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只有三人的小队伍里,许迟是刀,爱德华是脑,安娜……吉祥物吧。
此时此刻这把最锋利的刀正非常惆怅的望着远处的天空,眼神没有焦距,万千思绪飞出天际:好想抽烟…好想喝酒…屁股疼……
二十分钟之后,安娜和林西西才磨磨唧唧的回来了。
许迟注意到林西西还换了一条裤子,心里嘀咕为什么来姨妈还要买新裤子,女人这么麻烦吗?
他想开口问问,但是在脱口而出之前,那种在生死关头锻炼出来的,如同野兽一般察觉危险的本能令他闭住了嘴。许迟有种预感,如果真的问出来了,今天可能要挨打。
于是许迟什么也没说,专心的开车。
窗外的风景飞速变换,许迟握着方向盘有些出神,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见林西西轻轻呻吟了一声,带着哭腔道:“安娜姐,我肚子疼…”
安娜虽然自己身体强健,生理期时照样能跋山涉水,但是很能理解小姐妹痛经的痛苦,立刻便对许迟道:“阿迟,再停下车,去帮她买点儿止疼药。”
许迟啧了一声,“不是每月都会来吗?能有多疼啊?”
安娜冷然道:“就像我一脚踢爆你的蛋那么疼。”
许迟条件反射的下身一紧,身体缩了一下,方向盘一抖,越野车刷的拐了个S型。
“好好好,我去买,我去买。”许迟立马妥协了,靠边停车,灰溜溜的去药店买药。
安娜摇了摇头,对林西西道:“没办法,他就是一直男,欠调教,不过阿迟心地很好,又愿意助人,你可以信任他。”
林西西怯怯的点了点头,“我听安娜姐的。”
爱德华把目光从复杂的地图中挪出来,在心里悲叹道:可惜了,有直男的心,没直男的命。
不到五分钟,许迟小跑着回来,从车窗递过来一盒布洛芬以及一杯热水。
他对女性生理期一点儿也不了解,完全相信了安娜对那种疼痛的说辞,以为来例假真的有那么疼。
因此许迟又担心又敬佩的看着林西西,说道:“那么疼你都能忍住不哭啊,要不然你就近找个旅馆休息吧,别跟着我们折腾了,等会儿我们回来接你。”
林西西捧着热水,小声说道:“我不敢一个人呆着,让我跟着你们吧。”
许迟一愣,他接触过的女生基本上全是安娜这种彪悍的,还是头一回碰上林西西这类娇娇弱弱的类型,看着那双湿润的眼睛,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过了好半天,许迟才磕绊道:“行,行吧。”
第二十六章 城市的边缘
常安镇很大,越野车一直飞驰到中午,也没离开这座镇子。
于是四个人就近去吃了顿火锅,饭桌上,爱德华竭力要求摒弃九宫格,换了鸳鸯锅,并且要求许迟吃清汤这边。
许迟不明所以,但是既然爱德华坚持了,他也只能照做。
操碎了心的老父亲爱德华心叹道:这都是为了你好啊。
午餐之后,换了爱德华开车,他开车很稳,快到傍晚的时候,车窗外的景色终于荒凉了起来,只有一条尘土飞扬的大路通向远方,看不到尽头,仿佛要开到天荒地老一般。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离开这个空间了,大路两边星星点点的散落着废弃工厂和汽修店,说明这不是他们来时的无人区,而是城郊。
许迟神色凝重的望着前方。
他们设想的最坏的情况,就是车辆会开到另一个城市里,要是这样的话,那可就真没办法了——君夜说不定复制了一整个国家,甚至是地球。
许迟低头看面前的地图,忽然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他立刻叫道:“爱德华,停车!”
