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抽烟酗酒,也参与别人一起赌博。
晏时清有时回到家,看见满屋的烟雾缭绕混合酒气,满脑子只想逃离。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晏时清高中。
义务教育过去后,学费开始贵起来。
王流蔺不得不收手,一边去挣钱糊口,一边骂骂咧咧告诉晏时清,叫他一定要记得自己恩情。
王流蔺太久没干过苦活,只想纠缠赚快钱的方法,冲进赌博这条路,结果满盘皆输。
他被迫将父母给的房子卖掉还债,和晏时清搬进厂房。
生活一苦,压力堆积而来,王流蔺迫切地希望转移注意,于是他喝的酒越来越多,抽烟到肺部有时能咳出血。
在酒精也没办法麻痹神经后,他开始付诸暴力。
晏时清在他眼里成了造成这一切的罪人,王流蔺气血上头,一边打他,一边骂,嘴里念叨:
“——你这个瘟神为什么不去死。”
而在醉意结束后,看着血迹斑斑、布满淤伤的晏时清,王流蔺又开始害怕。
他跪下来求晏时清,用自己惯用的泪水,求晏时清原谅他。
他怕,怕晏时清以后真的让他孤苦一人,也怕晏时清去公安局告他。
王流蔺其实并不算一个性格很好的人,崇尚男 A 至上理论,喜欢夸夸而谈,总是欺软怕硬。
但是他哭起来的时候格外惨,惊天动地,晏时清应付不了这个阵仗,一时间慌了神。
况且,王流蔺蛊惑的话不断在脑内盘旋——
他说:“我是你的舅舅,你唯一的亲人,也是救你的大恩人。”
不能经常对晏时清动手后,王流蔺也找到了另外的解决方法。
他开始用赚到的丁点钱,进入嫖的行业。
厂房大婶每天能看见他带着不同的人进屋,最小的不过 18 岁,以 beta 和 omega 为主,偶尔掺着风情万种的女 A。
厂房不隔音,他干的那点破事楼上楼下听得一清二楚。
晏时清放学站在楼下,听见羞耻肮脏的声音,看着厂房居民望向自己戏蔑的视线,会一时间觉得自己不知去处。
他开始反抗家里那张沙发床,自己在厂房后的空地里翻翻找找,搭出一张架子床。
他对着松松垮垮的床,站在垃圾遍野的空地里,会想,要不就住在这里吧。
再也不要回去了,再也不要听讨厌的声音,如果在风餐露宿中死去,说不定对自己而言是一种救赎。
有点...... 讨厌活着。
晏时清想这里时,手指死死地掐住了自己的胳膊。
指甲深陷进肉,鲜血流出来,疼痛让他暂时忘却了这个想法。
晏时清最终拖着这张破破烂烂的床,回到了自己讨之入骨的地方。
在没有钱嫖,连吃饭都成问题时,王流蔺的注意力又回到晏时清身上。
他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挥之不去的 PUA 大师。
晏时清有长达一个月的时间浑身带伤,那是声称最爱他的舅舅亲手掐的。
他意识到这样的情况永远不会好,于是在某个冬夜找到了未成年保护协会,希望自己能得到所谓的帮助。
他没有成功,王流蔺将他求了回去。
“你怎么要走呢、你跑到那边去干什么?是舅舅对你不好吗?还是你想去那边告舅舅!”
当晚带着晏时清回到厂房的王流蔺,一边碎碎念,一边把晏时清的头按进彻骨的水池里。
冰水从鼻腔眼窝灌进去,发根被扯得生疼,晏时清不断地咳嗽,换气的频率却赶不上王流蔺把他埋进水里的速度。
王流蔺为了御寒喝了不少酒暖身,偏执地认为晏时清的叛逆是出自自己管理不当威严不够,于是变本加厉。
暴力带来的兴奋感传进大脑,让他觉得意犹未尽。
他看着 15 岁的晏时清,眼神惶恐忐忑,像被捏住了耳朵的兔子。
之前花钱买的小姐们可不会这么看他。
王流蔺舔着唇,带着变态的想法,抓着晏时清扔到他亲自搭的架子床上。
“我是舅舅、你要报恩——”
王流蔺的眼神发亮,他喃喃道,不知道是在命令晏时清,还是单纯认为这样能带来更多违背道德伦理的快感。
晏时清意识到王流蔺会干什么。
他剧烈地反抗,胳膊挂上了架子床上蹦出的螺丝钉,形成很深的一道伤口。
他将王流蔺推到那颗钉子上,自己跌跌撞撞地跑了。
王流蔺被砸得满头是血,但也同时找回一点理智,意识到自己侵犯未遂,于是畏罪潜逃。
直到又是半年后,他从少管所接回因暴力拘留的晏时清。
“你逃不掉了,小清。” 他那天格外高兴地抱住他,欣喜中又带上一点幸灾乐祸,“保护所都不要你,你只能和舅舅相依为命了。”
晏时清从兜里翻出小刀,对准王流蔺的腹部,冷冷地警告他不能靠近自己哪怕一步。
......
