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此刻这里没人,幸好!
杜彧脱身后,轻手轻脚地让到一边,为正在爬的郁臻放哨;这时要是突然进来一个人,看到他们从墙里钻出来,两人不死也要掉半条命。
“哇,这是什么地方……”郁臻被穹顶华丽精细到恐怖的浮雕惊叹了。
杜彧道:“女王的房间。”
“那不就是你姐姐的……”郁臻话没说完,被杜彧瞪了回去。
后者冷脸道:“你想死就嚷嚷得再大声一点。”
郁臻捂住自己的嘴,头摇来摇去。
女王的房间,逃生出口通向女王的房间!这不是把人往死路送吗?
旋即他又否定了这一想法,不对,这条通道不是用来逃生的,它是方便外面的人下去的。
是了,总不能每个人跟他俩似的翻井盖钻下水道。不过那条路看起来已经许多年不曾有人走过了。
杜彧把墙砖复原归位,但两人走过的地毯无可避免地落了些墙灰。
经过一夜波折离奇的下水道之旅,他们周身的衣物脏乱不堪,头发和脸也没好到哪儿去,加上背包手套和头灯,活像一对行窃失败的小偷。
不可以就这副打扮出去,太可疑了。
杜彧看向墙上挂钟,下午两点整;杜玟必定已然发觉他不见了。
他轻车熟路地打开了床边的衣柜,从抽屉里抱出一身衣服,拍到郁臻怀里,“快,去洗澡。”
“洗澡?”郁臻惊恐道,“这是你姐姐的卧室诶!”
杜彧这弟弟当得太不称职了,虽说现下不是他们讲究的时候。
杜彧道:“你放心,她只用独立浴室,这间卧房里的没人用过。”
“那这些衣服?”郁臻随便翻动了几下,是男装,难道杜玟有异装癖?不然为什么在衣柜里放男人衣服。
“这些衣服是雷蒙的。”杜彧觉得这点有必要好好解释,“她喜欢帮未婚夫挑衣服;尺寸对你来说偏大,你先凑合一下。”
“噢。”郁臻抱着衣服闪进了浴室。
过去的18个小时里,各种意外情况连接发生,没有抩鳳一件事是可预料的,这让郁臻的安全感岌岌可危。
他不敢洗太长时间,非常高效率地冲了澡,但头发他洗得很认真;头发容易留下气味和粉末、碎屑、纤维等蛛丝马迹,应付检查就要防患于未然。
洗完澡,草草把头发吹干,换下的外衣塞进背包里;郁臻拍拍脸保持清醒,镜子里的他满眼血丝,一看就是整晚没睡。
他拿到的干净衣服是柔软轻薄的宫廷款式,大了两号,他穿着像睡衣;衣裤都和那双黑色高筒靴不搭,于是他没穿鞋,光脚踩上地毯,提着包和鞋离开了浴室。
杜彧见他准备好了,夺过他手里的全部东西,快步走到窗边,跟自己的背包灯具一起丢了下去。
郁臻错愕道:“禁止高空抛物。”
杜彧没空和他闲扯,紧迫道:“我姐姐马上就会回来,一会儿你跑出去,我开始追你,如果你见到她,就停下来;如果没有,你就继续往前跑。”
“哈?”郁臻问,“你是要假装跟我玩游戏吗?”
杜彧举起一把锋利雪亮的刀,说:“不,是假装我要杀你。”
***
郁臻哇哇大叫着冲出了女王的房间,刚吹过的短发蓬松微卷,毛茸茸的;脸颊吓成纸白色,满面憔悴,顶着青黑的眼圈在长廊里狂奔。雪白纤细的脚踝在空荡裤管下若隐若现。
“救命啊!救命啊!”他如是喊道。
杜彧拿着一把刀追出来,不说话,但眼神死死盯着前面的猎物。他眉眼凌厉,长相偏冷,加上一身凌乱狼狈的装束,像极了穷凶极恶的亡命徒。
郁臻心想,自己要是个金发美女,他们就像在演铅黄电影了。
走廊尽头是往下的楼梯,郁臻没跑近,只远远见几个人迎面走来,为首的女人穿了整套红色洋装,胸前挂着粉白珍珠项链,身材曼妙优雅,是杜玟!
他谨记杜彧的提醒,没有扑上去求救,而是在距离将近时“啪”地摔倒了。
杜玟没料想到会在自己房门前撞见这一幕,放慢了脚步;郁臻趴倒时看见了她高跟鞋的红底。
杜彧看准时机,追上来摁住他!身形迅猛得如同一头野兽,带起一阵风掠过长廊。
郁臻苍白的脸颊憋住病态的潮红,被高出自己一截的人压在身上的滋味很不好受,杜彧一只手束缚住他两条手腕举过头顶,举刀落下——
“阿彧。”杜玟及时叫住弟弟的名字,“你在做什么?”
