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郁臻立刻集中了精神。
画中人道:“我叫司雅,我有一个哥哥叫司弈,我是为了躲他逃出家的。司弈比我大三岁,是我父母的第二个儿子,他……是个怪胎,在他四岁那年,我的家人们发现了他的异样,但没有选择抛弃他。”
“他们不知道,他们把一个恶魔养大了。”
“司弈从小就聪明得不正常,他学所有的东西,都能无师自通,他不需要父母和亲人,不需要老师和朋友,他只需要仆人;我们全家人,都是他的仆人。从他知道自己身体异常的那天起,他就开始谋划着什么……他总是去树林里捕蛇,然后把那些蛇养在自己的房间里,我从小就怕他。”
“我6岁的时候,他教我和弟弟玩游戏。他带我们去那些偏僻荒凉、但偶尔有人经过的地方,让我们撒谎告诉那些路人,我们迷路了,拜托路人送我们回家。我和弟弟遇到的路人有的像你们一般心地善良,会牵着我们的手送我们回家;也有的人很坏,给我们糖果和零食,让我和弟弟跟他们走。
“如果遇到前者,司弈会带妈妈出来感谢好心人,领走我们;但那些坏人,无一例外都被他用药水毒晕,再让爸爸开车来把人载回去,关进了农场的仓库。”
“有一次我因为好奇,偷钥匙打开了仓库的门,结果里面居然是空的,人都不见了……我不知道司弈把关进去的人都弄到了什么地方,但我本能地开始害怕;然后他找到了我,对我说不要怕,他做的都是好事,那些人可全是坏人啊,是想诱拐诓骗我和弟弟的人贩子或恋/童/癖。他这么做,只是在惩罚坏人罢了。”
“身为小孩子的我信了,还把他当成我的哥哥,虽然他的身体不正常,但他是毒晕坏人保护我的哥哥啊……还有,他确实太聪明了,我弟弟非常崇拜他,他的学习能力和所掌握的知识,根本不是儿童智力能达到的水平,家里人一致认为他是神童、是天才。”
“其实我去过学校念书,但学校老师的学识完全不如他,他给我买了好多的书,还教会我认字读写。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家里的事都由他作主了……爸爸妈妈对他言听计从,弟弟把他奉为偶像和神明,他操纵了我们全家人。”
“幸亏他给我买了那么多书,我读得特别认真,我13岁那年,终于明白了他在控制我们,利用我们做他的帮凶,帮他杀人,完成某件他一个人做不到的事。我不知道他的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但绝不是他所说的惩罚坏人。”
“我尝试过逃跑,结果每次都会被家里人找回去,然后他们打我,我身上的伤其实是这么来的……对不起蓝蓝,我不是故意骗你。我跑出去找过陌生人,请求他们帮我报警;但警察到了我家,却找不到证据,没有凶器、没有尸体……我的父母不停地向警察道歉,说我患有精神分裂,经常胡言乱语、撒谎骗人,他们会尽快送我去看医生……”
“警察走了,我就挨打,他们说如果我再跑,就真的把我关进疯人院,跟一群精神病人共度余生。我没办法靠自己逃出这个地方,我需要求助陌生人,我试过无数种办法,可是他们要么报警,要么不相信我,没有一个人愿意帮我离开;还有的人想骗我跟他们回家,我跑掉了……”
“乔乔,你们五个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人,我很感激你们;但我想这一次我依然逃脱不了。那只死鸟是司弈扔的,他找过来了……我不想连累你们,他真的是很坏很坏的人。”
司雅垂下眼睫毛,苦笑道:“我呢,从小就十分擅长骗人,非常抱歉我欺骗了你们,我以性命保证,我前面说的全是真话。乔乔,谢谢你送我裙子;这个微型录像机,我会趁你不注意时放回你的包里。希望你们了解我身上发生的事后,永远不要再来这里。”
“谢谢你们。”
播放到这里,视频里的司雅不再说话,她默然地低着头,静止了两分钟,又道:“如果可以的话……”
“——雅雅!”蓝玉的嗓音突然闯进安静的画面。
镜头急剧晃动颠倒,是司雅慌忙地将彩蛋藏进了胸前。
她装作整理衣领似的,想关掉录制按钮,却因紧张而总是按错,摄像头抵着她的皮肤,一片雾蒙蒙半透的红。
“快走,外面小楠拿了刀,和小飞打起来了!”只听蓝玉焦急道。
司雅:“哦、这样吗……好的马上,我弄下衣服,跟你去。”
录制中断,视频结束。
……
郁臻关掉投影按钮,捏着彩蛋,道:“按时间线……司雅这段视频正好录制于曲楠和贺凌飞吵架前。”
杜彧:“那两人倒没事,她死了,留言变遗言。”
郁臻:“你有没有同情心啊?”
