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姐看了他一眼,目光微动:“跟我过来吧。”
殷染轻轻关上房门,刚出门就突然听见一阵细微的响动。他转头看向津行止的房间:“稍等一下,小朋友好像醒了。”
接着,胡姐就目瞪口呆地看着殷染转身,推开了津行止的房门,走了进去。
听见殷染对津行止的称呼,胡姐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停了。
她气愤地跟上去,刚停在津行止的房门口,竟真看见有一个小朋友躺在津行止床上。
她这才想起来,昨天小唐似乎和她提过一嘴,说津行止要把他弟弟接过来暂住几天。因为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她当时手上又忙,便没放在心上,刚刚险些出了洋相。
卧室里,殷染温柔地拍着小舟阳的后背,哄了几分钟,等小朋友再次睡着后,才离开房间。
自顾自地闹了场笑话,胡姐莫名有些尴尬,她掩饰性地轻咳了几声,示意殷染跟上。
走着走着,她忽然意识到有点不对劲,又看向殷染道:“小朋友睡在津行止的房间里,那行止呢?昨天晚上没回来?”
殷染一边继续正常下楼,一边不咸不淡地回复道:“在我房间里,昨天熬了夜,到现在还没醒。”
这样的回答让胡姐刚降下来的血压再次飙升,她回头瞪了眼殷染,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她快速走进自己那间经常用于加班的书房,等殷染进来,便没好气地关上了门。
她拉开椅子坐下,话一股脑地涌到嘴边,却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烦躁地敲了敲眼前的桌面:“我真是——你要我怎么说?你们俩真是够可以的,天天掐架还能掐到床上去?”
殷染垂下眼睫,盖住眼底难以隐藏的笑意:“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胡姐倒吸了一口凉气,在众多疑问中拣出一个打紧的,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好上的?是不是几个月前演唱会的时候,我在津行止房间里看见你的那一次?”
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胡姐就恨不能冲回过去给自己两耳光,让自己认清事实。
可在那种情况下,如果能重来一次,她大概还是会相信津行止的说辞。毕竟作为见证他们一路成长起来的人,她从前最大的心愿就是殷染别找津行止的碴,又怎么会想到他们能搞在一起?
“不是。”殷染否认道,“当时是有其他原因,还有之前的很多绯闻都是巧合,我们确认关系是在最近。”
殷染顿了顿,又说道:“是行止出车祸后,我才惊觉他对我的重要性。失去才懂得珍惜大概是人生常态,我很庆幸自己还有机会。”
那语气里含着强烈的哀伤,经由殷染的嗓音传出,融入了几分她从未在殷染身上感受到过的深情。
想起津行止说殷染之前异常的为人处世方式都是由于他有心理疾病,胡姐突然有些不落忍。她舔了舔嘴唇:“我知道感情这种东西很玄,说不清楚,但你们俩现在这种情况的确很棘手。虽说行止一直不想走以前那种路子,也在努力转型,但让事业粉比例上升,不是件容易的事。另外,你们俩的性别……”
“我退圈。”
殷染的声音里没什么波澜,胡姐却惊得说不出话来。
殷染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继续说道:“这是原本就做好的决定,即使你今天不来找我,我也是要和你说的。”
胡姐怔了一下:“你合约的违约金比公司里其他任何一个艺人都要高,这件事你知道吧?”
殷染点点头:“是殷家叫我回去,不出意外,殷氏这两天就会派人到公司走解约流程。”
胡姐收起放在桌面上的手,双手交叠着放在腿上。
其实她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毕竟殷染一直都不受家族待见。
这样想来,公司方面原来早有预料,也难怪高层不愿把资金投在殷染身上,导致他虽负黑红之名,通告却远远不及其他成员。
继承家产什么的,听起来比在圈子里好多了,再加上他和津行止的事,这或许是件好事。
殷染道:“行止想好好走下去,我绝对不会干扰,但要我们分开,这不可能。”
房间又安静了好一会儿,经纪人才从愣怔中回神,出谋划策道:“原本一周后SA4就有个小型粉丝见面会,你刚好可以在那时正式告别舞台,也算体面离开。”
说着,她叹了口气:“其实瞿导那边的风波已经平息了,他昨天还问我你要不要接他剧里的那个反派角色。你就这么离开,真的不会遗憾吗?”
