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放出火炮,你们就朝我所在的位置而来。”喻霖言说着,拿了一个信号弹。
“五百人,分成五队,分别守着东面,东南,东北,北面和南面。”
“剩余四十一人随我到西边。”
西边正是今桂城唯一没水的一面谴责也是城门所在之地。
“就四十一人?”有人质疑道。
“四十二人啊,”喻霖言指了指自己,扯了扯嘴角,“我不算人吗?”
第28章
喻霖言面上云淡风轻的,让有些士兵稍稍放心下来,想着这位好歹也是当过状元郎的,说不定还真有什么本事。
毕竟也没其他办法,除了听他的,自己等人便只能坐吃等死,何不随着人奋力一搏?说不准还有一线生机。
虽然有人这般想着,但还有些人内心的总还是有些忐忑,毕竟对于这人的才能也只是听说,除却上次见他骑马射箭,并也没再见这人露出什么本事。
见到他们脸上还是有着疑虑,喻霖言的脸色突然严肃起来,他朝着那些士兵冷哼一声。
“兵临城下之时,你们仍旧如此么?那我也不浪费功夫了,既然,你们不信任我,那我们一起在这里等死吧。”
“没想到曾经喻家军的士兵居然连一搏的机会也不愿抓住,也难怪,别人是上阵杀敌,而你们只能留守于此。”
“若本着建功立业的愿望来当兵,那你们这辈子,至多只是一个小兵,哦不,”喻霖言停顿了一下,“你们这辈子也许马上要完了。”
喻霖言说话一向难听,但凡他自己不收敛的时候,便是极其招人恨的存在。
不过喻霖言也知道这些士兵需要激将法,所以他不在意那些人面上愠怒的神情,只是冷哼完便随手拿上一只弓,带上了箭囊,往城门的方向走去
看着喻霖言的背影,那些有原本脸上还青白变化的士兵,也只得跟了上去。
喻霖言上了城墙,俯瞰着城墙底下,除了尘土之外,并无他物,但他脸上的神情愈发凝重,他身后士兵也摸不着头脑,只得沉默地站在他身后。
“做好准备,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过来。”
喻霖言沉重道。
他方才一直忘了一件事情,那十夫长说,是他叔父领兵过来。
他的叔父就是赵将军,此时正跟着周浔在行军的路上。
除非他背着周浔,自己一人在带着兵杀回来,那便是直接攻打城门了。
也不知这次兵力会使用多少,喻霖言大致计算一下,赵将军手上的兵力,其实也有些说不准。
毕竟这些,士兵曾经都是喻家军队,会有多少人会选择背叛周浔呢?
他心里头中有不少猜测,可觉得那是自己多想了。
毕竟赵氏家大业大,一般人有个三四个叔父,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说不准,这次带兵前来的就是另外个赵家人呢?
那如果这样的话,邻水的那几面城墙也必须做好防备,否则被人从背后偷袭,便是不妙了。
喻霖言心里想的的确很多,但是面上也不漏什么忧虑,他虽未曾上阵指挥过军队,但也知道军心稳固是多么重要,如今身为暂时领帅的他,虽然算不上专业,但必须要保证自身的情绪稳定。
毕竟将心不稳,何以让军心稳?
他其实并未打算,真靠这些军队来抵抗将来攻来的军队。
左右也无非是拖延时间。
就算到最后城池争夺战,也必须让周浔他们已经解决完敌军。
这样也不至于会背腹受敌,落得一个难堪的境界。
喻霖言心中通透,便那着弓箭,等着敌方到来。
没人和他讲话,他想的东西就越发多了,他突然想到当时三国时孔明摆空城之计的时候,是否也是如同自己这般心态?他是不敢自比古人,但也想厚着脸皮,追寻一下前人的感受。
这般胡思乱想着,等待着,便听到一阵马蹄声。
来了。
喻霖言心想。
抬头看去,便见一团黑压压的军队已经到了城脚之下。
“还真是您啊,”喻霖言看到领头那人,叹了口气。
没想到还真是这样。
“你跟着周浔去打仗,居然半路还能当逃兵杀回来,也算是你的本事。”喻霖言道。
“还不是因为晋王不信任我,否则我哪里有这机会?赵将军也有自知之明,知道周浔对他已无信任可言,并也是将计就计直接杀了回来。
也是巧合,周浔刚把他安排在一处无关紧要的地方,那处地方在计划中之中,说不定连敌军都不会碰上,把这里交给赵将军,也在情理之中。
可周浔本人大抵也不会想到,这人却能劝说这么多人随自己返回城中,想要在背后,阴自己一刀。
“让我猜猜你这里一共多少人?”喻霖言并没有此时已经兵临城下的觉悟,只是面带笑意,仿佛唠家常一般,与赵景军聊着天。
“大抵也就千人吧。”喻霖言随口道。
“我这里足足五千人,对付你们这里几百号的老弱病残,那是绰绰有余。”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喻霖言依旧是笑着,面上也没有担忧,“可是我想太子殿下应当是不愿意见我们互相残杀的。”
“你说什么?”
