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陆流卷进这件事,就匆忙让他离开医院。再之后,我发现陆流住过的那间病房里,出现了一个和他形容相似的男人,想来也是那个人安排的。”
听着那些话,陆流忽然激动起来:“那你为什么会突然对我热情?”
“池驰”瞥了他一眼:“因为你在福利院做公益,而那个福利院,刚好是我当年待过的那个。”
所有环节的疑问被解开,陆流却一丝也轻松不起来。他绷不住地吼道:“为什么不解释,不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要认?!”
“池驰”无奈地耸耸肩:“如果我坐了牢,那个男人不想让我玷污池驰的名声,大概率会恢复我的身份。我杀人未遂入狱几年,表现好还能早点出来,对我来说很值得。至少,我能做自己。”
“做自己”这么简单的要求,在“池驰”那里,实现起来却好比登天。
津行止觉得心口闷堵,顿了顿才问道:“所以,你真正的名字是什么?”
这么多年来,“池驰”不知道有多渴望有人这样问他。可他完全想不到,这句他最期待的话,居然会是他最憎恶的人对他说的。
一时间,那些可笑的恨意碎成齑粉,滚烫地铺在“池驰”心口,令他疼痛不已。
他抬起眼,嘴唇止不住地颤动,声音滞涩地说出了那个快在脑子里生锈的名字。
“夏由。”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于滑落,滴在他冰凉的手背上,“我是夏由。”
“夏由。”
津行止唤了他一声,却不知道还能和他说什么。
不多时,他将目光转向殷染,低语道:“染,我累了,想歇一会儿。”
殷染心领神会,抓住津行止的手,带他上了楼。
房门刚合上,津行止就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那怀抱的主人轻柔地对他说:“不知道说什么就不说,我会陪在你身边。”
正文 102.“你应该说,我爱你。”
津行止沉默地回拥着殷染。
从前,他觉得“池驰”——或者说夏由是他们中心思最单纯,最快乐的那个,却没想到他是背负最多,心思最重的那个。
曾经津行止想要一个理由,可当前因后果摆在他面前时,他却无论如何也轻松不起来。
他理解夏由的苦衷,但无法认同并谅解他的所作所为。
夏由说他是幸运的,却也没见过他的不幸。只能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难,只不过每个人都各自活在以自己为主角的世界里,看不清别人而已。
殷染的拥抱给津行止带来了力量,津行止缓慢地从他的怀抱里退出来。
津行止扫了眼手上的石膏,没来由地开始拆绷带。
自从上次被殷染强行拆了石膏后,津行止就换上了夹板石膏,为的就是方便自己拆卸。
殷染没问津行止忽然拆石膏的原因,只是动手帮他一起拆。
被石膏束缚良久的手臂重获自由,津行止径直走向浴室。
浴室里传来水声,殷染默默等着,没有多问什么。
不多时,津行止从里面端出一盆水。殷染不明就里地迎上去,津行止却没让他碰到盆。
看着被津行止放在凳子前的那盆水,殷染走过去,刚有要蹲下去帮津行止洗脚的架势,便被他顺势按着坐在了凳子上。
殷染俯身按住津行止给他脱鞋的手:“行止,你干什么?”
津行止抬眸,对上殷染眼中的惊讶:“看不出来吗?给你洗脚。”
殷染不明白津行止为什么突然这样,不肯配合地按着他的手。
殷染的坚持让津行止不得不解释,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调笑:“不是说退了圈就是我一个人的了吗?碰碰脚都不让吗?”
殷染没说话,只是继续看着津行止。
片刻后,津行止终于破了防似的把那点藏在心底的感受和盘托出:“我只是觉得心里好空,就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好吗?”
殷染心中一动,松了手。
津行止的动作轻柔,撩起的水花很小,像是怕弄疼他。
脚上的热度顺着血液传递至全身,却缓解不了殷染对津行止的心疼。
他俯身将手搭上津行止的肩膀,尽力释放出一种他不甚擅长的温柔,吻上津行止的额头。
“如果觉得心里空,那就把我装着,好不好?”
