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 完结+番外[玄幻科幻]——BY:磨叽磨哩
磨叽磨哩  发于:2021年1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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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似乎不太对劲。
  虽表情正常,也无任何其他动作,但夜色中却浮动着内敛而深沉的哀凉。
  我是在这一刻开始紧张的,蹙眉急道:“你为何不语,这般看我做甚?是何进展?你不会要拿命去换罢?那大可不必,我担不起你如此。再慢慢寻,想其他办法便是。”
  他不言不语。
  我便追问道:“你听到没有?”
  云奚闻言微微笑了下,回我的声音有些低柔,带着一股亲昵感,“雪儿想到何处去了。雪儿尚在世间,云奚怎舍得死。”
  我不是很确信地望着他,寒声道:“你别骗我。”
  云奚定然看我片刻,保证道:“云奚无事,不会以命换杜若转世下落。此话字句属实,不敢欺骗雪儿。”
  我稍微放松下来,便听见他问我,“寻到杜若后,雪儿当如何?”
  “引他入道,像过去一般同他一道修炼,以求早日求仙问道。”我如此作答。
  云奚闻言神情温柔,却并未应声。静坐片晌后,起身道:“雪儿很快便会得偿所愿。”
  我见他起身,隐然有些心急。可正事已说尽,再多便是不该说之言。杜若为我而死,尸骨未寒。如今其转世尚未寻到,我怎可肖想情爱。
  最终我未发一言,目送着他一步步走至门边。
  他在门前站定垂首,并未回首看我,也不发一语。
  我不知他在踌躇什么,不知他是否如我一般不舍分别。我心中蠢蠢欲动,想要出声挽留,还未来及开口,他便已放下踟蹰,推门离去。
  心头一阵失落——
  罢了。只要心意依旧,便可来日方长。
  -
  云奚道很快,实际却漫长。
  这些年间,世间不见任何他的消息,岚云宗也有了新首席。
  我时常想起那一夜,试图在他的言行中寻到蛛丝马迹,可始终不得其踪。后来实在辗转难熬,甚至叫人给云裳蓉递了书信。递出时尴尬了一整日,我虽同她鲜有交流,却颇有几分情敌意思。结果担心有些多余,她回得落落大方,表示她亦不知,花了大量篇幅安慰我说云奚答应之事从来都会做到,叫我不必担心。
  整整两纪后,某日夜里,我感知到了有气息入了屋中。
  当即结束打坐,睁眼看去,竟见到了我已等候了太久之人——
  苍苍夜色中,眼前之人身长玉立,一身如雪仙衣擒着朦胧月光,失真得似一场幻梦。
  我眨了下眼,当即下床站起,不敢置信地喃喃,“云奚,是你吗?”
  他神色缱绻地看着我,唇角弯起,轻轻颔首。
  我心跳骤然加快,周身血液狂涌入脑,未加思考便一股冲动扑过去抱他。还以为他会接住我,不料他却侧身躲开了。
  我怔怔回首看他,心知自己失态,尴尬站好了,找补道:“太久未曾见你,有些恍然……我并无他意。”
  云奚静默看我片刻,朝我伸出了一只手,轻声道:“雪儿莫要误会于我。我并不在此处,你且来摸。”
  我难以理解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又回到那只笼着微光的手上,缓缓探手去握,却透其而过,握了个空。
  我心头惊骇,悚然后退了一步,便听云奚道:“雪儿无需害怕,并非是鬼。此乃我在世间之投影,仅是借其向雪儿传达杜若转世之下落。”
  “世间”是何意?他已不在这世间了吗?
  我怔忡看他,这时方觉出几分不同——
  他仙衣款式我从未见过,暗纹卷边精致繁复,除却清泠仙气,更多了几分庄肃。看我目光虽柔和,却不见许久未见之激动。他如今形貌缥缈、情绪淡然,令我脑中浮现出了一种意想之外的可能——
  “你并非鬼……难道是,仙?”
  云奚静静看我,“抱歉,让雪儿久等了。飞升途中,大量前世记忆涌来,令我陷入昏睡,今日坎坎醒转。我已求得杜若下落,这便告与你知……”
  我认真将他所说记住了,却一个字也无法处理。全部思绪都集中在了前几句话,整理出了几个信息——
  一是飞升会令人恢复前世记忆。
  二是如今我眼前之人已并非我所识所知、爱我到不敢生亦不敢死的云奚。他找回了这许多前世记忆,层重相叠,情爱一事不知已经历了几回。不论曾经如何,此刻我在他眼中仅是一世执念,一爱而不得之人。一场无头无尾的感情,又有何重要?
