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有这样的事?久时构讶然。
“那后来陛下是怎么接受了召伯剑呢?”
“后来,”兰牙想了想,道,“后来好像是有一天,陛下突然告诉我,他要上京夺位,从那之后,召伯剑就成了陛下的武器,这些年一直是。至于其中缘由,我也不知,陛下也从来不说。”
兰牙盯着久时构沉思的脸,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吃醋了?”
“唔?”久时构猝不及防被问到,人一愣,“我为什么会吃醋?不是你才更应该吃醋吗?你看你在船上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多厉害,结果陛下一晕,你半条命都没了。”
兰牙继续拔着毒草,丝毫不觉得丢脸,“那是自然,陛下于我,胜过一切。我不知陛下当年为何要夺位登基,但我知道我每一次上战场都是为了陛下。死在陛下的战场上,是我能想到的最好归宿。”
“你对陛下果然爱得深沉啊。”久时构感慨。
“所以我不会吃陛下的醋,”兰牙道,“因为无论陛下喜欢谁,不喜欢谁,我都爱陛下,便是陛下以后和人成亲生小宝宝了,我心亦然。夫人说,此乃无瑕之大爱。”
久时构眯了眯眼,“大爱?”
“嗯。”兰牙点头,“大爱。”
久时构愣了一会儿,突然泄气地往草丛里踢了一脚,“世道不公人心不古啊,怎么就没人大爱一下我呢?大爱没有,小爱也行呀。”
兰牙安慰地在他肩上拍了拍,“我小爱你呀,但你又不愿追逐于我。”
久时构将她的手移下去,“妹妹,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不过是图我的皮囊而已。”
兰牙不以为意地挑了下眉,“你若非有这副皮囊,早在你我相见第一日,我便会杀了你,更何况,天下男子皆一般,你比他们强的,不过就这副皮囊。”
“你这话……”
“哦不是。”兰牙说道。
久时构隐约期待她改口,谁知她却说:“天下男子皆是一般,陛下除外。”
久时构:“……陛下有那么好吗?”
兰牙不满地睨了他一眼,“或许你可以再问一遍。”
久时构:“……”
山腹桃花真美。
兰牙爬上山壁摘草,久时构背着篓子在下面等着。
看着那瘦小却不瘦弱的身躯在山壁间行走,久时构不由得想,到底兰牙与陛下有着怎样的经历,才能成就他们两人之间这种死生无畏的感情?
是因为战场上的生死与共,还是多年的相依为命?
忽然间,他意识到,自己好像不止是在吃甘棠的醋,甚至有几分嫉妒起兰牙来,一想到他这辈子大概都遇不上像这样真挚热烈的感情,便越发地羡慕眼前这个丫头,她竟可以拥有这般强烈的爱。
“你能不能教教我?”久时构像被鬼迷了心窍般地问。
兰牙攀着悬崖,转头看他:“教你什么?”
教我如何将一个人爱到深入骨髓。
“没什么。”久时构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想,兰牙与陛下,陛下与甘棠,或许是时代使然。
至于他自己,久时构更想恋爱简单化,这种轰轰烈烈的故事对他这个现代人来说,只适合发生在影视作品里,因为轰轰烈烈的背后,往往都免不了生离,和死别。
还是平淡点好。
找个看对眼的人,做点快乐的事就好。
*
回到营地,由于兰牙要专心磨药,于是将久时构赶了出来。
他现在像一只孤魂,在营地附近漫无目的地游荡着,他估计屋子里骆岩应该正在和人做快乐的事,于是很识相地不回去打扰,然而,偌大的营地,竟找不到其他消遣的乐子。
这个骆岩,先前被久时构撞破一次,久总裁以为他只是和折曙,没想到后来才发现,骆岩竟是颗多情种子,遍地撒种,隔几日久时构便会看到他和另一人在床上闹得风生水起。
接受过现代安全教育的久时构很快便觉醒了意识,他让树西来的时候给他带了满满一大盒的安全套。
久·热心群众·时构将安全套分发出去,并且向他们解释了用法,但是树西带得实在太多了,发完了自己手上还剩十多盒,树西让他留着自己用……这就很特么的无语,他留着和谁用?
