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非道聊过之后,二人又在山上看了会儿风景,便往山下而去。
下山之时,雪已经停了,折礼收了伞,带非道来到钱府。
管家将二人领进去,非道来到那影壁处,不过须臾,那影壁上的飞鹤便碎作两半。
管家惊骇地领着二人去了客厅,奉上茶水,片刻之后,钱二才忙完过来,见了折礼,热络地聊了两句。
折礼将非道引荐给钱二,方才他已听闻管家所说,知晓非道实力不俗,此时更是喜上眉梢:“如此甚好,有了萧先生,必行必定马到功成。”
“钱公子,”非道看向钱二,“七潭村之事不在话下,但在下有个条件。”
钱二爽朗一笑:“萧先生别客气,请说。”
“我们只想清净地在此逗留些时日,”他顿了顿,“听闻近来落枬对外来商客盘查甚紧。”
钱二哈哈笑道:“先生的意思我懂了。两位放心,只要不是在肖家湾闹事,其他事情,交给老弟。”
罢了他又问:“时候也不早了,我吩咐下人备了酒菜,两位都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我钱某人该尽尽地主之谊。”
非道应了,三人便往后院而去。
用膳时,非道又顺便询问了些七潭村的事情,下午,钱二邀二人出去逛逛。
第52章 宝珠失而复得
再过些日子便是春节了,每到这时候,主街总有不少外来商贩,食材、布料、饰品,各式各样,琳琅满目。
正巧雪也停了,天上出了太阳,暖洋洋的。
钱二披了大氅,抱着下人递过的手炉,带着管家和折礼二人便悠哉悠哉出了门:“两位贵客,别看我们这镇子地方小,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保管二位不虚此行。要是有看得上的物件儿,甭客气,只管拿。”
没多大一会儿,一行人便上了主街,正如钱二所说,这太阳一出来,商贩们便争相摆摊。
逛到半途,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道士模样打扮,青衫素衣,模样生的干净,坐在摊位前吆喝到:“来看看嘞,都是六大仙门流出来的上等宝贝,不买不打紧,来沾沾仙气嘞。”
折礼听了吆喝有些好奇,都是些什么宝贝能从六派流传出来,于是走到那摊前扫了一眼。
这一眼过去别的东西没入过他的眼,摊上一颗莹白的珠子叫他心中千回百转,神色复杂起来。
钱二和非道也来到折礼身旁,眼见着折礼蹲下身拧紧了眉头捡了那颗珠子,非道面上虽不动声色,但已将那小贩打量了一番。
那少年年纪与折礼相仿,生的虽然干净,却看着有些狡猾,身上的衣服略显破旧,头上的髻插着跟木头簪子,以灵力去看,也未见得什么奇怪之处。
宝珠映出折礼似笑非笑的神情。
“这位公子好眼光,这珠子可是个好东西。”那小贩眼尖,瞧着钱二手里的手炉,便知道他富贵,当下十分热情。
“这颗珠子,你是怎么得来的?”折礼举着那珠子,向小贩问道。
那小贩嬉皮笑脸地回:“自然是从别人手上收来的,公子要是喜欢,开个价吧。”
折礼又端详片刻,站起身来:“你可确定是收来的?”
那小贩狡猾的神色中显露出些许惊疑不定,或许是察觉到折礼来者不善,他伸手向折礼道:“不买就还给我,别脏了我的宝贝。”
不就是一个珠子吗,钱二财大气粗地说:“苏兄弟要是喜欢,只管收着,钱我来付。”
折礼拦住钱二:“不是钱的问题。小兄弟,这颗珠子,是我家世代所传,前些日子才被人抢了去的。你最好是说清楚从何处得来,否则,我只能将你当做是与那日抢我东西的人的同伙!”
钱二闻言,向那小贩说:“小兄弟,这珠子你究竟是怎么拿的,说说吧。”
那小贩怒目圆睁:“你说是你家祖传,我还说是我家祖传呢?!怎的,见了宝贝便要往自己怀里放,是见我好欺负吗?”
他嗓门大,四周立即围过来不少看热闹的过客。
折礼不动声色的逡巡四周,引人注目并非他本意:“那你是怎么收的,总能讲讲清楚吧?”
“你这人蛮不讲理,东西就是我从别处收来的。你说是你的,你怎么证明?你喊它它应吗?你们人多,就欺负我孤零零一个人,想贪我的宝贝。”那小贩见人多了,嗓门愈渐大了起来,引得周围人对折礼指指点点。
折礼心烦意乱,目光一瞥,两个落枬弟子从街头另一边似乎正往这边过来。
折礼心道不好,沉声问:“那这东西你要多少钱?”
