江焕见说不通,伸手要来抓他,路鹤里立马开始撒泼,又抓又挠的,奶凶奶凶地冲他呲牙。江焕一个赤手夺白刃的警界传奇,竟然拿猫咪毫无办法,莫伸手,伸手必被挠。看看表,时间已经很紧了,江焕只好使出杀手锏,一把提起了猫咪的后脖颈。
路鹤里被制住,四条小短腿在空中不停扑腾,反抗无果后,他想起了自己当初是怎么靠演技混进江焕家的,于是耷拉下四肢,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刚刚还张牙舞爪的小猫突然乖顺了起来,江焕心一软,手上便松了几分力。猫咪用两只毛绒绒的小爪子抱着他的手腕,一双含着泪的蓝眼睛呆呆地看着他,似乎还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哭声,可是说是我见犹怜,阎王爷来了都下不去手。
江焕松开他,猫咪一骨碌跳回了副驾驶,然后扬起小脸眼巴巴地看着他,细声细气地发出一声九转十八弯的——「喵」。
这一声「喵」,简直要往人的心里钻。江焕立刻被这个茶艺大师制住了,无奈地指了指猫咪鼻子:“带你去,你得听话。”
路鹤里为了蹭车,立刻听懂了似的点了点头,表示我一定会很乖的哦。
江焕也坐进车里,想了想,扯过副驾驶的安全带,猫咪颇为不舒服地扭了扭,忍辱负重地张开四肢,露出肚皮,让江焕给自己系好安全带。
一切为了蹭车!
江焕颇为欣慰地摸了摸猫咪脑袋,发动车子上了路。
猫咪路鹤里下巴搁在安全带的边边上,舒服地伸着小短腿,心里很是得意——看来这个江焕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被老子拿捏了。
到了警队,警员们看到不苟言笑的江焕居然抱了一只猫进来,一个个都好奇地围了上来。
江焕把猫递过去:“帮我看一会儿。”
没有比这更让人开心的要求了,大家一拥而上:“好的好的,江队,你放心吧!”
警员们争先恐后地伸出邪恶的爪子,你撸脑袋,我摸肚皮,最后干脆把猫咪四脚朝天按在桌面上,上下其手,围成一圈聚众吸猫。
猫咪路鹤里臭着脸,一边拼命挣扎、躲避着四面八方的咸猪手,一边在心里跳脚骂娘:小兔崽子们!幸亏你们不知道老子是谁,不然一个个都得吓尿了不可!
无奈双爪难敌四手,猫咪很快被众警员制服了,你摸一把,我掐一下,从头到脚都被吃了一遍豆腐,二队警员每人都喜提一身猫毛。
老虎不发威,你当老子是病猫!
暴躁的猫咪一蹦三尺高,一口一个,咬哭了三个警员后,终于挣脱这帮小兔崽子,狠狠一蹬腿,一溜烟冲出了二队的办公室。
喵的,这帮二队的,上梁不正下梁歪,没一个好东西!
5分钟后,臭着脸的人类路鹤里走进了二队的办公室。
“路队!”警员们赶紧立正,敬礼。
路鹤里脸黑得像锅底,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人一个暴栗,那个刚才撸猫最欢的,屁股上还收获了一脚怒踹。
警员们:??
看着路鹤里气冲冲离开的背影,警员们小声嘀咕:“怎么,路队又跟咱江队干上了?这是没干过咱江队,拿咱们出气来了?”
路鹤里头上顶着「老子今天不高兴」七个大字,走进了法医的办公室:“邵斯年家搜出来的白色晶体呢?化验出来没?”
“当然,”法医小裴转了转椅子,用镊子夹起一小包白色晶体,在路鹤里眼前晃了晃,“氰化钠。”
果然。路鹤里皱了皱眉:“有指纹吗?”
“要啥有啥,”法医小裴移动鼠标,拉大了两张图片,“邵斯年的指纹。”
路鹤里脑子中飞快地闪过那个阿璧的脸,冷笑了一声。既然阿璧去过邵斯年家,还拿走了东西,那他也自然也可以放东西进去。不能说明就是邵斯年给老K下毒。
但不管这包氰化钠是不是邵斯年的,至少现在他们有物证了,可以拘人。路鹤里签了拘留证,让手下去把邵斯年带回警队来,省得这个唯一能控制住的嫌疑人还在外面乱溜达。
安排完,路鹤里又问法医小裴:“邵斯年的笔记看出什么了吗?”
小裴苦着脸:“这本笔记我看不太懂。”
路鹤里抬手就给了他一个暴栗:“你怎么进的中央警队,学历造假了吗?”
法医小裴一脸挫败:“特别研究小组的成员都是基地最优秀的化学专家和医学专家,我要是能看懂他的笔记,我早就进研究小组了,还用在这闻尸臭吗?”
法医小裴接过那本笔记,指指点点,“我从说明和注解中能得到信息是,这是M-IV型抑制剂的研究记录。这个邵斯年智商非常高,他的很多实验步骤和推理过程都挺跳跃的,给之前的研究成果做了很多修正和简化。但是这本笔记的最后一页被撕了。”
路鹤里哗啦啦翻到最后,果然缺了一页,撕口很不平整,像是匆忙中为之。他随手拈了一根铅笔,把被撕掉的下一页轻轻地涂满,然后把本子递回给法医小裴:“再看看。”
法医小裴埋头看了很长时间,突然不敢相信似的凑近了笔记本,鼻子都快贴上去了。
路鹤里问:“怎么了?”
小裴抬起头,声音有点发颤:“我的天,他的实验成功了。”
“试验成功了?”路鹤里看着奇奇怪怪的方程式和图解,“什么意思?”