杜彧:“比较稀缺。”
微型录像机应该最后也没有物归原主。司雅死后,乔思涂和其他人将房子彻底打扫一遍,她们在打扫过程中没发现彩蛋,所以从始至终不解真相。
而这枚彩蛋出现在此,是因为它一直放在司雅的衣服里,和她的尸体一同沉入湖底;后来司雅的尸体被她家人捞起,彩蛋就到了她哥哥手里。
这样理逻辑才通顺。
若“转生”一说成立,那么司雅的哥哥司弈就是转生后的连环杀手“蛇面”。
乔思涂他们今年21岁,司雅和他们的年龄差至多不超过2岁,如果司雅还活着,年纪在该19-23岁之间;司弈年长她3岁,现在22-26岁。而蛇面杀手的尸体被打捞于20年前,尸体由于长期在潮湿缺氧的水底浸泡,形成了蜡化现象,所以实际死亡时间更早。
如此一来,时间也对上了。
司雅说她哥哥是一个恶魔,竟不算夸张;司弈自幼残疾的身体里住着的是一个残杀了27条人命的恶魔医生,一个50岁男人的灵魂。
郁臻决心揪出的幕后策划者,这场事件的主谋,居然是个已经死了20多年的连环杀手。
这一荒谬怪诞的结论却使整件事完美地串联了起来,一切不能解释的地方,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设计他们来到这个地方,一是要惩戒误杀了司雅而不敢承担责任的五个年轻人,二是要将他们堕落的生命献祭给邪神,换取下一次转生。
因为司弈的身体是残疾的,所以凶手想要换一具健康的新身体,他让无辜的人共同来到这里参与游戏,是想从这样的人里,挑出一个他满意的躯壳?
郁臻的手背冒出一层细疙瘩,他把彩蛋放回桌上,大叫道:“都怪你跑了!”
杜彧:“干嘛怪我……”
——你在的话我就安全了啊……你有钱,长得又高又帅,重生到你身上是最佳选择。
杜彧:“听这意思,你是想和老不死的连环杀人狂谈恋爱?”
郁臻:“啊啊啊不是,总之我好烦躁,事情跟我想的不一样。”
这时一串脚步声靠近了门外,郁臻惊觉房门没关!他跑出去,只见楼廊里一道黑影掠过,房门被推得关上,那人朝门缝里丢了什么进来。
房门喀嚓关上,郁臻临时刹一脚,掩住口鼻,被丢进来的物体释放出淡蓝色烟雾,化学药物刺鼻的气味侵占了呼吸。
——完了,我要晕了。
杜彧:“再坚持一下啊。”
郁臻努力坚持,但他的意志力无法阻止毒素入侵。
他身体一偏,撞到了爬缸和架子上,引起玻璃和金属的摇晃震动;他慢慢滑倒在地,意识迷糊但尚存,只是浑身无力,胃部和呼吸道泛起烧灼的疼痛感。
然后房门被人打开了,亮光里站着一个高瘦的人影。
看不清脸,但郁臻直觉那人很年轻。
“恭喜,你是第一个走进这间房间的人。”那人说。
第116章、看见恶魔(二十五) 不要放弃
郁臻被冻醒过来, 冷得一个激灵。
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蓝汪汪的水面,他周身泡着刺骨的清水, 只露出头在水面外;水波轻荡, 温柔地抚摸他的脖子, 皮肤因低温血色尽失, 白得发青。
“咳、咳……”郁臻昏迷期间被丢到水里, 呛了不少水进肺部, 一开醒来便是咳嗽,咳到鼻尖眼尾晕红, 眼眶酸涩。
他惶然地一扭头, 胃部和呼吸道的灼痛感也苏醒了,扯得五脏六腑一齐抽痛。
这是一方蓝色游泳池, 池底亮着幽幽的灯光,四面的岸上漆黑, 他双臂拨动池水上浮, 试图游到岸边,脚踝却被什么拉扯住——
郁臻低头, 透过涟漪水波纹, 他看到水中扭曲成像的自己的腿;鞋不见了,两足被池底的镣铐锁紧,只能堪堪漂浮,无法游走。
水牢?
他再仰头望去,昏暗的房顶垂下无数的绳索, 距离他两米的上方, 悬挂着长条形重物;池底的灯光与粼粼水波映照中, 他慢慢看清那些被吊起来的东西。
是人, 他头顶挂的,全是倒吊的人。
有的是尸体,还有的是奄奄一息的活人。
郁臻安静地观察着,通过辨认衣物,他看见了丁厌和乔思涂等人。
“乔乔!”他呼喊道,“你们醒醒啊!”
