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半难得的后悔了,他早上应该多吃点东西的。
那个人大概是真的想饿死兔子,然后继承兔子的……胡萝卜金币?
嗯哼……好饿。
在肚子叫了第不知道几次后,兔子终于认命了。他期期艾艾的从小窝里探出头,露出一双眼睛,红色的,是这个房间里唯一的光亮。
他并不怕黑,大概是因为他现在的视力在黑夜里也看得见东西。
兔子搜索了几圈,才看到这个房间里,压根就没有开关的东西,哦,抬头一看,连几瓦亮的灯泡都没有。
啧。
小气鬼。
虞流淮个王八蛋。
不由得,他忽然想起了夏贻的那句“服点软”……兔子深深的吸了口气,肚子咕噜咕噜的跟着二重奏。
罢了罢了,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兔子没有选择从温暖舒适的临时小窝里出来,而是慢悠悠的、一点点的、极为认真谨慎的,把小窝挪腾到门边。
他扣了扣门,出声道:“先生。”
自然是没有人搭理的。
江半在酒店也是做了蛮久了,知道那些刁钻的客户是喜欢听人求饶的,有次逼得一个服务生哭的满地打滚才肯放人。
江半做不到那么失态,他宁愿忍受暴打和更严酷的惩罚。
比如没收他的胡萝卜金币。
“先生,我错了,”兔子扯着嗓子干嚎,心里想的却是:错在不应该去关心你。
“你放我出来好不好?”
“先生……”
兔子又期期艾艾的叫了大半天,声音慢慢低了下来,肚子却叫得愈发的响。
忽然一阵轻音乐从床板响起,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密闭房间里,格外的突兀和刺耳。兔子吓得一瞬间护住了右手,转过身时已经弓起了腰部,做出防御的动作来。
那光亮在床头柜上,是一部手机。
他不敢去接。
但在铃声的末尾时,兔子还是蹿出了小窝,一秒不到就接起了电话。
“我不在。”
是虞流淮的声音。
兔子叫了大半天,这会有人回应他,他却像失了声一般,听着手机里沉闷的呼吸声,他良久才问道:“你……您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电话那头似乎是在喝水,有类似茶杯放下来的声音,那人继而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声:“不知道,别问。”
肚子咕噜咕噜的响得很厉害,江半脸色一热,居然有些害臊的捂住了手机,但这并没有用,对方挖苦又刻意的话语传了过来。
“兔子不是食草动物吗?床板也是木头,咬不动?”
“……”
“看来你还是不够饿。”
江半又又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个男人狠起来是真的会让他这么做的。
他看着所谓的床板,冷冷硬邦邦的,用了毕生能够用到的演技讨扰:“先生……你不要让我吃床板好不好,吃了会不消化的,求求你了……”
一股恶心感涌上了喉头,又被兔子强行咽了下去。他什么能力都没有的时候,也是这么求着洞穴里的那条蛇的。
蛇养着他,是为了吃他。
虞流淮看起来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先生……你能回来陪陪我吗……这里面很黑……又冷……”
对面一直没有说话。
“先生……”
啪嗒一声,通讯直接被人挂断了。
江半看着那个逐渐暗下去的手机屏幕,良久没有动弹,后来发觉他没有这个手机的密码,除了拨打报警电话,毫无用处。
可是,报警电话也不管异生者的纠纷的,更何况是一只没有钱的兔子。
江半又缩回了小窝里,翻了个身把整只兔子都埋了进去,这次连耳朵都没有露出来,把自己裹成一颗白色兔球汤圆。
虞流淮这个人……真的是油盐不进,他正常讲话也不行,声音重了也不行,撒娇也不行,真的是人愈发的年岁长,脾气也愈发的古怪。
兔子把耳朵盖在眼睛上,胃里不断的翻涌着,好像有只手在其中作弄,时而拧紧时而翻搅。
睡着了就好了……
睡着了就不饿了……
他做不到真的像虞流淮所说的那样,去啃床板,首先,就算是兔子,也是会挑新鲜的嫩草吃的,其次,他的牙口并没有那么好。
虽然他一开始作为一只新鲜出炉的奶兔子的时候会磨牙,但他早就学会了克制这种生物本能,他还是想做个正常人的。
……