殷染的话像是对症下药的良方,开始在津行止的心口膨胀,消减着他心底的空虚感。
津行止心底一酸,嘴角扬起一个温暖的弧度,回复道:“好。”
·
有殷染在身边,津行止只失眠了半宿,第二天还是很早就醒了过来。
公寓里很静,静到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
津行止缓缓下楼,想在殷染醒之前亲手给他做点吃的。
刚走到客厅,津行止便发现茶几上端正地摆着一个信封。
他走过去,正瞥见信封上的笔迹苍劲,写着“津行止亲启”几个字。
他拆开信封,阅读起信里的内容。
那是一封很短的告别信,看内容应该是陆流写的。
“我带夏由离开了。这么多年,他都活在‘池驰’的阴影之下,没能过上一天属于他自己的生活。所以我想陪他散散心,让他做点夏由想做的事情。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我并不是带他逃避地离开,只是短暂地向你们道个别。等到他心情好一点,我就会带他回来,然后陪他承担一切后果。”
津行止不知道殷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的,自然地把手中的信纸递到了殷染手上。
殷染看完,把信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他迅速转移了话题,对津行止歪了歪头:“阿止,我好像饿了。”
津行止叹了口气,径直走向厨房。
殷染把那封信收到客厅的某个柜子里后,打开了手机。
他退圈的那条新闻还挂在微博上,紧随其后的,是林茜酒驾肇事逃逸的新闻。
那件事似乎是去年发生的,而在这个时间点被挖出来,多半是陆流和夏由的“杰作”。
看着厨房里津行止忙碌的背影,殷染默默回复了管家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回公司的消息。
面煮得很快,殷染把手机扔在茶几上,之后坐在饭桌旁,期待着自己的早餐。
津行止没有动筷,目不转睛地看着殷染吃,眼仁里满满都是殷染的身影。
看着看着,津行止忽然问道:“你今天是不是要去公司了?”
殷染咽下嘴里的食物,点点头:“是啊,我得积极工作,才能早日攒够养你的钱。”
津行止无奈地摇摇头,又听见殷染道:“对了,房子已经选好了,东西也购置得差不多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出去跟我住?”
“你想什么时候?”津行止反问道。
殷染把筷子放下,对着津行止眨眨眼:“我希望是随时。”
习惯了殷染的贫嘴,津行止只是笑了笑。
他起身走向门口的挂衣架,边从衣服里取东西边和殷染商量道:“小舟阳的身体不好,我还是想给他找个能时时照顾他的人。我考虑了很久,想到了一个人。”
他坐回桌子旁,继续道:“这几天小唐一直在帮我们照看小舟阳,如果我们聘她照顾小舟阳,你觉得合适吗?”
“倒是个合适的人选,要是经纪人知道你撬她墙脚,会不会来追杀你?”
津行止长吁了一口气:“随便她怎么说我吧,我再不想小舟阳受苦了。”
察觉到话题变得沉重,殷染立刻转移起津行止的注意力。
他挑挑眉,看向津行止手里的盒子:“手里拿了什么?”
津行止打开礼物盒,一枚设计别致的银铃胸针出现在殷染面前。
“我们还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上,我送不了你什么太显眼的礼物,只想给你一个能让你时时看到就能想起我的东西。”
殷染端起盒子,取出那枚胸针,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送完礼物,津行止又道:“至于夏由说的那个人,我可能——”
“阿止。”殷染打断津行止接下来要说的话,“别煞风景,这个时候,你应该说,我爱你。”
津行止抬起手,抚上殷染的脸颊,手指扫过他眼角的痣,笑道:“是,我很爱你。”
“我也爱你。”殷染如是回复道。
正文 103.“有点馋。”
别着津行止亲手为他戴上的胸针,殷染来到了公司。
门口人满为患,人们你推我搡地围上停在门口的车,场景熟悉得和上一次殷染从公司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殷允正在办公室里看着楼下熙攘的人群,刚嘲弄地笑了一声,一阵敲门声就从门口处传来。
他头也不抬地说了声“进”,殷染的声音忽然在他背后响起:“热闹好看吗?”
