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蛇也配合地磨蹭他的脸颊,问:“那是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有人来找你了?”
“也没有。”
黑蛇用吻部顶顶他的脖颈,声音又沉闷了一分:“我做错什么了?或者说错了什么话?”
言知瑾摇头,沉迷地抚摸着蛇整齐光滑的鳞片:“没有。”
言虺倏地抬起蛇脑袋,吐出紫红色的信子,发出“嘶嘶”的威胁声:“那你为什么不理我?”
他好像憋着一口气,实在忍无可忍,才爆发出这样一句问题。
比起愤怒,他更像是委屈,就像乖乖捡飞盘回家的小狗,却没有得到主人的奖赏的那种委屈·。
言知瑾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刚刚被蛇鳞消解下去的暑气又浮上来,现在是靠蛇鳞都没办法降下来的温度了。
他不自在地解开缠在自己腰上的蛇身体,底气不足地解释说:“我没有不理你,是因为出门在外,没能参与实验过程,我要看的东西比较多。”
蛇反而缠地更紧了,绷紧的蛇身隐隐透出肌肉的线条。他清晰而坚定地说:“你在骗我。你只是不想理我。”
“住进来之前,你都好好的。”他昂起蛇头,脖颈撑成扇形,不甘地问,“为什么?”
言知瑾看着充满愤慨和不解的黑色蛇瞳,嘴角颤动,睫毛如同被吹破的蝶翼,无力地垂下。
他最后露出一个苦笑。
他总不能说,我在想,我是不是喜欢你吧。
第50章
以前言知瑾从来没有考虑过, 他和言虺到底是什么关系。
言虺希望他成为自己的信徒,所以许诺会帮助他。
他也把言虺当成自己最珍贵的研究对象,和通往宇宙秘密的钥匙。
或许再加一条, 他最漂亮的宠物蛇。
仅此而已。
可是他现在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为什么会因为其他人调侃他和言虺的关系惊慌失措, 想要掩饰。按照道理,他应该很厌恶和无关的人扯上关系——就像对待戚黎安那样, 听到别人把两个人联系起来, 就犯恶心。
他好像并不排斥和言虺扯上关联, 只是不希望其他人说出来。
为什么?
这些念头,就像一团藏在水底的细线, 只露出一个小小的线头,但是一旦捉住这个线头,不断拉扯, 就会发现, 这条线根本没有终结。
他想说些什么, 又说不出口, 话在喉咙里滚了好几次,成了堵在里面的蜡块。
他眼眶一热。
蛇充满进攻性的眼神僵在原地, 他有些慌乱地解开对言知瑾的桎梏,拘谨地把尾巴团在一起,不安地抖动着尾巴尖:“对不起, 我太冲动了。”
言知瑾把笔记本电脑放到一边, 翻身下床, 低声说:“可能是太热了,我去洗脸。”
天色太暗, 他找鞋找了半天, 急得他差点眼泪掉下来。
蛇用尾巴一扫, 把拖鞋扫到他面前。
他小声说了句“谢谢”,胡乱蹬上拖鞋就往卫生间走。
哗啦啦的响亮水声从玻璃门后传来。
蛇慢吞吞地游进卫生间,刚进了一半,言知瑾顶着一张湿漉漉的脸,猛地拉上门,差点把他夹住。
他只能暂时缩到门外,规矩地盘成一团,摇晃着自己的上半身。
他说:“你别生气。我不是想对你发脾气,我是……我怕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自己又没发现。”
“别说话。”言知瑾的声音混杂在流水声里,听不出情绪。
黑蛇闭上嘴,安静地靠在门口。
言知瑾又洗了几遍脸,双手撑在水池边缘,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卫生间里只有从窗外透出的朦胧的月光,他只能从镜子中看到一个朦胧的人影。
额前的头发湿透了,粘在额头,发尖还在往下滴着水。脸颊的皮肤因为用力的擦拭,显出不自然的红色,尤其是眼眶一周,红艳艳的,跟哭过差不多。
狼狈。
他在心里评价。
他觉得自己大概又信息素水平异常了。
像青春期的omega一样,因为见到喜欢的alpha而害羞忐忑,甚至故意逃避对方的靠近,这不是他应该有的行为。
一点都不冷静理智。
他将自己的注意力专注到呼吸频率上,一边深呼吸,一边在心里默念“呼气”“吸气”,强迫自己放松身体。
他刻意地把“我真的喜欢他吗”“我应该只是喜欢他蛇类的外表和对研究的帮助”“他想要我成为他的信徒,而我只想借助他的力量触碰秘密”“我和他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算喜欢也不可能在一起”等乱七八糟的念头压在记忆深处,不去深思。
他现在需要的是镇定的情绪和清晰的思维。
他做到第八十九个深呼吸的时候,终于感觉自己的心跳稳定下来,体温也恢复平常,不冷不热。
保险起见,他做满了一百个深呼吸,又站在窗边看了会夜景,自以为心如止水,才放心大胆地打开卫生间的门。
他一出门,就踢到什么。
电还是没来,屋里仍旧只有那块宝石在照明,远离床的地方根本分不到多少光线。
他看不清挡在自己面前的是什么,但他确信,自己看到了一双明亮锐利的眼睛,从斜下方,咄咄逼人地和他对视着。
言虺坐在门口,长腿伸展,刚好拦住他的路,像是一只正在审视自己的猎物的毒蛇。
言知瑾不知道是不是该从他身上跨过去:“你先起来?”
