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遇白吹了个口哨,晃晃悠悠的往外走,“那你们聊,统一一下意见,我在外面等你们。”
他走后,朗夜沉抬手,一根手指抵在时虞的唇上。
“嘘……”他侧过身面对着时虞,“你先听我说,如果说完你觉得不对,我就听你的,好不好?”
时虞叹了口气,想把耳朵捂上。
明明基因崩溃是件很可怕的事情,没有人不害怕自己会变成一只毫无理性的野兽,可朗夜沉看着时虞把嘴巴抿得紧紧的,竟然没忍住笑出声。
“我有三点要说。”朗夜沉咳了一声,“第一,当下的情况,我必须要用这个药,不然付肃来找我,我们没办法应对,第二,只用这一次,等咱们离开这个地方,你和佘遇白合作,一定能解决这个问题,我相信你会让我的人生回到该有的轨迹上,你不信自己吗?”
朗夜沉用之前时虞说的话来堵时虞自己,一时间时虞几乎被气笑了,他问:“那第三点呢?”
反正事情到了这一步,真的不会更糟糕了,他反倒想听听这人嘴里还能说出什么诡辩之词。
“第三……”朗夜沉往外看了一眼,示意时虞靠近点再说,等时虞凑过来,他低声说:“第三,佘遇白是我帮过的人之一,他这个人就是爱闹,以后你和他共事久了就知道了,人很不错的。”
时虞不置可否,神色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朗夜沉又笑着说:“更何况,我喜欢毛茸茸的,这一点,他无论如何也赢不过你。”
听完这不正经的“第三点”,时虞又说起正事,“你说我与他合作?他是什么人?”
“也算是故人之子?”朗夜沉靠在枕头上,“你记得高中的生物老师吗?”
……
朗夜沉吃了那药,昏昏沉沉的睡了,时虞一直守在旁边,直到他身上狼族的特征褪尽,又仔细的把朗夜沉额上的汗擦干。
“喂?我刚刚问你我老爸怎么样了,你有没有再听嘛?”佘遇白坐在旁边,蛇尾无聊的在地板上滑来滑去,“沉哥这里你放心,短时间内不会再出问题了。”
时虞这才回他的话,“佘老师退休了,他身体还好,被返聘回去又教了一届,几年前才彻底歇下来。”
“哦……”佘遇白问完,自己坐在那里走神。
过了好一会儿,他说:“我不是他亲生的孩子,他其实应该算我叔叔,我亲生父母去世后,我被过继给他,他待我很好,视如己出。”
时虞心里先对佘老师说了句冒犯了,他确实觉得佘遇白不像佘老师亲生的,那干巴古板的小老头,是怎么生出这么个妖精的?基因突变吗?
“其实我比你们大了三届,看不出来吧,我保养的特别好。”佘遇白得意的笑,“而且我跳级了,虽然不如你天才,各种奖项你拿到手软,但学习这方面真不一定比你差。”
时虞其实对旁人的事都不太感兴趣,但这人是朗夜沉的朋友,还是自己老师家的孩子,于是罕见的拿出几分耐心听着,但也只是听着,指望他给回应可是太难了。
佘遇白也不需要回应,他像是陷进一个久远的回忆,“我爸还是讨厌体育生吗?那也是因为我,我不懂事,考进北冕座医科大学后,交了个体育生男朋友,被他哄骗的后果你看到了,躲在这么个犄角旮旯里,一辈子也没脸去见我爸咯。”
“如果你能攻克基因崩溃这个难题,你获得的荣誉足以让你衣锦还乡。”时虞站起身,直视着佘遇白,“但我希望你能端正态度,朗夜沉不是试验品。”
……
与此同时,森蓝新区的警局。
拿着时虞和朗夜沉发回来的资料,连着开会两天一夜,警方初步制定了相对稳妥的计划。
小李有幸旁听,结束时不忘给师傅倒茶。
吴队看了他一眼,哼笑着问:“你还有事?”
“我没事,我也不问别的。”小李小心翼翼的问:“朗夜沉……他现在安全吗?”
吴队似笑非笑的横他一眼,“打听人家做干什么?他有对象,对象特别好。”
小李掩饰着咳了一声,闷闷的说:“我误会过他,总想着该当面给人家道个歉。”
吴队长拖着声音哦了一声,最后起身拍拍他的肩膀,“等他们回来,你也好好的从那边回来,再给他道歉吧。”
“行了,准备行动。”
作者有话要说:
小蛇、小李:您看我还有机会吗?
猫猫:……
说说,你到底还有多少个好弟弟?▼_▼.