午夜十二点,门终于被轻轻打开了,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他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碗热腾腾的胡萝卜粥。
男人把东西放到床头柜上,却在床上找不到一只嗷嗷喊饿的兔子。末了有些不耐烦的用手机照亮,才看见了角落里缩成一团的东西。
脚步声很响,兔子一下子就被惊醒了,江半下意识的把自己缩得更里边,右手藏到背后,缩进宽松的衣袖里。
“出来。”
小被窝抖了抖,兔子果然是很容易受到惊吓的小东西。
虞流淮并没有深究,而是将兔子连同整个窝抱到怀里,坐回床上,一勺一勺的喂兔子喝粥。
两人都没有开口。
江半在几勺热乎乎的粥下肚后,才抬眼去观察这个男人。原来……服软和讨好,是真的有用。
他好像找到了能和现在的虞流淮和平相处的一点技巧了。
粥不多,几勺就喝完了。
可江半还是觉得饿。
虞流淮在收拾碗筷,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兔子,直接想起身。
但兔子才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小手捏住了对方的衣角,见对方没有反抗,他才慢吞吞的往人家怀里钻过去。
虞流淮目光下垂,落在兔子黏着他的手臂上,微微皱了眉:“做什么。”动手动脚的,他有些不满。
虞流淮又问道:“你以前也是这样的吗?”这样玩弄人心。在那个电话里也是,跟要哭了似的,黏黏糊糊的说一些逾矩的话,回来却睡着了。
兔子不懂他在指什么,疑惑的抬起头:“什么?”
虞流淮的耐心总是那么一点,脸上明明白白的摆着不耐烦的情绪:“我说,你以前也是这么指使我的么?”要我回来陪着,自己却睡着了。
兔子忽然坐正了些:“我没有!”
江半迟来的感到有哪里不对劲。他们以前怎么样,虞流淮不记得了吗?!为什么要问他这种话?
以前他只是伸个手,虞流淮都知道往他手里放糖果。哪来的支使可言?!
兔子紧紧的盯着对方看,试图从他那些细微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又道,“过去……你很疼我。”
你什么都肯为我做,都不用我多说。
虞流淮像是听见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一样,把兔子从怀里推出一些距离,“我很疼你?我那时就跟你上过了吗?”
还没等兔子说话,虞流淮就自我肯定:“是上过吧,食髓知味,才对你百依百顺。”
虞流淮并不掩饰他的记忆受损,毕竟曾经两个相熟悉的人重新在一块,过久了迟早都会知道的。
他从这副躯壳里醒来,拖着一副快将灯枯油尽的身体,心脏里甚至还保留着那种肝肠寸断的痛意来。他倒是想了解,为什么他那个时候那么蠢。
日夜思索,都完全不能理解过去的所作所为。是什么让他这么喜欢这只兔子,对找上门的亲生父母视而不见。
又是凭借着什么样的心情和意念,在江家的最后一夜,心甘情愿的同那伙人离开的。
譬如此刻,他说着恶劣的话,看着兔子难受的模样,心里也没有多大的快意。
果然,那只兔子,眼睛里开始泛红了,好不可怜。
“虞流淮……你怎么了?”兔子支起一半的身子,眼中很破切,嘴角变得无比的僵硬,鼻尖都在小幅度抖动,看得出来克制不住的慌乱。
“你……”恐惧和慌乱一下子占据了兔子的整个胸腔,那些细枝末节终于在江半的眼中被无限的放大。
重逢那一天,这个人念着自己的工作牌,确实是一种不认识的语气。
他当时以为是岁月早已洗刷掉过往的感情,却没想到另一种可能,或许这个人根本就不记得了。
从那场计划缜密的行动里,每个人都无法独善其身,更何况是身为养子的虞流淮。
“啧。”
“别露出这样的表情,”虞流淮轻蔑的看了一眼,“就算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江家留给我的东西,也足够我恶心了。”
房间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兔子没有反驳,他像是听不进这些刻意说出来的责难的话,有什么地方在隐隐作痛,忽然一股怨怼涌上心头。
“你居然说你忘了……”兔子开了口,甚至连呼吸都是急促的。
“忘了就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否定过去吗?!”
“你求证过了吗?你现在在听谁的差遣?你听到的就是真相吗?!”