没人回答他。
空旷的室内回荡着他一个人的声音。
这一喊催动了郁臻逃跑的想法,他深呼吸闭气潜进水底,查看困住他的脚铐如何解开。
——上锁的,需要钥匙。连接镣铐的铁链末端被钉在池底的砖缝里,用水泥浇筑过,不能强行挣脱。
郁臻的眼睛刺痛,朦胧间他看到池底的砖有异色闪烁,仔细一看,是用喷漆绘制的奇怪的线条,蜿蜒曲折,划过每一块砖,组成一幅神秘图腾;而他恰好被铁链锁在图腾正中央的月形图案里。
这里是要举行什么邪恶仪式吗?他是祭品还是……?
“你被选中了,成为他的新躯壳。”
郁臻浮出水面,抹了把头发,甩掉水,脸庞晶莹湿润,沾满剔透的水珠。
——杜彧!?
“在呢。”
郁臻:你刚刚怎么不说话呀?
杜彧:“我在打量这个地方,很遗憾地告诉你,这里只有一扇门,还上锁了。”
郁臻:那我怎么办?
杜彧:“……有人来了。”
郁臻:啊,我要假装自己没醒吗?
杜彧:“晚了。”
有人推开门,脚步轻悄如猫般靠近。
郁臻注视着来人的方向,却没有见到预想的对象。
一个矮小的身影走出黑暗,来到荧光浮动的水池边,那是个小男孩,穿着深蓝色连帽卫衣,正蹲在岸边望着他,小小的一团。
男孩脸蛋窄小,眼睛亮,鼻子嘴唇端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端详水里的他。
郁臻:“你是谁?”
男孩不说话。
郁臻被看得发毛,往水里沉下去些,他说:“我跟你说,只要你放我出去,我保证——”
话未说完,又一人走进来。
对方个头和郁臻差不多高,样貌年轻且面熟,下半张脸和司雅极为肖似;男孩与后来的青年对望一眼,站起身跑掉了。
郁臻问青年道:“你是司弈?”
对方扬起眉毛,笑了;笑起来的模样和照片上的少年重合。
郁臻:“?”
“没所谓,我是谁不影响接下来的事。”司弈绕着水池走到了离他最近的地方。
这声音郁臻听过,所以他昏迷前见到的看不清脸的人,是司弈。
杜彧:“他到底哪里残疾了?”
郁臻:直接问会被打吧。
司弈的走路姿势和手脚一切正常,体态稳健,外貌称得上英俊,气色不错,眼底有神采。
若说患有先天性残疾,以郁臻浅薄的见闻,只能想到天阉和两性发育畸形了……
他凭空揣测的片刻时间里,陆陆续续有人通过暗处的门进出,戴着各式面具的Npc们将一个个塑料水桶提到游泳池边,逐一放好;桶上盖着一层丝网,防止里面的生物探头。
待十只水桶全部放好,Npc们尽数离开,门关上。
司弈慢悠悠地回到原处,亲自揭开一只桶的网盖,把桶内的活跃的蛇群倾倒进了水池,十条扭动的黑蛇昂起头向水中央游去。
郁臻头皮发麻,“它们不咬人吧!”
在他的认知里,无论家养还是野外的蛇类,没感受到威胁时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
司弈很快倒完了三桶蛇,拍拍手道:“咬你也得受着,不过别担心,都是无毒蛇,死不了。”
郁臻往后逃,但脚踝被铐住,他很快给一群蛇包围了。
司弈继续在往水里倒蛇,原本纯净清冽的水中出现了无数黑色波浪线,密密麻麻令人发寒。
郁臻浮在水里,一动不敢动,内心呐喊道:不要啊!杜彧你快想想办法!
杜彧:“你能憋气多久?”
郁臻:3分钟?
杜彧:“记得他刚刚说什么吗?他让你别担心,死不了。”
郁臻:这只能说明蛇没毒啊……
杜彧:“不,说明我们都猜对了,这个老不死的变态在无辜玩家里挑选合适的对象,作为他第二次转生的肉身,你很不幸地被挑中了。”
郁臻:为什么是我啊!
杜彧:“他说了,你是第一个进入房间发现真相的人,也许这是第一名的优待。”
郁臻:哇哇哇!我不要!
杜彧:“——听我说完!我们不了解转生术究竟如何实施,但他留你活着一定有原因。水里这些蛇不是同一品种,但全是无毒的,不会伤害你的性命;我推测这项仪式需要在你活着的情况下才能进行和生效。”
“所以无论如何你现在不能死,否则他的计划将落空。你死了,他只能挑选其他人作为你的替代品,但他精心策划了这一切,就为选一个诚心如意的人,肯定不愿意退而求其次。你想活命很简单,立刻假装溺水,把他引下来,然后发挥你擅长的,揍他。”
郁臻:好狡猾啊你。可是揍了他能怎么样?没钥匙我依然跑不掉嘛。
杜彧:钥匙挂在的他脖子上,我看见了。
郁臻决定听杜彧的,他下一秒便入戏,眉毛一拧,假装被什么咬了一口,痛苦呼救:“啊!它们咬我!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