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神秘兮兮地道:“见过……青面獠牙,络腮胡子,张眉怒目,他的胳膊有海碗那么粗,腰身呶……那么……大!三人抱的树干呢。”
众人面色骇然,惊讶过后又点头,“怪不得他在人间没金身神像,更没庙宇供奉,原来是凶神恶煞,怒目金刚呀。”
顾昭额前青筋直跳,就差把诽谤他的人按在地上使劲摩擦了。
薛燃憋笑,心里同情顾昭,又为那人默默捏把冷汗。
“不过我听说,瑶光仙尊是位痴情种。”一位身材婀娜的仙子娇羞地说到,“我认为世间长情者,大多俊雅。”
“女人懂什么,肤浅。”
乾坤巅的女弟子不高兴了,卷起袖子上前呵道;“男人懂什么?龌龊!”
于是男女辩论滔滔不绝,倒叫顾昭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他怕那些人把他寻人的事抖落出来,这叫他如何向薛燃解释?
只怪他前世邪念太重,罪孽太深,欠他太多,导致这辈子怎么都宠他不够,爱他不及。
薛燃心里五味交集,他喜欢顾昭,与顾昭坦诚了,示爱了,但他知道顾昭心里有位佳人,盼了一世,等了一世,寻了一世,他多想问问顾昭,那位佳人可就是他,但人在爱情面前,总会小心翼翼,自卑多愁,所以最后只好揣着明白装糊涂,得过且过。
不过,是他不是他,薛燃心里堵得慌,顾昭对他的好,无微不至,无话可说,他不希望两人之间有什么芥蒂,师兄和师落落的悲剧正是双方不言明导致的,人世间的一切的误会,都源于矫情和多虑。
薛燃下定决心,他勾起顾昭的小拇指,“阿昭,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顾昭一愣,在对上薛燃期待又紧张的眼神后,终是长长地舒口气,欢喜地道:“找到了。”
“是吗?在哪?是谁?”
顾昭抓住薛燃的手,摁在自己心口,然后轻轻刮了下对方鼻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是我?!”薛燃惊讶之余更是乐不可支。
这一声喊叫,洪亮高亢,整座大殿,喧闹声戛然而止,只剩下他的余音久久绕梁,大家齐刷刷地看向他,“做啥叻?”
薛燃忙捂住嘴巴,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似有繁星点点,银河璀璨,“阿昭,真是我?你为何不早与我说?”
顾昭道:“前世今生毕竟两个人,怕你胡思乱想,怕你憎我隐瞒,怕你不要我。”
薛燃道:“怎么会?那我前世是谁?我们怎么认识的?又是如何相爱的?之前我听五色团子提过你那位心坎上的人,我道以为是哪位仙子,叫我好生妒忌。”
“你妒忌?”
薛燃自打嘴巴,怪自己多嘴多舌,熟料下一秒便被顾昭抱在怀里,搂得极紧,生怕一松手,人就会消失一般,珍惜得很。
“你又来了。”薛燃无奈。
顾昭有时候的举动实在幼稚,霸道,率性而为,无理取闹,可每次想责骂他,推开他,拒绝他,他的眼底流传出的情感又是诚惶诚恐,患得患失,纠结错乱,内疚神明,让薛燃一瞬间觉得自己才是恶人,抢走了他最心爱的东西,他是全天下最委屈最无辜的人。
顾昭松开薛燃,正想说话,念玉娇,孟庭珺,姜迟以及叶澜尘四人从外走进。
念玉娇气场完全不输其他三位宗主,在场的所有人皆对其敬重有加。
一一行礼,还礼。
姜迟再进行一段简明扼要又振奋人心的演讲,诛魔百宗就此成型。
“顾公子,那日你说有办法引出狰,不知用何计谋?又需要我等如何配合?”
顾昭起身,来到台前,“狰吃的都是各门各派灵力卓绝之人,想必它定是能感应到每个人身上的灵力强弱,越强,越能吸引它的注意,所以,我打算释放出全部灵力,作诱饵。”
有人怀疑道:“可是灵力的纯粹释放,不仅能吸引狰,还会引来其他吸食灵力的妖物。”
“没错,你灵力再彪悍,也有临界点,倘若狰不在附近,岂不机关算尽,白费力气。”
“我们倒以为是什么万全之策,原来还是守株待兔,自作聪明。”
顾昭眉峰一拧,冷笑道:“敢问诸位有何高见?”
四下窃窃私语,无人应声。
“呵。”孟庭珺哂笑不语,叉手立于一旁,作势旁观。
顾昭又道:“这不行,那不行,我倒还有一个一定能行的计划。”
叶澜尘道:“请讲。”
顾昭讽刺地睇视众生百态,傲慢地抬起下巴,道:“多人做活靶,东边一把,西边一把,符箓阵法搭配活人血肉,还怕引不出那只畜生。”
“荒唐!”
