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子檀,还要拜托你去办件事,”楚瑾想到现在还关在废弃柴房里的辰厌道,“放个消息,楚家要对一看护不力的护卫用私刑。”
他倒想知道,贺崇天还在不在乎自己埋的一颗棋子。
辰厌已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准备好了楚瑾一来审问就直接把贺崇天供出来。可他把如何供出贺崇天恶行才能显得自己无辜可怜的草稿打了一万遍,也没有等到人来。
这消息才抛出去不过半天光景,晚些日子便等来了贺家的请帖,楚瑾拆开请帖看完后轻笑一声,叫来人回复贺崇天必会到场。
“请帖谓何事?”楚晟好奇问道。
楚瑾将请帖递给楚晟,他一目三行阅后饶有趣味地说道:“赤裸裸的利诱啊。”
贺崇天给出琅玕阁的两张邀请函,请楚家二位参与三日后的青玉宴。
这宴会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就是玉京商圈的玉石行业里的巨擘前来聚会交流,商人自来是依赖于社交圈的,可破界商人就有些怪了。
楚家毕竟和玉石不沾边。
楚瑾暗笑,这贺崇天倒是消息灵通,知道他想在玉石也掺一脚。
晚时辰厌还在柴房里百无聊赖,紧闭的门窗突然有人扣响,他一个激灵立刻冲到窗边握住窗栏杆喊道:“我招,我招,我什么都招!”
废弃柴房也是一个半地窖,比地面要矮些,在墙上的窗子正好卡在地面上。
于是楚瑀揣着散学半路买回来的烧饼,蹲在这小牢窗前看着热泪盈眶的辰厌,两人一时陷入沉默。
“怎么是你?唉,你家少爷呢?”辰厌泄气道。
楚瑀瞥过他,慢吞吞掏出怀里的烧饼,梅菜干烙的肉烧饼外壳焦脆金黄,内里裹着滴油的肉渣,混着咸香的梅菜干,无情地勾引着被关了一天没能吃上一口饭的辰厌。
“大爷,我错了,您来得正合适。”很明显,辰厌是一个能屈能伸的人。
“你,”楚瑀盯着辰厌面无表情道,“到底是谁?”
辰厌打了半天的草稿总算有了用武之地,他清了清嗓子换上哀恸的表情说道:“唉,说了你可能不信,名字你辰哥可不骗你,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辰厌。”
他摇头叹气余光瞥向楚瑀,又接二连三叹息了几声苦笑道:“我是被我家主子,也是玉京琅玕阁的东家,贺家的家主贺崇天逼过来的。”
“哦?”楚瑀半信半疑,将落到地上的衣服拉起来一点免得粘上灰。
“是啊,”辰厌一拍大腿挂上两滴鳄鱼眼泪道,“虽然家丑不可外扬,不过看在我俩关系这么好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
“其实我们家那个混账家主贺崇天,他真的是色胆包天,我一直劝他啊,可他就是不听,居然敢觊觎楚大少,叫我来探听情况,说套出来点喜好,好去讨好人!”
大概意会到了觊觎二字的意思,楚瑀伸出手想递给辰厌的饼就这样卡在半空,他打开油纸当着辰厌的面咬了一口,气得辰厌欲哭无泪:“爷,你不是给我带的吗?平时白护着你了。”
“我什么时候说是给你带的了?”楚瑀几口吃完饼拍拍手起身就要走。
“你们这一个二个都不拿我当人,混账贺崇天我真是死也不放过你,哎哟——”辰厌呜呜哇哇一通发泄,突然被一个纸包砸了脸。
他捡起落在地上的纸包打开,里面是他和楚瑀出去喝酒那日自己嚷嚷着最爱吃的武小郎肉包。
“还算没白疼你,”辰厌嘀嘀咕咕咬了一口包子,“比贺狗还是要好一点,我还是早点弃暗投明吧。”
诅咒贺崇天,这辈子都没有女人缘。
正在拟三日后琅玕阁青玉宴名单的贺崇天突然打了两个喷嚏,侍女赶忙将屋内的火盆拨旺一点,贺崇天揉揉鼻头心头疑惑最近怎么老是打喷嚏。
“一想二骂三念叨。”
侍女听见他悄悄道:“谁大白天就想我两次,真是不知羞。”
自伊翠走后楚瑾情绪低落了一段时日,不少人猜测是因爱而伤,正院里的丫头有些怀了心思前去引诱,反倒惹怒楚瑾将一众丫头都调了出去。
雪挂梨梢头,星越琼屋顶,寂寥苍苍,越不见人气。
陈焕心焦,楚晟想着法劝楚瑾,众人都叹息。
却不是所有人都不满意。
至少知道了秘密的人,就很享受这份不拥挤。
扫完正院的雪,又将屋内穿过的衣服收起,楚瑀敲敲书房的门,听到应声后才进去。
“又去扫雪了?”楚瑾见楚瑀手通红,招手让楚瑀坐到自己身旁,将桌上的热茶沏了一杯给他。
端着茶杯,温热感透过薄薄的瓷身传递到指尖,楚瑀看楚瑾写着东西,悄悄探头辨认着纸上的字。
什么翠?楚瑀又凑近一点,发现不是近不近的问题,确实不认识这个字。
“翡翠,”楚瑾忍不住笑出声,他轻轻敲了敲楚瑀的头,“先生还没教过?今日去如何?”
