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黎或许已经变了，但是永远不会成为他信任的人，但这已经不重要。
　　温远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面精致的纹路，啾啾一如既往欢快地唱着歌在厨房准备食物，角落里的绿植没有人照看也在好好成长，前街此刻会像之前无数个夜晚一样人群喧闹，明天还会重复今天的生活。
　　只有自己，温远再次拿出盖着最高行政机关印章的名单，轻轻摸着自己的名字，这上面的五百个名字是否都像现在的自己一样辗转反侧，又或者开心不已。
　　温远垂着眼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撑着自己的嘴角勾出一个笑。
　　“开心。”
　　一直到后半夜温远被噩梦惊醒，他才发现自己竟然躺着躺着睡着了，晚饭都没有吃。
　　啾啾已经乖巧地站到角落给自己充电，桌台上有它留下的讯息，是嘱咐温远吃饭的，后面还跟着一个笑脸。
　　贺家依旧没有一个人发来短信，温远揉揉眼睛，巨大的落差感就在漆黑的深夜包裹住他，
　　可温远并没有像小时候那样在无人的时候痛哭流涕。
　　他已经很难哭出来。这种感觉极其熟悉，甚至唤醒了遥远的古地球的记忆，养父母抛弃他的那一天。
　　既然睡不着，温远干脆关了灯抱着膝盖缩在沙发上看电视，巨大的幕布在墙壁上展开，里面是当红明星嘻嘻哈哈的声音，无论哪个频道都是欣欣向荣的景象。
　　影星和古地球并没有根本上的区别。
　　他本来是想借着电视酝酿睡意，可是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情绪太紧绷的问题，总觉得对于信息素的敏感度不如前段时间，腺体隐隐约约的疼。
　　温远换了一个悲情的节目，还是被抛弃的小可怜的故事，果不其然看着看着鼻子就开始发酸，在他努力抽噎的时候，很隐约的，他似乎闻到松柏青草的信息素味道。
　　他一个激灵寒毛竖起，看了看光屏依旧没有贺久倪的消息，温远苦笑一下，揉揉鼻尖萎靡下去。
　　可是松柏青草不绝如缕地钻进来，温远又闻到好几次，他干脆站起来踮着脚尖循着味道走。
　　来来回回逛了好几圈，主要是松柏青草太有迷惑性，似乎每个小物件上都沾上了味道。
　　一直走到门口，温远关上所有的光源握住门把，心里默念着，很用力却缓慢地压下去只稍稍地拉开一条门缝。
　　靠坐在墙侧的男人蓦地抬起头来，眼神准确无误的抓住温远。
　　“你……”
　　松柏青草的味道浓烈清晰，贺久倪站起来在他面前站立。
　　两人相对无言了好一会儿，温远松开门把，颤着手打开灯，贺久倪在灯光亮起的瞬间眯了下眼，睁开时视线中就是温远赤裸白皙的双脚。
　　“你要进来吗？”
　　“怎么不穿鞋？”
　　温远迅速地看他一眼又移开目光，吞下口水，“忘了。”
　　不可否认的是，在看到贺久倪的一瞬间，温远感觉自己一直紧绷的情绪放松下来。
　　“有话要跟我说吗，温远？”
　　注意到他的称呼，温远眼神暗淡下去，轻微地点点头。


第59章 没有“失忆”的第五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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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远和贺久倪分坐两端，长久无言。
　　“我看到名单了。”
　　“等你回了古地球，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你放心，死契并不会成为你的阻碍。”
　　贺久倪沉稳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一字一句全是为他的前路做准备，温远习惯性的点头又摇头，一会儿又抠着手指转移注意力。
　　好像又无话可说了。
　　温远能感觉到贺久倪的目光一直盯在自己身上，心头复杂，对于不堪回首的过去和迷茫的未来他都没有什么切实的参与感，那些被苦难、伤害交织在一起的日子。他很清楚，就算回到古地球，也不一定会比在这里好多少，顶多是另一种折磨的开始。
　　只有死亡能够抹平他这被诅咒的一生。
　　好在古地球不会有人把他放在和女人对等的地位上看待，很多麻烦可以省去，起码在外面不用担心那些虎视眈眈的流|民。
　　应该算是好事，温远慢慢裂开嘴笑，只是失意又无措。
　　“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笑着笑着温远实在咧不动嘴角，掩饰性的咳嗽两声。
　　“路过，就上来看看，感冒发烧是不是都好了，最近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家里还缺不缺什么东西……不用给我省，检测时候身体标准很严格。”
　　听上去，很怕自己因为检测不过走不了一样，温远收起了最后一点笑意，“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还有一个多月你的生日就要到了，说起来你还从来没在影星过过生日。”
