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头鹰恨铁不成钢:“那是你还没认识到狗皇帝的本性。”
鲁南对皇帝异常忠诚,一听猫头鹰竟敢诋毁他家陛下,利剑瞬间已越过久时构架在猫头鹰背上,“你再敢多说一句!”
“我就说怎么了,怎么了!”猫头鹰愈发硬气,“你还真把自己当东西了,你以为就凭你能杀得掉本使者,你以为……唔——”
久时构直接捏着猫头鹰的脖子将它提了起来,“少说两句,我请你们来看星星,别扫了我的兴致。”
“哦对了,星星,”猫头鹰转眼就忘了冲突,“你刚才说在等一颗星星,什么星星?”
久时构望向夜空,“彗星。”
桥东好奇:“先生,何为彗星?”
猫头鹰:“不就扫把星咯。”
桥东马上明白了,“我知,幼时随父亲上山采药,天空曾出现一颗扫把星,等我和父亲下山回家,村里人已经被敌军屠光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扫把星是灾星,与猫头鹰一样,都是死亡的预兆。”
猫头鹰:“你要讲故事就讲故事,能别带我不?”
久时构着实没想到本来很浪漫的一件事,被这一人一鹰一讲,居然完全变了味。
“你们几个给我停嘴,”久时构忍无可忍,“彗星之所以被称为扫把星那是因为它靠近太阳时固体物质升华喷发形成了一条看起来像扫帚的彗尾而已,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科学依据证明它是灾星。还有,不是因为猫头鹰叫才死人,而是人之将死身上会散发腐尸气味,人闻不到,但猫头鹰能循着味来!”
“你笑什么?”久时构指着猫头鹰道,“说的就是你!你作为一只来自21世纪的受过系统培训的猫头鹰,不知道传播封建迷信是违法的吗?”
猫头鹰被吼得一愣一愣地,“我就是……”
“你就是什么?”
“啊!扫把星!”猫头鹰突然亢奋起来,视线倏然投向天际。
久时构一抬头,恰在此时捕捉到一颗飞入视野的星星,它拖着长长薄雾似的尾巴,划过一道广阔的弧线,漫天繁星与稀薄的夜光云仿佛都成了点缀,它无畏地奔向遥远的苍穹。
没有人说话。
所有人都眺望着那颗极亮的星星。
这时候任何只言片语都只会让宇宙变得聒噪。
远处的山上,还有另一群人也安静地观赏着这一幕。
然而,将士眼中无不透出坚忍,紧咬牙关,仿佛天际飞来的不是宇宙赐予人类的壮景,而是灾难。
小炊事临姜忍得最辛苦,他年纪本就不大,正是少年情感充沛的时候。
当年被陛下救下从军之时,他便已抱了‘提携玉龙为君死’之心。
可是,谁又想真的死在战场上呢?
他总不免怀着一点侥幸,侥幸地想,或许他能活着见到陛下重整山河的那一天。
直到他见到这颗星星。
一颗自古以来被称为扫帚星的星星。
每个人心底和他想的差不多,或许他们曾经在心里还藏着一口气,可是见到这颗预兆灾难的扫把星之后,那口气便像被什么怪物给偷走了,精神一下子失去了支撑。
伍庭独自站在山巅。
山风从他的脚下吹过。
夜深得发紫,万物黯淡,唯有那一颗拖着亮黄色尾巴的星划破了天空。
它缓缓落入海天相接之处,来去无影,似乎从未造访过。
山风很凉,吹得他的衣襟飒飒作响。
果真是天意么?
连老天都在劝他吗?
伍庭无声地叹了口气。
却原来,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一人从夜色中走来,“陛下,世上安得两全之事?您若下定决心,便无须顾虑,不管您怎么选,兰牙永远追随君侧,愿为君保驾护航。”
“兰牙啊。”伍庭闭上了眼睛。
*
彗星的长尾沉没在云层中,几人的视线才收回来。
久时构出发前带了一大包干贝干果都没来得及吃,这本来是他为观赏彗星准备的小零嘴。
猫头鹰从来没这么安静过,它嘴里还含着小鱼干,痴痴望着天际。
久时构向后仰卧在石头上,手交叠枕在脑后,“没想到我竟有幸看到两千多年前的星光,总算没白来一趟。”
猫头鹰靠在久时构身边,“你怎么知道今天晚上会出现彗星?”