越想越觉得无趣,好像所有的乐趣突然都蒸发了。
久总裁明明记得,前几天他还乐趣多多,什么都可以拿来研究一番。
才不过几天,他居然变得有些郁闷。
“先生,您要不帮我烤番薯吧?”只有临姜这个小炊事同情久时构。
“你从哪里挖的?”久时构坐到火堆旁。
临姜往前面一指,“那边的山脚,不过这是野生的,味道不如地里长出来的好。”
久时构看着这愣愣的小孩子,心里感叹还是年轻好,没有烦恼,有的吃就开心,“临姜,你觉得,如果你家陛下以后要娶一个人,那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临姜一边将番薯埋进火堆旁的土里,一边努力想了想,说:“陛下应该不会娶皇后。”
久时构:“为什么?”
“我听说陛下从登基以来,身边唯一的女孩就只有兰牙首领,可我想象不出兰牙首领当皇后的样子。”
“有道理。”久时构深以为然。
“不过先生可以试一试。”
“甚什么……”久时构心里猛一突突,有些慌乱,“我试什么?”
临姜这孩子不明白久时构为何神色慌张,依旧慢慢道:“试试帮陛下寻一个皇后呀。先生你没事吧,为何脸这般红,是火烤得太烫了么?”
久时构:“……对对对,火太大了。”
傻小子临姜没察觉异常,果真实诚地抽了两根柴出来,火焰灭下去一截。
“先生,现在可好些了?”
“好点了。”
“好多了……”
第48章 反派快来吃大餐
“小殿下,请喝茶。”久时构将一杯刚沏好的茶放到伍庭面前。
茶是云雾茶。
茶杯和茶壶是久时构自己烧制的,他闲着没事,研究着搭了个小土窑,又不知道从哪里挖来陶土,经过几天的折腾,居然真的被他烧出两只精美的小茶杯,他又让树西带来许多矿物颜料,给陶器上釉。
此刻,放在伍庭面前的,除了一杯极具艺术性的云雾茶,还有一个大圆青花盘,也是久时构烧制的,盘里盛满了大大小小的扇类贝类,还有一只煮得通红的大螃蟹,螃蟹腿被卸了下来,整齐地摆在盘子外沿,海鲜被淋上久时构自己调制的海鲜酱,色泽诱人,香气盈满整个山洞。
久时构对着堆成山的海鲜拍了很多张照,才把手机还给伍庭:“怎么样?好看吗?——小殿下?”
他故意将最后这三个字拖得很长,伍庭理都懒得理他,什么都没说,端起茶喝了一口。
然而久时构就跟这个称呼过不去,不停在伍庭耳边重复地叫他‘小殿下’。
“小殿下,我昨天特意等退潮到礁石群那边赶海,才给你捡回这一桌子海鲜,你就不想理我一句?”
他见伍庭不理自己,还是坚持地叫他‘小殿下’,就像要从什么人手里将这个称呼抢回来一样。
“你能安静一会儿么?”伍庭终于忍不住道。
久时构愣了一下,才突然像意识到什么似的,说:“好的,小殿下。”
“……”
过了没多久,久时构吃得差不多了,一个人晃悠晃悠来到洞口,把手伸进瀑布,在水里横砍了几刀,看动作就知道他一定很无聊,大概是觉得山洞里大家进食太安静了,于是又开始撩闲:“小殿下,你说你现在和我一起被困在岛上,伍朝的百姓会不会很恐慌?”
角落里,吃完了海鲜正围在一起比谁手上木棍更长的兰牙等人,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折曙低声道:“他难道不知,陛下不是小殿下已经很多年了,他怎么敢一直给陛下降位?”
桥东:“谁说不是呢,按殿下以往的脾气,此刻他早该身首异处。”
骆岩道:“久先生一直唤陛下为殿下,难道……”
几人视线投向他。
骆岩顿了一瞬,小心道:“有没有这种可能,久先生想篡了陛下的位,自己登基?”
众人:“……”
突然一个小小的声音说:“不是没这个可能。”
大家回头,只见还在长身体的小临姜正抱着盘子舔,脸上沾满酱汁,一边不忘说:“这几日久先生常向我打听陛下的过去,尤其是陛下上京夺位之时的事,好像很想知道些什么,他有可能是想效仿陛下。”
骆岩道:“陛下夺位之时你还没入军营,他问你做什么?”
小临姜眨巴眼睛:“谁说不是呢。”
这时兰牙反应过来,揪着少年还没长全的辫子,提得老高,“诶,你不是阿久的狂热追逐者么?怎么连你也开始怀疑他了?你终于认清谁才是你的主子了?”