　　“要不……”
　　温远本来就很忌讳生日这件事，在狂欢的人群中他只能感受到更彻骨的孤独，更何况席锦园的生日就在他前面不久。
　　“锦园也要过生日了吧，我还没有准备生日礼物。”
　　他用完全漠然的、冷酷的眼神看着贺久倪，“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我需要准备吗？”
　　之前席锦园的生日就是贺久倪负责准备，但是会挂上两个人的名字，这些从来都没有经过温远的手，在席锦园打开之前，他也不知道贺久倪会送些什么。
　　无一不用心，无一不精美。
　　“我不过生日的，不用麻烦。”
　　贺久倪说不出话，端起眼前的水杯喝了口水，“如果不跟徐江海，衡衡他们道别的话，就跟爸妈吃顿饭吧，很久之前妈就问我你的生日了，她期待了很久，好不好？”
　　“阿姨，阿姨知道我要走吗？”
　　“嗯。”
　　温远有些晃神，“这样……”
　　不仅是贺父贺母，所有认识温远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了这个结果，但是各种打探的消息都在温远看不见的地方被压了下来。
　　他最后都没有明确的说好还是不好，贺久倪压根不接他的招，在发现席锦园这个名字无法成为自己的挡箭牌之后，他干脆闭上了嘴巴，两个人的黑眼圈都不轻。
　　“还有很长的时间，你可以慢慢想，不着急。”
　　贺久倪喝完最后的水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脚，“我该走了，明天上午还有个会要开。”
　　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钟，距离起床时间也不过四个小时，温远局促地站起来双手交握，“要不要睡在这……现在已经很晚了，对了，最近有空的话还是去把房子的归属权修改一下吧。”
　　贺久倪并没有同意，只是出门之前转身在征得温远同意时抱了他一下。
　　那是与以往都不同的，轻柔舒缓的拥抱，似乎只要轻轻一挣就能摆脱，但是鬼使神差的，温远并没有这么做。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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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远收到了席锦园生日的邀请函，他铁了心想要装聋卖傻到底，反正总是要走的，虚与委蛇成了不必要的麻烦，他不相信他不知道这件事。
　　他很怕在生日宴会上席锦园会无意识地戳痛他的伤处。
　　上辈子他已经当够跳梁的小丑了，那些人戏谑的笑容只要他一闭眼就能想到，当时是看在贺久倪的面子上，现在？
　　温远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那些人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只不过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温远看着光屏上联系人显示，席锦园几个大字光明正大的闪烁着。
　　席锦园确实知道温远选择回古地球的消息，这一次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欢欣鼓舞，反而是用失落的，甚至呜咽的口吻说着想见温远的话。
　　“我不想你走，但是要是我跟家人朋友分开那么久的时间我一定也会想回去，阿远，在你走之前这是我过的最后一个生日了，你真的不来参加吗？如果你不来的话，这将会是我一辈子的遗憾。”
　　温远听着这样委屈的声音不禁迷惑，曾几何时他们也是最好的朋友，他喜欢席锦园身上那不谙世事的模样和一看就是被娇惯出来的性子，他愿意跟一个老妈子一样去追逐他，他在席锦园身上见到了人生的另一种可能，那是自己永远不会拥有的缺憾。
　　而现在自己却连他的生日都想方设法找借口摆脱。
　　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我不是故意不去的，锦园，只不过，只不过回去的程序太复杂，需要准备的资料很多，但是我答应你，就算我到不了也会给你准备生日礼物，无论久倪送你什么，我都会单独给你准备一份儿，你看这样好吗？”
　　在面对席锦园的时候，他总是很快就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虽然很忙是骗他的，但是准备礼物的心却是真的。
　　上辈子温远在影星能称得上是朋友的，也就席锦园一个人。
　　后来的事情并不是他的错，只是除了席锦园，每个人心中都有了自己的衡量，温远不愿意再去冒险，他只有自己了。
　　但另一方面他做好了被贺久倪找的准备，但凡涉及到席锦园的事情，他不可能没有动作，他也想好了，要是非得如此，也不是不行。