言虺定睛看了他几秒,忽然唇间逸出一声轻笑。
言知瑾感到有一只冰冷的手握住自己的手,把他拽向某个方向。
他没有防备,毫无还手余力地被拉入一个同样冰冷的怀抱,紧紧箍在腰背的手臂,和身体两侧,贴着他侧腰的双腿,将他围困在一个冰雪铸成的牢笼。
言知瑾突然又心律不齐了。
……好像这个信息素水平的影响实在过大,他冷静不了。
言虺鼻尖凑到他颈侧,用力地呼吸他身上清甜的花蜜味,凉薄又带着自嘲地问:“你肯理我了?”
“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已经处理好了。”言知瑾抿唇,昂起头,活动肩膀。
他听到自己的关节因为外界的压力发出脆弱的咔咔声。言虺迅速察觉到了他要挣脱自己的意图,在第一时间,用更大的力量,压制住他微弱的抵抗。
言知瑾不动了。
言虺脸深深埋进他的颈窝,说:“我怕你不想理我了。”
“但我又想,我应该没做错什么。你不是在生我的气,也很快能调整好。”
“可是我不确定。也许我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做错了什么。”
“明明刚刚开始有了起色,好像一下子什么都回到原点。”
“我想闯进去看看,你到底在做什么。”
“又怕这样子会让你更加厌烦。”
他喃喃自语,倾诉着自己的迷茫和无助。
言知瑾怔怔地听着他诉说。
他从来没有想到,因为他一个不经意的动作,言虺会想这么多。
他的胸口绞痛起来,就像小的时候,他失去他捉到的第一条蛇的时候。
他在昏暗的光线里摸索着言虺的脸,轻轻在他侧脸,亲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是很短小。
这章反反复复改过几版,觉得情绪好难把握。
过了这个坎应该能快起来。
第51章
言知瑾只轻轻拿嘴唇在言虺脸颊边擦过, 就僵直着身体,跪坐在他面前,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他的衣服, 把肩膀的衣料揉成皱皱一团。
在昏暗的光线里, 他这个动作仿佛只是转头的时候,不经意的触碰。
言虺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原本禁锢在他腰背的手臂松松地垂下, 双眼迷茫地看着他。
言知瑾难堪地扭开脸, 手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准备站起来。
他还没找好支撑点, 手腕忽然被一股大力钳住,毫无还手之力地被拽到地上,仰面躺着。
言虺的手掌垫在他脑后, 防止他的头直接撞到坚硬的地板。
原本在远处闪耀的微弱的光芒被人影完全遮挡, 冰凉的吐息在脸上逡巡, 从额头, 到鼻尖,到嘴角, 再到下巴。
黑暗之中,他能听到沉重而紊乱的呼吸声。
言虺的亲吻,伴随着急促的呼吸, 落到他鼻梁上。
言虺的的吻毫无章法, 似乎没有刻意想亲吻哪个部位, 只是想和他毫无阻挡地肌肤相亲。
言知瑾被这种疾风寒雨般的亲吻弄得手足无措,条件反射地抬手挡住脸。
寒冷而湿润的双唇就落在温暖柔软的掌心, 像是雪花融化在暖炉。
言虺看起来并不介意他的逃避, 虔诚而热忱地亲吻着他的手腕和指尖, 将白皙柔嫩的皮肤染成绯红色。
言知瑾的手腕跟着声音一起颤抖:“你变回蛇!”