久时构闭上眼睛,脑海里回味,“遇上海浪翻船之后,我掉进了海里,漂在海里的第三天晚上,一颗很亮的彗星从我头顶飞过,那是76年才会造访地球一次的哈雷彗星,当时我还在想,距离上一次彗星出现才过去28年,怎么会提前出现呢?”
猫头鹰好像明白了什么,“所以那天我跟你说你穿越了,你才能那么快就接受!”
“对。”久时构‘嗯’了一声,“宇宙是科学的,星体运转的规律是科学的,虽然穿越这件事乍一听很不科学,但我想不到别的理论来解释哈雷彗星的异常周期,也就只能接受穿越这么荒谬的结果了。”
桥东听得入神,鲁南瞪了他一眼,似乎想警告他什么,然而桥东却根本不看他。
久时构继续道:“伍朝持续差不多八百年,按道理应该会出现11次哈雷彗星,不过据国家天文台史料馆记载,伍朝历史上符合彗星出现周期的记录只有10次。”
猫头鹰道:“也就是有一次不符合规律啰?”
桥东立刻问:“哪一次?”
久时构:“我在海里见到的那一次。”
桥东不解:“那一次有何不妥?”
久时构道:“那一次没什么不妥,只是那一次在史书上并无记载。”
鲁南插进来:“为何无记载?”
久时构听到鲁南中气十足的提问,心里不觉愣了一下,“鲁南,几天前哈雷彗星出现的时候,你们中有人在岛上见到过吗?”
鲁南想了想,道:“无人。”
桥东解释道:“那日陛下正在筹备攻打荒野人之事,军中上下拔刃张弩,无人顾及星象。”
久时构叹息,“这段历史是你们的,既然你们没人见到,外面又正值兵荒马乱,普通百姓更不会注意,自然,史书上就不会为后人记载了。”
鲁南忽然眼睛亮了起来:“先生的意思是,七十六年之后,我大伍便会恢复稳定之局?”
久时构内心:不不不,我没这么说。
然而他表面只是道:“兴许是吧,我不太懂历史,只是平时晚上没事喜欢研究天文观星。”
桥东眼里闪着求知的渴望:“先生,可是前几日出现的什么……哈雷彗星,和今日这颗彗星有何关系?难不成是它又回来了?”
久时构微笑道:“当然不是了。”
桥东疑惑:“那又是为何?难不成世上不止一颗扫……彗星?”
“当然不止。”久时构回答道,“你们难道没发现,刚才那颗彗星格外格外的亮吗?”
两人一鹰皆露出惘然的神情。
久时构摇摇头,“同样的星光,落在不同人眼里……哎,知己难求啊……这么说吧,你们刚才见到的是一颗著名大彗星,它终生只有一次机会能被人类捕捉到,此后它将沿双曲线轨迹飞离太阳系,从今以后乃至于你们的子孙后代,夜里抬头时,都不可能在宇宙中见到它。”
桥东:“可是先生怎么知道它一定会在今日出现?”
久时构道:“天文史上记载,中国伍朝哈雷彗星观测记录缺失的这一年的五月廿一,也就是今天,会有一颗大彗星自西向东划过……奇怪,你们既然没能观测到哈雷彗星,那为什么今天这颗彗星会被你们写入史书?”
他问的问题,自然没人能回答得了他。
久时构沉吟许久。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五月廿一,五月……五月廿一?!”
忽然久时构整个人从石头上弹坐起来,仿被银锤敲击,眼神中无不惊讶,道:“是了!五月廿一,都旧历五月了,岛上为什么还有桃花?!”
第16章 反派好大的误会
“陛下,陛下,久先生在山脚命属下来传话!”折曙连跑带飞奔冲上山。
伍庭皱眉,“他为何不自己上山见朕?”
折曙挠了挠后脑道:“久先生说山高路远,他不想爬。”
伍庭道:“古之立大事者,必有坚忍不拔之志,你去转告于他,若他不能自己一步步走来见朕——”
折曙像是料到伍庭会这么说,小心翼翼打断道:“可是陛下……久先生还说,如果陛下不愿此刻下山,他可以在山下等,等多久都无妨,唯独……”
伍庭睨向他,“唯独什么?”
