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抵押什么?”冉晓信的身体往后一缩,声音有了些许慌张。
柯纯微微笑道:“既然是彼此信赖的关系,那么就不再需要手&枪了,你觉得呢?”
这个条件没毛病,这个游戏中最大的威胁就是那把能够杀人的手&枪,如果每个人都把手&枪上缴了统一保管,自然就不用担心生命受到威胁。
“可是手&枪交了还怎么演戏?”
冉晓信提的这一点也很正常,游戏规定要用手&枪取人性命,如果没有了手&枪,这出戏怎么骗过红玉?
柯纯答得很从容:“这个不用担心,郎秋对手&枪做了一点点改造,把里面的射击系统给废了。也就是说,被改造的那把手&枪不再具有任何的杀伤性,大家用它来演戏就行。”
冉晓信低下头,应该在对这个提案进行思索和评估。
柯纯很诚恳地替他消除疑虑:“信任是彼此的,在一个团队中,每个人都不得不牺牲自己的一部分,来换取大家的便利和安心。你交出手&枪的同时,其他人也没办法用手&枪来攻击你,我们的生命都能得到保障,这个交易不亏。”
冉晓信抬眼瞄了柯纯一下,触碰到他温和友善的笑容后再次咬紧了嘴唇,内心的那出斗争大戏在更加剧烈地上演。
柯纯也不催他,站起身在屋里踱起步来。
他走到三角钢琴的后边,手肘撑着琴身,食指一下又一下地敲着琴盖,不温不火的眼睛静悄悄地望着还在自我斗争中的冉晓信,好像是班主任在监督正在考试的差生。
一刻钟的时间,冉晓信终于立起身,转头看向柯纯,一脸的决绝。
柯纯依旧微微笑着,待冉晓信给了他肯定的回答后,笑意在他脸上绽得更欢了。
“手&枪我现在不能给你。”即使同意了,冉晓信还是很警惕。
柯纯欣然应道:“我明白,等我说服了所有人后,我们约个时间,一起交枪。”
“好。”冉晓信答应道,马上又提出,“你不是要找蒯安和?我知道他在哪里,我带你去。”
柯纯开心叫道:“那太好了!”
临走前,他的眼神不经意地掠过了练习室里的那架三角钢琴,嘴角含着微微的笑意,跟在冉晓信身后出门去了。
------------------------
一分钟后,练习室的三角钢琴后面立起一个人影,三步并两步地走向门口,轻轻转动门把,出了练习室。
楼梯的转角处,另一个黑影潜藏在柱子的阴影中,见到练习室的人影出来后,加紧脚步跟了上去。
两个人影在走廊上相撞,双双停住了前进的步伐。
只听细碎的声音若有若无地击打着安静的空气——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不用你提醒。”
“这会影响结果。”
“我知道。”
“你要为你的行为负责。”
“我会的。”
对话声音在传播开去前就隐没在空气中,两个人影朝相反方向散去,消失在各自走廊的拐角。
---------------------------
柯纯跟在冉晓信的身后,一路从二楼上楼梯到三楼。
他心里纳闷,刚刚他二楼三楼各个房间都找过了,没有看见蒯安和啊,冉晓信到底会把他带到哪里去?
他把疑问问出了口,冉晓信放慢脚步,等柯纯跟到身边,神秘兮兮地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柯纯的心里打起鼓来,疑惑道,这是什么需要卖关子的事情吗?
犹疑让他的脚步迟疑,但还是慢慢地跟在冉晓信后面。
他们走上三楼,左拐是长长的走廊。
走廊上灯火通明,亮得可怕,也静得可怕。
柯纯觉得眼前这条走廊似乎在用尽它的生命燃烧,以最亮的光祭奠即将到来的最黑的夜。
他没来由地升起退缩之意,一方面是对前路未知的恐惧,一方面是不确信“他”是不是跟上来了。
冉晓信回过头,见柯纯拉开自己差不多五米距离,急着催他:“就在前面,跟上来啊。”
柯纯狠狠心,咬紧牙关跟了上去。
右手边是会议室C,左手边是健身房,房门紧闭,门上小窗望进去都是一片漆黑。
再往前左右两边是会议室B和影视厅,也是一片漆黑。
冉晓信径直走过这四个房间,再前面是会议室C和阅览室,这两个房间柯纯之前也找过,是没有人的。
而且,好奇怪。
自从上了三楼之后柯纯就觉得气氛怪怪的,他说不出哪里怪,可就是感觉不对。
说来,他为什么会那么听话地跟着冉晓信走到这里?
