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同归 完结+番外[玄幻科幻]——BY:林漫
林漫  发于:2022年06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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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数的恶鬼在周靖耳旁低语,一双双赤红的眼睛瞪着他,想要将他拉扯进地狱。
  他再度站在那鲜血淋漓的地狱中,眼前陈列着数不尽的尸体,衣衫尽湿,鲜血淋漓。
  “夫人!夫人!”雨水中出现一抹鲜艳的红色,周夫人在众人搀扶下,昏了过去。
  “师傅?!”折礼冲上前去,以灵力护住周夫人。众人将她抬到卧室。
  “去请大夫。”非道嘱咐下人。
  下人匆匆而去,非道拽住折礼:“来不及了。”折礼不解地看向他,“那日替她驱邪时,我便发现,她腹中已是死胎了。”
  折礼难以置信地看向周夫人:“怎么会……”
  “那邪祟正是想借这死胎托生,被我们收服之后,胎儿失去了魂魄。”非道低声回道。
  他走出门去,推开了周靖所在的房间,折礼跟了过去。
  房间内空荡荡的,只剩周靖孤零零面如死灰地立在原地。
  “怎么回事,那个妇人呢?”
  非道捏了个诀,落在周靖眉心,他身上的灰败之气瞬间散去,整个人也如脱了力一般,倒在地上。
  “你们所见是一老妪,我所见,却是一抹灰烟。”
  折礼大惊失色。


第49章 终入迷途
  “呵呵呵。”阴冷的笑声再度响起,折礼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警觉地四下打量,只觉得又回到了大雄宝殿。
  “师傅,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折礼问。
  “跟我来。”非道又转出客厅,来到祠堂之外,折礼追了过去。
  “圣女像……不对,是山灵像!”
  “呵呵呵。”
  那诡异的笑声再度响起,如黄泉厉鬼,如指甲抠地,如泣如诉,如哭如笑,疯狂而阴邪,太过诡异。
  折礼警惕地转身:“师傅,你听到了吗?”
  没有回应,他再度转身,眼前的景象如纸上被蚕食,一点点泛黄、消散,折礼大惊失色,看向非道,他正肃然望着这方变换的天帝。
  待天光再度清明之时,佛香袅袅,佛影幢幢,外头风急雨骤,庄严的佛像笑容也异常诡异,折礼打了个寒战,没错,他们此时身处大雄宝殿。
  “师傅,你怎么突然带我回来了。”折礼疑惑不解。
  非道凝视释迦牟尼之圣像,冷然笑道:“是她带我们回来了。”
  外头咕咚咕咚的,折礼转身,外头往来的香客一个接一个栽倒在地。
  “刘书生……是个奇人。”渡衍摩挲着身旁的工具,“他跟你们一样,也是误闯此地,可除了我,他还看到我身后的山神。”
  “那是……连我自己都看不到的存在,但我能感知到。”
  “他用木头雕刻出山神的模样,竟然惟妙惟肖,是个面容冷艳的女子,他完工之后,我便从那木雕感受到了山神的力量。木雕与山神构筑了连接。我不懂。”
  “他好像特别痴迷于它,总是望着我的身后,说书中若有颜如玉,也应当就是这般圣洁。对,圣洁,她称呼她为圣女。”
  “师兄发现的时候,刘书生已经能用石头雕刻出完美的圣女像,并且,每座圣女像中,都有山神的□□。师兄拿走了那些圣女像。”
  “我知道刘书生不对劲,赶他走,他便住在精舍,师兄允许他随意出入。”
  “有一天,他来了,看到我身后空空如也,又走了。自此之后,我再也没再见到他。之后,听说了他的死讯。”
  “他死得很怪异,可又理所当然,被山神选中的人,所承受的精神力量是巨大的,因此我才选择了沉浸于雕刻之中,磨炼□□,以此忘却那种感受。”
  “因为它的影响,我看东西变得残缺,永远无法雕刻出心中的佛像。”
  “他带走了山神,却沉浸于与山神的连接之中,变得疯狂。”
  十一月,天空中翻滚着六月的乌云,白日变作黑夜,乌云中起了悍雷,闪电一个接一个照亮了天空,狂风撕扯着树木。
  寺中倒着一片香客和沙弥,纸伞在半空中打着璇儿,被吹翻在地。
  在这恶劣的天气之中,道衍虚弱地顶着风雨,寻到了大雄宝殿,他身上的袈裟已滑到了半腰,若非折礼扶住,他恐怕就摔在地上了。
  “渡衍……渡衍……”道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无力地指向后山。
  非道同折礼对视一眼,忙朝后头的院子赶去。
  风雨中混杂着哐哐哐的剧烈声响,伴随着渡衍的嘶吼,他仿佛正承受着难以言喻的痛苦。
  木门早已破烂,折礼同非道进入院子,便见渡衍正在暴雨中,酣畅淋漓地挥动手中的铁锤,疯狂地将院内的所有石像都砸的稀巴烂。
  雨点凶猛地砸在他身上,将他的袈裟冲落至腰间,露出古铜色的上半身,如一尊罗汉般凶神恶煞,用尽全身力量在院中打砸。
  他喘着粗气,目眦欲裂:“这人世已支离破碎,你我不过各取所需,魔道,人道,仙道,殊途同归。阴阳无界,黑白无立,浊清无分。”
  他声嘶力竭,仿佛要耗干身上所有的力气。
  折礼被眼前这一幕震撼到无言以对,滂沱大雨中,浑身湿透的道衍也来到了院外,他虚弱地攀着院门,心痛地转动手中佛珠,念起了佛经。
  “这人世自有定数,你我不过蜉蝣。魔道、人道、仙道,终是殊途,不可同归。阴阳有界,生死有命,浊清有分。尔有何德,能替人定生死,决善恶,分是非?”
