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东和鲁南悄无声息地按住了剑柄,然而猫头鹰锐利的眼神一下子就发现了,“久时构选手,你不跟着反派想办法把反派送出去,却带着反派的两个手下做什么?”
久时构察觉到什么,然而他一转头,桥东和鲁南的手便从剑柄上离开,动作快得仿佛只是幻觉。
“你们两个在这儿等会儿我,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树西说。”久时构温和道。
这两人又一个对视,“先生不可,陛下命我二人寸步不离保护先生,若先生离开我等视线遇上危险,只怕我等救援不及,还望先生莫为难我二人。”
猫头鹰无语。
突然,它像脑子开了窍似地,冒出一句:“久时构选手,你要是真想问什么又怕反派听到的话,我真诚建议你使用外语。”
久时构:“你还会外语?”
猫头鹰毛都舒展了,“联合国六大官方语言哪一种我都可以。”
如果说上岛以来发现猫头鹰会说话是让久时构世界观颠覆的第一件事,那么一只会说六国语言的猫头鹰无疑再一次颠覆了他对唯物论的认识。
“你到底是什么生物?”久时构骇然,“你这种品种的猫头鹰对选种和繁育有什么特殊要求吗?”
久总裁以后想在家也养一只。
“如你所见,我是系统大人最忠诚的使者,岂是你这个凡夫俗子也可以驯服的?”猫头鹰昂首道。
久时构嗤笑着摇了摇头,切换成法语道:“树西,我问你,你知不知道桃花是怎么回事?”
桥东和鲁南意味不明地看向对方,私下目光交流。
“哈,原来你要去山腹。”猫头鹰也换了语言,“聪明如我,当然知道桃花的事,不过我不能告诉你。”
久时构:“果然桃林有问题。”
猫头鹰:“诶,我什么都没说,你怎么就知道桃林有问题?”
久时构目光一动,“原来和系统也有关系,果然如此。”
猫头鹰着急了,匆忙扑动翅膀飞到久时构跟前,“诶诶,你等等,我什么都没告诉你,你怎么猜到的?你凭什么就说系统和桃林有关系?你凭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蠢。”久时构瞥过它。
“我蠢?!”猫头鹰又一次炸了毛,“混蛋久时构,你把话说清楚,我哪里蠢了?!”
第14章 反派没来
久时构微微一笑道:“你来给我送茶砖,却先去了陛下那儿,说明你感知不到我的位置;陛下大概率不会告诉你我要去山腹,所以你只能到处找我,我问你桃花,你反应的却是桃林,猫头鹰是色盲,辨认不出色彩,可你却知道桃林,一提到桃林你立刻又知道我要去山腹,这只能说明桃林是系统预设的一环,而非岛上普通的风光。我说的对不对?”
树西是一只漂洋过海而来的猫头鹰,它一生中最风光的时候是遇到大伍皇帝之前,而它一生中最暗淡的时光就是遇上大伍皇帝和久时构之后。
论武力,它打不过陛下,论智力,它斗不过久总裁。
猫头鹰紧闭嘴巴。
“树西,”久时构切换回汉语,“我其实没什么怕被陛下知道的事,我之所以想单独问你话,只是因为我知道有些话你不敢让陛下知道,我想让你放松警惕,这样我才更好套你话。你瞧,这一切换成外语,你可不就立马不打自招了么?”
猫头鹰硕大的眼珠子狠狠瞪他,然后连着脖子一起扭开了。
久时构笑道:“你家系统挑选手的时候难道没做过背景调查吗?”
猫头鹰恨恨道:“总有一两个会看走眼。”
比如你和那狗皇帝。
桥东和鲁南在一旁松了口气,刚才久时构和猫头鹰叽里呱啦讲法语的时候,他们俩只能大眼瞪小眼,连蒙带猜都听不出他们在说什么。
“先生,就算我们知晓系统与桃林诡事有关,又如何呢?”桥东问道。
久时构微微一笑,“不如何,知道就行。”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好。
猫头鹰认为此处不宜久留,展开翅膀就要飞走,只听久时构在身后道:“树西,我欺负你一回,是我不对,这样吧,我晚上请你看好东西,你来不来?”
猫头鹰愣了愣。
这坏东西又在动什么歪脑筋?
“再说吧。”猫头鹰道。
久时构远眺消失在天际的黑色身影,轻轻笑了笑,“胆子真小,经不起逗。”
桥东道:“先生,晚上有什么好东西可看?”
