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雀把那些听不出的变调自动脑补了一下,反正来来回回也就说那些呗。
他舔了舔嘴唇,夹起一筷子北极甜虾,虾肉晶莹剔透、弹软可口、虾身微红,勾勒出鲜嫩肉质的纹理。
“吃吗?”他讨好地把虾凑近楚虞嘴边,笑眯眯地勾引。
楚虞岿然不动,尾巴一甩,脑袋歪到一边去,腮帮子鼓鼓的,气呼呼地喘气。
“在人鱼面前吃鱼还是太残忍了一些。”任雀喃喃自语,遗憾地叹息着,一口把甜虾吃了进去。
“呜???”楚虞一转头,发现虾没了,罄竹难书任小雀居然还美美地和许羲嘉讨论这儿的鱼肉怎么怎么好吃。
银鳕鱼西京烧、盐烤黄鰤鱼脖、味增活杀鳗鱼、大竹夾鱼、飞鱼鱼籽……
鱼籽!
楚虞看着一盘盘菜上来,火蹭地窜到脖子上,他从嗓子里挤出悲痛的气泡音,咕噜咕噜的,指着那盘香甜诱人的鱼籽悲泣。
为什么要吃鱼宝宝!吃别人的宝宝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楚虞的眼睛如是说。
最后,服务员端着一盘生鱼上来,恭敬鞠了一躬,按住鱼身,亮出了银白雪亮的刀。
楚虞浑身僵直,他骨头软软的,脑瓜子嗡嗡作响。他啜泣着,刚要哭,便被人从后面捂住了眼睛。
“哎呦,我们家小鱼可看不得这场面。”任雀把楚虞抱到腿上,理了理他的裙子,在他耳边小声说:“你在海里吃的小鱼小虾还少吗,撒什么娇。”
楚虞抬起脸来,他眼尾漫着一层妖冶的红,整条鱼显得额外可怜,他哽咽着哭,一边又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
“行行行,和牛石板牡丹虾、蛤贝酱汤茶碗、盐烤小海螺、酱汁海胆膏都给你好不好?”
任雀笑了,他把菜单捞过来,背过身挡住楚虞的视线,不让他看血腥杀鱼场景,另一边翻着菜单,哄道:“吃吃吃,啥都能吃,还想点什么?”
他已经翻到很后面的地方了,谁知楚虞一爪子往前翻,搁在第一页,精准定位到四位数一碗的精品象牙蚌生滚海鲜粥上。
“呜!”楚虞蹭了蹭任雀的脖子,抬着泫然欲泣的眼睛,委委屈屈地用手指描绘着象牙蚌的形状。
“我们家楚虞真棒,一翻就翻到全店最贵的菜。”任雀露出耐人寻味的微笑。
楚虞眨眨眼,一脸无辜地埋首在他肩膀里蹭。
一顿饭是吃不空女明星的钱包的,但看着天价账单,女明星被穷苦人生冲昏了头脑,以至于临走时忘记带小手包了。
任雀和许羲嘉返回去拿,他们一拉开门帘,发现穿着黑裙子的楚虞趴在桌子上,神色傲慢地戳了下桌子上冰台里剩下的一块三文鱼肉,颇为嫌弃地扔到了嘴里。
他草草嚼着,一抬头,发现目瞪口呆的许羲嘉和早知如此的任雀。
楚虞:……
他咂了咂三文鱼的味,囫囵吞进肚子里,装作没事鱼一样,露出一口尖锐的、闪闪发亮堪比青蛙王子牙膏广告的小白鲨鱼牙。
“楚虞!你他妈就是想骗老娘给你买象牙蚌吧???!”
作者有话说:
楚虞:撒娇鱼鱼最好命,有吃有住有老婆。
第22章 鱼鱼这么可爱当然要吃鱼鱼
象牙蚌好不好吃,这事只有楚虞知道。
楚虞反应迅速,完全不像吃饱了不愿动弹的海底生物,他拖着尖嗓子一顿乱叫,在许羲嘉发飙之前躲进了榻榻米的矮桌下。他藏起四处摆动的尾巴,爪子抠着竹席,胆战心惊地往外瞧。
暗光下,他的眼珠变成乌溜溜一团,豆子似地嵌在细长眼眶里,倒有几分可怜。
许羲嘉是个铁石心肠的女人,她深吸一口气,对着身边微笑的任雀指指点点:“他欠的债,你迟早给我一分不差地还上!”