  折礼眼见非道向前走了两步,立于天地之间,沉声斥责。
  风雨骤停,四下安静。黑夜好似张开血盆大口的怪物,山风猎猎,如同阴诡地狱中的哀嚎。
  他阖上眼,待再睁开时,眸中那抹艳丽的血红色,将眼前的世界,都染成了炼狱模样,却也更加真实。
  伴随着杂声的消退,宛如进入另一个世界的凉沁感攀援而上,直至心头。
  失了砝码的天平,已向黑暗那一侧无尽地倾斜而去。
  名为灵泉寺的漩涡之中,非道睥睨着失去遮掩的山灵。
  艳丽的女子漂浮在渡衍身后,她的身体并无实体,像白雾一般飘渺,海藻般的长发飘荡在半空中。
  她美丽端庄,圣洁无瑕,眸中无悲无喜,又似隽携无尽柔情,有孩童的纯真、少女的娇羞、恋人的炽热、母亲的慈爱、耄耋的通透。她目光低垂,嘴角含笑,却无一丝感情。
  女子惊世的容颜令折礼也恍惚了片刻,恍然明白,原来那就是山灵。
  “书中自有颜如玉。”折礼仿佛听到了那个书生的叹息。
  究竟是他催生了拥有如斯美貌的她,还是她点拨了彷徨于人世迷途的他?
  咚的一双,女子所附身的主人,此时正喘着粗气,如被抽去了力气一般跪坐在地上,他上臂撑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疲惫地掀起眼皮,越过非道,看向后头的道衍。
  雨水冲刷过他的面庞,折礼从那双浑浊的眼中,看到了绝望、解脱、压抑、痛苦,似乎是太过疲惫,他垂眸,低伏于地面,浸在那浑浊的泥水之中,无神地望着非道。
  道衍心痛地念了句“阿弥陀佛”,重重地叹了口气,垂下目光,手持佛珠,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已经陷入了自己内疚又痛苦的精神世界,打算不参与这场大义灭亲的义举。
  打量着非道的渡衍静默无言,打量着道衍的非道亦在等待,三人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直至非道手中的飞霜出鞘。
  夜空被霜雪剑气划破,留下一道虚影。渡衍瞧着那锐利的剑锋直刺而来,似乎得到了他所追求的幸福,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背后的灵陡然消散,出现在道衍面前,接下了这一击。
  飞霜自道衍身前转回非道手中,他露出毫不意外的神色,转身朝道衍看去:“我听闻山中有灵,若是为人所收服,亦能为其所用,灵本无善恶之分,却终染血为邪。”
  事情发生得太快,折礼只看到非道向渡衍出剑,但却是虚晃一招,飞霜实则刺向了道衍,而灵挡下了飞霜的攻击。
  他也向道衍看去。
  道衍停止了念佛经,说了句“阿弥陀佛”,抬头呵呵笑看非道:“施主果真心思缜密。”
  “看来所谓清心寡欲的僧人,也还是会这般鬼迷心窍。”非道冷淡地说道,“道即是道,无谓上上之道。人便是人,亦没有人上之人。道衍,你为众生,还是为自己,你可想清楚了?”
  道衍含笑而立:“我保山寺附近村镇人人安乐,这还不够吗?”
  “是你,是渡衍,还是那死去的书生?”