这话一出,让所有人都是一愣。
喻霖言也知道这话的效果,面不改色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可是我想着太子殿下,应当是不愿意见我们互相残杀的。”
这次他又把“太子殿下”四个字又强调了一番。
“你的意思是你也是……”
喻霖言并没有让他的话说完,他低头看着底下的军队,道:“我好歹也是他几年的伴读,虽说也算不上情义颇深,但好歹也是一个老师教导的。
多多少少还是需要顾及一些的情分的。
“我同周浔是什么关系?至多也就是一个舅舅和外甥的关系,可这也只是明面上说说,背地里我敢叫他一声外甥么?”
周浔说着,也不忘在背后给士兵打手势,他怕自己后来说着说着就被人背后捅了一刀。
好在,那些士兵也不是傻,对于喻霖言的这番说辞也是明白了,想来是缓兵之计,想要拖延时间。
可是这个办法并不保险,谁知道,晋王的军队何时归来?按路程来算,少说也还得要几个时辰。
喻霖言就算舌头再长也撑不到那个时候,况且赵将军未必愿意会同他聊很久。
不过……能拖多久是多久,暂且先看着办吧。
这般想着,士兵都站在喻霖言身后,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暗暗想待喻霖言把话说完,拖到不可再拖之时,他们该如何是好?
喻霖言可不知士兵的顾忌,但即便是知道了,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他说完了自己的话,一脸笑意的看着赵将军。
“话说,瞿家的婚事,也是结束了吧?还未曾恭喜赵将军。”
“你怎知此事?”赵将军一愣,难不成这喻霖言其实也是太子的人?不然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情?
喻霖言淡笑不语,看上去甚至有些神秘。
他当然是不知道瞿家退婚一事,只不过是胡乱猜测的。瞿家小姐是皇城中有名的闺秀,又生的貌美,以前和太子相处时也听他时常谈到这位小姐,看上去似乎颇为欣赏。
如今周浔叛乱,再加上晋王与自己那些莫名其妙的传闻,这可是退婚的好时机。
搞臭了晋王的名声,瞿家便有理由退婚,这样子的受益者是谁?便不用多说了。
再加上赵将军与瞿家的关系,他之前那么起劲,原因更加简单。
应当是通过外孙女傍上了太子的高枝,并不想再抱着晋王的大腿了。
兴许还有些其他缘故,喻霖言也不愿意多说,多想。
先靠这个话题,便能聊上许久,或许也能取得这人的信任。
毕竟在他看来,这个赵将军的脑子是在武将的平均水平之下,以自己的能力是很好糊弄的。
“你真的是太子的人?可为何之前一直帮着晋王?”
“那不是我要帮助晋王,而是太子让我得到他的信任罢了。”
“像他那样意图谋反,抢夺皇位之人,谁会看得入眼?民间百姓愚昧,认为他是个武神在世,可我们这些人还不明白吗?也就是随便说说说,说到治国,皇帝怎能是个武将?也不怕打打杀杀,弄得天下大乱,还是太子这般的人才能成为日后的明君啊!”
喻霖言脸上带着笑意,说到周浔的时候面上又带着一丝嘲讽,仿佛自己就是太子那边的人。
“为何太子让我除掉你?”赵将军半信半疑。
这话落在了喻霖言耳中,他心中叹了口气,但面上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当然要在周浔面前把戏做足了,不然他怎会相信我是站在他这边的?”