  此刻心中之酸楚怅然,几乎将人压垮,无从道之。
  我借由垂首见礼,快速眨了几下眼,克制道:“多谢,我记住了,明日便去寻他。”
  “不知如今该如何称呼你?”我状似轻松地问他。没有抬首,不敢看他,怕情绪失控。
  他道:“我于你而言乃是云奚,云奚便好。”
  我吞咽了好几下,方才能平静抬首,笑着揶揄道:“你可真见外。我万一有朝一日同你一般飞升去了仙界,同人说起我有相识之人,人家问我名号,我却说之不出,岂不是丢了颜面。”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我,回答道:“我乃四府朝元之一,名唤长宁。”
  “长宁……”我重复道,“他们如何唤你?长宁仙君?”
  他声音低了些,“……长宁真君。”
  我拱手作揖,弯腰行礼,“多谢长宁真君现身此处,告知我杜若下落。祝愿真君仙道坦途,扶禒直上。”
  视野中出现了冷月似梦的仙袍下摆,我咬紧了牙关,缓缓抬首,这才发现他手正落在我手臂旁,似乎想要握住我手臂拉我起身。
  他眉心蹙起,深凝着我,沉沉道:“雪儿此乃何意?”
  “不知真君何出此问,”我笑道,“感谢你、祝福你,有何不对?”
  他好似生气了,神色愈发冷下,“雪儿会不知何处不对?雪儿心思在鱼,如今得鱼,可是打算忘筌般忘下云奚?”
  我深提了口气,试图克制,可“得鱼忘筌”的指责在我心中左摇右倒,撞得我心头一片酸痛,百般滋味终是爆发而出——
  眼泪簌簌落下,我怒目而视,“如今世间哪还有云奚?!究竟是我忘下云奚,还是云奚弃我而去?!”我啜泣道,“你是仙,我是人。仙人两隔,你无法下凡,我无法上天。日后即便飞升,也已是经年,如何同你再续前缘……”我声音愈发底下,哽咽不止,“更遑论如今你有了这样许多世的记忆,云奚不过是其中一小份,你哪里还是他……”
  微光幻影来到我眼前,轻轻覆在我眼下,似乎想要替我拭泪。我抽噎着抬眼看去,那剪水双眸中凝着一道愁绪,正安静地看着我。
  清晰地看见那道因我而起的愁绪,我心下愈发难过——
  我不该迁怒于他,他飞升也是为了令我如愿。如今这样并非他错,他甫一醒转便为我去寻杜若下落,这般念着此事,已很令人动容了。
  我费力将情绪一点点收拢,作势要拉开他手,他便将手收了回去。
  我抬袖拭泪,冲他弯唇道:“刚才不过是发泄,我对你只有感谢,不会得鱼忘筌。今后我会在屋中日日为你上香供奉,望你能在仙界一切安好。”


第097章 思凡慕仙
  他闭了闭眼,良久才复又睁眼,看着我道:“雪儿只需如先前所言,同杜若好生修炼,早日求仙问道。我会在仙界静候雪儿飞升。一世不成便两世,两世不成便三世……”他凝视我眼,目光深重,犹如实质。这般看我,虽并无动作,却好似捧起了我灵魂。他声音平静,一字一句,“无论几世,云奚皆等得。”
  这一刻仿佛是云奚在对我许诺,短短几句,如洪水般将我先前在心中筑起的堤坝一举冲散。
  我崩溃地扑过去抱他,却只抱到了一团空。来回几次后,我站住不动了,在微光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似乎也在试图抱我,却同我一般,如何也做不到。最终只是同我贴着站在一处,哑声在我耳边一遍遍轻唤,“心肝、宝贝……”他柔声哄我,声音已同最初的淡然自持不同,满是压抑不住的深情,“……莫要哭了,我该如何做才好。”
  他静默片刻,轻声低语,“雪儿,你可知我头回唤你‘心肝’时内心是如何想?”他不等我回话又道,“那时我便想——我是这般恋慕眼前之人,恨不得为其掏心挖肝,双手奉上,只为换得其一道目光。”他以气音低喃,“这份心意从未改变。从前是,如今仍是。”
  “……云奚。”我哽咽地唤出了这一名字。
  此刻终于确认,眼前之人并非长宁真君,而是云奚。仍是云奚。
  他轻轻挨近了,哄我似的呢喃,“阖眼,心肝。”
  我听话闭眼,在心中数过十个数,方才睁眼。眼前之人仍未退开,单薄的眼皮阖下,明明无法真的碰触,却仍是吻得动情而缠绵。
  我不由得想起了很久之前的那个除夕之夜,我同他也是这般痴傻,隔着两层面具,吻得忘我。
  我笑了下,眼泪入口,苦涩仍是苦涩,细品却藏着一丝甘甜。眼皮重新合拢,这回我也同他一般,全然投入在了这个只存在于想象之中的亲吻中……
  我们依依不舍地吻了很久,怎么也不愿分离哪怕半寸。
  天即将亮起,他亲我的鼻尖和前额,轻轻唤了声,“雪儿。”
  他许是该走了,却无法开口表明。
  我舍不得他为难,纵然心中万般想叫他留下,却也只能含泪望着他,小心问他,“你可会再来看我?”