这还是兔子重逢来第一次真正的发火。
第09章 出逃小娇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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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口而出的言语让兔子有些后悔,但他失控的情绪,并没有能让他继续停下来,他干脆闭了嘴,暴躁的跳下床。
有一股气在体内乱撞,逼得他在这一个小小的房间里,几乎是以疾速的速度在踱步。
这给虞流淮留下的,是一个又一个残影。
在看到第四次晃过虞流淮面前,而他伸手抓不到兔子的时候,莫名其妙也沾染上暴躁的情绪:“够了!”
“跑什么跑,迟早把你腿打断了!”虞流淮说完,又猛地停住,心霎时间一凉……
他看见了兔子停下来后眼角的泪光,还有一滴未擦净的泪痕。默了默,放软了声音:“真相就是你父母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祸不及子女,所以,你最好老实点。”
以后,别在电话里说那些可怜的话。
虞流淮不再跟兔子涡旋了。
“饿了自己找吃的,别给我打电话。”
江半看着人消失在门前,才恍然的回应道:“好。”
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一味的待在虞流淮的身边,根本不可能解决任何问题,他们现在已经开始了无端的内耗了。
兔子抿了抿嘴,看着大开的房门,眼里的光忽明忽暗。
“我走了,虞流淮。”
因为想知道真相,想知道这些年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所以,兔子不得不要走了。
“虞流淮……”
没有人回应他。
江半狠了狠心。
事实证明,兔子若是真的要跑,根本不可能因为一颗子弹就被迫留下来。
大不了争个你死我活而已。
……
江半到了一个偏僻的小镇时,已经是夜晚了,星空黯淡,路面上有几堆燃烧着的松木,飘起了一簇簇的黑烟,顺着月光照射的方向飘忽而去。
这里,显然刚刚是有生物存在的。
兔子身上挂了彩,单薄的毛衣透着风,隐隐能看到里面透着血光。江半一步一步的走,这里没有人类。多的是异生者,而眼下都躲了起来。
窄巷深处灌着风吹,发出一阵阵令人害怕的回响。兔子手握着一把小巧的手枪,左手捂着下腹的创伤,一点点循着味道走。
他赤着脚,脚上也粘上了粘稠的血液,走在路上一拐一拐的,看样子随时都能倒下去。
虞流淮雇佣的阻击手,是真的想要他的命。他不禁有点想笑,这刚领完证就想丧偶,也只有虞流淮能做出来这种事。
路过一旁的小山丘时,兔子闻到了一点点花的香味,那是几簇不知名的小白花,他把花摘了下来,捏在手里。
软绵的兔子耳朵终于有了扬起来的弧度。他小心的抹去花上的灰尘,却不小心沾染上一点血迹。月光下,他的脸色同花一样,显得极为苍白。
路口有个路灯一闪一闪的,最终砰的很小一声,彻底不亮了。路灯下的车库,那是兔子最终的目的地。
他抬手轻轻敲了敲那个车库的铁门,长长的睫毛阴影下,是一双藏着痛色的眼瞳。不知道是因为近乡情怯,还是感觉到自己混成这样回来有点难看,声音都是小小的。
“勾勾……我回来了。”
声音不大,却有人速度的开了门,就好像这人一直在门后等着他一样。
年久失修的铁门发出一阵嘈杂的声音,兔子的耳朵随之颤了几下,抬眼看出现在眼前的高大“人类”。
“勾勾。”这是一只藏獒异生者。
藏獒哼了一声,便支着兔子的双臂给抬了起来,上上下下的检视,在看到枪伤后,眼神倒是一冷:“你不是说他爱你?”
江半不敢答话。
软绵绵的任由对方提溜着。
“我就说,兔子最容易心软,也最容易被人骗走了。”又有另一个声音在调侃。
兔子乖乖的受训。
那颗子弹虽然说没有伤到要害,但仍然要了兔子小半条命。一个镊子快准利落的落刀取出弹口,仍然有一小簇的血液四溅,很快就被按压住了。
除了藏獒外,车库里还有只火红毛发色的狐狸,她闻到了血腥气,踩着高处的机械车身跳了下来,瞬间一堆尘土漫天扬起。
那动静太大了,把兔子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等身下一痛时,才发现有消毒水直接触碰上了血淋淋的伤口处。
兔子的腿上还有一小片皮肤受伤很是严重,但他似乎没有多大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