第42章
付文宾拿着一个手机, 盯着上面的一张截图。
那是一个小姑娘发的朋友圈,内容是一句话和一张图。
【谁说下雨天遇到的都是糟糕的事?[雨伞][雨伞][雨伞]】
配图是两个男人的背影。
付文宾盯着那两个牵着手的背影,突然冷笑了一声, 他又看了眼桌上查来的资料,上面白纸黑字的写着:时虞和朗夜沉没关系。
没个屁!!
付文宾一把将桌上的资料划拉了一地,纷纷扬扬的白色纸张里,他阴沉着一张脸,拨通付肃的电话。
等的时间有点长, 就在付文宾不耐烦的要挂断时, 付肃接了电话,那边声音嘈杂, 隐约能听到女人的呻.吟, 付肃接起来时粗喘着问:“爸, 干什么啊!我这给你生孙子呢!”
付文宾站在付氏集团的董事长办公室里, 俯视着脚下他一手打拼出来的工业园区, 心里突然涌现无限的悲凉。
他有万丈高楼又如何呢?这楼建在沼泽上,地基是错的,总有一天要倒下去。
可也只来得及后悔这么一瞬, 付文宾抹了把脸, 冷声说:“你个蠢货, 先从娘们身上下来, 找个没人的房间, 我要你办几件事。”
付肃还笑嘻嘻的, “爸, 这哪能说停就停啊?你不怕把你儿子弄萎了?”
“蠢货!!”付文宾骂道:“警察要对咱家动手了!我草你祖宗!我特么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畜牲!!”
……
朗夜沉的手机嗡嗡震动, 来电显示付肃。
时虞看了眼还在睡的朗夜沉,拿着手机走到外面接通。
对面的人呼吸沉重, 过了好一会儿,付肃才声音嘶哑的问:“你不在房间里,那女人说,你就没和她一起睡过,朗夜沉,你现在在哪?”
付肃不是个能藏住心事的人,他语气里的咬牙切齿简直不要太明显,这句询问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时虞看了眼身后的古董店,很平静的说:“他不舒服,我带他去了医院。”
对面安静了一瞬,付肃自嘲的哈哈笑起来,等笑够了,他说:“哪个医院?我派人去探个病,我兄弟病了,我得慰问一下啊。”
时虞当然不会说,他意识到付肃应该知道了什么,而且付文宾给他的命令应该就是找到他们,并且控制住他们。
“你们也别躲了。”付肃阴测测的说:“我爸让我告诉你们,送给朗夜沉的那个小娘们,是钟晨的妹妹,哦……你不一定认识钟晨,你可以问问朗夜沉,我想他会回来的,他晚回来半小时,我就剁这小娘们一根手指头,你们尽可以躲着,反正她身上零件多着呢。”
付肃挂了电话。
这会儿沙岛内外应该都戒严了,时虞甚至听见不远的主街上有皮卡轰隆隆驶过,不时有零散的枪声在夜幕下远远传过来,街道上活动的人明显接到了什么消息,都脚步匆匆的往家里钻,沿街乞讨的乞丐都尽可能的缩进了窝棚里。
他转身回了古董店,把门关好。
佘遇白站在柜台后探头探脑的问:“怎么了?”
“付肃在找我们,你的地下室安全吗?”时虞看向还在昏睡的朗夜沉。
佘遇白拍着单薄的胸膛保证,“安全!你们尽管躲在里面好了!还有卫生间在里面,我给你们送饭!”
时虞却没动,沉吟片刻又问:“钟晨,这个人你知道吗?”
“钟晨……”佘遇白想了想,一拍巴掌说:“知道的,有一年一个老变态看上了沉哥,但付文宾又舍不得,他还指望沉哥给他打拳挣钱,所以付文宾那孙子,就把另一个狼族的少年送去了,那个人就叫钟晨。”
“狼族少年……”时虞低声重复。
他想起来了。
为什么在看到那个女孩时会觉得眼熟,因为他在朗夜沉一本书扉页夹着的照片上,见过一张和她很像的脸,一张狼族少年的脸。
朗夜沉说,那是他以前的“同事”。
时虞知道,如果朗夜沉醒着,他必然会选择回去,想办法和付肃周旋,尽量拖住时间。
他可以选择不把这件事告诉朗夜沉,他们躲在地下室,接下来的事都交给警察。
现在,选择权在他手里。
时虞走进密室,俯身在朗夜沉唇上吻了一下。
佘遇白都要关门了,看着时虞出来,一头雾水的问:“你做什么?”
时虞:“我回去找付肃,你帮我照顾好他,谢谢。”
……
朗夜沉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佘遇白正要给他挂葡萄糖,见他醒了,立刻俯身问:“感觉怎么样?小白鼠先生?”