这个疑问刚冒了个头,前面的冉晓信停住脚步,转头朝柯纯看来。
他的目光中流转一抹奇异的带点兴奋的光芒,让柯纯心里莫名一慌。
“他在里面。”
他?
按至今的逻辑看,冉晓信说的是应该是蒯安和,可不知道为什么柯纯却觉得不是。
他看到冉晓信往后退了一步,方才祈求他时的害怕、惊慌在他脸上一扫而光,却有一种将笑不笑的诡异神情。
这让柯纯心头的疑虑更重。
他觉得自己的脚变得分外沉重,心跳也骤然加速。
他微微歪头,看向走来的路,空荡荡的,他失望地收回视线。
伸向门把的手往前进两寸,又往后退一寸,到底在害怕什么,柯纯也说不上来。
阅览室的门上并没有小窗,他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也就在一个多小时前他来这里的时候,门后边是安静的月光铺洒在一张张书桌上印出斑驳又美丽的图纹。
现在呢?
他的手终于够到了门把手。
理智让他时刻确保冉晓信还站在自己的身后,只要在身后,那么那把手&枪发挥不了作用。
柯纯深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开门就有一把枪对准自己——那时他只需要立马退到门外的墙壁后面,面朝走来的那条走廊,就不会被声波枪击中。
开吧。
柯纯在心中给自己打气,手转动门把,慢慢往里推门。
房门被开了一条小缝,似乎没有异样。
他一点点地推开门,安静的月光依然还洒在书桌上,桌上斑驳的图纹依旧还在……
柯纯慢慢撑大了眼睛,整个人呆住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映入眼帘的是这样一幅场景!
当下,大脑一片空白,张开嘴,却忘了如何尖叫。
刹那之时,后背传来强烈的疼痛,胸闷的同时脑海中爆炸开了巨大的信息流,如从万米高空冲下来的瀑布打得他鼻青脸肿。
——
“你没有错,你只是自我防卫,是他先要杀你的。”
——
第29章
长长的走廊在柯纯的面前铺展开去。
昏黄的廊灯忽强忽弱,蕴出一团团毛茸茸的光环在柯纯的面前晃来晃去。
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摇晃,好像在一只风雨飘摇的船上。
可是他不能停下脚步,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急、越来越近,只要他一停,迎接他的将是死亡。
柯纯卖力地摆动着双腿,可眼前的走廊突然间化为了一台大型的跑步机,无论他跑得多用力,丝毫没有向前进的感觉。
气死我了!再跑快点啊!
他气愤地捶打自己的双腿,心里骂道。
这个该死的游戏!
痛快地骂出声后,走廊的魔咒真的被解开了。
他看到右手边出现了一扇门,门上的牌子写着“阅览室”三个字。
他想都没想,一头扎进了这个房间,反手把门给锁上了。
柯纯背靠着门,一点点的滑落,直到屁股碰到冰凉的地面,心才有了一点点着落。
房间内没有开灯,窗外的月光安静地流淌在一张张书桌上,泛出苍白到可笑的光芒。
他抚了下胸口,已是满头大汗。
攻防战竟那么快的拉开,这点是出乎柯纯意料的。
他原以为游戏刚开始,大家至少会有所顾忌和防范,在自保的前提下观察其他人的动作,然后再拟定对策展开攻势——他正是这么打算的。
看来还是小看了被逼到绝境的人类。
在楼梯口与耿言彬对上的第一个眼神,柯纯就感觉到了森然的杀气,他就像是一只毫无防备的兔子,而对方却是守候已久的老虎。
那一刹那,动物本能让柯纯拔腿就跑,老虎在后面追来了,柯纯再也无暇想其他,使劲地逃,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事情。
只有被手&枪击中额头才会死,所以他绝对不能回头。
背着身后巨大的恐惧,柯纯逃得头昏眼花,终于现在可以稍微松口气了。
柯纯把耳朵贴近门,侧耳倾听门外的动静。
脚步声从跑变为了走,并且在门口——他的身后——停住了。
这把他的心又往上一提,他更加努力地去听,很细微的响动,靠近钥匙孔的地方。
对方想要撬锁!