“好好好,都听您的。”任雀最会敷衍人,他摆出言听计从的姿态,低眉顺眼目送女明星走出包间,才朝楚虞勾了勾手。
受到使命的召唤,楚虞探出半个头来刺探敌情,等许羲嘉确实走了,他才蹭着跑出来,捏了捏任雀的手指。
回家之后,许羲嘉在中岛台泡咖啡。
女人的窈窕身段被高灯衬得额外细瘦,她穿了件半长的衬衫,松松垮垮搭在肩膀,遮掩引人遐想的腰线。她在咖啡机旁哼着歌,谱曲抑扬忧伤,仿佛是日落时分潮汐的悲鸣。但她声音温柔,除了引人沉醉的悲哀之外别无其它。
她冲了满满一杯咖啡,捧在手里吹吹,转身看见餐桌边的楚虞和任雀。
楚虞昏昏欲睡,整条鱼半倚在餐桌旁,头颅不住打跌。他半靠在任雀身上,嘴里不时鼓出小小气泡,眼睛微眯,弯成好看的一缕新月。
“人鱼不是夜行动物吗?他怎么这么困。”许羲嘉敛下眼,灯光洒落,任雀能看见她衣领里轮廓鲜明的锁骨,与眼尾快要脱妆的黑色眼线。她的语气不是普通的疑问,而是一种彼此都心知肚明的肯定。
任雀笑了笑,他抚摸着楚虞的脸,饱含深情地看了人鱼一眼。
“你又让他忘记什么了?”许羲嘉问道。
又,真是个好形容。任雀想。
“微不足道的小事。”任雀露出温文尔雅的微笑,他轻吟着,好似对曾经的战友有着无限出格的关心:“再不喝的话咖啡就凉了。”
许羲嘉一时间捉摸不透这个男人——不,准确来说,她从来没有彻底理解过他的所作所为。她抿了抿嘴唇,若无其事地与任雀擦肩而过,又轻轻开口劝诫。
“他迟早会知道一切,到时候,就该你对他忏悔了。”
忏悔吗?
脚步声渐远,房间里的灯霎时寂灭,像干枯火舌用尽气力,在潮湿泥泞的海浪深处挣扎。任雀站在亦梦亦幻的黑暗中,咖啡香气仍残留在鼻息间,连同许羲嘉用过的香水后调,惨淡地飘散在冷意渐起的空中。
他在心中叹息一声,搂了搂楚虞的腰,他刚想说什么,突然见一双绀碧色的眸子匿在隐秘角落,在掌心低温来袭前攫住任雀的目光——楚虞正仰头盯着他,一转不转地,如刀锋般的视线似乎能穿透他的躯壳,直接剖进迷雾重重的空洞心房。
“你醒了?”因心虚和惊讶而回过神的任雀,遮盖掉不小心泄露的情绪,温柔地问道。
楚虞没有回答,他甚至一声都没有出,只用冷肃的眼睛逼视任雀。
“别看这么看我,再看就让你变成小盲鱼。”任雀勾起一抹笑,声音飘忽不定,在黑暗中额外瘆人。他用手遮住楚虞的眼睛,感受掌心被人鱼修长的睫毛抚慰,他脸上表情冷淡。
楚虞张了张嘴,他攥住任雀的手腕,将他细瘦的手缓慢下移,送到唇边,暧昧地啄吻了一下任雀的掌心。
很痒、很暖,像在手心握了颗珍珠的触感。
“呜。”
楚虞叫了一声,然后,任雀便感觉掌心扫过一阵酥麻的痒意,湿润温暖,挑逗地触碰他的神经。
人鱼微阖的眸子,比夜幕璀璨的群星还要闪亮。
不过就算楚虞眼里有光,依旧摆脱不了在鱼缸里和小鱼小虾一起觉觉的命运。
“呜!”楚虞趴在巨型鱼缸里,热带七彩小鱼欢快游动,亲密地给楚虞的漂亮鱼鳞当背景板。他的蹼间有昨天刚扔进去的海草,据说是任雀出门买鱼饲料送的景观。
虽然是巨型鱼缸——那已经是许羲嘉能在市面上买到最大的缸,但仍不够楚虞伸直尾巴甩几个水花玩。他无趣地用手指逗着鱼缸里的小鱼小虾,趁任雀不注意,迅速捞起一条扔进嘴里。
让楚虞和小鱼小虾睡在一起,简直是对阔少的亵渎——他,楚虞,坐拥若水南岸海域、亿万美人积极献.身的王,怎么能和食物住在一起呢?
这就相当于大晚上睡得好好的突然被烤香猪和红烧兔头拱了被窝。
太可怕了!这河里吗?楚虞不理解。
“噗——”楚虞撇嘴吐出一截热带鱼的尾巴,好看的眉眼一皱,支着下巴怒视安着毛玻璃的浴室门。水声阵阵,他幻想着水流抚摸过任雀的脊背、腰肢,在每一处峰峦起伏暂时驻足,他想着想着,门突然开了。
任雀穿了身铁灰色睡衣,裤腕到脚踝,露出弹出拖鞋的脚趾。他神色平平地睨了下鱼缸里的楚虞,发现这条鱼正用痴汉目光瞄着玻璃门,时不时发出咯咯咯的奇怪笑声。
“傻了?”任雀微挑眉梢,他拎着毛巾走近,本想只逗逗楚虞就去睡觉,低头看鱼缸,突然觉得哪里违和。
他蹙眉端详,用尽为数不多的数学思维,总算发现端倪。
“鱼缸里以前,有二十二条热带鱼和二十只小虾吧?”任雀站在缸边,阴阳怪气地问:“怎么现在,加起来还没零头多?”