临姜晃晃脑袋,想抢回辫子但又不敢动手:“先生再好,自然也比不上陛下的江山。”
“你倒是有些觉悟。”一个声音似笑非笑道。
“陛下!”
“陛下!”
几人倏然站起。
伍庭扬起下巴朝外点了点,“去桃林巡查一番。”
兰牙领命,立刻带着人离开。
地上只剩下临姜,不知所措,伍庭道:“你也去。”
临姜指了指自己:“我也去?”
他就是个炊事兵啊……
“让你去你就去,”一个轻快的声音走过来,“年轻人要锻炼一下自己,回来的时候给我折两支桃花,记得不能脱手,一离开人,桃花会谢的。”
临姜见这两人站在自己面前,完全挡住光线,哪里还敢耽搁,草草将干粮放回包袱,便跳出了瀑布。
这下子山洞是真的又空又安静——除了瀑布激荡出的空灵的水声。
自从回到伍庭身边,久时构已经一个多月没来这个山洞,先前他从桃林里扛回来的桃树还长着,不仅没有枯萎的意思,反而越开越盛,比久时构上次见到它的时候还要高出许多。
“小殿下,你有什么看法?”久时构问。
伍庭拿他没办法,只好任由他这么叫,“我能有什么看法?”
久时构:“你不是很早就认识甘棠了吗?他的行事方式你应该很清楚才对,连你也不知道?”
伍庭:“我若知道,你当如何?”
久时构:“当然想办法立刻离岛。”
“我不知。”
“……??”
伍庭见他这副怔忡的模样,终于轻轻笑了一下,才说:“真的毫无头绪。”
久时构一口气喘出来,刚才居然在心里有点紧张,“小殿下什么时候这么顽皮了?我还以为你知道什么故意不告诉我呢。”
“怎会。”
“我知道你不会。”
久时构说着,同时将手机用自制的树杈架在洞壁一侧,这个位置刚好能够拍到桃树全貌。他又撸起袖子开始干活,吭哧吭哧将桃树连根刨起,挪到一旁,并将挖出的土坑压平。
在久时构辛苦劳动的时候,他身后,伍庭嘴角的笑意终于落了下去。
他看着眼前这个躬身挖土的人,想着,自己要的并不多,几天而已。
“就等今晚看看能录到什么。”久时构填平土坑之后,挥手擦了汗。
伍庭在身后道:“你为何不醒着,亲自守它一晚?”
久时构确认手机放稳了,视角也调整好了,才说:“什么都可以不干,睡觉一定要睡。”
伍庭似笑非笑,“我手下的人可以替你守。”
“不行,”久时构立即道,“这些树是怕人的,如果晚上有人盯着,手机就录不到我们想看到的东西。”
不知为了什么,伍庭神色暗了下去,“你如何知道树是怕人的?”
久时构:“直觉。”
直觉告诉他,这些树是有些怕人的。
伍庭:“你认为我们能不能离岛与这些桃树有关?”
“本来还不太肯定……”久时构撑着手里的木锹,脸上写着很明显的‘欲言又止’。
伍庭挑眉:“如何?”
“但自从知道系统是一棵树之后……”久时构似乎有点不满,话没说完,居然先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
伍庭抬眼,“是树又如何?”
“我想劈了它当柴烧。”
久时构语气中透出几分咬牙切齿,不知他在和谁怄气。
伍庭不置可否,浅浅笑了笑。
*
被伍庭派出去巡视的人,大约快两个时辰之后才回来。
巡视而已,要不了这么长时间。
久时构帮着接过小临姜身上的大篓子,里面装满了散发浓厚气味的植物,尽管在进山洞时被瀑布淋湿了,但味道丝毫没有削减,看来这才是他们在外面耽误的主要原因——采药去了。
久时构问:“你们上山采毒草了?”
兰牙示意骆岩将采到的毒草搬去角落,抖了抖衣服上的水,对陛下道:“桃林所有的树已经被挖出,手机也已架好。”
久时构:“按了开始录像的那个小圆点吗?”
兰牙:“按了。”
这是久时构的主意。
他想看看桃林的树究竟会以什么样的方式,重新回到土里。
恰好现在手上有两块手机,于是他在山洞里架上一个,怼着山洞里本就有的这棵树,观察局部。
又在桃林里架了一个,用以监视整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