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虞流淮哪里听不出来其中的潜台词,开口道,“爱你,一直爱你。”
“会一直爱你。”
那句承诺,是江半多少次午夜梦回的记忆点,有时候会给他带来丝丝快乐,有时候也只会让他更加痛苦。
其实,人长大后,就知道,很多年少的话,都不能去细究,没有几对年幼的爱人,能真正走到成家。
那个时候的爱情,还不如现在一份可以治愈他的薄荷草兔粮,他可以为了找兔粮跋山涉水,可是他已然做不到为了一份爱情,付出很多精力。
胡萝卜汁快喝完了,江半在考虑该以什么合适的速度和路线,逃出这个房间。
“在想什么?”
不知道男人是何时出现在兔子的身后,轻缓的一个动作,就将整只兔子给直接抱了起来,毫无预兆的,吻上了那个粉粉嫩嫩的兔子耳朵,绒毛落在唇上的触感,绵软、香甜。
兔子果然是甜的。
但明明这种生物喝的胡萝卜汁是什么味道都没有。
手缓缓的动作,抚过江半的脊背,捏住他后颈处的皮肉,声色低沉,像是在蛊惑不谙世事的兔子:“答应跟我,你想要什么都有。”
什么都有……会有爱吗?不管是作为人的江半,还是作为兔子的江半,最缺的莫过于一份完全容纳他的感情。
“什么都有”这样的字眼,足够刺激到兔子的心,他发现自己,仍旧无法抗拒来自名为虞流淮的诱惑,他抬起头,“你能……再说一遍你成年礼那天晚上,对我的承诺吗?”
只是要一个曾经说过的话而已。
并不是什么很过分很难为人的事情。
只是江半没有料到,虞流淮的脸色瞬间变了,眼中不觉露出了点点凶光,但很快就被压了下来,对方低声的警告道:“别提过去的事。”
江半这才注意到,虞流淮的无名指上,带着一圈指环,上面雕刻着的字母——TT,显然不是虞流淮的名字缩写。
江半感到疲惫和遗憾。
第04章 给他个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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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兔子还是被人带走了,没有过多的挣扎,他只是冷眼看着酒店的管事,拿着曾经签过的五年合同,笑容满面的递给虞流淮,将其作为谈生意的一个砝码。
江半脸上看起来波澜不惊,实际上却是直接把装着胡萝卜汁的玻璃瓶捏出了一点裂痕。他又开始发呆,知道自己以后的东家,换人了。
幸好,那个男人并没有同他上一辆车,这多少都能让江半松了口气。
车里全是兔子不喜欢的油烟味,他反反复复的调整呼吸,尝试着调整一下心态,不如……把虞流淮当做以往那些难缠的客户一样对待?
或许这是他们如今能够和平相处的方法之一。
但在心里想了无数个“对待”的准则后,兔子卑微的发现,没有一条是他愿意用来对待虞流淮的。
车子缓缓开进一个富人区,江半想过虞流淮现在很富有,但没有想过这C区的一连几栋别墅全是他的。
安排他入住的是虞流淮的特助,姓刘。刘特助直接把江半带到了主楼里。站在阳台边,一眼无际是这一整片开阔的土地。
兔子粉粉的鼻头稍稍动了动,闻到了一种叫做金钱的味道。身子稍微往前探,还能看到左侧的公园,但那里并没有什么人在悠闲的逛着,仿佛只是个装饰物而已。
江半其实想要的不多,房子不要太大,够两个人生活就好,如需必要,可以再养一条小汪,大狗就算了。
然而,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不能如他所愿。
“兔子先生,这是你的房间。”
门是关着的,刘特助示意他自己推门。
江半的心不知为何的,无端端跳快了几下。紧接着,他看到了一个无比巨大的……
铁笼子。
不对,准确来说,是一个装饰成铁笼子的房间。里头的东西显然是给兔子准备的。胡萝卜的抱枕,胡萝卜的床单,连墙上的壁画都是胡萝卜。
江半立刻意识到那句“在院子里养只兔子”是什么意思了,完全是字面上的含义。这是不把他当成人看,直接当成宠物养着了。
主人养了一只茶杯兔,记起来就来笼子边看看,投喂几根胡萝卜,逗弄几下?!
