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次之后,一直到开学他都没有来过,顶多在楼下叫他下去。
“嗯?”
“我已经没事了,就是刚开学看看你这里需要什么。”
突然见面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怪不自在地,温远瞥开眼,“没什么缺的,但是……谢谢。”
贺久倪就看着他笑起来,漆黑的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
等温远从他身边经过打开门,他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跟着进去,甚至有些拘谨地站在门口,殷勤把东西递进去放在玄关处的柜台上。
“这是冷的,这是熟食,保质期很短,一定要尽快吃完……”
温远捏着袋子听他唠唠叨叨,贺久倪已经有了贺母的味道,他乖巧地点头,一一应下,“要不,进来喝口水?”
“好。”
“……”
温远看着端坐在沙发上的贺久倪转杯子,两人谁也不知道该怎样挑起话头,主要是场地有些熟悉,就在上次还发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
“小温,这周末你有没有空?”
“有一个宴会,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爸妈也会去,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愿不愿意……”
没等温远问,贺久倪已经全盘托出,他把主动权完全交给温远。
“叔叔阿姨也会去?”
贺久倪点点头,“很快的,要是不喜欢我们就早早离开,就是好久不见碰下面,不是正式的酒会。”
温远听出了贺久倪的意思,这大概就跟上次给豆豆过生日举办的宴会差不多,基本上都是熟人——只是跟自己不熟而已。
“不去也没事,我去跟爸妈说,”贺久倪顿了一下,“关锐他们就不去了,最近豆豆身体不太好,忙得很。”
温远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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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很快就到了周六,中午温远全部收拾妥当之后跟贺久倪一起回了老宅,去晚宴之前被贺母安排着提前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
温远很相信贺母,对她的一切安排都没有意见,只要她开心就好。
等晚上六点正式到达老宅不远处的酒店时,温远刚下车就看见了席瑾弦一闪而过的身影。
“大倪,温远,来这。”
是宋黎,却不见往常形影不离的宋于衡。
本来以为今天晚上能见到小崽子的温远大失所望,忍不住开口询问:“衡衡呢?”
宋黎正跟贺久倪不知道说什么,听见温远问头也没回,“江海在照顾呢。”
徐江海?温远没有继续说话,心里却有了计较。
“走吧,过去见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回来得这么突然,肯定有好戏看了。”
宋黎还在喋喋不休搞八卦,贺久倪过来拉住温远的胳膊,“去见见余家回来的小少爷?”
温远对此没有意见,只是不着痕迹抽出胳膊。
然后温远就见到了正在人前言笑晏晏的连山。
温远向后退一步,还没来得及躲开就被转过身的连山盯住,之后饶有趣味地在他和贺久倪之间来回逡巡。
“过来吧,看还认不认得出。”
连山敛眉微微一笑,“认得,这是贺家大哥,久倪哥是吧。”
贺久倪点头,正要介绍,就被连山截住,“我也认得他,小弦的爱人。”
这一声平地炸雷,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温远身上,他艰难的咽口水,想否认时感觉自己被贺久倪紧紧拉住了手。
连山又不解地问:“怎么,这位……温先生还跟贺大哥有牵连不成?”
这时席瑾弦已经拨开人群走了过来。
第55章 没有“失忆”的第五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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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山,你说什么呢?”
席瑾弦快步走来拉住他的手臂往后扯,“别开玩笑了,好好打招呼。”
贺久倪看看席瑾弦又看看面色苍白的温远,若有所思。就在温远心里祈祷着这件事就此打住,连山能够收敛的时候。
连山又开口:“这怎么是开玩笑呢,你忘了?你们还当着我的面亲吻来着,我早就告诉过你了,小弦,他不适合你,这些你都忘了吗?”
贺久倪脸色阴沉,宋黎来回逡巡之后给温远使眼色。
“我……”
“这是我的伴侣,温远,好久不见了连山。”
贺久倪直接坐实了和温远之间的关系,当他说出来的那一刻,以他们这几个人为圆心,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对于这莫名形成的三角关系打量揣测。
连山环胸冷冷看着,就算这是为他举办的接风宴也毫不在意破掉。
席瑾弦脸上一真红一阵青,经年在商场上形成的面不改色的习惯在连山这样的挑衅面前终于露出了一丝裂缝,这不完全是为他自己,更是因为温远,他之前从锦园那里知道些模糊零散的关于温远和贺久倪之间剪不清理还乱的关系,他担忧地看着温远。
连山毫不顾忌地当着众人的面抓住席瑾弦的一只手掌,就在刚才,他察觉到这个人想要离开自己,“怎么了,弦哥,别难过,我早就说过他不适合你。”
“你放屁!”