“没,很好。”楚瑀回道,本以为只是赵大虎一个人的事,没想到连着那几个同伙今日也一律没见着。
下午见着几个农妇在书院门口指着姜秀才鼻子骂收了黑心钱,直到穿着楚家衣服的家丁气势汹汹前来,那些人便大气都不敢出地灰溜溜走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都是一脉相承的欺软怕硬。
“知道什么是翡翠吗?”楚瑾停下笔问楚瑀。
楚瑀摇摇头。
将随身的一块玉佩从腰间解下,楚瑾将那块玉搁置到烛光下,玉佩之上鱼龙于白浪上腾跃,龙身张扬,鱼尾恣意,相戏成趣,烛光下如同冰块一般成半透明状,三分温润七分冷。
“翠,不是绿色的意思?这是白色的。”楚瑀眨眨眼问。
“翡翠只是一种玉石的种类,其中最典型的颜色便是绿色,相传取名源于一种鸟儿,雄性羽赤称翡,雌鸟羽绿称翠,便取名为翡翠,”楚瑀将玉佩推给楚瑀让他仔细看,“而翡翠中颜色多样,种类又分玻璃种,冰种,冰糯种,糯种,豆种,我这枚是白色冰种翡翠。”
“玉石有很多种吗?”楚瑀脑袋靠近那枚翡翠玉佩戳了戳抬眼问,他大概知道为什么楚瑾在研究玉石了。
“当然,”楚瑾轻笑道,拿出一枚绿色的玉佩递给楚瑀,“你瞧,这枚是和田玉。”
楚瑀愣神一瞬接过那枚熟悉的玉佩,仔细查看玉佩上没有一点损伤才小心翼翼收好,他心里的暖意一阵接着一阵,吹得像在春光里大醉了一场:“我说的那些,主人总是放在心上。”
“好不容易捞上来的,仔细放好。”楚瑾笑着摇摇头。
“辰厌的事……”楚瑀刚开口,楚瑾的眼神就玩味地飘了过来。
“你去找他了?”
“嗯,”楚瑀坦白道,“说了些话。”
“哦?”楚瑾给自己添了一杯茶,“他说什么?”
楚瑀话到口边又不知如何开口,他沉默一会儿才道:“说他的家主,觊觎主人。”
楚瑾茶还未入口就缄默地放下手中的杯子,这理由听起来未免太过离谱。
“你信?”
楚瑀顺着灯光将楚瑾看了好几遍,心里说我信,面上不动声色道:“不信。”
“今日才放出一点消息,他的上家就抛来诚意换人,”楚瑾将请帖一事简单和楚瑀说了说,“倒也不是完全不在意辰厌。”
“主人要去?”楚瑀试探道,“我也想去,可以带我吗。”倒想看看谁这么不要脸用辰厌做这种事。
“你也对玉感兴趣?”楚瑾往后靠在椅背上,端着茶有些惊讶问道。
楚瑀违心地点点头。
“那就去。”楚瑾垂眸喝了口茶。
“我,”没想到楚瑾会答应得这么容易,楚瑀纠结道,“我的头发,我不想给主人招人怪眼。”
“这有什么,我不在意。”楚瑾放下茶杯叹气。
楚瑀摇摇头眼神一暗:“我在意。”
“那这样,”楚瑾好脾气道,“我给你染一染?”