　　反正自己都要走了。
　　温远提心吊胆了好一阵子，除了办事处时不时打电话过来催交一些证明之外，生活没有任何改变。
　　学还是照常上着，徐江海一如既往的搞笑，林溯鹤也回来上学了，竟然完成了彻底标记，对于回古地球这件事抱着模棱两可的态度。
　　还有席锦园的生日，自打温远拒绝之后真的没有人再来找过他，包括生日当天也是，下课回家的时候就看见贺久倪的车，给自己递上一块小蛋糕，据他说这是席锦园特地切的。
　　贺久倪也跟平时没有两样，嘴角还带着温柔的笑意，说他的礼物席锦园很喜欢。
　　温远耸耸肩，“喜欢就好。”
　　他花光了手头能动的所有的钱才找到的这个小玩意，这还是上辈子他跟席锦园的约定，只不过分道扬镳时才实现。
　　至于是什么，贺久倪没问，温远也就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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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就在正常到诡异的步调下往前赶着，温远只面对最后的一项，就是基因检测和腺体灭活。
　　把腺体杀死，那么他在影星生活的痕迹就会永远被抹除。
　　只不过这项检测灭活要等到深冬，腺体活跃度不高的时候。
　　温远没有意见，看了通知之后脸色如常点关闭，他同样可以理解，五百个人中已经出现了数个放弃者。
　　只是有些可惜，好不容易才走到了现在的地步。
　　温远拿着热水杯坐在落地窗前遥遥看着这座城市，繁华、先进、潜力无限，这一切都像一个梦，而现在他的梦就要醒了。
　　贺父贺母一直没有发来任何消息，这确实让温远有些气馁，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动摇自责。
　　也快考试了，虽然这已经对他没有多少意义，但温远还是勤勤恳恳和徐江海去图书馆认真复习，日复一日，心情很平静。
　　只是偶尔看到广场上小孩子叽叽喳喳欢快跑过的身影，他竟然觉得这样平静的生活很不错，但也只是那么一瞬而已。
　　等叶子全都落下，温远踩着咯吱咯吱的枯叶回到家，晚上睡觉之前撕掉纸质挂历最新的一张，温远后知后觉，明天就是自己的生日了。
　　他当下就决定明天早早出学校去给自己买一个小蛋糕，这次要买一个好的。
　　温远在昏暗的灯光里出神的想着，虽然不知道下一年是怎样的情况，但是无论发生什么，他都接受。
　　或许回到古地球之后，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糟糕呢。
　　温远惴惴的，胡思乱想着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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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他提着一个小小蛋糕出了电梯，还是那家甜得齁人的甜品店，他做了三四个小时才辗转回来，蛋糕已经有些融化的迹象，但并不妨碍温远的好心情。
　　在他看见门口的贺家三个人之前，贺父贺母还有贺久倪。
　　温远只一只脚迈出电梯就走不动了，心一慌就把蛋糕扔到电梯角落，半个身子还留在电梯厢里。
　　贺久倪几步上去把人拉出来，并且捡起了他扔掉的东西。
　　“别在电梯口站着，很危险。”
　　温远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他还没有调整好，脸通红地看着贺母，小声的叫人。
　　“你这孩子……快开门，阿姨今天给你做好吃的。”
　　他这才看到贺父手里提着的，是比自己手里的小蛋糕大无数倍的蛋糕，外侧还带了王冠的插件。
　　温远应着小跑过去开门，另一边垂落的手有些痉挛。
　　他不确定的想，他们是来给我过生日的？


第60章 没有“失忆”的第六零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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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母显然对这个房子很熟悉，进门之后跟啾啾熟练地的招呼，手脚麻利收拾起手里大包小包带的东西，贺父转了一圈去厨房打下手，餐桌中心放着蛋糕，贺久倪正在小心收拾着旁边温远带回来的那个已经被摔得稀碎的小蛋糕。
　　只有温远无所事事，他紧靠着沙发站着，在锅碗瓢盆编织成的交响乐中深深呼吸，如果孤独是他的宿命，那么在破碎之前的现在大概是唯一能抓住的东西，尽管转瞬即逝。
　　“小温，过来帮我一下。”
　　小蛋糕实在是没办法重新塑形，贺久倪手忙脚乱，鼻尖上都被抹上了白白的奶油，有些滑稽，他尴尬地站着对温远眨眼，双手上也是绵软的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