折曙屏着气息道:“唯独他一定是不可能有力气爬上山的。”
久时构瘫在山脚下,身边就是长满青苔的石壁,汩汩清亮的泉水顺着山壁往下淌,他连着捧了几抔咕噜咕噜咽了,只觉得人还没缓过来。
他一大清早就从山腹赶回来,终于到了营地,驻守的小兵却说陛下去了岛南,他又一路不停歇地找来,运气不好,路上遇到三个吱吱呀呀乱叫的野人,被鲁南和桥东一通教训给打跑了。
桥东将昨天没吃完的干粮递给久时构:“先生不若先吃点。”
久时构摆摆手,“不了不了,让我先喘一会。”
猫头鹰直接将头伸进水里啜了几口,久时构这才注意到它:“你怎么还不走?”
“就要走了,马上就要走了。”树西道。
久时构在它脑袋上拍了一下,它居然没有躲,“你早去早回,别忘了帮我把伍朝历史带来。”
树西原地踱了两步,“你下次还会带我看扫把星吗?”
久时构失笑道:“大彗星平均十年才出现一次,像这次这样只间隔几天的情况至少要等一百多年之后,你要是真想看,你可以去其他的时空场地碰碰运气,比如1680年,1882年,还有2007年的McNaught……当然,如果你帮我和系统谈谈,让我回家,我可以教你用天文望远镜,怎么样?”
树西很心动,然而它只是问道:“你要野史还是正史?”
久时构:“正史。”
树西再度显露贱嗖嗖的本性:“要我说啊,久时构选手,你还是赶紧想办法把反派送走吧,这会儿临时抱佛脚学历史不觉得太晚了吗?不过看在你送我星星的份上,我下周给你带一本正史,附赠一本野史给你。”
久时构立刻反问道:“为什么是下周?”
树西头转向另一侧,就像被人欺负了的小娘子,“你别问了,反正我这几天来不了,你要实在想我我可以留几根羽毛给你,睹物思鹰,你要翅膀上的还是肚子上的?”
久时构不易察觉地眼皮一跳,他试图看清猫头鹰的表情,可是树西却像怕被他看见似地躲开了。
正在他心中疑云乍起之时,只听鲁南和桥东大喊‘站住’。
他一转头,恰好看见一个野人提着他们的包袱左摇右晃地逃入树林,鲁南和桥东登时追了出去!
他二人刚一走,猫头鹰趁久时构没注意的功夫也逃了。
突然山脚下就只剩下久时构一人。
一个人也好,趁陛下还没下山,他可以先睡一会儿。
昨晚几乎一宿没睡。
不过天总不遂人愿,他眼睛刚一眯上,便感觉离面门咫尺之处传来一股温热的气息。
骤然睁眼,只见午兰笑颊粲然居高临下俯在他身前。
久时构下意识往周围望去,“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你的杀父仇人可就在附近,你还不赶紧找地方躲起来?
“这话我该问你才对,”午兰笑道,“无名哥哥,你是如何寻到这里来的?”
久时构仓皇起身,拽着这小丫头的细胳膊将她拉进树林,“你不是说你会一直在山腹吗?昨天晚上本来还想请你欣赏壮景,可惜没找见你,原来跑岛南来了。”
午兰目光一动:“无名哥哥昨晚想和午兰共度春宵?”
“没这意思,”久时构连忙撇清,“单纯觉得宇宙的奥秘要分享给全人类而已。”
午兰却不管他有没有这意思,“既然无名哥哥待午兰这般好,我便也劝你一句,我主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见了他,他定会杀你,你还是离开这里吧。”
久时构一惊:“你主人在这附近?!”
午兰眼神明亮,像吓唬小朋友似的,“我是抄小路来救你,我家主人已经朝这边来了,约莫片刻便会到,你若不想死——”
“你主人也来了?!”久时构惊道。
午兰莫名:“为何要说‘也’,还有谁要来么?”
“我要等的人大概可能马上也会来。”
久时构不确定陛下会不会纡尊降贵下山来见他。
午兰这下子更莫名其妙了,“你等的人难道不是我主人?”
久时构奇怪:“我的确在找你家主人,不过我现在却在等另一个人。”
午兰低头沉吟:“你若不是来见我主人,缘何我主人会说你在山脚下等他?”
“等等,”久时构终于意识到什么,“你说我在山脚等你主人?”
午兰惶然抬头,似乎感到背后一阵发凉。
果然,下一刻,只听森森冷冷的声音传来:“你下山原是为了见他,我道你为何弃朕而去。”
午兰甚至没有回头确认来人,霎时噗通一声跪了下去:“陛下恕罪!”
久时构凝视着跪在地上的午兰,只感到手脚僵硬,整个人好似冻住了,“原来你家主人……是陛下?那岂不是我一直要找的反派……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