头发还能染?楚瑀疑惑地看向楚瑾。
在去青玉宴的前一晚,楚瑾把楚瑀叫到正房里,他让楚瑀在小榻上躺好将头露出来。
楚瑀感觉到楚瑾用温热的米汤打湿了他的白色长发,瘦削的手指在他的发间来来回回,触及头皮时带着细腻的微凉。
待洗完头发,楚瑀能够感受到某种清清凉凉的膏状物涂在了他的头发上,带着一阵复杂草药的清香。
“这是什么?”楚瑀忍不住问。
“染发剂,”楚瑾一边涂抹一边回答,“这两天弄来几斤莲子草,取里头汁液混了草药浸泡,又加了香油芝麻慢慢熬成膏,一会儿抹完干了头发就能变黑了。”
待抹上染发膏后楚瑾就搬来一把椅子坐到楚瑀旁边看书,楚瑀起身烤着壁炉弄干头发,半个时辰后头发总算干了,楚瑾拿来梳子替楚瑀梳顺。
他忍不住拈起一缕头发闻了闻道:“好香。”虽然说讨厌吃药,但中草药确实带着一种清新的香味。
楚瑀自己抓了一点头发细细看,本来雪白的发丝真的变成漆黑,他微惊道:“真的黑了。”
“转来让我看看。”楚瑾扭过楚瑀的身子,少年乖顺地看着他,平日对别人透着冷意抗拒的黑眼睛泛着柔和的光,一头乌黑的长发显得五官更加秀气。
“真好看。”不知道以后会便宜谁,楚瑾揉揉他的头。
话说来原剧情里还未提及到女主,也不知道楚瑀最后会和怎样的女子走到一起。
一想到这里,作为来到这个世界最亲近之人就是楚瑀的楚瑾,不可抑制从心底冒出一点心酸。
有种自己养大的白菜,终究会眼睁睁看着被别人挖走的感觉。
收起心中莫名的酸涩,楚瑾笑着道:“之前在外邦人那里还买了一面镜子,比普通铜镜看起来清楚多了,我去找来。”
从外邦买来的镜子已经和现代的镜子相差无几,玻璃镜面后的银漆十分地贴合,能清楚地映照出人脸。
楚瑀小心接过镜子看着自己的脸:“我还是,第一次看自己看得这么清楚。”
楚瑾打趣道:“第一次知道自己长得这么好看?”
“好看,”楚瑀难得歪头眼中暗笑道,“那,主人知道自己有多好看吗?”
他将手中的镜子照向楚瑾,镜面之上的人眉眼昳丽美得锋利,偏偏笑容温润眼神柔和。
玉面欺雪一寸白,朱唇压梅三尺艳。
其实这张脸,可以说和前世的自己一模一样,原主的阴郁在他身上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和平和。
他太久没照过镜子了,买这面镜子也只是一时兴起的新奇。
他其实和原主太多不像,但凡认识的人就能一眼看出来。
楚瑾释然地一笑。
或许,他从未按照谁的影子去活,而是无时无刻,不在做自己。
“小瑀,是不是快要过生辰了?”楚瑾问道。
楚瑀愣神道:“我,不知道哪天才是生辰。”
“那我给小瑀定个日子可好?”楚瑾自然不是胡乱定的,他可是手拿剧本的男人。
“好。”楚瑀顺从地点点头。
“腊月十八,还有些日子就要到了,”楚瑾道,“可想要什么礼物?”
“现在就能要吗?”楚瑀眼睛悄悄亮起来问。
“贪心的臭小子,”楚瑾无奈笑道,“想什么时候要我都给,你要什么?”
“我想,”楚瑀倾身凑近楚瑾黑眼睛带着期许道,“留在正房里,靠主人最近的地方。”
“自己有床不好好睡,爱这小榻?”楚瑾不解地挑眉问道。
“我只是想,”楚瑀拉起一点楚瑾的袖子,“待在主人身边。”
这是他,现在,以至未来,最最放不下的愿望。
是在创伤后最深的恐惧,直到多年后重逢,也久久无法释怀淡然的心结。
他想要待在楚瑾身边,在忍受过一次离别后,这念头越发坚定疯狂。
现在他想要的只是一处小榻,未来他要的,就是将楚瑾绑在身边,寸步不肯离。
“好。”楚瑾点头道。
作者有话说:
这碗醋也不能老让咱们瑀宝喝啊,阿瑾你也来两口(?)
贺崇天:我谢谢你辰厌,到处在外边败坏我的名声
辰厌:你每晚一天把我捞出来,我的故事就会更加离谱一点,少爷你最好别再给我创作的时间(开摆)
第26章 楚伊结局
崔伊再次从梦境里醒来的时候依旧觉得喘不过气。
连连几日的梦里他被囚禁在一副不熟悉的躯壳里痛苦挣扎,每次都无一例外地死在那华美的屋子中。
兰花香薰在角落的掐丝珐琅香炉里安静燃烧,血的气味被掩盖,精细的床帏溅上点滴梅色,疼痛从心到身体无限折磨,直到最后一口气消散。
那是崔伊的噩梦,他不知道为什么会一直重复这样的梦境。
今天是周六,崔伊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才中午,决定前往城外的一家寺庙迷信一回。
崔伊的父母在国际贸易公司上班,家庭优渥,他本人长相也很秀气,但性子较为安静在大学生活里一向独来独往。
给家中保姆打了个招呼,崔伊背上背包前往城郊的寺庙。
沿途他坐在地铁上打了两个哈欠,连日的惊醒让他没能睡个好觉,但他在地铁上也不敢闭眼。
谁知会不会再次被拉进噩梦里。
但他还是没忍住闭上了眼,意识陷入另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