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临头，江佑犹豫起来。
　　如果冲到公众视野中，那么韦一暝他们肯定能第一时间找到自己，再落到他手里的话，他们肯定不会让自己好过。
　　可要是自己不出手的话，还有谁能阻止这头巨熊吗？
　　阻止不阻止的，有什么关系吗？自己可以躲在暗处，继续找机会拿跳跃蠕虫，拿满一百只后，就拍拍屁股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去，跟这里的一切再没有瓜葛。
　　有据可考，时空宇宙目前至少存在数百万个，每一个时空的每一个重要节点都可能分裂出一个新的宇宙来，有的变得更好，有的变得更坏，每一个的走向都不相同，江佑不明白自己在纠结什么。
　　他站在原地，目光静静地扫过一片狼藉的小广场，姹紫嫣红的花被巨熊踩进泥地里，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原本整齐干净的休闲场所像是经历了一场战争，破败不堪——就像自己的那个世界一样。
　　晦气！
　　几分钟后，他手上垂下的利刃微微抬起，弓起身子飞快朝楼前的大广场跑去。


第18章
　　几台巨型水泵昼夜工作，用了整整一天时间才把临时基地地下四层的水排空，排空之后还是不能重新投入使用，必要等到地面和墙壁彻底烘干之后，重新粉刷才行。
　　虽然不算什么大工程，但是耗时会比较久，现在临时基地里的人一提到始作俑者YS729，牙根都痒痒。
　　组长办公室里，韦一暝端着保温杯，翻看平板电脑上的资料。
　　那是昨天连夜整理好的YS729——也就是“江佑”的全部资料。
　　江佑，C市人，四年前跟父母举家出游，在外地遭遇重大车祸，全家不幸离世。
　　他的档案韦一暝都拿到了，包括但不限于出生证明，小学到大学的成绩单，专利证书，死亡证明等等，全部系统可查，韦一暝甚至不信邪地往江佑的母校打了个电话，他的班主任言之凿凿地说自己记得这位品学兼优的学生，死的好可惜之类的。
　　韦一暝喝了一口茶水，动了动嘴唇，嫌恶地吐出半片茶叶。
　　这就是他喜欢枸杞大于茶叶的原因。
　　刚刚接完热水，看到抽屉里有一包茶叶，就随手捏了几片放进杯子里，现在就很后悔。
　　他把杯子推开，手指在屏幕上轻点，这时，巴山雨象征性地敲了敲敞开的办公室门，快步走进来。
　　“组长，你看这个。”
　　他的手里捏着一小片泛着乌黑光泽的金属，轻轻放在韦一暝的办公桌上。
　　“这是？”
　　“眼熟？我也觉得眼熟。”巴山雨看了一眼韦一暝面前的平板电脑上YS729的资料，“是他变形，哦不，激活形态之后的那种金属。”
　　韦一暝精神一震，确实。
　　“从哪弄到的？”
　　“三层。”
　　韦一暝立刻想到，应该是在罗远朝他开枪那时候留下的，看这块金属的破口，应该是被爆裂弹给轰掉的。
　　“拿去四队做分析。”韦一暝站起来，“走，一起去。”
　　分析的结果令人瞠目结舌。
　　他们足足花费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比对金属样本，最终得出结论——这是一种新型金属，完全不存在于世界上。
　　韦一暝和巴山雨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杜仙仙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们：“组长，要不，我把样本分析数据发到总部去？”
　　四队大部分人员还留在未知生物研究中心总部跟他们的研究仪器待在一起，只有杜仙仙一个人跟过来，他们之前并没想到这一趟出行会遇到这么多的怪物，更不知道有这么多急需研究分析的样本。
　　韦一暝想到副中心长韩鲤对YS729的态度，当场否决：“不，就这样吧。”
　　这样简单的分析比对工作，杜仙仙应该不会出错。
　　新型金属，能准确叫出怪物的名字，能看到普通人类看不见的物质，YS729……江佑，你到底是什么人？
　　难道跟那些怪物一样，来自未知的异世界？
　　巴山雨冷不防发出一声嗤笑，好不容易才绷住，见自己成了两个人的目光焦点，顿时露出抱歉的表情。
　　“笑什么？”韦一暝问。