楚虞眨眨眼,一副没听懂的样子,他托腮微笑,像鱼缸里升起的小太阳,一边还惬意摆动着自己的尾巴。
“楚虞,鱼呢?”任雀俯身,他身上还带着浴室里温软潮热的湿气,出浴的眉眼染上醉人笑意,狭长眸子一眯,连语气都透着狎昵。
我不就是鱼嘛,难道你还想要别的美人鱼吗?——楚虞甩了甩自己柔软的卷发,向任雀抛了个媚眼。
“最后一遍,我花重金买回来的热带观赏鱼呢?”任雀笑了,他笑得让人毛骨悚然,微微直起身体,指尖一捻,无数四散的刀片在他手上飞舞,把鱼缸层层包围。
“直白的说,我的钱呢?”
楚虞一愣,他大概没想到任雀会这样谋杀亲夫,手段血腥残忍,他向后一靠,灵机一动。
然后,如地狱前来的任雀,便欣赏了一遍楚虞驴唇不对马嘴的表演:他先是用手掬了一捧水,然后捏了条尚且活蹦乱跳的小鱼,在干涸的掌心粗暴地涮了涮。他把鱼扔回缸里,自己歪着舌头翻了下白眼,又把小肚子露给任雀看,最后可怜巴巴地趴在鱼缸边啜泣。
“你说这鱼进水里就死了,跟你没关系?”任雀冷酷一笑。
楚虞委屈地落几滴眼泪,猛然想到了什么,跳出鱼缸去拿药箱里的温度计,在水里一试,在任雀面前手舞足蹈。
“呜呜呜呜!”上窜下跳的变调,楚虞焦急地哭哭。
任雀这才意识到什么,他用手探了下水温,徒然明白了。
原来热带鱼在冷水里会死。
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争当阔少纨绔第一人·没养过鱼·雀恍然大悟。
但任雀要面子,他当然不能让楚虞抓住他的小尾巴,他冷笑一声,摸了摸楚虞的头,淡淡道:“放你一马,以后给你买冷水鱼,看好你的小伙伴们,别再让我发现少了什么。”
楚虞拼命点头,吧嗒吧嗒,用尾巴拍着鱼缸玻璃做美人鱼鼓掌。
任雀笑意颇深地走了,他开门,低头看扶手的时候,突然踩到了什么。
监管者挺拔的身姿一顿,他驻足光下,虔诚地弯腰,用他那不沾阳春水的金贵指头捡起一小截滑腻腻的漂亮东西——蓝粉色软骨组织,巧死了,竟然跟他冒着破产风险给楚虞买回家的鱼缸同居小伙伴……的尾巴一模一样。
关键是齿痕整齐划一,横截面干脆利落,实在堪称某种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任雀笑着,捏着半小截尾巴,缓慢转身。
“楚虞,不知道这半截尾巴有没有让你想起什么?”
楚虞默默下沉,最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成鱼球,沉底不动了。
当晚,楚虞未能成功爬上任雀的床。他在漆黑深夜里和热带鱼们对坐,时不时捞一条打牙祭,他正吐着泡泡,突然听见窗外有鸟类振翅的呻吟,迅如疾风,一闪而过。
他立起身体,神色肃然,便听一个公鸭嗓在整栋别墅里响起,敲锣打鼓吹唢呐,炸开在寂静的独立居住区中。
“警报!雾榆坛A级妖类作案警戒!羲和受命!羲和受命!”
作者有话说:
楚虞:为了不让老婆对别的鱼有好感,所以我……
任雀:你就把它们都吃了?
楚虞:(腼腆一笑)
第23章 楚虞,还不过来
作为花枝乱颤颠倒众生的女明星,许羲嘉顶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珠子,在二楼恶龙咆哮。
“让我知道是谁深夜作案,我第一个扒了它的皮!”
“妖怪白天不上班吗?九九六还不累吗?无良资.本家压榨的还不够狠吗?”
“你们是没事了,老娘明天还要录综艺的啊!”
“妖与妖之间的信任呢?人间大爱呢?和谐友善呢?都是放屁!”
家里乒乓作响,信使鸟缩在油烟机上瑟瑟发抖,它睁着乌溜溜的眼睛,鸟头以极为诡异的角度一歪,倒映出一道缓慢移动的身影。
任雀打了个呵欠,行尸走肉般飘到沙发边,捡起自己的衣服往身上套。他闭着眼伸手摸了摸,捞到几缕丝滑的头发。
他低头,觑见一张白嫩嫩的小脸。
楚虞循着声音下来,盘在沙发里仰头看他,鲨鱼牙微微露出,一手拽着他的衣角,期待地发出尖细的叫声。
“这次你不能跟去,会有其他监管者在场,他们都认识你。”任雀掐了下楚虞弹性十足的脸蛋,低头哄道。
楚虞疑惑地歪头,他似乎不理解任雀话里的意思,眉心纠缠在一起,露出苦兮兮的表情。
“你守家,在我回来之前哪都不许去,如果你觉得无聊……”任雀俯下身,在楚虞耳边小声嘀咕,手指一捻,银色刀片团在一起,光芒一闪,一只飞腾的银色小鸟在他指尖欢快蹦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