兔子终于感觉到生气,整张脸以一种极速的速度灰败,变得青白交加。
他万万没想到,虞流淮不再爱他就算了,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一个还活生生的人。
江半不想留在这里了。
这个念头犹如一点就着的火苗一般,不想再多废一句闲话,兔子矫健的身躯微微弓起,双腿曲成一个漂亮的弧度,眨眼间整只兔子就消失在这个铁笼前。
好似这个变故并没有惊动到一旁的刘特助,这人只是拿起了对讲机,不带任何感情的说:“兔子跑了,追。目测异生能力……跑得快跳的高。”
地面忽高忽低,兔子胃里还未消化的胡萝卜汁开始晃荡出水的声音。他感觉到有些犯恶心,但眼下不可能停下来,谁能料到这里有没有危险。
江半猜的没错,都已经被带了回来,怎么可能轻易脱身,他暗骂自己一声蠢,时隔多年还看不清人心易变。
架在另一栋高楼上的瞄准镜里头,紧紧跟着一道疾速的白色身影,隐隐约约能看见镜头里那双兔子眼睛透着诡异的红光。
没有猎枪可以轻易打中疾速运动的物体,但如果兔子身上被装了定位器,再依靠整个别墅区稳固细致的星图推演移动的路径,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可以击落目标。
狙击手的神态自若,瞄准的光圈始终以高速又稳定的角度微调着瞄准目标,他们只是在等待一个命令。
对讲机传来了一个淡漠的声音:“留着命。”
十来把枪口立即飘了烟,数十发子弹以一种特定训练过的角度袭来,逼得兔子绕了好几个角度逃命。猎人的陷阱早就布好了,紧凑严密到像一团凝结在空中的巨大蜘蛛网。
硬生生把兔子逼在一个尖细的楼顶处停了下来。他在微微喘着,脸色看不出多狼狈,只有江半知道,肚子里那团甜腻的液体在叫嚣着翻滚着,他很想吐出来。
细微的风擦过扬起的兔子耳朵,江半不过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就已经知道自己今天是走不出这个铁笼子了。
他轻轻抬手,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不会再跑了。毕竟无论子弹打在身上哪个部位,都是会疼的。兔子犯不着跟自己过不去。
“目标人物投降。”是最后一位狙击手的声音。
对讲机滋啦了一声,而后传出来的声音很平静,却足够让人畏惧:“给他个教训。”
狙击手答应了一声,带着护指,缓缓的扣动了扳机。
江半没躲,微咬着牙关,默默承受那一小股冲撞力袭来,肩上一疼,血液还未渗出衣物,就嗅到了夹杂着烟火味的血腥气。
整只兔子顺着冲击力,失了力气,缓缓坠下了高楼,虽不至于昏迷,但他应该识时务。
确实,兔子如料想般的那样,并没有摔得骨头四分五裂的,因为有人在他即将触地时单手接住了他,顺势还将他接进怀里抱着。
“已接到兔子先生。”是那位许特助的声音,“已经安排好了今天晚上的食物。虞总是想过来吗?需要我去接您吗?”
江半听不到见面的声音,但他不想再见到虞流淮了。
新鲜的胡萝卜汁被端上餐桌,还微微冒着热气,江半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并不想去拿,坐在一边冷眼盯着那小团热气,百无聊赖的计算着它的冷却时间。
冷了,就没有理由强迫他喝了吧?
只是没有想到,在两个时辰后,某个男人风尘仆仆走进客厅时,就随口交代了一句:“重新端一杯上来。”
“是。”
餐桌另一边的兔子听到声音后,明显的往角落缩了缩,这一动弹,就扯到了肩上的伤。但实弹还没有取出来,血液只渗出了一点点。
虞流淮看了他一眼:“过来,我给你处理。”
“哦。”江半装的很乖,实则慢吞吞的走去对方身边,客厅也才那么点大,活生生给他走出几万里的感觉。
“快点。”
“哦。”江半内心啐了一口。
虞流淮穿着一身深黑色的西装,头发经过了仔细的打理,发量可观。长的这一张脸,也足够让人为之疯狂。
但江半觉得,这都不如以前只穿着简单T恤衫的虞流淮,现在这样人模狗样的,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紧接着,衣领被暴力的撕开了,本来就沾着血,有些甚至是凝固了的,这一扯,可把江半疼坏了!但他咬着牙没说什么,甚至一声都没哼。
娇气是因为身边的人值得他去撒娇。可现在的虞流淮,分别了好几年,只会叫人把兔子打下来装回笼子里。
大抵是失血有些多,江半的唇色发着白,一大截锁骨露在外头,竟觉得有点凉。
“为什么跑?”指尖轻轻按压着刚缠上去的绷带,虞流淮似笑非笑的开口,“不喜欢就换一个房间,毕竟兔子娇生惯养。”
“……”
江半并不给他好脸色看,甚至心里在想,嘿,这说大话的家伙,有能耐就将这里的部署给通通撤走,是个男人就一对一干一架!