“其实吧,还有一件事情我没说……”
喻霖言见赵将军此时没相信自己的话,便又加了一句猛料。
“说实在的,为帮太子这一次,我可是连喻家都背叛了。我只是个文人呀,我自然是站在太子这边,再说了,古往今来立嫡立长,这皇位本应该就是留给太子的,晋王?他要怪就怪自己生的晚吧。”
“父亲在朝上一直当一个中立派,但这世上哪来的真正的中立派?又不是天平,总归要做出决断的。与其犹豫不决,还不如提早抱住太子的腿,这样子喻家才能继续过去的辉煌。”
赵将军一听这话脸色就变了,他没有想到喻霖言连自己父亲都瞒住了。喻和在这件事上的确一直是中立派,既没说帮太子,也没说帮晋王,但是明面上也是帮太子了不少。”
至少将自己儿子派出来抵挡军队,便是在向太子示好,只可惜太子不领情,喻家就是他在事后要铲除的世家之一。
可按如今喻霖言的意思来看,太子并没有想要除掉喻家的意思,否则喻霖言也不可能毫无顾忌地帮他。
如今他也是越发怀疑了,他想起太子和自己承诺的事情,说日后赵家便是可以取代瑜伽在当朝的地位。
可现在听喻霖言的意思,他觉得这话有作假成分,毕竟空话谁都会讲,事后反悔也并非什么少见的事情,到时候那人真当了皇帝还不是自己说什么就什么。
若自己想去较真,怕是得被他赶出朝廷,从此也就一无所有。
说实在的,赵将军最怕此时,但心中也是不甘。
若此时……
喻霖言死了呢?
第29章
喻霖言看着赵将军神情变化,自然是知道了他的打算,他面上淡淡的,缓缓开口道:“不过,赵将军心里头也应该明白。”
“太子也算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我想要活下来,至少会把我和你们实属一党之事说出来,若他知道你故意与同党之人相残,那会怎样觉得呢?”
“就算得到赵将军你想要的,但太子心中也是会存几分忌惮。”
赵将军心中一凛,只觉的确如此。
再细细思索一番,自己这边终究是占优势的,毕竟太子对自己的外孙女感兴趣,而喻家却没有可入宫的姑娘。
再说了,对于喻家,太子心中总归是有所顾忌,时间长了,终究是容不下他们,迟早会让别人来替代他们。
这么想着,赵将军面上的敌意也小了些。
“少说些废话,先开城门吧。”赵将军道。
“诶,这可不能急。”喻霖言阻止道。
“为何?”赵将军皱眉。
“周浔一向信任我,”喻霖言这话说起来面不好心不跳,“他说他已经料到你会临时赶过来,便在此留了不少兵马给我。”
“至少在明面上我可不能输给你,不然我怎么当内奸啊,反倒是坏了太子的大计。”
喻霖言顿了顿,又做了一个猜测,开口道:“这次也是你自作主张吧。”
赵将军愣住了。
“你想着趁周浔不备而攻其后背,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太子想要的是什么?”
“若是简简单单想要周浔兵败,那并不难,我现在就可以打开城门,让你收服了这里的士兵,或杀或招安都随你,只是这样却是乱了太子的大计。”
“什么大计?”赵将军皱眉,“我怎不知道。”
“你不知道也是正常,”喻霖言站在城墙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懂天子之位何为名正言顺吗?”
“一需血脉纯正,二需上一任皇帝的认可,三……”
“则需百姓的认可。”
“太子如今已经是太子了,前两项自然不用说,都是满足的。”
“只是说到这第三点,便比较麻烦了。”
“那些百姓的看法有什么关系?”赵将军冷笑道。
“这就是赵将军想的不对了,古人有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而君民关系就如这舟与水……”
“你闭嘴……”赵将军最讨厌这种文绉绉的东西了,见喻霖言要说,忙叫他住嘴。
可是喻霖言仿佛没听见,仍旧在说,反正引经论典,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仿佛这人是多么油盐不进似的。
说到无话可说之时,喻霖言还自言自语几句,甚至扯到了自己父亲和自己讲过的话。
赵将军不是没想过打断喻霖言,只是他无论说什么,喻霖言都是一副没有听见的模样,光看着就让人觉得恼火。
到了最后,喻霖言甚至给自己倒了杯茶,轻轻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