地震发生的无比突兀,几乎就在瞬间,大地就崩裂开来,如同上帝手中的骰盅一般剧烈的摇晃,越野车发出一声急促而尖利的刹车声,堪堪停在一棵被地震晃倒的大树前,只差一点儿就被砸扁。
许迟长出了一口气,死死的盯着面前,喘息着冷笑,“看来这儿就是常安镇的边缘了。”
镜头拉远,只见城郊的大地被强烈的地震弄得四分五裂,水泥公路裂开数条缝隙,无数巨大的树木横竖躺倒,一旁的废弃工厂已经完全倒塌,变成了废墟。
而就在距离越野车不到三米远的地方,一条长到没有尽头的大裂缝横贯土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许迟拔出了匕首,爱德华掏出了枪,两人对视了一眼,许迟扭头对安娜道:“你们两个留在车里。”
然后便和爱德华一起下了车,谨慎的靠近那条裂缝。
说它是裂缝,不如说是沟壑,或者说悬崖更贴切。
这条深沟左右绵长看不到终点,完全无法绕过去。而它的宽度也令人心惊,足足有两百多米,远远望去,深沟的另一边烟雾缭绕,看不真切。
许迟走到崖边,往下看了一眼,顿时觉得头晕目眩。
沟壑太深了,他踢了一块石头下去,半天都没有听到回音,仿佛石块落到了另一个次元似的。
也就是说,这条深沟,是完全无法跨越的屏障,把他们困在了常安镇之中。
许迟没有过多的悲观,转身回越野车里拿出了攀缘绳索,一端系在自己腰上,另一端牢牢的捆在离深沟最近的那棵树的树干上。
他对爱德华点了点头,晃了晃手里的无线对讲机,“我下去看看。”
“千万小心。”爱德华按了按他的肩膀,郑重的叮嘱,“底下情况不明,有什么不对立刻上来,不许恋战,这是命令。”
许迟笑了,“我哪儿有那么傻。”
他走到崖边,刚要顺着岩壁往下爬,忽然耳边传来低沉悦耳的声音,许迟顿时愣住了,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爬了上来,手指僵硬的几乎不能动弹。
“我要是你的话,就不会下去。”
君夜眼里带着笑意,站在一旁温柔的看着他。
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就好像只是一瞬间,那高大而挺拔的身影已经站在所有人的面前。
爱德华立刻举起了枪,安娜也打开车门下来了。
因为半跪着的姿势的缘故,许迟不得不抬头仰视着他,这个过于卑微的视角令他觉得很不爽。
许迟一不爽,就肯定要闹妖。他勾起嘴角冷冷一笑,仿佛赌气似的,开口骂道:“滚你的,我就要下去!”
然后他毫不犹豫,十分潇洒的纵身向后一跃,带着绳索迅速下落,转眼间就没了踪迹。
这个动作是非常危险的,因为他不知道悬崖下面有什么,峭壁上是否有突出的尖锐石头或树木,也不知道下面有多深。如果绳索长度大于悬崖深度,那很明显,许迟就死定了。
许迟跳下去的那一刻,君夜微微睁大了眼睛,身体向前动了一下,似乎想要抓住他,但那动作很轻微,几乎无法察觉。
尔后君夜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息道:“太任性了。”
下一秒,在爱德华紧张的注视下,君夜宛如鬼魅一般,凭空消失在了原地,没留下任何一丝痕迹。
许迟下落得非常快,耳边风声暴鸣,几乎刺破耳膜,细小的沙砾刮在脸上手上,火辣辣的疼。
但幸运的是,许迟一路坠落没碰上阻碍,几秒后,绳索猛的绷直,系在腰上的绳子狠狠的勒了他一下,差点儿把他勒的吐了血。
真的是装逼一时爽…
“唔…下回还是老老实实的爬下来吧…”许迟揉了揉被弄疼的腰和小腹,四下张望了一番。
往上看,还能看到深沟的崖边,以及黄昏时橙红色的天空。这条登山绳不长,只有十二米。
往下看,还是什么都看不到,黑漆漆的一片,仿佛连日光都照不到那深深的崖底。
而许迟就被一条绳子吊在这高不成低不就的地方,随着不知何处吹来的风微微晃荡,好像挂在房梁上的一条腊肉。
他看到两米之外,与自己同水平线的地方有一块凸起的岩石,算是个比较平整的石台,估摸着能站两个人。
许迟腰部用力,转过身使劲蹬了崖壁一脚,借着惯性晃了过去,抓着绳子爬上了石台。
石台宽度只有三十厘米,许迟必须紧贴着坚硬冰凉的崖壁,才能不掉下去。
他掏出手机,开始对着四周拍照片,事无巨细的拍。毕竟他那个脑子,看不出这里有什么蹊跷,拿回去给爱德华看一看,也许能找出些线索。
拍着拍着,他忽然感觉崖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层叠交错,看不真切。
许迟低下头,眯起眼睛仔细观察,只见深崖中的黑暗如同退潮一般慢慢褪去,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
宽达两百米,长则没有尽头的深崖下,密密麻麻的横躺着一层一层的尸体,全是人类的尸体!