杜彧闻声抬头,和姐姐对视一眼,放下了握刀的手臂。他仍然压着身下人,埋下头,用刀背勾勒郁臻脸蛋的线条,说:“我要杀了他。”
郁臻贴地的后颈没来由的一凉,不知何故,他总觉得杜彧没有在开玩笑,对方眼神里的杀意有一秒成真了。
杜玟示意周围的侍从退下,问道:“你昨晚上去哪儿了?”
“不关你事。”杜彧似乎没了杀人的心情,扔开刀子,自己先起身,再把郁臻从地上撕起来,手指捏着他颈部最脆弱柔软的部位,“跟我回去。”
“轻点、轻点……”郁臻被冰冷的手指箍着脖子,肩膀微微瑟缩。艹!演戏好累啊!
“你要是生病了,就去看医生,不要一天到晚到处乱跑。” 杜玟的态度也异常冷漠。
郁臻吃惊地偷看杜玟,她在梦里一样非常的美。但梦里的杜玟,和他在现实中感受到、接触过的全然不同;如果不是真实的杜玟伪装得完美,就是杜彧对姐姐的印象固化于此了。
这姐弟俩,矛盾应该不少。
“我没病。”杜彧拎着他要走。
不,你肯定有!——郁臻在心底默默反驳。
杜玟:“你没病,你追杀他做什么?”
杜彧做出了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转过脸在郁臻耳垂上亲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说:“我和他玩游戏而已,我喜欢他。”
郁臻的头皮和全身鸡皮疙瘩都炸开了,目前他所经历的一切,加起来也不如这一刻惊悚。
太危险了,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变成杜彧的玩具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郁臻:惨还是我惨QAQ
第37章、完美逃亡(二十六) 你都做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副本基本结束~下章再收个尾就差不多啦
一般提示有修改都是捉虫哈,剧情不会变,不用重看,如果改剧情我会说明的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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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玟像是对弟弟的荒谬行径习以为常, 她不再理会他们打闹或是谋杀对方,扭头回了房间。
人一走,郁臻挣开搭在自己后颈的别人的手臂, 搓搓耳朵道:“你是不是真的有病啊?”
他被杜彧的肢体接触搞得浑身不自在;说严重点的话, 是瘆得慌。
之前杜玟口口声声跟他保证, 她弟弟没有任何精神问题和心理疾病, 现在看来不尽然。如果杜彧真有什么人格缺陷, 他是不会继续这份工作的。
杜彧脸上的狠戾杀意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他熟悉的一种近乎傲慢的满不在乎。
“你觉得呢?”杜彧气定神闲地转着刀,“我又不会真杀你。”
郁臻说:“你要真喜欢我也怪吓人的。”
“我没那闲情逸致。”杜彧看着他道, “我刚才的行为是很奇怪, 因为你不了解我姐姐;她不喜欢听别人解释,她只认定她看到的结果。如果她看到我们从她房间里出来, 还试图找个看似合理的借口搪塞她,她会轻而易举识破我在撒谎。”
郁臻:“什么意思?难道你发疯她才觉得合理吗?”
杜彧:“可以这么理解。我去她房间本来就是件怪事, 只有用更怪的事来遮掩;这样一来, 她就搞不清我到底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平时倒看不出来,装疯卖傻是你的强项, 你们一家人……”郁臻犹豫着, 还是没往下说。
杜彧拍他肩道:“别愣着了,你先回我的房间,我去找包,被别人捡到就麻烦了。”
郁臻挠头:“我不用跟你一起去吗?”
杜彧没理他,径直跑下了楼梯。
郁臻倏忽反应过来:他没穿鞋子, 杜彧是嫌他跑得慢!
***
皇宫何其之大, 郁臻没来过这一区域, 他一下楼就遇到一队巡视的卫兵;他硬着头皮在她们怀疑的目光下问路。
侍卫们大约知道有他这么一个新晋王子男仆, 看在是女王亲准的份上没有为难他,给他指了路。但她们看待他的眼神格外警觉,因为他既不是某某人的丈夫或宠物,也不是某某人的儿子,而是不符合常理的特例。
皇宫通常见不到什么走动的男人,他孤身一人过于突出,被无数双眼睛监视着行动路线,一步不敢走偏。
郁臻如履薄冰地步行了15分钟,总算回到杜彧的房间。
他几乎是一回去便累趴了,身体还好,心和脑子很疲惫,他进浴室重新洗了澡,换上主人衣柜里的衣服(杜彧默许过);然后吃了几颗水果勉强果腹,倒在沙发里沉沉地睡去。
不管是天塌了还是杜彧死了,都不能阻止他睡觉。但他怀疑他强烈的困意是由于其他意识干扰造成的,好比上一个梦里他总觉得冷。
郁臻这一觉,睡到了天黑才醒;如果不是肚子饿,他能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
他以为醒来后会看到杜彧,然而一直到深夜,房间里都没有第二个人再进来。他把水果和点心一口气吃光,然后无事可做;出去乱逛怕被枪毙,继续待着又闹心。
杜彧不会是出事了吧?他在房间里徘徊打转。地下工厂连接着女王的房间,他们留下的痕迹,足以说明他们钻进墙里逃跑了;假如那条路径是公开的(毕竟连乔茜都知道),那么工厂的负责人势必会告知女王此事。
杜玟只要有脑子,一看便知事情与莫名其妙出现在她房间外的他们两个脱不了干系。
杜彧被他姐抓走问话了?可是真的被抓,怎么会只抓一个,没理由放过一同在场的自己啊。
不,既然他这个身份低微的男仆都还能好端端地睡大觉,杜彧肯定没事。
郁臻回忆起杜彧从密室带出的那些文档信件……或者是去处理证据了?