“荒谬!”
“岂有此理!这是邪道所为!”
“你们要为老天师报仇,也不必拿他人做嫁衣裳!”
“哈哈哈……”顾昭忍捧住腹部笑得前仰后伏,差点笑出眼泪,“我现在真怀疑,你们是怕我引不来狰,还是怕我引来其他怪物?你们是担心徒劳无功,还是担心自己安危?”
顾昭嘲讽起人来,那是言行一致,不止从言语上还从神态上,揭短戳痛,毫不留情。
底下燥动□□起来,谁人被揭穿了心思还能淡定从容的?
最后还是姜迟打了个圆场,薛燃劝住了顾昭,不然双方动起手来,薛燃是更担心玉衡宗的屋顶被顾昭掀了。
姜迟道:“当务之急应该戮力同心,诸位都少说一句,凝神,罔动,凝神,罔动。”
念玉娇实在看不下去,召出自己神武,一把巨斧,一斧子砍裂了地面,深不见底的一道裂痕,瞧得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吵?吵什么?”念玉娇手臂纤细,力道却足,将巨斧握在手里不费吹灰之力,“敢在玉衡宗撒野,当这家没有主人吗?”
“不敢不敢。”
念玉娇站在人群中央,一手叉腰,一手用斧头指着众人,大声训斥道:“一个个都是修仙炼道的,孙子似的,成何体统!你们浩浩荡荡地来玉衡宗,不就是来剿灭妖兽的吗?怎么?人家甘愿给你们做靶子,又不是要你们的命!畏首畏尾,懦夫行为!”
“……”
念玉娇彪悍起来,果然活似母夜叉,但她说得句句在理。
“怕死的,现在就给老娘滚蛋,回娘亲怀里哭鼻子也好,游江南的也罢,一切费用皆我玉衡宗出,哪边凉快哪边呆着去。”
无一人敢动,念玉娇瞪向顾昭,薛燃不露痕迹地将顾昭护在身后,满脸歉意。
许是薛燃浓眉大眼,天生一副讨喜的模样,念玉娇不忍责骂,转而把气撒向了姜迟,可在看到姜迟后,皱着眉头欲言又止,最后化为一声嗟叹。
临走前,念玉娇对着众人留下一句话“有容乃大,无欲则刚,君子当从善如流。”
又是无人敢反驳,经念玉娇这一恐怖镇压,人群倒是安分下来,乖乖地听从安排,不过这次都由叶澜尘辅助姜迟布局,毕竟叶澜尘学识渊博,对各门各派的术业绝技了如指掌,顾昭则被薛燃拉到一边,以免他再出口伤人。
第 25 章
◎收网◎
顾昭悄摸地与薛燃道:“阿燃,我计划好了,除掉狰后,我们一边查黑衣人的线索,一遍帮你积功德,助你修仙。”
薛燃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嘘,别吵,仔细听部署。”
顾昭嬉皮笑脸地又道:“你说将来我们要不要领养个孩子,男孩好还是女孩好?”
“嘘……”
“嘿,到时你养孩子,我养你啊~”
薛燃一心不能二意,道:“你好烦呀。”
顾昭傲娇道:“一切都在本尊的掌握中,阿燃,你别看他们,看我看我……我和你说啊……”
“哎呦,你消停一下啦。”
顾昭一旦话痨发作,小嘴就得吧得吧地像只苍蝇一般绕着薛燃打转,薛燃屡劝未果,又不能给他禁言,就在顾昭开启下一个话题时,薛燃鬼使神差地出了下下策。
“啾!”仓促一吻,薛燃心如捣鼓,鼓点阵阵,一鼓作气,敲击出一首荡气回肠的边塞曲。
顾昭亦呆楞在原地,摸着唇瓣半晌没出声。
“我……”
薛燃面红耳赤,他凝眉慌斥到:“我什么我。”
顾昭的耳尖也红晕一点,逐渐化开,连同眼尾,都捎上了一抹霓霞,他心跳加速,呼吸变重,他看着薛燃,心绪复杂又澎湃,内心是吹角连营,人仰马翻,久久无法平息!
薛燃吻他了!
薛燃第一次主动吻他了!
