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你有病啊!”听完少年神经病一样的解释,他吓得脸色苍白,但还是壮着胆子回了一句,边说边迅速往后退,与少年拉开距离。
“你说什么?”少年的脸色变得比翻书还快,表情冷了下来,从宽大的衣袖里飞出两道冷光。
那两道光在空中化作了锋利的刀子,扎进了他身后,与他撑在地上的胳膊肘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直到现在,这人才意识到自己真的遇到了妖魔鬼怪,这东西是真实存在的,他看着眼前的少年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
少年像是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在他惊恐的表情里露出满意的笑容,用舌尖卷走了唇齿间残留的血,像是对待垃圾一般把脚边的尸体踢开,慢慢朝他走去,边走边问他:“那你现在相信了吗?”
“救...救命!救命啊!!!!”他一边喊一边往后挪动身子,只想要离这个怪物远一点。
“我在问你话呢!”少年的脚步顿住了,那双眼在夜空下格外明亮,散发着不同于寻常人族的光,他弯下腰来凑近了些,继续问道:“你现在相信了吗?他没有传谣。”
“信...信了!信了!”他连连点头。
“太好了。”少年的笑容变得异常天真,随后歪着头看他:“那我现在就送你去找他,亲口跟你的朋友道歉吧。”
说着少年的手如同一把锋利的刀,迅速朝着这头伸过来。大概不会有人理会他的呼救了,因此他只能呆呆地愣在原地,等待着死亡降临。
突然,一束光横在他面前挡住了少年的攻击,将人弹开了一段距离。来者挡在了他面前,与对面站着的少年相对,气场异常强大,周身都散发着淡淡的光。
是岑泽霖——
区别于以往的吊儿郎当与不务正业,此时的他仿佛换了一个人,那张脸在路灯映照下格外的严肃认真。
对面站着的少年仿佛感应到了什么,迅速往后撤了一步,试图将自己藏进阴影里趁机逃走,却被岑泽霖抢先一步发现,后者迅速拦住了少年的退路追了上去。
“别想跑!”岑泽霖边说着边伸出手,抓住了少年身上的披风往下一扯,兜帽扯掉了,少年原本藏在阴影里的面容迅速暴露在空气当中。
这一刻,岑泽霖如同看见了鬼魅一般瞪圆了双眼,手里的力道也不自觉地松了。
这是一张与他极其相似的脸,除了年龄看上去要小几岁,眉眼轮廓几乎一模一样,而记忆中的这张脸要比现在有温度的多,像是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活力与温暖的小太阳。
“锦霖......”岑泽霖喃喃道:“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少年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眼神里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他趁机往后撤了一步,笑嘻嘻地看着岑泽霖:“你的眼睛好漂亮,能送给我吗?”
“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哥哥。”岑泽霖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完全无法把这个人与过去的岑锦霖联系到一起。
少年根本不理会岑泽霖的疑问,直接冲着他袭过来,试图挖走他的眼睛。而岑泽霖却像是傻了一样呆呆地愣在原地,完全没有要躲闪的意思。
眼看着锋利的指尖就要戳进岑泽霖的眼睛里,少年的眼神突然变幻了一下,硬生生地在即将要触到岑泽霖的眼睛时停住了。他的表情明显挣扎了一下,仿佛内心在做着激烈的斗争,一会儿凶狠一会儿平静,整个人像是坏掉了一样。
“锦霖,你怎么了?”岑泽霖伸手去握他的手,关切地问道。
被人触碰到的瞬间,少年浑身如同过电一般打了个激灵,他用力推开了岑泽霖,化作一道黑影迅速消失在黑夜里。岑泽霖没防备,被他一把推倒在地时头撞到了一旁的石柱上,当即就晕了过去。
清晨,因为最近的连环凶案而忙碌不堪的晋湖州公安局迎来了又一次大轰动,他们在新的案发现场同时发现了被害人、目击证人以及凶手,这会儿局里的所有岗位都忙得脚不沾地。
“就就就...就是他!是他!”目击证人正是昨晚那个险些遇害的男人,他指着刚刚从昏迷中苏醒的岑泽霖,磕磕巴巴地说道。
做笔录的警察明显还没睡醒,顶着鸡窝头看了他一眼,刷刷地写了几笔,然后继续问道:“然后呢,到底发生了什么?”
