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不知道那是红玉,只是警觉地赶忙拉上了窗帘,然后找了个借口招呼简虹一起出门。
可红玉的速度还是太快了。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窜到了二人的面前。
看清红玉那张脸的瞬间,费正启的动作有一瞬的犹豫,正是那一瞬的犹豫给了红玉机会,提起手&枪就想要开枪。
但费正启不愧是练家子,即使脑袋没反应过来,身体还是动在了脑袋前面。
他一手压住简虹的背,两个人一起卧倒,躲过了红玉的第一次攻击。
不过复活的红玉似乎反应和动作都比之前提升了一个等级,没过几招费正启便连连败退,尤其是在宿舍房间这个狭小的空间内,费正启这个大个子根本就发挥不出他百分百的能量,更别说还要护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简虹。
他打得非常狼狈,很快便显露出了疲态,对抗红玉已经让他精疲力竭,根本无暇顾及简虹。
可怜的简虹只能一步步退到门后的角落,蹲在地上不住颤抖。
红玉找准时机,轻盈地一踮脚,从费正启的身侧掠过,直奔简虹而去。
费正启心一慌,追着她往门那儿去,却不想红玉猝不及防来了个回马枪,手中的枪正对准了费正启眉心。
不到一秒的时间,电视前的观众都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费正启那庞大的身躯直直地向后倒去,双眼瞪得滚圆,满脸的不可置信。
倒下后的费正启再也没有站起来。
“她刚刚开枪了?”冉晓信细声确认。
刚才那一瞬,只见到红玉抬枪瞄准费正启,真的一点声音都没有,甚至连她扣动扳机的动作都没看清!
回答冉晓信的只有沉默,大家都沉浸在刚才那一连串的搏斗中,没有缓过神来。
郎秋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电视屏幕,画面中只留下缩在角落浑身哆嗦的简虹,凌乱的头发、被泪水糊了一脸的邋遢样,实在无法让人与最初那个谦谦公子联系到一起。
他哀声求饶,甚至膝盖都跪到了地上,给红玉磕起了头。
可这些都无法改变他的命运。
哀求、哭喊、叫嚷,在一瞬戛然而止。
画面骤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堂内忽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嘶吼。
众人的目光纷纷向柯纯投去。
这个男生在画面变黑的那一个瞬间忽然抱头蹲地像原始人那般嚎叫起来。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疑惑,并且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不要,不要,不要!住手——!”
柯纯喊叫着,疾步跑上楼去,不见了踪影。
第27章
——
阴暗、寒冷、压抑。
柯纯把自己往角落又缩了缩,抬眼看向那扇紧闭的铁门。
习文耀在他身边一直在喃喃自语,他隐约分辨出他口中的话语,竟是让人寒毛都竖起来的一段话——
“他们要杀了我,他们要杀了我。”
从那间处刑室出来后习文耀就一直这么战战兢兢、神神叨叨的,柯纯问候他,他却总是答非所问,好似这一个空间随时会有恐怖的东西冒出来把他们几个吞下肚。
不仅仅是习文耀,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被笼罩在了这种森然不安的氛围中,恐惧一点点吞噬着他们的心灵。
整整三个小时了,他们被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室,不知道关他们的人是谁、也不知道打算对他们做什么,他们好像被遗忘在了这个角落,即使那么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喂,别睡!”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柯纯的意识将要沉下时拉了他一把,但柯纯依旧没有抵抗住睡魔,昏昏沉入睡眠。
——
怎么回事?
那时候明明没被关多久郎秋就把我们救出去了,这漫长的等待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
最后那个声音……是谁?
——
夜,大堂中只有一排昏黄色的小灯,把这个空间划分成了一明一暗反差强烈的两个舞台。
柯纯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走下楼梯,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城堡里安静极了,连一点点的风声都没有。
柯纯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一点一点的扩大,愈来愈重地捶打着他的胸膛。
他拐下楼梯,又朝前看了眼,远处走廊中安静的小黄灯显得愈发的明亮,似是在召唤他。
他咽了一口水,暗暗给自己打了个气,正想重新往前迈步时,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冒出来——
“喂!你去哪里?”