鲁南在旁推了他一把,又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说话,久时构看在眼里,却并不放在心上。
*
太阳正在头顶之时三人才赶到山腹桃林。
只见这里依旧和昨天一样,绯霞千里,和风拂过,万千桃瓣纷飞,落红遍地,久时构又折了一支桃花别在衬衣口袋处。
桥东探头好奇:“先生竟是惜花之人。”
“怎么?我看起来没有这种文艺范儿吗?”久时构笑道。
桥东一脸懵怔,似乎没太听懂久时构的措辞,鲁南再次适时地撞了下他的胳膊,桥东这才反应过来,立刻摆出冷漠神色。
久时构低头暗笑。
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嘱咐这俩人的,瞧他们战战兢兢的样子,有几分滑稽的可爱。
久时构挑了棵看起来稍微瘦弱的桃树,手比划了一下粗细,对另外两人道:“先前你家陛下不让我用他的剑剖鱼,那你们俩的剑呢?我能用来刨土吗?”
两人互看了对方一眼。
桥东率先将剑递给他,“先生请用。”
鲁南只是站在一旁没动,“先生刨土何用?”
久时构笑了笑道:“我们那儿有位伟人说过,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你们不是想知道桃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试试就知道了。”
两人不明就里。
久时构招呼还有武器的鲁南过来,“鲁南,麻烦你帮我挖那一棵。”
鲁南这人从一开始就不怎么搭理久时构,此刻见久时构使唤自己,刚开始他还下意识要动,但很快想到自己有命在身,岂能听从生人调遣,于是抱剑道:“先生支使我做事,总得先告知我为何如此吧?”
桥东抢过他的剑,“你不帮我帮。”
说着他扔开鲁南的剑鞘,兀自来到久时构身边,“先生,您请说该如何挖?”
久时构弯腰瞅了鲁南一眼,见他脸色黑得不行,低声问桥东道:“他好像对我很不满。”
桥东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久时构自然不会纠结于鲁南的脾气,于是便哐哧哐哧行动起来,继续用剑刨坑,而鲁南就一个人在旁边站着,不动也不说话。
桥东毕竟是行伍出身,孔武有力,动作比久时构快不少,三下两下便刨出了一棵树。
桃树应声而倒。
令人瞠目结舌的事发生了。
这株桃树离开地面的一刹那,忽而各处枝桠上的桃花像瞬间被吸去了生命,花瓣从枝头凋下,还不及落入泥土便枯萎了,棕色树干迅速萎缩,等鲁南转过头来看时,地上只剩下一具又枯又老的桃树遗骸。
鲁南瞪大了眼,他立刻跑向久时构,将久时构马上要刨出来的桃树一脚踢倒!
只见这株桃树也是一样,根须脱离地面的须臾,枝头绯红的花瓣立即枯萎,残落在地。
鲁南大惊不已:“先生,为何如此啊?”
这就有点魔幻了。
久时构着实没想到会是这样。
桃林中倒了这两棵树,却并不影响其他桃花盛放,久时构料想,如果前天折曙来这里没见到一株完好的桃树,想必当时提前有人将树全挖了,这才导致桃林尽毁。
可为何第二天他们来的时候桃树又回来了呢?
“先生,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桥东问道。
鲁南:“当然是去禀报陛下了,我去——”
“你慢着,”久时构一把拉住鲁南,却差点儿被身形高大的鲁南拉走,“我们今晚在这里住一宿,明天早上看到后续再去禀报你家陛下。”
鲁南根本不听久时构支配,拔腿就要走,然而这时桥东却说:“鲁南,你难道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么?陛下命你我寸步不离保护先生,你若独自回去,陛下见了你定会治你的罪。”
鲁南被他这么一说,只好悻悻屈服。
“先生,可是此处并无可食饮之物,”桥东不解,少顷,只见他忽然眼睛一眨,“哦,我明白了!所以先生出发前才让我们多背些水和食物,原来先生早就料到今夜我等要在此歇息!”
久时构:“……”
总裁的决策虽然很少出错,不过这却是个美丽的误会。
他背鱼干和干贝来这里其实是为了另一件事……
鲁南看久时构的眼神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先生如何预料到我等此刻发生之事?难道先生所居朝代的史书中曾记载了这一切?”
久时构精神一振,脑子里灵光乍现,鲁南的话提醒了他——他虽然不知道这个朝代发生过什么,但他可以让猫头鹰给他叼本历史书来呀!
