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看清可视门铃里的人后,朗夜沉觉得他那口气松得太早了,门外虽然不是付文宾,但却是他儿子付肃。
付肃带着墨镜,他今天穿了件花衬衫,大扑棱蛾子一样在走廊转来转去,两边按门铃,朗夜沉看见他还趴在对面门上,贱嗖嗖的问:“朗夜沉?沉哥?还没起呢?昨晚尽兴吗?”
昨晚,挺尽兴,但和这地主家的傻少爷想的可能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朗夜沉怕对面的女孩子太害怕直接开门,也不能带付肃去自己那间房,不知道那小姑娘会不会说错话,于是只好先一步推开门,招呼道:“付肃,这边。”
付肃回头,欢欢喜喜的走过来,“嘿,兄弟,你怎么去02号房了,我记错了?”
他自来熟的挤进来,笑嘻嘻的说:“咱们可有段时间没见了,听我爸说你和那姓时的教授一起来天阙城这边办差,我就想来找你玩,不然你和那丧偶俏寡妇在一块儿,多没劲……”
他一转头,正对上俏寡妇冷冰冰的一张脸。
付肃:……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赶上了嘿嘿!两章合一起啦,么么么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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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付肃和时虞对视了十几秒, 扭头问朗夜沉:“你们……”
“我找他问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天阙城。”朗夜沉很自然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虽然看他不顺眼,但你爸的面子我得给, 你吃了吗?没吃一起?”
“吃了……”付肃被时虞盯着,倒先不自在起来,“那行,你们先吃饭,我去东城那边看看, 晚上来接你们。”
等人走了, 酒店也把午餐送了上来,朗夜沉没忘给对面那个小姑娘点一份, 他自己则留在时虞这边吃。
“付肃虽然看不出来咱们什么关系, 但他是个大嘴巴, 应该会把我主动找你吃午饭这件事告诉付文宾, 而付文宾是希望我们不和的, 肯定不想看到我对你示好……”
朗夜沉食不知味的吃了口粥,然后被烫的嘶了一声。
时虞皱眉,倾身过来, 捏着他的下巴, “张嘴。”
朗夜沉乖乖张嘴给他检查。
“没有水泡……”时虞轻声说:“吃饭不要走神。”
他这么镇定, 朗夜沉也跟着沉静下来, 低头亲了一下时虞的手背, “行, 好好吃饭, 其他的等真发生再想办法应对吧……”
……
到了晚上, 这座沼泽浮岛上的城市又过了起来。
付肃来接他们了,他坐在一辆越野的后排, 半个身体探出来,在马路对面冲朗夜沉招手。
因为他坐在后排,时虞只好坐到司机旁边,他表面上倒是一派平静,实际上通过后视镜盯着付肃看了好一会儿。
付肃打了个寒颤,让司机把空调关了。
朗夜沉随口问:“你下午去哪消遣了?”
“啊,我进货去了。”付肃吊儿郎当的说:“我爹新认识个联合政府的官儿,这变态玩意儿,他喜欢玩小孩儿,你说这小孩儿有什么好玩的?我就喜欢大胸长腿的妹子……”
“哦。”朗夜沉神色如常,“你给他找了几个?”
付肃伸出一整个巴掌在朗夜沉面前晃了晃,他没注意到朗夜沉骤然冷锐的眸光,自顾自的说:“这两天没船,差不多下周才能送出去,嘿,老禽兽。”
他嘴上骂着别人,却还是毫无负罪感的把小孩子送给了禽兽,朗夜沉有时候真的很好奇付肃的大脑构造。
法律和道德似乎都不是付肃生活的准则,他只为了自己痛快活着,怎么有利就怎么来。
但当初朗夜沉要辞职,付文宾不让他走,也是付肃和付文宾大闹了一场,为此不惜绝食到胃出血进了医院,朗夜沉才离开。
他对情义有自己的理解,认知被付文宾扭曲成了恢复不了的样子,朗夜沉与他永远成不了一条路上的人。
车子兜兜转转,最后在一家餐厅门口停下,餐厅只有三层楼高,看起来不像能装得下一个巨型赌场,时虞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地面。
他猜的果然没错,进了电梯,付肃刷给两人一人一张黑色的电梯卡,自己也掏出来一张一样的,刷卡后,电梯三层按键下方的金属板缓缓推起,露出下面隐藏的面板。
付肃按了个六,电梯开始向下。
等玫瑰金色的电梯门缓缓打开,时虞第一次,真正看到了传说中的天阙城。
沙岛之下别有洞天,被暗河腐蚀出的巨大洞穴不知道被分隔成了几层,他们所在的第五层应该是底层,空间很大。
如果不是凹凸不平的岩石墙壁,真的看不出这里曾是个洞穴,内部被装修过,黑金色的地面折射着水晶吊灯的灯光,里面活动的人皆是衣着华美精致,如果不是人人都带着动物面具,还以为误入了哪个慈善酒会。
朗夜沉和时虞也在电梯里带上了半张面具,付肃看到了哪怕带着面具也能认出来的熟人,跑过去说话去了,朗夜沉带着时虞先去看今晚要比赛的两个拳手。
“一会儿我下注赌一把,你随意。”朗夜沉低声在时虞耳边说:“和吴队打过招呼了,不管输赢钱都给我退回来。”
时虞:“赢了只退本金吗?”