这些不光彩的内容晏时清删删减减,只说了个大概。
车内一时间陷入沉寂。
晏时清第一次对别人说自己的过去,担心自己表达不得当,又恐慌是不是内容太不能让人接受了。
他指甲深嵌入肉里,不敢抬头看祁燕的表情。
晏时清甚至已经挨到了门把手,做好了自己应该离开的准备。
但窗外景色却逐渐开始倒退,祁燕将车开走了。
祁九挪着过来紧挨着他,翻过晏时清的手掰开,抚着掌心月牙形的痕迹,轻轻放下一颗糖。
柚子味的,包装画着丑兮兮笑脸的糖。
祁九的轮廓被暖黄的车灯柔化,眼里似乎含了一团散不去的萤火,可能想找出些话安慰,但最后皱着眉露出不如何完美的笑容。
他推着晏时清的手指握住这颗糖,他说:
“我们回家啦,室友。”
第31章 偷亲
祁燕的车开得很稳,但晏时清还是止不住地发晕。
因为紧张而翻涌起的呕吐感姗姗而来,他的视线只落在自己的膝盖,整个人像是静止了。
晏时清到这个时候反而局促起来,祁九为了让他放松下来连起几个话题,皆以对方点头或者摇头结束。
一直到三人回了家,晏时清仍保持一言不发的状态。
桌上放了两副碗筷,菜还留在锅里,祁燕进屋之后利索系上围裙,对祁九仰了仰下巴:“带你朋友去逛一下吧,我去加个菜。”
晏时清没有这方面的意识,他甚至连简单的客套都不会,木讷地站在门外看祁燕消失在厨房。
“来吧晏晏。” 祁九为他找出一双新拖鞋,看他呆在门口一动不动地模样补充,“你别害怕。”
晏时清还是没有动作,于是祁九伸出手,犹豫了片刻后选择搭在晏时清手腕上,拖着他跨进门。
祁九的掌心温度很高,被他触碰的皮肤部位带来一阵针扎的尖锐触感。
晏时清指尖猛地抽动一下,还没来得及做其他反应,祁九就已经松手了。
“你真不用紧张,把这当成自己.......” 祁九说到一半,又觉得这句话对晏时清可能不具有什么共鸣,于是换个说辞,“把这当我们的家。”
祁九的家离学校很近,住在小区比较高的楼层,三室一厅,长期闲置的房间用作书房,临走前才匆匆忙忙给空床铺上床单,作为晏时清临时的卧室。
“出来太急了,很多东西都没来得及整理,明天放学之后再去逛逛看买点你需要的东西。” 祁九带着晏时清逛了一圈,一边打开卧室门一边碎碎叨叨,“床单是我的,但是是才洗过的,只有明天才去买,你今天将就着盖着......”
他回头看了一眼晏时清,说到一半的话便卡在了嘴边。
门外的祁燕忙忙碌碌,端着冒着热气的饭菜上桌,厨房暖黄色的灯光调到最大,明媚到觉得晃眼的程度。
卧室内的生活气息实在不是很足,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几件,床单边角还有没掀好的褶皱。
晏时清就站在了无生气的卧室之间,并没有表现得多喜悦,除去紧张感之后,心里就只剩下一片茫然。
祁九没再说话,走过去把床单捋平整,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啊,你是不是觉得有点......”
“你是不是觉得有点太快了?”