柯纯一惊,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头,就见他的“室友”走到他面前,满脸写着担忧。
看到那张脸,柯纯总算舒出一口气,他一拳打在“室友”的左胸以发泄自己受到的惊吓,然后回答道:“我想去地下室看看,总觉得耀哥的失踪和那儿有关。”
“室友”的眼神变得坚定:“我陪你去。”
不及柯纯答应,他主动往前走去,柯纯想要出声阻止,可望着那人干脆果断的模样,终究没有把话说出口。
另一方面,有人作陪,他的心确实踏实了很多。
——
“室友”?我的室友不是郎秋吗?
可我为什么那么肯定地知道他是我的“室友”?
更况且,那次去地下室明明是郎秋陪我一起的?
这张脸好像是在大门口时闪过脑中的那张脸……
他……到底是谁?
——
热闹的演播厅,选手们三五凑堆,有互相道贺的、有相拥而泣的、有互开玩笑的。
柯纯的面前站着的是蒯安和,他微笑着把手搭在柯纯的肩膀,鼓励他道:“下一轮我们一起加油!”
而此时的柯纯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在刚刚的比赛中他的伴奏被临时换了,结果拿了开赛以来首个0分,他以为自己这次铁定要走了,为此惶恐不安。
好在蒯安和履行了他的承诺,在最后关头选择了柯纯,总算不用再去那个可怕的地下室……
咦?
柯纯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他为什么会以为输了一定会去那个地下室?
他对蒯安和道了声谢,两人有说有笑地往演播室的外头走去,没走几步路,后方传来一声爽朗的呼唤——“纯儿。”
不用回头,柯纯就认出了是“室友”的声音。
果不其然,“室友”匆匆赶上他们,一下勾住了柯纯的脖子,然后冲蒯安和微笑致意。
他劫后重生地叹道:“吓死我了,我以为我死定了!”
因为他的伴奏也被换了,柯纯觉得这是节目组对他俩昨晚擅闯地下室的惩罚。
好在“室友”随机应变,安全度过了那个危机,并且卡位进了下一轮。
“多亏了安和啊,我俩又能再多当几日室友了。”
“室友”咧开嘴,开朗地笑着。
——
这种感觉怪怪的,柯纯发现自己挺依赖眼前这个不知名的“室友”,而这个“室友”确实是他喜欢的类型——阳光、开朗、直爽。
只要他嘴角一咧开,就能看到最温暖的阳光。
明媚的阳光在记忆中定格,忽而颜色一块一块的剥落,笑容支离破碎,藏在背后的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这次又是什么?!
柯纯瞪着双眼,努力要在四周的黑暗中找寻视觉的落脚点。
先视觉而来的是听觉,从轻到响的一声声惊呼和惨叫慢慢向柯纯的头顶心汇聚,把他一层层包围在中间。
黑暗中,一束聚光灯“啪”的打亮,在柯纯的眼前拉开了一个大舞台。
聚光灯缓慢地从右往左移动,一张张惊恐、绝望的面孔逐一暴露在灯光之下。
这惊悚的一幕让柯纯不由倒吸了一口气。
他辨认出其中有冉晓信、耿言彬、蒯安和……还有他的“室友”,只有一张脸他从未见过。
“室友”就趴在他的脚边,双手朝他伸来,那是一张极度扭曲的面庞,眼珠子往外使劲的瞪着,嘴张得特别大,露出其中锋利的牙和鲜红的舌。
他在控诉我?
不知道为什么,柯纯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同时没来由的负罪感捣弄着他的五脏六腑。
除去“室友”外的四个人也都以不同的姿势倒在地上,或是针锋相对、或是摇尾乞怜、或是贪得无厌,宛如一副刻画着人类极限张力的油画,带给柯纯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甚至连思考的本能都一瞬停止。
然而这一幕并不是舞台的终幕。
从前方的黑暗中传来的“笃、笃、笃”的脚步声,在黑暗中内荡开层层回音,如同“死神来了”的序曲,危险与不安随之一步一步靠近。
黑暗中有一个人影,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他在缓缓向自己走来。
人影最先只是被强光勾勒出一个淡淡的轮廓,慢慢的往前,快要露出他的面容时——
一道白光从天顶划下,世界中只剩下了白色。
柯纯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嗡嗡”的,仿佛有上百只蚊子在那儿开大会。
他使劲地摇头想要驱散它们,终于有一个声音像是由天而降的上帝之音,从远处穿破一切嘈杂穿入柯纯的耳朵。
——“柯纯!”