  道衍的笑意淡了下去,他以悲悯的神色瞧着非道:“大道终将以尔等残躯为祭,既求无上佛道,纵使一腔孤勇,我也愿背负苦难叩拜而行。”
  身后漂浮的灵凤目垂下,面带微笑,倒真有几分佛像的面容,它若隐若现,于道衍身后,等候指令。
  冥顽不灵。
  非道身边浮现灵莲。
  冰寒之意直冲而去,山灵凤目微抬,嘴角的笑意渐深,她微微启唇,邪魅如十二月绽放雪中的血色牡丹,娇艳绝美,危险诡异,令人心生畏惧。
  慈眉善目的僧人躬身,便将它自雪中采了出来,他沉浸于这朵牡丹的强大与美艳,直到鲜血化开地面的血,直到他的手被利刺贯穿,直到他的生命跟随尖刺流入花蕊,直到他倒在雪地之中……
  世界已只剩黑白,天在下,地在上……
  何谓死亡……
  是灵魂从身体这个容器中遁逃吗?它将去向何处?失去容器,它还会有思想吗?
  “师兄!”嘶吼声中,道衍呆呆地看着贯穿了胸口的尖锐之物,一双柔若无骨、若隐若现的手,曼妙地轻柔地穿过了他身体的核心,取下跳动的源泉。
  难以理解的温暖令她的神色愈发微妙。
  一切发生得太快,直到非道以灵力锁住山灵,她仍直勾勾地瞧着那颗扑通扑通跳动的心。
  而道衍,空洞地躺倒在地上。
  温热的血,喷溅得到处都是。
  渡衍费尽最后一丝力气,跪倒在地抱起道衍,泣不成声。
  原来失去了心,七情六欲还是在。道衍想出声,但他只能徒劳张了张嘴。
  很热。
  热意直烧到指尖。
  又很冷。
  冷到骨头直打颤。
  黑白的世界,地在上,天在下。终如阴阳交融,万物所归。
  道衍的眼睛失去了神采。
  他死了。
  天空之中,再度下起了雨,冲刷着眼前的一切。
  晕倒的香客纷纷醒来,相互搀扶着下了山。
  # 五、归时雪霁良宵


第50章 望处雨收云断
  处理完寺中之事,已是两日之后,折礼的眼睛彻底恢复,非道的手也好的差不多了。
  圣泉寺似乎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香客不断。
  折礼同非道经过大雄宝殿,殿内一片安详,那种如芒在背的突兀感,终于消失殆尽。
  外头香客如云,众生百相,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又仿佛什么都变了。
  道衍圆寂之后,渡衍接任了住持,以往不怒自威的人,仿佛一夜之间心态便老了不少,变得有几分和蔼可亲起来。
  禅院之中,渡衍将刘书生的事情前前后后告知给刘老头,又将那尊刘书生刻下的第一尊圣女像交给他。
  求得真相的老人哭得像个孩子,他站起来打骂渡衍,渡衍任凭他宣泄过后,老人便抱着那尊像,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圣泉寺。
  折礼同非道站在院外,渡衍出来,向他二人行礼。
  “大师早就知道道衍大师用山灵汲取力量了吗?”折礼问他。
  渡衍苦笑着点头:“若我当初能果决些,事情恐怕也不至如此……是贫僧错了……”
  “万物有灵,不可亵渎。妄图加以利用,终会受到反噬。”非道说,“人在欲望面前,格外脆弱,也不都是你的错。”
  渡衍向他念了句佛号。
  弟子从外头过来,向三人行礼:“住持。两位客人,周夫人在外头,想见见两位。”
  辞别渡衍后,折礼同非道去到周夫人处,她整个人清减了许多,神色憔悴,腹部平坦,眼中的光已消散。
  “本来还想着这两日去周府看望夫人。”折礼同她打招呼。
  周夫人勉强露出些笑意:“有劳二位了……我听闻道衍大师圆寂了,他于我有恩,我过来参加他的法事。听小师傅说两位不日将离开,便想着再见一面。”
  她又红了眼眶。
  “周夫人,节哀。”折礼本想出声安抚,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周夫人取出手帕,轻拭泪眼,“我十二岁那年,全村的人都被恶匪所杀,我当时不在村里,才侥幸逃过一劫。回家之后,村里幸存的几个人将大家的尸首掩埋,发现没有我姑姑的尸体,我便想着姑姑或许也同我一样,逃过了一劫。”
  “后来我同几位同乡一路流浪,在附近的镇子里找了份织锦的活儿,给铺子送货的时候,遇到了周靖,他是负责给商贾运送货物的镖头。”
  “那时我带他回乡祭拜父母时,便应当察觉到他的反常……”
  周夫人按住眼眶,痛苦地说道:“他手上沾着我们一个村子十来户人家的血,他怎么敢……怎么能……”
  “夫人,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吧。”折礼轻声安慰。
  “只可惜我腹中孩子……”她轻声啜泣,“周靖杀孽再深,可孩子是无辜的啊,我竟还是没能保得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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