“嘶……躺太久……腰疼……”朗夜沉左右看了看,“我对象呢?”
“你对象……”佘遇白干笑两声,挠着头左顾右盼,“你对象他……”
朗夜沉唇角散漫的笑意一点点收敛,他挣扎着坐起来,将垂在眉间的额发撩到脑后,神色冷沉的看着佘遇白,又问了一遍:“时虞呢?”
“唉呀……”佘遇白跺了两下脚,出去拿了几张宣传单回来,丢给朗夜沉,“喏,你自己看好了。”
这东西是天阙城自己印发的,但天阙城显然不会有报社这种文化宣传部门,所以排版简单粗暴。
但也不需要什么排版,一共三张宣传单,上面都是一张配图几行字。
配图是时虞,只穿着黑色宽松运动短裤的时虞。
他站的位置,朗夜沉再熟悉不过了,是天阙城的地下黑拳场,他站在擂台上。
那一瞬间,朗夜沉四肢发冷,灵魂像是被吸出了体外,明明惊惧的在发抖嘶吼,但只是徒劳的悬浮在半空,俯视着□□麻木的一张张往下看宣传单。
第一场,时虞赢了。
他发丝被汗水浸透,湿漉漉的半遮住眉眼,没有了往日斯文俊秀的样子,肩上和腰腹都有几处青紫,唇角也破了,看起来很狼狈。
第二场,时虞赢了。
不知道他的对手是不是用了武器,他右边肩膀上被划了条血淋淋的伤口,眉骨上也有,那刀口只差一点点,就要划到冰蓝色的漂亮眼睛。
第三场,时虞赢了。
肩上缠了绷带,但显然伤口裂开了,绷带沁出血迹,身上、头发和绷带上都落满了沙土,左边手臂又添了新伤。
朗夜沉盯着这几张图,耳朵里仿佛能听到那些兴奋又充满恶意的欢呼呐喊,渐渐的,这些声音转为尖锐的耳鸣,他晃了晃,差点从床上跌下去。
佘遇白担心的扶着他,小声的叫:“沉哥……”
“我没事……我没事……”朗夜沉摆摆手,撑着床缓了一会儿,声音嘶哑的问:“他为什么回去?”
“我不知道。”佘遇白又补充,“但付肃给你们打了电话,时教授走之前,还问了钟晨的事。”
“钟晨?”朗夜沉撑住沉重的脑袋,尽量冷静的思考,这件事和钟晨有什么关系?
尽管没有头绪,但时虞既然回去,就说明一定有他的考虑,朗夜沉咳了一声,下床时脚一软,差点扑倒。
“沉哥,你干嘛去啊?”佘遇白说:“时虞走之前说不让我告诉你,还让我给你注射安定剂,但我觉得……”
“你做的对。”朗夜沉拍了拍他的头,扶着他的胳膊站起来,他在屋里活动了两圈,四肢终于不僵了,随手拎起风衣披上,他嘱咐佘遇白,“一会儿你去老何那里,把我订的五号药剂带回来,你不是说研究五号药剂也需要样本吗?这次我们有样本了。”
他说:“小白,小心些,我们外面的世界再见。”
……
付肃坐在观众席,身上的衣服却没了往日的花里胡哨,他还穿着睡衣,神色却清醒而阴沉,今天没有观众,看台上只有他一个人。
那些形容疯狂,每天都在尖叫的贵客们接到了通知,已经想法设法的要离开这座沙岛了,没了那些人,付肃才发现这看台其实空荡的可怕。
他爸让他不要意气用事,带着时虞快点离开,用这个青年才俊做人质,尽快偷.渡离开,跑得越远越好,让天阙城他们养的私兵拖住警察,和条子鱼死网破,给他争取时间,他们父子俩在国外汇合。
这通电话没多久,他爸就联系联系不上了。
他爸用的卫星电话,这种时候父子俩谁都不会不接电话,打不通只有一个原因,他爸应该被控制住了。
付肃应该听他爹的话,带着时虞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但他这辈子最后一次不听话,已经没人来骂他了。
他脚下堆满了烟头,看向准备第四场比赛的时虞。
“我怕他不看手机,传单撒的满天飞。”付肃阴狠的笑了一下,“时教授,看来你和我这兄弟,感情也不怎么样。”
时虞不为所动,默默的整理手上的绷带。
付肃牙咬的咯咯作响,他又充满恶意的说:“你真的不要五号?不打这最后一支五号的话,你不可能赢下去,就算这药副作用有点大,但至少当下不用死了,你要是这场就死了,可就等不到朗夜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