前世的吻是多余,今生的吻是感动,薛燃只主动亲吻过顾昭一次,那一次,连舌尖的温存都未保留,便被顾昭掐住脖子连扇了十个耳光,那时的顾昭认为,接吻是爱人之间才该有的亲密举动,是互诉倾慕的一往情深,薛燃不配。
可是上辈子,顾昭或许不知,在他每一次醉酒后,他抱着薛燃吻得有多饥渴,多激烈,多食髓知味,却总在翌日清晨苏醒后,叱骂薛燃恬不知耻,乘人之危,别有用心。
什么难听骂什么……上辈子啊,顾昭不仅赐了薛燃一身的痨病,还有各种不堪入耳的脏话。
“顾公子,顾公子。”
“顾公子?”姜迟叫了三声顾昭,得不到回应。
薛燃轻轻推了把顾昭,提醒到:“叫你呢。”
顾昭回神,他总在失神的边缘回看前尘,反复追溯,反复折磨,反复记忆,他没有自虐的倾向,他只是觉得,这样活得真实——不至于畏怯这只是他冗长的梦境,梦醒后,他依然是那个被中了短情根,活不明白的顾临渊。
他傻了一辈子,这辈子他想要活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他更想要薛燃活得无忧无虑,多姿多彩。
“你中邪了?”薛燃朝他挥手,“想什么呢?”
顾昭忍俊不禁,有趣地盯着薛燃,心道:“阿燃好像又生气了?他生气的样子真好看,他骂人的样子太辣了。”
“这人靠不靠谱呀。”
“唉!”
“明天布阵,希望别浪费我们的符箓和法器。”
仙门百家的人哀声载道,摇头叹气,看到顾昭一脸蠢样,即便有三位宗主参战,心里也是没底。
毕竟明日的核心输出,正是顾昭。
薛燃叹气,在叶澜尘遣散众人后,他也起身离开,拳头握得嘎嘎响,大步流星,断然毅然。
顾昭忙不迭跟上,大庭广众,薛燃咬着牙不与他吵,等到两人回房后,薛燃砰然关紧房门,压着怒火道:“你知道错了吗?”
顾昭认错飞快,“知错了。”
“错在哪里?”
“这个……”顾昭还真不知道自己何错之有,他只是认错果断,下次还犯。
薛燃重重叹口气,“我问你,对付狰可是你一人之事?狰是何等品级的妖兽,明日对战,你为主攻,上千名玄门子弟辅助你,成功还是失败,都将是一场血战,伤亡不可避免,唉……你是战神,法力无边,但那些凡人也不该随便送死,如果因为你今日的漫不经心,害明日多送了几条性命,你于心何忍?”
顾昭见薛燃真的大动肝火了,手忙脚乱地解释道:“阿燃,我在听,我保证,明日不止宰了那只畜生,还把伤亡降到最低,大家最好都平平安安,整整齐齐,好阿燃,别生气了,看我,笑一个。”
“哈……”薛燃无奈地被气笑,伸手一把捏住了顾昭右脸,道:“凡事不求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你说的。”
“好好好。”顾昭笑到,点头如捣药。
山光魅影,夜深人不静,流水荡清波,平湖白鹭惊,狂客多逸兴,歌声琴声箫笛声,声声天籁,悠扬婉转,好一派凤箫声动,玉壶光转,千金一掷佳人笑,公子一醉画船眠。
玉衡宗外,好山好水好情致,玉衡宗内,仙门百家的人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狰出于魔界,异常凶悍,连那些到元神出窍阶段的上修者都不是其对手,皆被他吸食了魂魄,粉身碎骨,让他们如何对付?他们不是怕死,而是怕白死。
人生苦短,志在千里,志在生当作人杰,志在丹心照汗青。
然而明日……谁的心里都没底……
越是怀疑,越是惴惴不安,越是猜忌,越是奇思妄想,从而衍生了别的心思。
吸引和抓捕狰的时候,需要擅长修阵法的仙门在旁辅助,玉衡宗为其一,苍山观为其二,东西二角,生死悬门。
此时苍山观的暂代掌门张不易在屋内来回踱步,垂手顿足,长吁短叹。
他师弟田远山问到:“掌门师兄,你在担心明日布阵的事吗?”
张不易叹口气,“是啊,你说顾昭靠谱吗?我们和玉衡宗能比吗?到时行兵布阵,灵力悬殊,狰为了逃命肯定孤注一掷专攻我们这边,叫我们如何抵挡?还不是死路一条?那时兵荒马乱的,谁又能来解救我们?姜迟吗?叶澜尘吗?还是那个顾昭?”
田远山沉吟片刻,眼珠子贼溜溜地一转,道:“谁说我们一定要竭尽全力的?至少我们得保留最后逃命的灵力。”
“你的意思是……”
田远山微微点头,“他顾昭不是目中无人吗?他有本事牵制住狰,自然也有能耐弥补我们的空缺。”
张不易犹豫道:“会不会不妥?”
田远山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有活着的人才有说话的权利,才有享受一切荣耀的资格,掌门师兄,我们这次响应号召,本来就不是真的来对付狰的,只是在这个风口浪尖为苍山观挣点名头,为您继任掌门之位赚响名声,到时我们只要把戏演足,像您说的,到时兵荒马乱,人人自危,谁还会来管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