晏时清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靠只言片语揭开了自己的过去,又在仓促间决定了自己的命运。
他看着自己新的卧室,看着自己强行融进的家,看着不知所措的祁九。
晏时清呆愣地站着,手里还捏着祁九给的那一颗糖,糖衣边缘的棱角磨得掌心有点疼,但终于让晏时清找到一丁点真实感。
他与祁九长久对视,甚至在祁九挪开视线之后也依然盯着对方眉间,半晌才回答:“没有的事。”
晏时清用力捏紧那颗糖,过了很久才想起来补充:“我觉得很高兴。”
-
晏时清话还是很少,更多时候是祁九在聊。
在饭后祁燕直入主题地和晏时清聊了很多过往细节,更多地问了一些南区未成年人保护协会的事。
祁九自觉回避进了自己卧室,估摸着时间再出来,手里还多了一套新睡衣。
睡衣对于晏时清而言有点太小了,一抬手就能见到腰,左胸口那儿还有个小熊的刺绣。
祁九还能睁着眼说瞎话,朝着晏时清点头鼓掌:“我觉得挺合适的。”
临近十二点,这一天总算要过去,祁燕捏着眉心,催着两个学生去睡觉:“将就着先穿吧,明天再去买新的。”
祁九点头和两人说晚安,晏时清却扶着门,望向祁燕欲言又止。
祁燕大概猜得到他在想什么,于是大方地朝晏时清笑起来。
她和祁九笑起来时很像,眼睛眯起来,眉尾向下顺,整个人显得很有亲切感。
“其实来接你的路上我和祁九也聊了很多。” 她伸手帮晏时清理了理衣领。
“你不需要太顾忌自己的身份,你也不需要完全理解我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我和你应该都没办法立即把对方当成家人,但是你来这儿是因为相信祁九,我接你过来是为了祁九。” 她说,“剩下的事情就以后再考虑吧。”
这样的一天对三个人而言都太漫长了,彼此的房门阖上,但却谁都没办法睡得安稳。
祁九睡得断断续续,迷糊间听见祁燕在和谁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语速却放得很快,好像在吵架。
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直到声音完全消失了才起床,揉着眼睛准备去倒杯水。
谁知他一出门就看见正对着自己房间站着的晏时清,紧盯着自己卧室门,像跟柱子一动不动。
“你——!” 祁九吓得一激灵,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到凌晨三点,“你怎么不睡觉?”
晏时清下半身留着松松垮垮的睡裤,上衣换回了自己原有的白色短袖,也没有穿鞋。
他听了祁九的问题晃了下脑袋,像没找到很好的答案。
晏时清不知道站了多久,想向祁九走过去,迈开腿时反而是向后颠了一步,晃着身体站稳。
他腿已经站麻了,只是自己没有意识到,又后知后觉自己这种大半夜盯着人家房间不睡觉的行为是不对的。
晏时清皱着眉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半垂着头看自己赤. 裸的脚背,嘴唇抿得更紧。
他整个人在祁九看来,就是无措又局促。
祁九拿他没办法,他好像真的在教一直刚捡回家的流浪猫,一步一步地带他融入到自己的环境中来。
祁九没养过猫,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在晏时清的关系之间找到敏感的平衡点。
于是他从狠狠吸一口气,垫着脚有些莽撞地揉乱了晏时清的头发:
“你过来!”
晏时清懵懵懂懂地,被祁九拉去了落地窗台,又被半强硬地按着坐在地板上。
他看着祁九把厚重的窗帘拉开,城市中心的夜晚永远不会安静,窸窣声响随着夜风一起灌进来。
祁九掀开了窗帘便转身走了,没有一同坐下的意思。
晏时清头就像装了捕捉仪,只跟着祁九的动作转,看到祁九要走时心中一凛,在擦肩而过时立即拉住了他的手。
“干嘛?” 祁九半好笑半无奈地盯着他,“我去给你倒杯水。”
晏时清眼睛眨也不眨地望他:“我不喝。”
“我渴了,我想喝。”
晏时清还是没有动作,他的指节与祁九上下相触,没有半点要松开的意思。
祁九叹气:“那你和我一起。”
晏时清这一次的动作很快,他迅速站起来,手还是拽着祁九不放。
...... 黏人精。
祁九这么想着,却没打算挣脱,带着尾巴一样的晏时清去倒了两杯水,又进卧室把被子挪去了阳台。
阳台上铺了毛茸茸的毯子,祁九让晏时清坐在毯子的里侧,被子横放在两人之间,又在两杯温水里扔了两片自己种的薄荷叶。
他们住的楼层高,能俯瞰大半街景,祁九揉着眼睛朝楼下望去,轻声说:“我不管什么时候睡醒,总是能看到有人还在晃荡,所以觉得我们城市应该不会睡觉的。”
“我妈以前忙,经常和我做了晚饭哄完我睡完觉就又出门了。”
他找了好一会,终于在街角发现一个蹲着抽烟的人,于是带着得逞的表情指给晏时清看:“我半夜起来看到家里没人又不敢一个人睡觉,就喜欢跑在阳台上睡,幻想着下面有很多人陪我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