只有在连山面前,席瑾弦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但是又挣扎不开,顾忌着场面,他皱着眉在暗地不着痕迹掐着他的腰,“放手。”
可是无论怎样弥补,大家对于温远的认知已经发生了变化,更别说,贺久倪注意到,无论是席瑾弦还是温远都没有否认他们亲吻过的事实。
难道真的发生过?
四个人彼此心照不宣,只不过连山铁定了心要给温远难看。
“温远,这事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明明我去找弦哥时总是看着你跟弦哥有说有笑的在一块,是,我现在是在追求弦哥,但是也绝对不会以恶劣的手段故意破坏你们之间的关系,可是为什么今天你会跟着久倪哥来这呢?”
连山带着恶劣的笑看着温远,“我之前可从来没有听说过久倪哥有伴侣……”
他这话可是惹恼了周围所有的人,当然就他自己而言也并不在乎。
席瑾弦狠狠甩开他,“连山,你说什么呢,你知道这并不关小远的事,”他抓住连山的领带逼迫他低下头,“别在这种场合挑事!”
本来就看不惯连山的云家人已经有好事者去叫大家长了,小范围的引起了混乱。
最终还是贺久倪一锤定音,“连山,你刚来可能不知道,等有空去我的公司坐坐,你跟圆圆之间是有些误会的,圆圆是我的伴侣,定然不会跟席瑾弦掺上关系,至于你跟瑾弦之间的事,有需要也可以找我帮忙。”
这是一个很重的承诺,温远在旁边僵了手脚,贺久倪竟然当场这样称呼他,这确实是已经惹怒了他还是说?
席瑾弦看着温远的脸,犹豫了半晌,咬牙切齿地对连山说:“小远是久倪的伴侣,你别闹了。”
“早承认不就好了吗,小弦,别骗我,你知道我最讨厌欺骗的。”
连山挂着胜利者独有的微笑,又端起了贵公子的模样,游刃有余地在人群中穿梭,他就是要把喜欢席瑾弦这件事公之于众,看看谁敢跟他这个被云家驱逐的疯|批私生子抢人。反正现场这些披着人皮的野兽,从来都没有人把他当人看。
连山笑得很畅快,视线紧紧跟随着席瑾弦,看着后者装模作样事不关己地融入到人群中。
温远则被贺久倪带回了角落,中间拒绝了一切不必要的社交,宋黎看着事情不对紧紧跟着,“那什么,大倪,你可别相信连山这个人……哎,温远赶紧过来坐,这边有小蛋糕。”
温远在沙发上正襟危坐,一言不发,对于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他都无话可说。
宋黎蹭到温远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老成持重地说:“温远,你是怎么跟连山扯上关系的?不是我说,不会真的是通过席瑾弦吧?”
“……”
贺久倪揉揉眼睛,“问什么废话,没事就出去打招呼。”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温远,你要离连山远一些,别跟他走得太近了,他就是个疯子。”
沉默不语的温远从宋黎那张喋喋不休的嘴里知道了关于连山的背景。
云家是最大的生活零售类公司,一直到云老爷子那一代做派还是风清云正,可坏就坏在连山老子那一辈,云家到上一代只有云岗天一个孩子,等他成年时家族企业正好遇到危机,为了度过这个劫难,云老爷子选择让云岗天联姻,当时作为当事人的云岗天也是同意这样的做法,可就在结婚不久后,面对妻子的强势和公司运作的压力,云岗天很偶然的机会认识到连天的母亲,两人迅速坠入爱河,并且生下了连山。
他当然是不被允许进入云家的,这也是为什么他不姓云而跟着母亲姓连,之后云老爷子为了摆平来自亲家的压力,自作主张把连山送到了国外。
一直到前段时间,云老爷子去世,这时的云家已经占据了最大的市场份额,公司的根基盘根错节,再也不是之前任凭风吹雨打的状态,云岗天和妻子离婚。
连山才可以名正言顺的回国。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现在云家可就连山这么一个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云家坏事做多了,反正之前云家两个孩子都因为车祸死亡,现在云岗天离了婚,再加上年纪大了,可不就得连山回来。”
“大家都心知肚明,接下来的云家可就变天喽。”
温远恍然大悟,不过对于宋黎抱着看好戏的状态等着云家出事他不置可否,云岗天似乎对连山并不是表面上的不闻不问,起码席瑾弦那边……
“圆圆,在想什么?”