那小贩目光上下打量折礼,慢吞吞开了口:“五十金。”
四周一片惊呼。
折礼嗤笑一声:“真就坐地起价。”
“买得起就买,买不起就还我。”小贩伸出手,冲着折礼的手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归还珠子。
钱二附在折礼耳边低声道:“苏兄弟,你若真心要,五十金不是问题。”
折礼摁住钱二,哼笑道:“五十金我看你是痴想,这东西我今日就物归原主了,你又如何。”
那小贩瞪大了眼睛,似乎也没想到折礼会来硬的,随后他步子一转,一脚踢向折礼的膝盖,折礼毫不费力地躲过,嘴角噙了笑意,却猛然觉得手上一麻,再低头时,手心的珠子已落入小贩手中。
非道伸手去抓那小贩,却见他身形灵活,侧身下腰连带翻跟斗,三两步间已在两三米开外。
折礼见那两名落枬弟子已经注意到这边,拉住非道摇了摇头,他转身对钱二说道:“钱兄,你快快指着那小贩喊,抓小偷。喊得大声些!”
钱二领悟了折礼的意思,冲着那小贩放声喊道:“抓小偷啊!抓小偷啊!”
那小贩本来还站在远处笑得肆无忌惮,听到钱二叫喊满脸疑惑,正当时,他便看到两个落枬弟子已经执剑冲了过来,心道不好,三两下翻上了房顶,在那两个弟子追逐之下飞檐走壁逃走了。
折礼带着钱二追了上去,非道跟在二人身后。
有折礼报点,加上钱二的大嗓门,那落枬弟子很快便在折礼的指引下将那小贩逼入死胡同。
钱二站在胡同里喘着粗气,非道站在他身旁,那小贩随手一撑便翻过了墙,折礼已在那边等候,一把将他摁住,用法术制住他,二人躲在外边。
那落枬的弟子已经追到胡同中,见到钱二二人,问道:“那小偷人呢?”
钱二气喘如牛,伸手指向一旁的屋顶:“翻……翻上去了……”
那二人便顺着钱二所指的方向追走了。
折礼扛着那小贩,用法术封了口:“钱公子,借你府邸一用。”钱二应了,折礼便飞快地带着小贩消失在眼前。
钱二愣了愣,见管家匆忙追了过来,忙嘱咐他在原地等候那落枬弟子,待他们回来,给些辛苦费。
非道见他吩咐完,伸手拽了他,不消片刻,便也消失在原处。
“哎哟”,小贩被扔在地上,折礼自他怀中取了安魂珠,以灵力凝成丝线穿过,复挂上脖子,熟悉的灵力传来,折礼摩挲着失而复得的安魂珠,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院子里,钱二一个踉跄,落了地还仍有种虚浮感。他摸到椅子,一屁股坐下去。
非道瞧了一眼折礼胸前的安魂珠,在一旁落了座。
折礼解了那小贩身上的法术,道:“我原不想为难你,只是这件东西对我而言过于重要。”说着他从身上掏出二两银子递给小道,“这珠子于我而言确是无价之宝,但对你来说,也就值这些银子,二两白银,对普通人家而言,也是不少了。”
那小贩从地上站起来,拍着身上的灰土也不去接那银子,一脸气闷的样子。
“我这件东西,数月前被妖怪所夺,你又不肯告诉我从何得来,你莫不真是那妖怪的同伙?”
小贩怒目而视:“谁是什么妖怪同伙,你可别诬陷我。”
“那你究竟是从何处得来这珠子?”
小贩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不甚有底气地说道:“我走商的路上,看到一只浑身鳞片的怪物,不知道死了多久了,身上带着这玩意儿,还怪好看的,我便捡了来。”
“那你应当知晓,我说的都是实话。”
小贩闷闷地回道:“那我怎么知道,我还以为你们是那妖怪的同伙呢……”
“你叫什么名字?”折礼问道。
那小贩又带着不满和怯意瞥了折礼几眼,扯着嘴角小声道:“陆合辄。”
“你家里人呢?”折礼又问。
陆合辄有些不自然又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回道:“没有家里人,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那你从哪里来?去往何处?”