怎么办?怎么办?
就以往的经验,柯纯知道撬锁并非那么简单的事情,他也从未见过耿言彬使出这个技能。
不会那么快。
还有时间。
柯纯一边不停地安慰自己,一边环视房间,想要找出抵抗办法。
他的视线碰到桌椅的那瞬,立马有了主意。
没有时间给他犹豫,柯纯飞快地扒拉起离他最近的书桌,把它拖到门背后,抵住门,然后把椅子翻到桌上。
不够,一张桌子还不够。
他顾不上成雨滑落的汗水、顾不上精疲力竭的双腿、顾不上如火烧般的喉咙,死亡的威胁激发出了他浑身巨大的能量。
才短短的一分钟,柯纯已经在门后面筑起了层层防线,近十张书桌在他面前围堵出了一条坚固的城墙。
这样就没问题了。
心还没有落下,又被一声清脆的“咔哒”声钓了起来。
柯纯的视线紧紧盯着门锁。
“嘭!”
很重的一下,前线的书桌发出声一声哀鸣。
一分钟建立起来的防线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牢固。
它们在互相的推搡,作为防卫士兵毫无默契和团结意识。
“嘭!嘭!”
一下又一下的攻击让书桌之间的缝隙越来越大。
不能干看着!
作为后方司令的柯纯当即下了个决定,他果断地用手抵住了最后排的书桌,想要以此来阻止它们进一步的溃败。
同时,无计可施的他开始向对方司令喊话:“为什么是我?!”
紧接着一记重击的是一声冷笑,仿佛是在嘲笑这个问题的愚蠢。
响起的是耿言彬一如既往轻浮的声音:“还不是因为宝贝你最可爱。”
柯纯的胃里一阵翻涌。
这个男人怎么到这个时候还是那么让人恶心!
“可爱”的“爱”字刚一落下,门被撞开了一条缝。
随即书桌们溃不成军地四散开去,柯纯的肚子被桌角狠狠地撞了下,也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攻防战的胜者堂而皇之地走进屋,手中是那把通体银色的手&枪。
他耍帅地把枪在指间打了个转,枪口毫不犹豫地指向柯纯。
耿言彬的身形修长,两条大长腿撇开一个小八字,姿态从容地站在柯纯的面前。
他的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那双眼却冷得吓人。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柯纯,如同看着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柯纯觉着那枪口就像是黑白无常手中勾魂的钩子,无比挑衅地在他眼前晃动,而耿言彬的那双冷眼仿佛是两根剂量十足的麻醉针,让他四肢麻痹、无法动作。
视野的角落,他隐约看到一抹上挑的月光,下一秒,他的意识毫无预料地飞走了。
“你没有错,你只是自我防卫,是他先要杀你的。”
这是柯纯意识回落后听到的第一句话。
他才发现自己正蜷缩在地上,双手捂面,泪水把脸糊了个遍。
他循着声音慢慢抬头,视线接触的第一个事物是在他脚边的那支银色手&枪——他自己的。
他的心脏不规则的抖了一下。
视线继续往上,是蒯安和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蒯安和并没有在看他,而追着蒯安和的视线,柯纯看到了在他正前方趴倒在地一动不动的人影。
这个身形、这个衣服,是耿言彬。
他怎么了?
死了?
可是,明明被打的应该是我啊!
刚刚发生了什么?
可恶,一点也想不起来!
但结合眼下的状况,柯纯开枪打死了耿言彬——这似乎是唯一的解释。
“我……”柯纯一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完全哑掉了,发一个音都很艰难。
蒯安和温暖的手掌覆上柯纯颤动的肩膀,他弯腰捡起了柯纯脚边的手&枪放到他手中,安慰道:“这个游戏就是这样,你们都没错。”
弱肉强食、物竞天择——好像是这个道理。
比起亲手杀死耿言彬这个事实,柯纯更震惊的是身体里那股蠢蠢欲动的能量。
他觉得自己体内仿佛住了一个大火炉,不停灼烧着他的血液,滚烫的血液正逐步侵略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从头顶到脚底,从心脏到指间,从五官到内脏。
这种感觉,用一个名词来描述好像是叫——亢奋。
找到这个词的柯纯仿若醍醐灌顶,久久不能自已。
我在亢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