温远一个激灵,他木木地转头看着贺久倪,没想到时至今日两人要在这样的场景下穿过经年的时间再次相望,“没什么。”
他话音刚落,贺久倪紧接着说:“我知道连山一定是夸大了你们之间正常的交往,不用放在心上,我只相信你亲口跟我说的。”
宋黎在旁边“啪啪”鼓掌:“真不愧是我好兄弟,格局打开了!”
但是温远完全没有想这个问题,他静静看着脸色不善的贺久倪,明明不开心,“就是之前连山骚扰弦哥,他让我帮了一个小忙而已。”
“????”
宋黎刚送到嘴边的蛋糕都不香了,他吃惊地看着过分坦诚的温远,不顾形象的拼命给他眨眼,意思很明显,“你傻啊,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贺久倪掰开宋黎的脑袋,“你先去别的地方逛逛,我有事要跟小温说。”
“奥,好好好,你们好好说。”
贺久倪随着宋黎马不停蹄俩开的姿态顺势坐到了温远身边,“你们经常凑到一块吗?”
“没有。”除非是因为组织里的事,要不就是因为连山。
要是早知道连山的身份和他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的话,温远扪心自问,他一定会更加谨慎,起码不会让像今天这样尴尬的事情发生。
“我知道了。”
他并不解释突然变了称呼的原因,只不过他不说温远也知道,今天怕是逃不过去。
可是非常意外的,温远却感觉异常的轻松,今晚上一个人闷头吃了许多,中间夹杂着贺久倪不断递过来的,已经切好的食物。
贺久倪已经做好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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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宴会散去的时候贺久倪直接拒绝了贺母说的一起回老宅的提议,他就光明正大地拉着温远的手,偶尔几个围观他们之间事情的人走过会忍不住偷看,但是他并不在乎。
倒是贺父贺母被在事情发生时被拉着去了房间进行老友间的交流,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会有人这么不长眼色地凑上去跟他们八卦。
温远对贺母微笑着宽慰了好一阵子,说定放假一定回家去住。
他被贺久倪匆匆拉走,坐到副驾,并且被帮忙系上安全带。竟然连司机都不用了,温远撇撇嘴,车上的温度正适合睡眠,不一会儿他就在连绵的轻音乐中陷入了梦乡。
只有贺久倪纠结着眉头时不时看他两眼,等确定温远确实是熟睡了之后更加郁闷,但也只是把温度稍稍调高,并且给他盖上了小被子。
不过还是有区别的,之前温远在车上睡着时贺久倪总会贴心把他放到床上等温远自然醒来,这次就不一样,温远是被贺久倪叫醒的。
他模模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藤居,温远顺便打了一个哈欠,刚张开嘴就沾上了一个杯子,干脆顺着送过来的手咕咚咕咚灌下一杯水。
之后他就清醒了,贺久倪坐在他旁边不似往常和颜悦色。
“你知道了。”
没给贺久倪张口的机会,温远很平静地说出来,他已经十分确定。
贺久倪一愣,“你跟席瑾弦什么时候这么熟悉了?”
“嗯?”
“我只是想知道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温远摸摸垂下眼,“我不想说。”
“这也没什么好说的,不是吗?”
这样的温远显然不是这辈子醒来之后的温远,贺久倪刚才就已经后悔在宴会上叫温远“圆圆”,就在那一瞬间,他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他不能看着温远跟他装聋作哑,然后去接纳另一个人,甚至有这个苗头都不行。
“你刚才说,你跟席瑾弦毫无关系,那我回头去找他说明白,以后他的情感问题不要打扰到无辜的人。”
贺久倪深深体会到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他深吸一口气对温远露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