白色终于被慢慢融化,映入眼帘的是现实世界,一张布满汗水的脸就那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柯纯的眼前。
“郎……”话未尽,柯纯只觉得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
他一把抱住了来人,把头靠近他温暖结实的胸膛,呜呜呜的像个小孩一样哭了起来。
郎秋身上的味道仿若有静心的功效一般,柯纯哭了约有半小时,慢慢地平复下来。
他毫无保留地把刚才脑中的那一幕幕与郎秋和盘托出,最后无助又绝望地确认道:“我是不是疯了?”
郎秋没有很快给柯纯回答,而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柯纯紧张地盯着郎秋的双眸,并紧紧抓住他的衣袖,仿佛一松手他就会被不知名的浪潮冲走。
过了一会,郎秋低声问:“你有没有想过,那些片段都是真的?”
柯纯万没想到等来的会是这个回应,他近乎崩溃,嗓子也被哽住而发不出声,只凭着轻微的气息音说出一个他自己都觉得离谱的猜想:“现在是假的?”
“……当我没说。”郎秋很快收回了他的问题,然后岔开话题,“最终轮比赛今天晚上8点开始,你的手&枪我替你拿了。”
说着,郎秋从腰间摸出一把银白色的手&枪放到柯纯手中。
柯纯接过手&枪,木木地盯着它看了一会,还没有从那一串奇异的幻境中缓过神来。
握在手中的枪支枪身通体银白非常漂亮,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沉重,更像是一个精致的模型,跟假的一样。
但是用这支枪就能结束一个人的生命。
想到这里,柯纯的心变得沉重。
他黯然垂下眼眸,轻轻道:“你可以不用给我。”
这句话他是认真的。
他真的心累了,在人心离散的现状下,他无法违背自己的原则主动去攻击别人,但也不想坐以待毙成为别人的枪下亡魂,倒不如把自己的命运交给郎秋。
非得有一个人赢到最后,他希望那个人是郎秋。
这个心思很容易就被郎秋看穿了,柯纯怎么都没想到会从郎秋口中听到这样一句话:
“你才是最有资格赢到最后的那个人。”
赢到最后……
刚才脑中的幻境再次浮现,倒在地上死状惨烈的五人之中没有他。
他心底的危机感愈来愈重,那么他在哪里?
答案呼之欲出,可是柯纯不敢去想,或者说不愿意去相信。
他绝无可能坐视伙伴自相残杀,更不会成为这一切的元凶!
不……不可能。
肯定是最近神经太紧张让他产生了幻觉。
假的,都是假的!
柯纯甩了甩脑袋,把那些可怕消极的想法抛诸脑后。
“我不能放弃!”他说的很坚决,更像是对自己的承诺。
郎秋没有多问,这段日子的相处及近距离的观察,他很明白柯纯的为人,以及他的信念。
他不会放弃自己的原则,不会放弃和节目组的对抗,不会放弃这里每一个人的生命。
既然如此,郎秋能做的事情,就是帮助这个“理想主义者”,他自己也十分好奇“理想主义者”究竟可以把“理想”贯彻到什么程度。
于是,他就自己所知,分析现状道:“手&枪已经发给每一个人了,我离开的时候看到他们在商量组队和对策,每一个人都是认真的想要赢下这场比赛,面临死亡的威胁,人类的潜力是无限大的,这会是一条很艰难的路,你确定要走?”
柯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这在郎秋的意料之中,他很快进入下一段分析:“手&枪我试过,没有弹匣,拆解方法还不知道,我推测里面应该装载了一个特制的电子系统,通过人手的温度感应来开启发射的开关。我试过随便朝某个物体开枪,有扣动扳机的体感,但没任何效果。”
说着,郎秋拿起手&枪对着窗户扣动了扳机。
什么都没发生。
“他们不会骗我们,”柯纯用食指点了下自己的眉心处,“只有对准这儿才会产生致命性的伤害。”
那个死在门口的人眉心处有一个小红点,也证实了他是被人击中眉心才丧命的。
“要精准地击中眉心是一件很难的事,除非长期练习射击的人,不然很难做到一击毙命。”郎秋盯着手中的枪口,轻声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