“当然了,时教授,这可是非法收入……”朗夜沉好笑的看他一眼,“干嘛?缺钱了么?这可是我这个当金主的失职。”
“不是。”时虞指着蓝方的拳手说:“他能赢。”
朗夜沉看了一眼那个拳手。
巧了,也是个狼族,是个肤色幽黑的青年,下颌骨太宽了,以至于整张脸看起来方方正正的,明明该是个正气的长相,但他眼神太浑浊凶狠了,于是整张脸就凶相毕露起来。
他只有一只棕褐色的狼耳,在头顶孤零零的支楞着。
他的对手是熊族,体型看起来更壮一些,这人把整个脑袋都转化成了兽族的形态,硕大的一颗棕熊头颅顶在肩上,嘴巴上带着口笼。
朗夜沉同意的点了点头,“我也压狼族赢。”
因为这个熊族,分明已经临近基因崩溃了,正常的兽人是做不到把头完全转化,而身体还是人类形态的。
这个熊族,很有可能会死在今晚的拳台上,废物利用的调动观众情绪,成为一个“彩头”。
尽管朗夜沉没明说过他在天阙城打过拳,但也没刻意隐瞒,时虞当然猜得到,他盯着那只熊看了许久,下颌无意识的绷紧。
朗夜沉拉了他一下,低声说:“走了,入座了,别瞎想,我还不至于变成这样,再说我狼头也特帅,这熊有点秃,寒掺。”
时虞:……
他们穿过前方顶着穹顶的墙壁,走过长长的廊道,视线骤然开朗时,已经到了座位前面。
整个看台布局和学校的体育场类似,周围是一圈座椅,不同的是,场地中心不是塑胶跑道足球场,而是一个打拳用的擂台,观众席的距离也和这擂台拉的很近。
毫不夸张的说,站在擂台上的拳手环顾四周时,会有一种山呼海啸的压迫感,但在这种特定场合下,这种压迫感很大程度上能激起兴奋的情绪。
时虞和朗夜沉的座位无疑是最佳观看位置,两人这个位置很有说法,一般只有两个人坐过这里,付文宾和付肃。
能坐在这里,意味着这两个年轻人,在天阙城的说话也很有分量,不少人都悄悄投去了打量的目光。
既然付肃已经发现他向时虞“示好”,两个人倒也不必再演的那么剑拔弩张,不然人设反复变化,反倒容易引起付文宾的怀疑,所以这次两人大大方方的坐到了一起。
他们都带着半张面具,但面具遮得住脸遮不住身形,两个人都是身高腿长,面具下露出小半张脸,一轮廓俊朗,一轮廓清俊。
时虞穿了很正式的三件套,黑色,领带一丝不苟,冷淡又禁欲。
朗夜沉是在黑衬衫外套了件长款风衣,领口扣子没系,里面的银色细链在脖颈上一闪而过,上挂着时姨送的护身符。
付肃和狐朋狗友寒暄完毕,回头看到朗夜沉和时虞时,莫名冒出一种古怪的感觉。
可他读书少,一时想不到用什么词来形容两个人之间的氛围。
那两个人只是坐在那里,已经没有交谈了,但就是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圈子,把其他所有人都隔绝在外,谁也夹不到他俩中间去。
这感觉让付肃觉得很不爽,他自认是朗夜沉在森蓝新区最好的兄弟,怎么这俏寡妇还要后来者居上不成?
他走过去,一屁股坐在朗夜沉身边的位置上,伸手搭在了朗夜沉肩上。
朗夜沉下意识的绷紧了肩背,但付肃显然没察觉,他比朗夜沉矮一些,所以这个动作做起来有点勉强,但他也不介意,为了把好兄弟的视线再吸引回来,他得表现出个俏寡妇肯定给不了的玩意儿。
他神神秘秘的说:“天阙城的一些常规管理,你要不要看看?先熟悉一下流程。”
朗夜沉的注意瞬间转移了,他低声问:“可以给我看?付爷还没把天阙城交给我吧?”