坐在另一边的岑泽霖仿佛跟他们不在一个次元,此时的他就像是进入了另一个空间,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即使被指控为杀人凶手也没有辩驳一句,满脑子都是昨晚扯下斗篷看见岑锦霖的画面。
那张脸的的确确是他的弟弟,可是却与他记忆中的岑锦霖完全不同,他的弟弟怎么会变成这样,失散的千百年里岑锦霖究竟经历了什么,又为什么从来都没有找过自己,还是说找过但是没能找到。
他必须得找到岑锦霖问清楚——
想到这里,岑泽霖站起来抬脚要走,却被身后站着的刑警一把按回座位:“干什么!想跑吗?!”
“什么?”岑泽霖闻声回头,看清了身后人的打扮,这才发现自己此时身处公安局,并且还是手上戴着手铐,以嫌犯的身份进来的。
“这会儿开始装傻了?”对面坐着的警察敲了敲桌子,满脸严肃地盯着他:“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为什么杀人!怎么杀的!最好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岑泽霖:“???”他还是头一回被人这么审,毕竟以往只有他审别人的份。而且明明是他救下了一个活口,怎么现在变成了凶手了。岑泽霖一边思考一边回头看了一眼,昨晚被他救下的男人迅速缩了缩脖子,回避了他的目光。
“哎哎哎!干嘛干嘛!”警官敲了敲桌子,不耐烦道:“当着我的面儿就开始威胁目击证人了?人家可把你昨晚做的事情交代得一清二楚,你还想抵赖?”
“我做什么了?”岑泽霖反问他。
警官说道:“你杀害了冯大伟的同伴章远,还想要杀他,你俩打起来了,冯大伟推了你一把你脑袋磕到了石柱上晕了过去,他就趁机报警了。”
“.........”岑泽霖一脸无语地看向那个名叫冯大伟的男人,咬牙切齿道:“是这样吗?”
“我说没说过!不准威胁证人!”警官的语气更加严肃了:“赶紧交代!姓名!职业!作案手法!动机!”
没有凶器,没有指纹,没有物证,单凭一个口供就能定罪,人族的警察干活还真是粗糙又无脑。岑泽霖在心里默默吐槽着,但他不太愿意把这件事情上报上去,毕竟他是打破了凌庭柯设下的禁制偷跑出来的。
听说晋湖州有妖物作祟,又感应到了与体内的盘古斧相似的气息,他便立刻赶到了此处,在没有找到驺吾成功杀掉对方之前,他一定不能被弄回去。
岑泽霖一脸无辜地说道:“你们弄错了,我不是凶手,我是外地来旅游的。”
“少扯淡!”警官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对他的话充满了不信任:“没事儿来这么个穷乡僻壤旅游?晋湖州连个像样的景点都没有,你蒙谁呢!”
不能随便对人族使用术法,包括但不限于放倒对方、读心术等等方面。这是特案处管理条例的第一条,也是处罚措施最严重的一条。
岑泽霖在心里默默地把这条读了十遍,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而后道:“真的不是我,你可以查我的......”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了,这次走的比较匆忙,并没有通过正常途径乘坐人类的交通工具,也就是说他连个购票记录都没有。
“该查的我们肯定会查!在这之前,我们将依法拘留你!”警官毫不留情地说道。
国安局特殊案件调查处外勤二组副组长岑泽霖,有生之年第一次体会到了被刑事拘留的滋味。他坐在公安局的拘留室里,低头看着自己手上那副明晃晃的手铐,相当郁闷地往拘留室的行军床上一倒。
普通人族包括警察本身在内都不知道,公安部门的手铐上都是有一道令咒的,就是为了防止偶尔公安警察们抓到了一些非人类的罪犯后制不住对方。
这道令咒会暂时锁住岑泽霖的灵力,想要挣脱远比他想象中要困难。
第66章
“你说什么?”
处长办公室里,凌庭柯的音调明显提高了一些,表情也变得异常严肃,就连电话那头的黎云顼都感应到了他的情绪。
“我说,岑泽霖被当作嫌犯拘留了。”黎云顼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充满嘲讽:“凌庭柯,你真是越混越差了,连自个儿的徒弟都管不住,你要他不准动他偏要动,这也就算了,还能被当作嫌疑人,真行。”
凌庭柯的脸色瞬间变得相当难看,进门送咖啡的李秘书抬头看见顶头上司这样一张冷冰冰的脸,吓得一个哆嗦手里的咖啡洒出了一半,在地面溅开一滩咖啡色的水花。
“.........”凌庭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李秘书感觉到一滴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淌,他赶紧收拾残局一阵风似的逃离了火山爆发的边缘,边跑边说:“我我我...我立刻马上重新给您煮!”
