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便见一戴着面具的黑衣人现形在身前,叶星阑猛地杀向那面具人,他使了全力想将他摔在地上,但他还未触碰到那人,便直直地从那人体内穿过了。
叶星阑眸中晕满血红,如修罗一般侧首瞪向那人,眼中的怒气像是要用目光将那人撕碎。他将纸扇插在腰间,用双手运起一个巨大的灵力场,随即狠狠攻向那人。
一小半的漆黑天幕都被灵力映得湛蓝,竹树纷纷被掀倒在地,地面被刀刃般的灵气劈开一个大坑,但却依旧未伤到那人半分。
那面具人的身体竟像一层薄雾,任由万物穿过而不留痕迹。
叶星阑怔住片刻,他眼前的面具人分明只是个灵力体,就算自己使出天大的力气,也是伤不了他半分的。叶星阑攥紧拳头,周遭的野风放肆地卷起他的衣袂和发丝,他身上的黑气如浓烟般汹涌地蔓延开来。
下一刻,狂风肆虐,树木、尘土、野草皆被裹至空中,地面以闪电之速凝结出数里寒冰,周遭寒气逼人。
叶星阑像要将牙齿咬碎一般,切齿道:“你以为你是灵力体我就拿你没办法吗?我今日就要这周遭万物与你一同消失!”
话音刚落,狂风便吹涌地愈加厉害,耳膜像要被鼓破,连带着大地都一同颤抖起来。
这到底是个什么疯子,那面具人面色突变,像是也慌了起来,“你别冲动!他们也还在此处,你毁了此处,他们也必死无疑!”
闻言,最后理智冲破防线,叶星阑像发疯一般杀向面具人,却一次又一次地落空。
那面具人心知不好,连忙跃至半空,双手结印,念法诀道:“无相如来,冥流潺祺;孽消障灭,灵台消静;万灵归宗,魄散!魂离!”
面具人身周出现密密麻麻的青色符文,随着他的指令,那符文如千军万马般冲向叶星阑,叶星阑还未来得及抵御,便被层层叠叠的符文缚住了身子。
散发着青光的古怪符文从他的耳鼻口中飞入,如洪钟般在他脑中冲撞着。
妖怪最怕的,便是佛道的咒文了。
叶星阑的头像要裂开一般发疼,他本能地嘶喊一声,身上的黑气愈演愈烈,像蓄势喷发的岩浆。他的神智像是正在被什么东西剥离,又像是正在被什么东西侵占。
半晌,叶星阑的意识落进一片苍茫之中,他听见自己喉咙中发出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废物,你永远护不住他。”
那声音与自己的嗓音十分相似,却又添了几分邪魅和引惑,“你明明是六道三界中最所向披靡的存在,却连自己爱的人都护不住,是你的软弱,害得他屡次身陷囹圄!害得他身陨魂散!是你害死了所有爱我们的人!”
你是谁?
叶星阑想问,却发出不一点声音。
那声音还在继续,“接受我吧,让我替你护他,我们一起,守护好我们最后的家人啊。”
叶星阑使力捂着脑袋,痛苦地甩着头,他眼中落下一串水珠,用发哑的嗓音嘶吼着:“滚开!滚开!”
那声音还在脑中回荡着,“你摆不开我,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永生永世都摆不脱我的!”
叶星阑的意识陷在心魔中,那面具人忙掳着沈归舟和新娘逃了。
半晌,苍耳赶来,只见叶星阑双膝辗在地上,痛苦地捂着头,像失了魂一般。
苍耳当即上前用手画出一个法咒,喃喃道:“清心若水、清水即心,至性至善,大道天成。”
时谨教的清心咒已有数千年未曾使用,不知这一次还顶不顶用。
阵阵白色光芒如烟般飞入叶星阑口鼻中,像太阳驱散黑暗一般,缓缓驱逐了那面具人下的咒符。
叶星阑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苍耳略带嫌弃地踢了他一脚,“又要我来驮你......!”
沈归舟从昏迷中转醒,只见四壁一片漆黑,只有一处小小的铁窗还透出半分光亮,浓郁的潮湿包裹着皮肤,惹来一阵窒息般的粘腻。他勉强支着身子起来,却听见一阵铁链的哗啦声,他的双手双脚都被紧紧锁在一起。
他想运起灵力碾碎那铁链,但体内却提不起半分气,脖颈一阵发紧,他顺势摸去,却发现脖颈处也有一根铁环紧紧束缚着自己。
他用力去扯那铁环,却都是徒劳无功。
“别费劲了,这缚魂环乃是天尊所创,连神仙都能缚住的。”周围兀的响起一阵女声,在空荡的四壁回荡着。
沈归舟被吓了一激灵,“谁,谁在这里!”