“那还不是早晚的事儿?”付肃嘿嘿笑了,抬手吩咐人去拿。
这空档给朗夜沉介绍场地两侧的选手。
“那个黑熊还是棕熊来着?”付肃挠头,“我也忘了他是个什么玩意儿,他之前还蝉联过三次,现在也被那种药给搞疯了,你看他这死样,看着就挺特么恶心对吧?”
说完他还笑起来,打开烟盒冲着朗夜沉问:“来一根?”
朗夜沉摆手,他看着付肃吞云吐雾,付肃的烟就是高档烟草,然而那东西再高档,烟草的二手烟也还是呛人,付肃抽烟时从来不会过问身边的人喜不喜欢,朗夜沉在这股味道里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很想问问付肃,知不知道他差点也变成这种恶心的样子。
而始作俑者正是他的父亲,所以他到底是多没脑子多天真,才认为他们能成朋友?
但理智最终压过情感的冲动,他漠然的收回视线,什么都没说。
拳赛开场前,那些资料被送过来了。
付肃得意的想,这回我兄弟该和我说话了吧,于是很眉飞色舞的说:“有什么不懂的,你尽管问……”
一转头,那两颗脑袋又凑一起去了。
朗夜沉:“时教授你看这个地方,这是什么意思。”
时虞盯着那些巡逻的路线数据看了一眼,默默记住,手指不经意的点了一下朗夜沉的胳膊。
于是朗夜沉就知道他记住了,再翻下一张。
他早就知道时虞记忆力很好,但没想到好到过目不忘,简直是台人形扫描仪,于是忍不住低声夸了一句:“时教授,你可真是太棒了。”
一直支楞着耳朵的付肃:……
所以他的夸夸为什么最后又成了俏寡妇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是中秋节啦!宝宝们!中秋节快乐!!爱你们~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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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时虞和朗夜沉把该记得都记了差不多, 擂台上一声哨响,比赛正式开始。
朗夜沉把手里的册子交给付肃身后的保镖,视线也落在擂台上。
棕熊选手咆哮着, 不是人类的吼声,而是野兽般的嘶吼,他被人用一个铁笼子推上来,笼门打开,工作人员立刻从小门跑了出去, 场地内只剩下这个熊头人, 他甚至没上擂台,在沙土铺的地面上四肢着地的徘徊, 瞄准一个方向后猛然冲过去, 撞上了边沿的铁丝网。
哐啷——
巨响让场内一静, 随即爆发出更高的欢呼声, 有人直接把特制的金币砸下去, 丢在失去理智的熊头人身上,砸的他愈发狂暴。
付肃也吹着口哨扔了两个金币,准头很好的砸在棕熊的鼻子上, 那和野兽没什么区别男人站起来, 熊嘴大张, 獠牙尖锐可怖。
付肃坐下, 对朗夜沉笑着说:“挺有意思的哈?”
朗夜沉笑笑, 垂眸端起一旁的红酒, 掩饰眸中的冷意。
地面上的金币, 最后会由本场比赛的胜利者获得, 天阙城抽走六成。
很快,观众开始不满足看一只野兽, 金币不再落下来,他们咆哮着让另一位选手进场。
朗夜沉以为自己会怕,很多次,这地方都是他的梦魇。
他无数次站在所有人的视线交集处,周围是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金币,炫目的光晕里,他和他的对手都满身血污,不同的是,站着的人能带走金币,倒下的人伤势不能痊愈就要进行下一场比赛,直到像一枚磨损到不能再用的零件。
成为沼泽中鳄鱼的饲料。
他怕死,他怕这样寂静无声的死去,怕再也不能看到时虞。
但时隔五年,真的再坐到这里,朗夜沉发现他并没有那么懦弱,他甚至还能和付肃谈笑风生。
因为他知道,这一切就要结束了。
手腕上一凉,朗夜沉低头,看见一只修长的手,骨节清隽,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修长的手指圈住他的手腕,没用多少力气。
朗夜沉以为时虞在担心他,反正周围的人,包括坐在旁边的付肃,这会儿都在目光狂热的注视着场上的比赛,没人看他们,于是朗夜沉握住了那只手。
但很快,他发现时虞不是在担心,而是在害怕,他的指尖一直在细微的发抖。
朗夜沉不认为时虞是被当下的情景吓到了,他倾斜身体靠近时虞,低声说:“没关系,我永远不会成为这个样子,我已经回来。”
他轻声说:“时虞,我不在擂台上,我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