言虺顺从地第一时间变回黑蛇,用修长有力的蛇尾缠绕住他的肢体,冰凉湿滑的信子轻描淡写地在他手掌点过。
情况似乎并没有什么好转。
蛇的亲吻,更像是宠物对主人的依恋和撒娇,怎么看都没有绮丽的味道。
言知瑾终于有时间喘一口气。
但是那湿湿凉凉的信子,卷携起弥漫在空气里的信息素,将香甜的气息,均匀地涂抹在他露在外面的手腕,比起干燥的嘴唇,更令人心跳加速。
言知瑾侧着身子,弓起背,脸埋到胸口,快把自己缩成球蟒了。
他试图严厉斥责:“停下,宠物蛇不能袭击主人。”
蛇歪着头,信子伸缩的速度更快了,似乎是在笑话他的天真。
“你是不是要惹我生气。”言知瑾有点生气。
这句话好像命中了蛇最怕的痛处。
他立刻就不动了,连吐信子的频率都低了下来,整条蛇规规矩矩地盘在他旁边,前半身立起来,缓慢地摇动着。
言知瑾从地上爬起来,扶正眼镜,狼狈地擦着脸上的蛇口水。
他这张脸已经在一天内擦了好几遍了,再擦下去,恐怕皮都要擦破。
他擦了几下,发现不仅没能把蛇的味道擦掉,反而蹭得袖子上都是。现在他估计全身都是蛇的信息素味,气得他索性放弃。
他捏捏眉心,严肃询问:“你刚刚在干什么?”
蛇垂下头,尾巴立起来,左右摇了摇:“你亲我了。”
虽然他努力掩饰,言知瑾还是听得出他的雀跃。
言知瑾气血上涌:“我没有!”
蛇的尾巴伸直,又摇晃起来。他自言自语:“你就是亲我了。”
“我没有。”言知瑾声音冷得能把人冻住。
他真是鬼迷心窍了才会做那种事。他现在只希望时间倒流,然后他把蛇打个结扔进热带雨林自生自灭。
“你亲我了,”蛇委委屈屈地说,“你没有不理我。”
他再三强调这句话,言知瑾反而听出点别的意思。
他这样,不像是在向言知瑾证明事实,反而像是在给自己洗脑,让自己相信它的真实性。
言知瑾向蛇招招手,语气软化下来:“你过来。”
蛇小心翼翼地游过去,在他旁边轻轻晃动着尾巴尖。
言知瑾搂住蛇的脖子,毫不客气地把蛇尾巴拉到自己腿上掐掐捏捏。
蛇的尾巴绷直,又柔软地缠绕住他的手指。
蛇柔弱无骨地围着他的胸口转了一圈,蛇头乖顺地搭在他肩头,有规律地对着他的耳根吐气。
言知瑾揉揉耳朵,认真地问:“你很在意我会不会理你,是吗?”
“嗯。”蛇温柔地注视着他。
言知瑾踌躇片刻,问得深入了一点:“你在意我,对吗?”
“嗯。”蛇还是用那种凝视恋人的眼神望着他。
“我对你来说,比其他人类更加特殊。”
“当然,你是独一无二的。”蛇的声音带着笑意。
“我……”
言知瑾绕着圈,问了很多问题。
每个问题大同小异,他自己都觉得没有意义,但言虺都回答得很认真。
言知瑾嗓子痒痒的。
其实他想问的,不是这些,是——
你喜欢我吗?像人类情侣的那种喜欢。
但他每次想问,都会血液上涌,指尖冰凉,喉咙里卡着融化的铅块。
简而言之,进入了“战或逃”的应激状态。
他不得不换一个比较温和的问法。结果就是,问了一圈,还是没问到点子上。
言虺饶有兴致地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你……”言知瑾指甲掐住自己的手臂,努力克服那种紧张感,问,“你喜……”
“嘀——”的一声,房间的灯重新亮起。
空调也翻动页片,开始嗡鸣。
外面一阵鬼哭狼嚎,还有纷乱的脚步声。
言知瑾刚酝酿起来的勇气,又被打散了。
他摆摆手,烦躁地说:“没事。”
“你刚刚想问什么?”蛇缠住他的手,灼灼逼人地问。
门外传来焦急的拍门声,沈知瑜正在哀嚎:“救命啊!哥,有蛇!”
言知瑾目光一凛,恢复成干练严谨的姿态,掀开蛇尾巴,准备去开门。
蛇不耐烦地喷气,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到门口,打开门,上本身挺直到最高高度,脑袋顶着门框,雄赳赳气昂昂地游出去。
“哥……我靠,这蛇怎么更大。”沈知瑜惨叫。
黑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下楼,在一片惊呼声中,把误入酒店的森蚺赶走,再急躁地赶回来,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