一团黑色身影从地上爬起,沈归舟这才发现此处还躺着两个人,在那姑娘身旁有一张石床,石床上铺着稻草,上面还躺着一个凡人。
沈归舟问道:“你是何人?此处何处?”
“我是何人不重要,此处何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进了这里,就是命不久矣。”那姑娘转过头来,沈归舟这才看清她的长相:她的鼻梁直亘高耸,黑深的剑眉衬着一双扇圆的星目,眸中满是杀伐果断的霸气,头发被高高束起,其间插着一根突兀的青玉簪。
不过她这番话,说了当真跟没说一样。沈归舟不再执着,尝试着从手中生出凤凰火,果然,那神火并不受缚魂环的限制,从沈归舟手上长了出来。
一霎那间,屋内火光夺目,那姑娘下意识用手挡住眼睛,“你还有法力?”
沈归舟不知道该如何同她解释,便搪塞道:“嗯。”
那姑娘像看见了希望,“那你可以打败他们,可以救这里的人出去吗?”
沈归舟还未来得及回答,便听见一阵粗重的脚步声走来,许是凤凰火的光亮吸引了来人。沈归舟连忙收了神火,来人身高体大,面色苍白,眼中一片混沌,他将脸怼在铁窗前大张着嘴,喉中发出几声低沉的咆哮。
叶星阑这才看见来人口中竟然长着尖长的獠牙,那怪物咆哮几声后便走了,沈归舟蹙眉,“那是个什么?”
“不死人。”
“你们管这玩意儿叫人?”沈归舟反问,“他们在成为不死人之前是什么?”
那姑娘便也不同他绕弯子,“是血族,从前靠吸人血为生的,后来被修士炼化成了不死人。”
沈归舟打量她一眼,“你也是血族,为什么你会被关起来。”
那姑娘警惕地望向他,“你怎么知道我是血族。”
沈归舟也不瞒她,“因为你身上和那怪物身上有相似的味道,只不过他的很臭,你的稍好一些。”
那姑娘将话锋一转,“我叫尹真,我的身份不重要,被抓到这里的都是没有法力的凡人,他们抓我们来是为了让我们自相残杀,最后留一个猎首。”
“猎首用来做什么?”
“做奴隶。”尹真满眸怒气,咬牙道:“即使拼了命活下来,也不过是做一个任打任骂的畜生罢了。”
沈归舟沉吟片刻,想起白日街上的那些官兵找的就是逃跑的猎首。
沈归舟道:“上一轮的猎首是个幼子?他是怎么成为猎首的?”
“嗯,你怎么知道的?”
“他逃走了,从这深渊中逃了出去,无意中被我们救下了。”
尹真面上没有什么情绪,还想再问些什么,恰巧这时躺在石床上的男子传出几声咳嗽。
尹真连忙上前扶他,“王爷,你醒了吗?”
第74章 都得死
尹真扶着那王爷从石床上坐起,沈归舟这才看起那王爷的眼睛上蒙着一块黑布,黑布被血液浸成一片更深的黑色。
那人的眼珠,分明是被挖掉了。
那被唤作王爷的人,脸上胡茬丛生,嘴唇上翻着一片死皮,哑声开口问道:“真儿,我好像又睡了很久。”
尹真紧握着王爷的手,眸中满是心疼和不忍,安慰他道:“几个时辰,没有多久。对了,小殿下逃走得救了,您可以放心了。”
“那便好。”那王爷的声音中却没有情绪,“离最后一轮围猎还剩几日?”
“后天就是围猎了。”
沈归舟插话道:“他......怎么参加围猎?”
一个被挖了双眼的病弱王爷如何逃生,又如何上得了那围猎场?
“说话的人是谁?”那王爷轻蹙眉头发问。
“我叫沈归舟,是新被抓进来的......修士。”
“修士?”那王爷心中生疑,问道:“荆国不是最崇道家和修仙的术士,为什么会把你抓到此处来?”
沈归舟焦灼地舔舔嘴唇,他不能在这里暴露自己是妖,“我,我犯了死罪,得罪了他们。”
“修士即使犯了死罪也不会被关到这里来的,你知道此处是何处吗?”那王爷像是已经识破了沈归舟的谎话。
沈归舟回问道:“此处是......?”
“你果然不是修士。”那王爷讳莫如深地勾了勾嘴角,面上却毫无笑意,“这里就是修士一手打造的,被抓到这里的都是战俘。”
沈归舟皱了皱鼻子,现在的人可真不好骗,“如此说来,你们也是战俘?你既是王爷......那你们是别的国家的?”