小裴脸上的肌肉都在抖,捧着笔记的姿势像端着一个价值连城的宝贝:“M-IV型抑制剂之前有一个很大的Bug,但是邵斯年修正了这个Bug,只要通过临床试验,M-IV型抑制剂就可以正式上市投产了。这、这是一个划时代的突破啊。”
路鹤里一震,猛地抓过了那本笔记。
邵斯年修复了M-IV型抑制剂的Bug?顾梦生他们花了好几年的时间都没有突破的难题,他用了不到两个月就完成了?
路鹤里急促地呼吸着,摸出手机就给顾梦生打电话,刚刚响了一声,他又忽然把电话挂断了。
他想起顾梦生第一次跟自己提起邵斯年时说过的话——“来两个月了,啥研究成果也没出来。”
路鹤里的手一顿。
是邵斯年隐瞒了自己的研究成果,还是……顾梦生隐瞒了他的研究成果?
还没等他捋出个头绪,手机又不要命似的响了起来:
“老大,邵斯年死了!”
路鹤里一惊:“怎么死的?”
白晓晓声音惊恐:“跳楼。整个人都摔得不成样子了。”
路鹤里暴怒:“监视他的人呢?”
白晓晓急得口吃:“一、一、一直跟着他啊,他从警队出来之后没有见过任何人,刚刚突然就从窗户跳下去了。”
路鹤里指节咔咔响,强压怒火,深吸一口气:“封锁现场,这就让法医过去。”
路鹤里抬手看表,下午4点50分。他黑着脸出门,抬脚就踹开了二队的办公室。
二队的警员们见状,连忙做鸟兽群散,只有江焕没动。
江焕白衬衣外已经扎好了枪套,武装带勒得身形愈发挺拔劲瘦。他面前的桌上摆了一排弹匣,看样子正在整理装备。
白白长了一傻大个。路鹤里没好气地扫了一眼:“你还有14个半小时。”
江焕的眸子闪了闪,垂下头,“咔咔”两声拉栓,苍白的指尖划过漆黑的枪管,继续检查枪膛。
他还有脸跟我甩脸子。路鹤里压着火气:“江焕,邵斯年死了,很有可能就是你那个弟弟杀的。我在给你机会,你懂不懂?”
江焕垂着眼,没听到似的,开始挨个往武装带上别装备,一副「老子就是死外面也会给你把人带回来」的赌气样。
“别摆出这副死样子。”路鹤里指了指他,“我他妈现在特别想揍你,知道吗?”
江焕还是一言不发,好像还瘪了瘪嘴。
小兔崽子,你还委屈上了?路鹤里跺了跺脚,转身就走,但想起这个家伙坐在地板上哭鼻子的惨样,脚步又顿住了。
“喂,”路鹤里转过身,叉腰瞪着他,“你要是苦苦哀求我,我可以大发慈悲,跟你一起去抓那个阿璧。”
第19章 他喜欢你。
江焕的眉头动了动,硬梆梆地甩出一句:“用不着。”
“用不着不好意思。”路鹤里强行挽尊,走过去用手指戳了戳江焕心脏的位置,“我听见你这里在疯狂哀求我了,祈祷我能跟你一起去。”
路鹤里本来是一句玩笑话,谁知江焕的脸竟然唰地红了,被他说中了一般,慌慌张张地退后了一步,手里的枪都没拿稳,手指一抖,「啪」地拨开了保险栓。
“卧槽,这么不经逗。”路鹤里吓了一跳,连忙张开手,一手向前,做出往下按的动作, “枪放下。”
江焕又慌慌张张地关上保险,把枪倒到左手,又倒回右手,放到桌面上,再拿起来,然后就开始把枪往弹匣带里塞,塞了好几次也没塞进去。
“那边,那边。”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路鹤里莫名其妙,指了指明明在他身上另一侧的枪套。
江焕低头看了看,才如梦初醒般,换到另一侧,终于把枪放进了枪套。
“紧张?”路鹤挑了挑眉。之前孤身闯毒窝的时候,也没见江焕紧张成这个样子,看来那个弟弟对他真的很重要了。
怪不得会坐在地上哭。路鹤里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亲情在路鹤里心中,是一个颇为淡漠的存在,他不是特别能感同身受。也许他们真的是兄弟情深?毕竟这些年江焕头一次对他示弱,就是那句带了几分恳求的——“路队,别开枪。”
路鹤里心底叹了一口气,面上却大咧咧地打了个响指:“放心吧小兔崽子,只要那个阿璧老老实实的,我肯定不开枪,把他活着抓回来。”
江焕本来已经在穿外套了,听了这话,忽地动作一顿。他愣了一会儿,才继续低头扣着扣子,背对路鹤里,低声说了句:“要是威胁到你的安全了,你开枪也行。”
嗯,在犯罪的亲人和无辜的警察同事之间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还算没昏头。路鹤里欣慰地点点头:“算你小子拎得清。”
“楼下等我。”路鹤里转身,去整理自己的装备,还不忘回头损了一句,“身手差得一批,别再忘了穿防弹衣。”
江焕在他背后「切」了一声:“穿好你自己的吧。”
——
江焕走到楼下的时候,远远看到路鹤里叼着一根烟,斜斜地倚着自己的车门。他的袖口挽到手肘处,一截冷白的手臂搭在车前盖上,T恤外面的黑色衬衫敞着扣,衣摆随着风扬起来,露出里面挂着枪的背带。他的身形虽然稍显单薄,但五官锋锐俊朗,整个人的线条劲痩流畅,只是那样漫不经心地站着,就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