殷允转过身,看见殷染正站在门口,一脸玩味地望着他。
他动了动嘴唇,咽下了问殷染为什么没被困在公司门口的话,转而阴阳怪气地对殷染说:“要是你每天上班都要搞出这么大阵仗,公司正常运转恐怕都是问题。”
面对殷允的冷嘲热讽,殷染的情绪没有丝毫起伏:“其实我也没有这么受关注,我退圈的热度是很高,但一大半都是敲锣打鼓为我送行的。”
殷染边说边自然地走到窗边,指着楼下的闹剧道:“你看楼下那些热情到把灯牌都拿错的‘粉丝’,还真是够迷糊的。其实仔细看看,她们好像挺眼熟的,和上次我来公司时遇到的好像是同一批呢。”
暗讽完,殷染重新看向殷允:“我就是猜到她们会穷追不舍,所以才换了辆车从后门进来。不过我猜,她们明天应该不会再来了,对吧?”
殷允自然听得出殷染已经看穿了是自己在故意给他难堪,只好承诺道:“明天开始,我会加强公司安保。”
“这样的话,就先谢谢了。”
殷染刚说完,管家就走了进来。
对于经由管家传达来的老爷子的嘱咐,殷允虽气恼非常,却还是不得不遵从。
当晚,殷染还没下班就接到了老爷子要求他回殷家的消息。
和津行止报备后,殷染回到殷宅吃晚饭。
殷宅里来了不少公司元老,每个都是殷老爷子的心腹。
当晚,殷老爷子向他们传达了让殷染继承公司的意愿。但考虑到殷染从前的秉性行为,众人还是有所顾虑。
最后他们商量后一致决定,给殷染一段考察期,看他能力再做决定。
配合着当了一晚上的工具人后,殷染拒绝了殷老爷子的挽留,执意要回公寓。
还没进公寓,殷染就看见了从一楼客厅漏出的光,心头瞬间涌上一股强烈的归属感。
他打开门,直接被等候在门口的津行止拥在怀里。
殷染不想把夜晚的潮气和饭局上的烟味带给津行止,便抬手要推开他。
但津行止并没给他这个机会,反而把他抱得更紧了些:“一切顺利吗?”
殷染贴上津行止的脸,“嗯”了一声。
津行止松开殷染,把人带到沙发处坐下来,像是想郑重其事地和他聊点什么。
果不其然,津行止突然板起脸,正色道:“早上你不让我说,现在可不能逃避了。”
殷染长叹了一口气,把外套脱下搭在一旁:“你还真是操心命,想让你安心休个假怎么这么难?”
津行止蹙蹙眉头:“我不操心你,还能操心谁?”
殷染屈服于津行止无可挑剔的逻辑,为了让他放心,只好和他聊聊:“演唱会那件事很明显是想要我的命,而当时波及你,一是为了更好地欺骗夏由,二是避免夏由按计划把我送进你房间时被当场发现,减少他销毁证据的时间。
“讨厌我的人数不胜数,但真正想要我命的,不是显而易见吗?我自认足够聪明,不应该让你产生我一无所知的错觉。”
“我只是担心你盲目自信,会吃亏。”津行止小声道。
殷染撩起眼皮:“我的自信倒是从来都不盲目,除了……”
那句说了一半的话引起了津行止的好奇,他出声问道:“除了什么?”
殷染无奈:“除了勾引你这件事,差点让我觉得自己魅力尽失。”
津行止沉默了一下,忽然对殷染勾了勾手指:“那你看我一眼。”
殷染不设防地看过去,两人视线相接的一刹那他便直接被津行止扑倒在沙发上。
“现在你成功了,还挫败吗?”
殷染还没回答,津行止就封住了他的嘴唇。
刻骨的情意交缠,与夜色相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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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天,殷染拿下了好几个业务部一直苦谈不下的大单子,引起了公司内部的激烈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