“我一向喜欢来去自由,既然来不由我,至少去要随心。”殷染忽然站得直了些,“行止醒了,我得上去了。”
“你怎么知道他醒了?”
殷染打开门,向经纪人道别:“大概是心灵感应吧。”
等他走进房间的时候,津行止刚好从床上起身,睡眼惺忪。
见殷染进来,他打了个哈欠道:“去哪了?”
殷染走到他身边,抱着人又栽进了被窝里:“和胡姐说了说退圈的事。”
津行止沙哑地“嗯”了一声:“那,以后你怎么打算?”
殷染往津行止身上贴了贴:“你这么贵,我当然是要努力赚钱,争取早日包养你了。”
津行止苦笑一声:“又没正行。”
·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四个人难得地频繁碰头,为之后的见面会排练。
津行止带伤参加见面会的事情一经传开,立即引起了粉丝们的一片心疼。
活动开始前12小时,殷染推门而入。津行止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殷染拉进了房间深处。
殷染神秘兮兮地打开笔记本电脑,插进一枚优盘。
片刻后,电脑里开始播放视频。似乎是觉得慢,殷染直接把进度条拉到后面,紧接着,一阵不堪的凌乱声响从电脑里传出。
津行止脑子嗡的一声,慌张地关掉视频,一把将电脑合上:“这视频你怎么还留着?你生怕别人发现不了我易感期是和你一起度过的?”
殷染轻抬指尖,点了点被合上的电脑:“拍都拍了,删掉多可惜。得时常拿出来看看,才能温故知新。”
津行止叹了口气:“我是哪里又得罪你了,一大早就跑来给我添堵?”
“怎么是添堵呢?”殷染认真讲着自己的歪理,“我这是让你一大早就保持精神,为晚上的见面会做好准备。”
津行止淡漠地回道:“那我还得谢谢你?”
“谢就不用了,优盘留给你。视频千万别删,删了我还会重新给你下回来的,这优盘颜色这么艳,总不至于和其他优盘混了吧?我晚上回来会检查的。”
“嘶——”津行止抬手把殷染往外推,“快下楼吧你。”
送走了殷染这尊大佛,津行止看了眼时间,无奈地把优盘塞进抽屉。
优盘不轻不重地砸在抽屉里,躺在其他优盘之间。
·
夜幕降临,见面会如约而至。
粉丝们压抑着自己激动的情绪,尽力保持着冷静。
流程过半,主持人开启了粉丝问答环节。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直到——话筒被递到一个男子手中。
他当即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请问津行止,你觉得自己和团里谁的关系最好?”
这种会引起互撕的问题一经提出,粉丝们都面面相觑,不知道是哪家的粉这么不讲规矩。
津行止当然也只是应付道:“我们四个关系都很好。”
接着,提问人几乎是压着津行止的尾音提出了质疑:“但据我所知,你和队内某个人的关系,似乎不一般吧?”