“嗯。”那王爷站起身来,摸索着朝沈归舟走近几步,随即竟是笔直地朝沈归舟跪下了,“公子谎称自己是修士,定是有法术傍身,我只求公子能帮我保住真儿的命。”
沈归舟和尹真两人均是一惊,两人忙去扶他,尹真的泪珠竟像断了线一般从眼中冒出,“王爷勿要再说此话,真儿愿与王爷同归同去。”
那王爷拍拍尹真的手宽慰她,又转过头继续对沈归舟道:“本王现在一无所有,只剩下几两自尊和几缕魂魄罢了,公子若是愿意便都可以拿去,只求能替我护真儿平安。”
“我要你的灵魂和自尊做什么呀?”小妖怪有些不理解人类的想法,他将那王爷扶起来,道:“我的灵力被缚灵环缚住了,我现在只是个普通人。”
沈归舟没有撒谎,他现在的确与普通人无异。他现下只剩一身功夫和凤凰火,但在人界他是断然不敢使用凤凰火的,神火一旦燃烧便无法熄灭,到时恐怕整个人间都会成为烈火炼狱。
“但是你们不要怕,不会有人死的,谁都不会死的。”沈归舟满目坚定,语气中也充满了信心,“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他的夫君,一定会来的。
他虔诚地笃定着,没有任何理由,他就是知道叶星阑一定会来。
却说这头,叶星阑被苍耳扛回来后,竟是昏睡了一天一夜。
一日后,苍耳焦急在房中踱来踱去,叶星阑终于醒过来,苍耳连忙问他:“归舟去哪里了?”
叶星阑下意识揉一揉疼的要命的太阳穴,“他被一个面具人抓走了。”
他边说边爬起身,踉踉跄跄地跑出门外,“边夏!边夏你在哪里!”
苍耳忙不迭跟在他后面,着急地追问道:“他可还无恙?”
叶星阑的无名指还可以感应到姻缘绳那头的气息,“他暂时无碍。”
边夏急忙从房中跑出来,“你醒了?”
“你快帮我算一下归舟在哪里!我把他的生辰八字都告诉你!”叶星阑拧着眉头,语气中满是焦灼。
边夏连忙引他进屋,“好好,你快跟我进来。”
叶星阑随边夏入屋,他们救回来的小孩茫然地在床头坐着,看着边夏慌乱地将六爻、罗盘、八卦阵齐齐从包袱中翻出来,大有不算出来不罢休之势。
叶星阑将所有与沈归舟相关的所有的信息告知于他,边夏先算了一个金钱卦,却无果。他心中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手中却未停下动作,又用八卦图开始推演。
几番推演下来,却都寻不到沈归舟的方位,边夏无奈道:“他应该是被藏在某个结界中了,所以我推不出来。”
叶星阑眉头深深锁在一起,他捏紧拳头思忖着,那面具人念的咒法尚不可知,但那青色符文明明是佛家的符文模样,“荆国有佛修吗?”
边夏道:“荆国崇道,鲜有修佛,但前朝时推崇的倒是佛道,不知是不是前朝的佛修。”
“前朝......”叶星阑一时没了头绪,那夜二人是去找那新娘的尸身,而那新娘是大祭司新娶的,此事难道与那大祭司有关?
只能一试了,叶星阑转身出来,苍耳和边夏知道他是想出些头绪了,便连忙跟上他的脚步,三人出得门中,正好遇到叶可倾过来。
叶可倾道:“哥你是不是要去救沈归舟,我跟你一起去!奶奶的居然敢害我们鼠族的主君,我定要扒了他的皮!”
叶星阑当机立断,对三人道:“可倾你留在这里照顾那孩子,官兵还在搜他,不可让他落单。边夏你速速去瑞王府将此事告知郑子菁。苍耳你随我一同去找那大祭司。”
三人反应了一瞬,叶星阑哪里等得了他们,只一边拉走苍耳一边道:“都愣着干什么呢!按我说的做。”
语气中满是不可反驳,叶可倾突然觉得面前的兄长竟像换了个人似的。
夜色降下,天空黑的没有一颗星。
苍耳和叶星阑便行至了大祭司府,以二人的灵力,祭司府中的灵修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两人如入无人之境,三下五除二便直捣黄龙将祭司府翻了个遍。
但让他们讶异的是,大祭司居然不在府中,叶星阑发了疯一般拧住一个修士的脖子,“说!你们祭司在何处?!”
“我,我不知道......”那修士还嘴硬着。
叶星阑眼中神色一闪,兀地像变了个人似的,满身阴鸷,他召来一把短刀,毫不犹豫地在那人腿上划开一个大口,“你知道杀鱼是怎么杀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