“这条商道外加青芜我都是常客,哪里热闹我就去哪里摆摊。”
折礼又摸出二两银子:“当作赔你摊子上那些东西的。我看了,你那些东西,除了我这珠子,倒没有值钱的。”
陆合辄又一脸不乐意地瞥了折礼一眼:“可就巧了,就这么件值钱东西,还被你抢了。”
“小兄弟,话不能这么说,那可是人家传家的宝贝,你收了这银子也不亏,就当拾金不昧的谢礼了。”钱二说道。
“早知道就不来这晦气地方了,不来啥事儿没有。”陆合辄又小声嘟囔着。
折礼转念想到喜儿早上说店里最近缺人手,他思忖道:“我看你身手不错,不如跟我回去,我们店里缺个小二。”
陆合辄拉着衣角想了半晌,问道:“有吃有喝有住吗?”
折礼点头:“嗯。但是你得答应我,手脚要干净,干活要利索,人要勤,别偷懒。”
钱二揣着手炉,露出一丝看不懂的神色。
陆合辄满口答应了折礼的要求,当下便拿了四两银子,跟着折礼回了肖家。
“喜儿,我给你带回来个伙计。”折礼进屋便喊道。
喜儿从后厨出来,但见折礼身后跟了个毛头小子,正四处张望,她秀眉一拧,把折礼拉到一旁:“什么伙计,哪有钱雇伙计。”
折礼把手放在嘴边,小声说道:“管吃住就行,工钱不用给。”
“哪有人做工不要工钱的?”喜儿五官皱成个包子,显然不信。
“给一点点就够。”折礼冲她做了个你放十万个心吧的表情。
“可是……”喜儿为难地说道,“眼下没有住的地方了……”
第53章 指冷玉箫未寒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折礼一面收拾着自己房间的东西,一面叹气。
上了楼,把东西搁在非道房里,折礼又叹了口气,谁能想到,楼上的客房住满了呢。
于是折礼搬上来同非道一起住,他原本的住处,腾给了陆合辄。唉!
“叹什么气,我不打呼不磨牙不踢被子不挤人,你不满意?”非道进来。
折礼心虚又尴尬地嘟囔道:“我……打呼磨牙踢被子挤人的是我……我这不是怕我自己吵到师傅吗?”
非道在桌边坐下,浑不在意地说:“我不介意。”
折礼愣了愣,摸着鼻子有些心虚,闻言只得乖乖将被褥放在床上铺好。索性这床还算大。
铺好之后,非道起身,到床边摸了摸,轻声问:“睡得惯吗?”
折礼倒了杯水,递给非道。
“你不是一贯喜软床?”
折礼笑了笑:“睡久了也就习惯了。”他又宽慰一笑,“人大概就这样,有人宠,才会明目张胆地娇纵。”
非道接过那杯水,捏了个诀,便见那床上的褥子,肉眼可见地厚实起来。
折礼无意识地睁大了眼睛:“……”
这就是至高无上的修为吗???折礼惊叹地看着。
“为何招了那人?”非道又问。
折礼回过神,瞧了一眼已拢在衣服里的安魂珠:“我这珠子丢的意外,回来得也意外,碰巧那湖怪死了,碰巧他能遇到那湖怪的尸体,碰巧他还不远千里来此,碰巧还遇着我在街头闲逛。”
折礼伸了个懒腰:“虽说无巧不成书,但,未免也太巧了。”他推开朝向楼下院子的窗,望着曾属于自己的小房间,露出狡黠的笑意。
非道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卯时。
圈里的鸡都还在睡觉的时辰,折礼飘飘然地立在床边,心想果真还是自己单纯了。
谁又能料到非道天不亮就抓他起来练功??
这还有天理吗?
“师傅,过几日便是年了,我们年后再练好吗?”折礼抱着床柱,闭着眼,虚弱地问。
非道已迅速穿戴整齐:“修行在朝朝暮暮,岂可惫懒?快些收拾。”
眼见撒娇无用,折礼叹了口气。
外头的天还灰蒙蒙的,但东方已有了镶嵌金边的深沉蓝色,今日想必会是个不错的晴日。
二人踏雪上山,来到昨日窥探落枬的那处山坡,山坡背面恰有一片稍矮的平地,隐藏在四面的树林之中。
也不知怎么就被非道寻到了这处宝地。
折礼扶眉。
“接着。”折礼回转身,接住从非道那处抛来的飞霜,随即他摘下腰间的凤箫。
那枚凤萧折礼其实老早就注意到了,但一直没机会问:“师傅,这不是知意园书房里那柄箫吗?”
非道垂首,他左手负于身后,右手随意转动那血玉箫,倒真似有几分当年的味道。
“我听闻师傅年少时,凭这枚箫便叫六派弟子望尘莫及,之后怎么封了呀?”折礼天真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