　　巴山雨尴尬地摸了摸头顶的板寸，如实说：“王刻和肖维之前还研究说，莫不是这个叫江佑的大学生在车祸时被外星人给救了，不通过改造就没法活下来，所以他们改变了他们的基因……现在看来，也不是不可能。”
　　韦一暝摇摇头。
　　他今年也才不到三十岁，跟那俩活宝共事时，代沟竟然像马里亚纳海沟那么深。
　　“对了，王刻呢？”
　　从早上就没见到王刻的人，否则他也不用往保温杯里扔茶叶。
　　“盯C市的天眼呢，为了抓YS729出气，从昨天开始就一直盯着，眼珠子都快绿了。”
　　“729逃走的那条水管通向哪里？”
　　“顺流的话出口在城郊的农田灌溉渠。”
　　巴山雨说着打开城市卫星地图，放大城市边缘的一角给韦一暝看。
　　“去搜过了吧？”
　　“连夜派人去搜了，无人机放出去十几架也没收获，倒是有件奇怪的事。”
　　“什么？”
　　“我们在水渠不远处发现一个很长的竹竿，上面带着钩子那种，是灌溉渠巡检员的东西。”
　　韦一暝微微一愣，他从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个工种。
　　“就是防止水渠里掉进去垃圾，影响灌溉什么的。”巴山雨了然地笑了笑，其实他和韦一暝一样，也是头一回知道，“问题是，我们发现不对劲找到巡检员的工作单位后，发现他其实是失踪了。”
　　“你觉得他是被729……”
　　巴山雨点头：“恐怕是。”
　　韦一暝沉默，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巡检员应该已经凶多吉少了。
　　那双金色的眼睛似乎在他面前晃了一下，他捏了捏眉心，大感头疼。
　　会吗？
　　他愿意放过那对祖孙，在地铁口也没伤害到路人，他太冷漠了，冷漠到让人觉得他不屑于对普通人下手。
　　怪物会在乎食物是不是普通人吗？
　　人类会以怪物的身份杀死自己的同类吗？
　　韦一暝的心里一团乱。
　　“组长组长组长！”
　　头顶的扩音器里传出一连串的喊声，说话风格不用仔细分辨就知道是王刻。
　　“干什么？”韦一暝下意识抬头看向监控问。
　　“发现YS729，在新城区商业街！”
　　韦一暝心里莫名颤了颤。
　　这才两天，又忍不住了？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匆匆忙忙拉下卷到小臂的衬衫袖子，套上外套往外走：“除了轮值的，叫上剩下的人，赶快行动！”
　　“所有武器都带上，这回决不能让他跑了！”
　　-
　　新城区的商业街广场，恐慌情绪在不断漫延。
　　两位亲眼目睹了怪物的大妈和其余几名随大流跑出来的路人添油加醋地跟旁人形容楼后面小广场的情况，引发了一阵大讨论。
　　“要不要报警啊？”
　　“还是先别了吧，万一没这事，不成了报假警了么？”
　　“哎，咱俩去看看？”
　　“可别去啊，刚才我也看见了，那怪物有两米高，手里拿着刀呢！”
　　“怪物还用拿刀？不都直接吃人吗？”
　　人们越说越慌，忽然就看到从楼缝中间的巷子里走出来一个人，虽然没有两米高，但他双手的确各拿着一把利刃……不，仔细一看，他的胳膊就是利刃本身。
　　他从小巷的阴影里走出来，尽管头顶阳光强烈，他的周身却仿佛弥漫着散不尽的雾气，湿冷湿冷的，嘴角挂着的一抹红痕显得妖冶异常。
　　冰冷的目光从人们身上扫过，他们就像是被刀子剐过身体，从后脖颈一直凉到脚后跟。
　　“怪，怪物……”
　　“滚开，怪物！”
　　“快，快报警啊！”
　　人群开始齐刷刷后退，江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丝毫不为所动。
　　忽然感觉不到长尾巨熊的气息了，这不科学，他是顺着它的血找过来的，它一定还在附近。
　　“啪嗒——”
　　不知道是谁朝江佑扔了一块石块，是装饰在绿化带里的鹅卵石，石块没砸中他，落在地上滚出好远。
　　这次没砸中，不代表下次砸不中，有人开了头，立刻就有无数的鹅卵石向他投掷过来。
　　江佑皱眉。
　　他一边躲闪开密集的石块，一边把感知开到最大，寻找长尾巨熊的位置。
　　石块对他来说是极大的干扰，他有点不耐烦，手臂一挥，两枚鹅卵石就在空中被切成两半。
　　这些人，真烦。
　　他们不知情，现在对他的态度是见到怪物之后的本能反应，但他还是有点恼火。
　　巨熊的气息陡然出现在江佑的感知范围内，它竟然出现在人群的后方。
　　江佑不想追究它之前潜伏在哪里，又是怎么隐藏自己的，重要的是，它在转眼之间就冲进了人群。