话音刚落,原来播放着动画的屏幕骤然一黑。
屏幕再亮时,一段视频被异常切入。
后台的主控机子上,一个红色的优盘正插在接口处,下面坠着的穗子不安地晃动着。
正文 97.“是你一个人的殷染。”
灯光骤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屏幕上。
纯白的画面逐渐消失,屏幕上出现了殷染的一段录制视频。
“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和大家道别,至于为什么录视频而不是直接站在台上说——”殷染笑了笑,“大概是担心灯光集中在我身上的时候,会有人往我身上扔鸡蛋吧。”
开过玩笑,视频里的殷染敛起笑容,郑重其事地宣布道:“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我决定退出娱乐圈,相关的解约流程正在进行中。”
话音一落,台下一片惊疑声。细微的嘈杂交织,如同一段低频振动。
而当视频里的殷染重新开始说话时,那声音又很快消失。
“不用惊讶为什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因为这也是我最近几天才做出的决定,甚至连我的队友都不知道。出道只是阴差阳错,并非我原本的心愿。
“我之前算是一直存在严重的心理疾病,所以会喜怒无常,很抱歉因此给身边人和公众带来困扰。今日我引咎退圈,不代表过去的一切会一笔勾销,只是希望我个人的言行,从今以后不会再影响任何一个曾被我累及的人。”
视频的最后,殷染对着镜头拱了拱手:“最后祝愿各位,前程似锦,一切顺利。”
灯光旋即亮起,主持人却还在状况外。
场内一片寂静,殷染拿起话筒,临时接过串场词。
“接下来的一首《IN》,送给我最后的舞台。”
流程被推回原来的轨道,后台的工作人员们也跟上了节奏。
当熟悉的乐曲响起时,记忆的按钮也像是被拨动。
《IN》是他们出道时首场演出的唱跳曲目,SA4就是凭借这场精彩表演迅速爆红网络。
一切好像回到了他们刚出道的时候。
没有华美的舞台,没有炫目的灯光,没有专业的和声,却能用歌声和舞蹈惊艳四座。
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
那些曾经的厌倦、苦恼、欣喜、疲累,交织纠缠,模糊了好与坏的界限,终究成就了无可替代的时光。
整场舞蹈的最后一个动作,是四人两两对视。
殷染在灯光下望着津行止,用柔和的目光包围着他。
津行止早已热泪盈眶,努力压着止不住颤抖的嘴角。
台下的哭泣声代替了尖叫声,低气压笼罩着整个现场。
四人同当年一样,一齐向观众们鞠躬,接着准备下台。
人群中突然有人喊了声殷染的名字。
殷染脚步一顿,向台下看了一眼。
那人停顿了一下,大声道:“一切顺利!”
那一声像是一个开头,陆续有粉丝向殷染表达了送别之意,零散的祝福传来,汇聚成最后的道别。
“谢谢。”殷染绽开笑容,“这次,是真的告别了。”
下台时,殷染在黑暗的掩护下悄悄牵了一下津行止的手,又很快松开。
一片漆黑中,津行止听见了一句轻到几乎听不见的话。
“从今以后,我只是你一个人的殷染。”
·
回公寓的车上,所有人都沉默着。
温引抬了好几次眼,才开了口:“怎么这么突然?搞得我们都措手不及。”
“没什么。”殷染淡淡道,“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的。原本我就是组合最大的黑点,不用因为组合跟我捆绑以后,你们的路只会越走越好。”
温引不知道怎么回,静默了片刻才又接上话:“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殷染摇摇头:“走一步看一步吧。”
车里再度陷入安静,四人先后走进公寓。
津行止走在最后,将公寓的大门关上,突然扬声叫住了池驰:“池驰。”
那语气带着距离感,完全不同于往日那种带着关怀和照顾的口吻。
池驰怔怔地转过身,看向津行止:“怎么了,有事吗?”
“为什么?”津行止冷冷道。
“啊?”池驰停下脚步,迷茫地看着津行止,“哥,你说什么呢?”
听着津行止的话,正往房间里走的温引折了回来,插嘴调和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津行止扬手,把手里的东西甩到池驰眼前。
池驰笨拙地试图接住,东西却还是掉在了地上。
他弯腰去捡,在看清那枚红色优盘时身子都不由得一僵。
津行止看着弯腰捡东西的池驰,语气中添了几分复杂:“最近我一直在想,从相识到现在,我到底哪里得罪过你。思来想去,却始终没找到原因。池驰,这个答案,我想只有你能给我。”
池驰直起身子,挠挠头道:“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说着,他把优盘送回津行止手里:“这个东西也不是我的,你给错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