或扭曲或残破的身体,或惊恐或绝望的面容,或双眼紧闭,或死不瞑目,每一具尸体都给人以最深的恐怖。
许迟猛的睁大了眼睛,针扎似的冷意如同过电一般窜上了后背,他呜咽了一声,紧紧的捂住嘴,后背死贴着岩壁,胃里翻江倒海几乎呕吐。
就算是世界大战的战场也不会有这么多的尸体,一层接一层的,简直就是积攒百年的死人坑!
许迟僵硬的目光扫过尸堆,他看到了很多男人,女人,小孩…他认识的人,暗杀过的人,救过的人…他的队友,爱德华,安娜……甚至还有他自己!
他居然在这个深沟中看到了自己的尸体!
“害怕吗?”不知何时,君夜已经站在了身边,温和的劝道,“害怕就不要看了。”
“那是什么?”许迟猛的抓住君夜的衣服,声带几近撕裂,“那是什么?!告诉我,那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君夜细细的凝视着许迟的眼睛,心里虽然还想吓唬他一下,但是看到对方苍白的脸,忽然又不忍心了,觉得自己过于残忍。
于是他实话实说,“只是幻觉而已,宝贝,你会在这里看到自己最恐惧的东西。”
“每个人看到的景象都不一样。”君夜想了想,“我猜你是看到了死亡,对吧?”
许迟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浑身都在剧烈的颤抖,如果不是君夜揽着他的腰,他可能已经从石台上掉下去了。
石台非常狭窄,两人紧紧的贴在一起,无比的亲昵,君夜低下头,亲吻许迟的侧脸,轻声安慰:“我都让你别下来了,非要任性,好了,别害怕,那都是假的。”
许迟张了张嘴,努力了好几秒,才勉强发出声音,但是出乎君夜的意料,这个人既没有求饶,也没有咒骂,居然还在极度紧张的精神状态下,反将一军。
“那你又看到了什么?”许迟紧盯着他,胸口因为喘息而剧烈的起伏,但嘴上却咄咄逼问,“我不信你没有害怕的东西。”
君夜思索了一下,笑问:“如果我说了,你会用那个来对付我吗?”
许迟眼神凌厉,没有说话,但是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只有知道了恶魔的弱点,他们才能有机会绝地反击。
君夜还真就说了,“我最害怕的,应该是你穿着婚纱,和我迈入婚姻的殿堂吧。”
“啊?”许迟愣了一下,片刻之后才意识到对方在耍他,不由得恼羞成怒,拔出刀来想砍人。
君夜笑了两声,避开迎面而来的刀刃,戏谑道:“我说笑的,这个深渊是我创造的,所以对我无效,还有,其实我挺期待看到你穿婚纱的样子,要是超短裙就更好了。”
许迟二话不说,抬脚把他从狭窄的石台上踹了下去。
他眼看着君夜在半空中倏然消失,暗骂了一句,才抓住绳索,脚踩住石壁,迅速而利索的爬了上去。
爱德华拽住他的手腕把他拉了上来,担忧道:“怎么样?没受伤吧?”
许迟摇了摇头,爱德华又问:“下面怎么样?”
许迟把手机塞给他,“我拍照了,你自己看。”
爱德华翻阅了一遍相册,眉头紧皱,“看起来就是普通的裂谷。”
“很危险的…”
“什么?”
“在下面会看到幻觉,有非常恐怖的幻像。”
许迟解开腰上的绳索,往前走了一步。他的膝盖在攀登的时候有点儿挫伤,此时步子迈得太大了,不由得踉跄了一下。
爱德华眼疾手快的搀扶了他一把,顺势把人架住,扶着他往越野车那边走。
“别逞强了,回去时我来开车。”
许迟下意识想推开他,但是想到这个人是爱德华,于是便没有推脱,还顺从的把手臂搭在了他结实的肩膀上。
爱德华打开车门,让许迟进去,然后去解开树干上面的登山绳,放进后备箱里。绕到驾驶座刚要拉车门时,忽然感觉身后有两束冰冷的目光射了过来,如同利箭一般不怀好意。
他敏锐的回过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仿佛那种要穿透心脏一般的视线只是幻觉而已。
第二十七章 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
爱德华连开了七个小时的车,在深夜的时候才回到电视塔,那时候安娜和林西西已经互相靠着,在后座睡着了。
爱德华停好车,解开安全带,扭头一看,惊讶的发现许迟竟然也靠在车窗上睡了。
他闭着眼的时候完全敛去了那股戾气与杀意,神色淡然,眉眼舒展。
只有在这种时刻,许迟那种东方人天生的清秀才表现了出来,他的侧脸轮廓比正常男人要稍微柔和一些,眼睫纤长,微微垂落,薄唇抿着,唇色也相当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