　　庞然大物的冲撞让不少人直接飞了出去，被踩踏在熊爪下的下场更惨，它从人群后一直冲到江佑面前，挑衅似的咆哮一声，顺便扬起爪子一扫，撕开一个男人的胸膛。
　　男人摔在地上，内脏流了一地，来不及惨叫就当场死去，巨熊低下头一边翻起眼皮警惕着江佑的举动，一边啃食它冬眠后的第一餐。
　　江佑看了眼地上支离破碎的男人，又缓缓抬起眼看向巨熊，那双几乎被深色覆盖的眼眸里杀气毕露。
　　这东西背后肯定有人在操控。
　　是谁？
　　江佑用余光望向周围，没有异常，用感知又探查一遍，依旧没有感觉到任何多余的能量波动。
　　所以，究竟是谁？
　　周围乱成一团。
　　人们哭喊着四散奔逃，离尸体比较近的几个人直接呕吐出来。
　　这一切激发了巨熊的兴趣，它仰天咆哮一声，再次撩起肥厚的熊掌朝人最密集的地方扑过去。
　　人们发出一阵惊恐的尖叫，他们眼睁睁看着巨熊朝自己冲过来，呲起的獠牙上还挂着鲜血和碎肉，动也动不了。
　　就在最绝望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条瘦削的身影，拖着两把黑色的利刃。
　　是另外一只“怪物”。
　　没人看到他是怎么挡在他们面前的，他面对巨熊强大的威慑力岿然不动，仿佛一位从天而降的战神。
　　他仰头，直面巨熊的冲撞。
　　江佑没跟这样级别的力量型怪物肉搏过，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赢，但是他想试一试。
　　被改造的肉/体，就算是个失败的残次品，总还是有一些长处的。
　　他把一双利刃交叠在胸前，微微收起下颌，准备跟长尾巨熊来个力量比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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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青石砖碎裂，雕塑东倒西歪，市民们没头苍蝇一样乱跑，地上还躺着不少受伤的人。
　　广场的圆形中心，一头身长足足十米的熊型怪物正冲向江佑，他保持着防御的姿势，看样子是做好了准备，打算跟巨熊怪物硬碰硬。
　　韦一暝驾着黑色越野车头一个赶到新城区商业广场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天气不算太热，他的后背却一下子就湿了。
　　他一点刹车都没踩，直接撞开护栏，降档，全油，直冲向巨熊的侧面。
　　听到动静，江佑扭头看向他，透过黑乎乎的车膜，他看到了韦一暝那张略带急切的脸。
　　江佑微微眨了一下眼，只用了零点几秒的时间，再睁开眼时，他看到韦一暝的车已经炮弹一样撞上了巨熊。
　　巨熊被撞得身体一个趔趄，它愤怒回头，一巴掌拍在越野车的发动机盖上。
　　油门到底，方向打满，车轮和地面摩擦发出“吱吱”惨叫，一阵白烟带着浓烈呛人的胶皮味呛得江佑想流眼泪。
　　他把头转向一边，像是找机会透了口气，几秒钟后，他回过头敏捷地跳上发动机盖，再纵身一跳，就跳上了巨熊的背。
　　右手尖锐的刀锋刺入巨熊头顶，穿透坚硬的头骨插入大脑，左手的利刃则从侧面刺入它的脖颈，又用力一转。
　　巨熊嚎叫一声，顾不上再拿汽车泄愤，它低下头，猛地一爪子把脖颈上骑着的江佑给扫下地，顺势用力踩向他的胸口。
　　江佑感觉胸骨像是塌了一样，一口滚烫的鲜血直接从嘴里涌出来，他无法呼吸，怀疑自己快被愤怒的长尾巨熊踩扁了。
　　他分心了。
　　“砰砰砰——”
　　韦一暝拉开车门跳下来，对着巨熊的头部一口气打完了一梭子子弹。
　　爆裂弹近距离穿透巨熊厚重的毛皮，有一颗子弹直接打爆了它的眼球，顿时，血花飞溅，它庞大的身躯往侧面倒了下去。
　　胸口的压力消失，江佑下意识用力吸了一口气，清新的空气立刻灌满他的胸膛，强行原地复活。
　　下一刻，他就看到了韦一暝的脸。
　　韦一暝神色复杂，想让对方死和想让对方活两种对立情绪交织在他脸上，最终，他什么也没说，扭头朝正在和王刻讨论封锁范围的巴山雨叫道：“拿个笼子过来。”
　　听到“笼子”两个字，江佑立刻从失神中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