没走两步,跟朝着处长办公室这头来的姚沛舟差点撞个满怀,只见他眼疾手快迅速将快被撞翻的咖啡杯挽救了下来,姚沛舟那一身价值不菲的西装才能幸免于难。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李秘书忙不迭地道歉,这场景令姚沛舟感觉到似曾相识。
五年前的那一天,凌庭柯要秘书去把棠遇霜叫过来以死谢罪的时候,似乎也有这样一个桥段。被吼得差点精神失常的李秘书一阵风似的出门,也在走廊拐角处跟姚沛舟撞了一下,手里来不及扔掉的瓜子壳撒了一地。
这样似曾相识的感觉到姚沛舟觉得非常不好,就好像有什么事情正在重复上演一样,从过去的时煊到如今的岑泽霖,有人正在引导着他们一步步走向深渊。
姚沛舟推门而入,还没开口就跟正打算出门的凌庭柯碰上了,后者表情严肃,声音里难得夹杂着几分急促:“那个混账东西冲破了我的封印,跑了。”
“你去哪儿?”姚沛舟问他。
“去找他。”凌庭柯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处里怎么办?”姚沛舟又问道。
凌庭柯边往外走边说:“那就先交给你了,我把人抓了就回来。”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是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姚沛舟站在原地,冲他的背影喊道。
凌庭柯的脚步顿住了,他侧头看向姚沛舟,表情稍稍有一丝松动。情绪冷静下来,稍微想想就能发现姚沛舟说的话是有道理的,也许对方要的就是凌庭柯离开特案处这栋大楼。
“被你镇压住的穷奇、灭蒙鸟、刑天、蚩尤、你亲自看护的烛龙之鳞,有哪一样不是被人觊觎的存在?”姚沛舟慢慢走到了他旁边,与他四目相对:“这世上想让你凌庭柯离开这个地方的人,远比你想象中更多。”
谁也不会知道,当世神力的巅峰、四圣之首青龙,竟然是以自由作为代价换取了这人人敬畏的力量;凌庭柯自有神识起,便超乎寻常的强势,每一场战役都是以压倒性的优势取得战胜对方。
诸神皆言,自烛龙沉睡后,这世上就再也无人可与青龙匹敌。
“我替你去。”姚沛舟说:“我保证把岑泽霖毫发无伤的给你带回来。”
凌庭柯抬头看了他一眼,如果说这话的是别人他不一定能信,可是当这个人姚沛舟时,这番话就充满了可信度。数千年来他们相互扶持相互信任,是称得上能够完全将后背交托给对方的伙伴。
能够让凌庭柯这样信任的伙伴屈指可数,除了姚沛舟和江珣,就只有一个时煊了。
“好,你去吧。”凌庭柯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情绪,他又变回了那个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处变不惊、临危不乱的孟章神君,仿佛这世上没有任何事能左右他的情绪。
今年的秋天要比往年温度更低,拘留室里的温度更是要低于其他地方,四周都是冰冷的墙,一到了晚上岑泽霖就觉得这地方阴风阵阵,冷得他一身猫毛都要竖起来了。
“哎,到点了,吃饭。”女警给岑泽霖送来了晚餐,清汤寡水得令人发指。
岑泽霖低头看着那一碗大概就三四片肉的青椒炒肉、跟清水没啥区别的番茄鸡蛋汤,以及那一碗不知道回炉重热了多少回的米饭,原本饥肠辘辘、对于晋湖州公安局伙食充满好奇的他彻底绝望了。
“......姐姐,我就吃这吗?”岑泽霖可怜巴巴地看着女警,试图用自己优越的外表博取同情,好歹给自己挣一顿肯德基。
“不然呢?吃什么?”女警就跟瞎了一样不为所动,一边修指甲一边轻描淡写地说道:“青椒肉丝都是我给你抢回来的,不然你只能吃清炒大白菜,知足吧。”
岑泽霖不满地撇了撇嘴:“这根本就不是人吃的!我抗议!你们虐待!”
“抗议无效。”女警冷冷道:“连环杀人犯有什么好抗议的,没饿着你就不错了。”
“人真的不是我杀的。”岑泽霖辩驳道。
“你还吃不吃了?”女警看了他一眼,始终面无表情:“不吃我端走了。”
岑泽霖蹲在墙角开始画圈圈,他发现自己这张脸竟然已经不好使了,不能迷惑八到八十岁的广大妇女儿童了,这一认知令他异常难受。
毕竟在特案处的食堂,他总能凭借自身优势多蹭一勺的酸菜鱼。
又冷又饿,饥寒交迫,岑泽霖望着碗里的番茄鸡蛋汤开始怀念家里厨师的煲汤,文火熬制、浓稠绵密,哪怕是平时捏着鼻子才能喝的天麻炖乌鸡,味道都比这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