随后,久时构和两人陆续又挖了几棵桃树。
情形和方才一模一样,一离开土壤,枝叶花朵就会全部枯死。
到了傍晚时分,天边悬着一轮红日,云霞简直要被光芒射穿,整片桃林被笼上一层薄薄的橙红色的纱,远处瀑布冉冉升起朦胧的雾气,几人就坐在桃花树下,看着红日一口一口被天际吞没。
终于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几人凑合着干粮吃了晚饭。
忽而远处一声清亮的啾音,继而夜色中飞出一只展翅的猫头鹰,它那一双铜铃般的眼睛在暮色中十分显眼,夜晚是它的主场,翱翔的身姿也比平时要矫健许多。
这还是久时构第一次在晚上见到树西。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久时构笑道。
猫头鹰不忿地原地掂了掂脚,“你别得意,我不是好奇你要请我看什么好东西,我只是来接受你的道歉,我一点都不好奇你要请我看的东西,一点都不好奇哦。”
久时构忍俊不禁:“我知道你不好奇,是我一个人寂寞,一定要找你来,可以吗?”
猫头鹰连身子一块儿转了过去,背朝几人不知在做什么,只能看到它小小的背影一耸一耸。
或是在偷着乐吧。
久时构带几人爬上峭壁,旁边便是瀑布,只见这绝壁之上竟还有一个天池般的地方,水里倒影着漫天繁星,嵌在深紫色的天幕中,以及缓缓飘浮的淡云。
“先生这是要做什么?”桥东找了块大石头卸下背上的包裹。
久时构伸手向他,“干贝和鱼干是在这个包袱里吧?帮忙拿给我,多谢。”
桥东听话地递给他,猫头鹰在一边露出期待的表情:“久时构选手,你要请我吃小鱼干吗?”
“小鱼干就能打发你吗?”久时构嗤笑道。
猫头鹰本来也在笑,听了这话,突然脸色拉了下来,“你想得美,本使者才不是几条小鱼干就能打发掉的,你最好拿出诚意来,不然我……”
说到一半,它的嘴就被久时构塞过来的鱼干给堵住了。
久时构:“知道你嘴硬,嚼点小鱼干磨一磨。”
猫头鹰弯曲的喙一口咽下一条小鱼干,很快又道:“一个不够。”
久时构这回不给它了,“等会儿再吃。”
“等什么?”猫头鹰不满。
久时构望向湛蓝的天际,说:“等一颗星星。”
第15章 反派也来看星星
猫头鹰是一种昼伏夜出的生物。
这是因为它们被强光照射的时候几乎什么也看不清。
而到了晚上,它眼里会见到最真实的世界。
世上任何一个角落的阴暗在它眼中都无所遁形,每一具新鲜尸体的诞生都会伴随着它的鸣叫,它甚至比人对死亡更加敏感,它同时也具有一切生命的本能——怕死。
“我所有的同伴都害怕死,可是本使者不怕死,”猫头鹰边嚼小鱼干边侃侃而谈,“狗皇帝杀了我那么多次,可我每一次都还能回来,你们人类的剑杀不死我,这个世界上只有驯服我的人才能杀得死我。”
桥东是个好奇心很强的小兵,只见他撑着脸道:“所以,你所说的系统大人已经将你驯服了么?”
猫头鹰忽然低下头去,“不,系统大人没有驯服我。”
久时构不明白他这股沮丧劲从哪里来的,“怎么?没被人驯服很丢脸么?”
猫头鹰狠狠用牙齿撕掉一口鱼干,“我看在你们请我吃小鱼干的份上我才告诉你们哦,说起来还是我的伤心事呢,我不是一定要讲给你们听哦,是你们求我讲我才讲的……”
久时构:“……”
猫头鹰自顾自说道:“我之所以还没被驯服,其实是因为系统大人说……像我这样的使者不配被他驯服。除非有一天我能向他证明,我是一只合格的使者。”
“怎么证明?”
猫头鹰或许认为自己说得太多,只见他低头从包袱里又叼出一条小鱼干,嚼吧嚼吧便不开口了。
鲁南愤然:“你这畜牲,怎地说到一半便不说了?!”
久时构拉拉他的衣服让他坐下,“众生平等,别叫它畜牲。”
猫头鹰扑动翅膀擦了擦嘴,“久时构选手,你跟这些生活在封建社会里的人讲平等,不等于对牛弹琴吗?我告诉你,你要是想让他们明白什么叫众生平等,首先你要打倒那个狗皇帝。”
久时构微笑着摇了摇头道:“我觉得那个皇帝一点都不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