  云奚同样眼中噙泪,柔声应允,“会,宝贝。但凡你需要,云奚便会现身。”
  我得此许诺,终于能忍住自己,目送着他在眼前消失。
  -
  东方既白,我整理好心情,便动身去寻杜若。他此世名唤元朗,出身京城,如今已是而立之年。命中富贵,当入朝野。先前我心思不在此事上,而今回溯记忆,方觉此事奇怪。压下心头猜测,顺着云奚告知我的坊街寻去,竟真来到了预感之处——那间尚书第。
  我心情复杂地隐匿身形,入内寻人,却发觉院落已破败成空,成了乞人居所。
  我问一乞人,“元尚书同其家眷何在?”
  那乞人置若罔闻,直到我给他一枚宝玉,方才热情道:“早已不是元尚书嘞……”
  从乞人话中,我得知了元朗去向——
  十一年前,二皇子谋逆,圣人肃清逆党数月。元舒因牵连其中,全族已被流放岭南,如今生死不知。
  我心头焦急,便要去岭南。
  正欲动身,旁边走来另一乞人,向我伸手道:“元家有一人逃脱此劫,你给我一块那样宝玉,我告诉你去何处寻他。”
  得到宝玉后,那乞人道:“彼时我年纪尚幼,有一回冬日前来讨食,正被死狗奴驱赶,得元家大郎制止,赏了我两块胡饼。后来我再来,他便再次赏我。一来二去,我便同他结交为友。”
  先前那乞人“呸”了声,骂道:“狗屎!”
  这乞人并未搭理,继续道:“几年后一冬日,我又去同他相会谈天,他给了我一些银钱,叫我拿着这钱从商做贩。我很是不快,以为他嫌弃我乞索身份。他却道并非如此,只是他要离去,无法再同我会面,想叫我日后好过些。我问他为何要离去,他道娘子已故,世间已无留恋,他当去追寻梦乡。之后便听说元家大郎身故。只有我知,他并未身故,而是去了——”乞人向上指,神秘道,“天上。”
  我了然元朗去向,掏出了一颗夜明珠递给他,真诚道:“多谢。”
  此举引发了前一乞人的不满,将其狠推了把,冲到我面前道:“我以为公子要听实情,便据实相告,却不知公子喜好神鬼故事。公子若想听,我可讲述一天一夜不休。”
  我摇头道:“不必,我已得我所需。”
  话毕我便用障眼法隐匿了身形,两个乞人皆呆立而视。待御剑飞起时,前一乞人已扑去抢夺另一乞人手中之物,两人扭打在了一处。
  我叹息着飞高了,之后便再看之不见。
  -
  那乞人之意,以我理解,便是元朗来了云界。
  元朗若在云界,便好寻许多。云界并无驳杂丛立的小宗门,仅有岚云宗同珀元阁。在珀元阁问过一圈未曾寻到,我便知他是在岚云宗。
  思前想后一番,我给云裳蓉去了封信,道元朗于我有重要意义,可否叫他改入我阁。没想到云裳蓉过于爽快,次日一早便有师弟敲我门,道岚云宗给我送了一人来。
  在师弟诡异的目光中,我生硬道:“将他带进来罢。”
  一会后一青年被人引入我屋,面容陌生,表情不忿——
  我恍惚细看于他,除却那熟悉的杜若花香,看不出半分杜若的影子。
  元朗看向我,似乎怔了下,眨了下眼道:“是你......”
  我有些尴尬,没想到许多年后他还可将我一眼认出。前情往事叠加,他大概会心生不满。
  结果不出我所料,他很是不虞。冷冷看了我片刻,嗤笑道:“你这人好生奇怪,之前嫌麻烦不答应我之请求。时过境迁,改了主意,竟然便可任性如土匪,将人强掳来拜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心中师父仅有圭元真人一人,你说再多都无用。我不怕刑罚,想要如何便来罢。”
  我哑然失语,怎么也想不到同杜若转世相处会是这般景象。
  我将束在他手腕的捆仙索念咒解开,在他冷硬的目光下执过他手腕,取出药膏将其上擦伤一一上过药。
  我想将他牵去桌边,可刚握住他手,便被他甩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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