“不说话?”虞流淮单手捏住兔子的下巴,强硬着将人转了个方向看自己,“怎么?我是养了只哑巴兔子吗?”
“……”江半的脸惨白惨白的,还带着点病态的红,密长的睫毛细微的抖动着,最终选择了服软,“我只是想出去透口气,先生。”
“可以,我明天带你出去。”
“……”其实,江半更想自己出去走走,哪怕最后一定要回来这里。
“兔子不会说话,是要去看兽医吗?”酷似威胁的话从男人嘴里轻飘飘的说了出来。
“对不起……”江半约莫是思索了几秒,才不尴不尬的回了个称呼,“先生。”
“喝完它,去洗澡。”虞流淮终于觉得是自找没趣了,不耐的拉开了椅子站起来,居高临下的下达命令。
“哦。”
江半目送他走上楼梯,直到确定这个人短时间不会再出现的时候,才猛地一回头,直接扬起手,把跟前的胡萝卜汁杯杯掀翻,营造出一副自己不小心碰到洒了的模样。
自以为很可以,只是没想到一回头,正对上一双没有情绪的眼睛时,兔子吓得心一跳,直接就地缩成小小的一团,软软的兔耳朵收了起来,卷成球球藏匿在脑袋后,惊恐万分的互望着。
“洗澡。”男人看起来并没有生气。
江半难得的松了口气。
小时候也是这样的,他不喜欢喝牛奶,就瞒着管家把牛奶偷偷给倒了,一连好几天都没有被发现,只不过最后被虞流淮瞧见一次,就按着他强行灌了进去。
第05章 麻辣兔头好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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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可惨了,足足被虞流淮抓着念叨了一个下午。
——“半半!听话!”
——“就算喝了,也不会真的长高的!好哥哥,就不喝嘛,你不要告诉管事叔叔就好了。好不好嘛?好哥哥,好哥哥~”
少年的江半,撒起娇来,那叫一个得心应手。一边撒娇还一边往人家怀里扑,像只扑棱蛾子似的,在虞流淮的怀里扭啊扭的,也不怕扭伤了腰。
——“不行,羊奶你不喝,牛奶也不喝,鸡蛋也不吃,这样怎么均衡营养?”
——“哎呀~半半不想喝啊!”
——“乖一点,我喝一半,你喝一半。”
那时的虞流淮很喜欢摸着自家小少爷的发顶,然后揉成一团糟,再低声好气的哄着人。
可惜了……
往事不可追,怀念也没有用。
江半洗完澡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身上的绷带,也被笨手笨脚的兔子爪子,给弄湿了一些,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他走着回到了那个铁笼子里,拿起吹风机开了最小挡,热乎乎的暖风吹起耳朵上的小绒毛。
这耳朵真软乎,闻起来有一股奶兔子味道,很特别,还挺好闻的。当然,如果这不是长在自己身上的就更好了。
江半没有选择睡在床上,而是拉着胡萝卜抱枕和毯子,缩到房间的角落里,给自己简单的搭出一个小窝来。
缩进小窝后,露出小半个侧脸,白色的发丝有些炸了毛似的扬着,显得几分乖巧可爱。
这片别墅区是危险的,但目前来说,至少这一角是安全的,如同一个简陋的兔子庇护所。
只是……庇护所还没躺热乎,下一秒,门就被打开了。
兔子耳朵从被窝里蹭的一下钻了出来,他警觉的看着忽然出现在门外的男人。心里暗叹,怎么回事,这人走路都没有脚步声的吗?!
“有床不睡,躲那里做什么?”虞流淮已经换上了一身居家的睡衣,稍微掩盖了几分身上的不近人情。
兔子被他抓了起来,两条腿扑棱着在空中折腾了几下,就被重重的扔到了非常硬的床板上。
连张柔软舒适的床垫都没有!为什么要睡床!
江半终于忍无可忍了:“虞流淮!你这么粗鲁干什么!你这几年,修养都退化到脚底上了吗?!”
虞流淮微微低下头,眼底余光冷冷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我从小没爸没妈的,确实没什么好的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