杜彧,好叛逆啊。
平日在研究所,解析梦境是心理分析师的工作,他只是测试与记录者;不过如此简单粗暴的梦,并不需要结合理论分析——杜彧的家庭环境和身世明显给他造成了极大的精神压力,梦里这种压迫和支配依然如影随形。
昨夜的特殊经历暴露了他们彼此更真实的一面。
郁臻清楚自己是一个比起冒险更擅长规避风险的人;所以傅愀选择他,因为他不会为一时的好奇和刺激体验沦陷到更深层的梦境里。
相当一部分人在美梦结束时不愿醒来,即使醒了也意犹未尽,还想继续——因为有了这种需求,Gaze才会诞生。
但郁臻没有那种迫切、强烈却只能在梦里实现的愿望,这点和杜彧恰恰相反。
郁臻记得傅愀介绍杜彧时,除了强调他有钱,还提到他是他母亲与第二任丈夫生下的孩子,杜玟说他是“同母异父的弟弟”;姐弟俩真论起血缘,并非密不可分。
虽然他们随了母亲杜忆晴的姓氏,杜女士也诚然是位杰出的企业家,但说到底,这份显赫的基底是来源于他们身后的普兰维林家族。
杜彧的日记里提到的外公,应该是指休斯特·普兰维林先生;郁臻只在新闻里见过那位被当代社会誉为“活着的奇迹”的老人,年过八旬,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由其创建的普兰维林公司主导着本世纪的科技发展——这意味着,如果现实里的杜彧没昏迷且有意愿,他完全可以去火星上吹泡泡或者玩什么逃杀游戏。
普通人做梦梦见自己是公主王子,也许是一件难以启齿的羞耻之事。但对杜彧来说,并不算什么脱离实际的幻想;本人有过亲身体验,大脑才能在梦中构建这般真实的场景。
为什么一出生就应有尽有的杜彧,还总一副不高兴的样子?郁臻能猜到小部分原因,但只是一小部分。
普兰维林家族枝繁叶茂,休斯特先生待几位非亲生子女十分亲厚,否则也不会培养杜忆晴作为继承人;但他任命养女为执行总裁的事,一度让他的直系后代非常不满。
郁臻脑海里一幕幕回闪着和杜玟交谈的画面。杜玟从未提及过外祖父和家族,连为什么找到傅愀,也是以“一位大学校友在普兰维林公司医学部工作”为理由搪塞过去;可见她很低调,更是在避嫌。
杜忆晴死后,杜彧和杜玟这样没有实际血缘关系的孩子,想要在家中立足极为不易;所以杜彧在日记里写,妈妈去世后姐姐就变了,他知道姐姐很辛苦。
姐弟两人还不是同一个父亲,不知道杜彧的爸爸死没死;郁臻漫无目的地想,总之一听便是使人头大的复杂家庭关系。这种环境里养出一个叛逆、性格矛盾、内心阴郁的孩子,并不算很坏的结果。他见过真正养坏了的孩子,一对比杜彧已经算纯良无害了……吧。
郁臻颓丧地趴在桌上,希望某脑子不大正常的王子别搞什么幺蛾子,让他在剩下的时间里安稳结束这个梦,就谢天谢地了。
很不幸,这次他运气比较背,趴了不到两分钟,房间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了——
郁臻全身紧绷,如临大敌地望着门口的人!
——跑?躲?冲?他心里冒出好几个念头。
可是门口的女人使他当场愣住了。她很漂亮,是梦里梦外都不多见的,可以用一轮清月来形容的漂亮。
她穿着皇宫侍女的长裙,碍事的裙摆和纱袖被撕了一半扔掉,腰上系着装备带和弹匣,手臂肌肉线条结实瘦长,她端着漆黑发亮的冲/锋/枪,枪口对着他的头,问:“你是负责饲养人鱼的人吗?”
搞什么?又在搞什么!?
郁臻:“是啊……”
“要麻烦你跟我走一趟了。”女人从后腰掏出另一把枪,对着他扣动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