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就这儿吧。”闻人语如释重负地关上牢门,走出几步后又回了过来,冲栖迟招招手,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俩……你趁着这时间,该干什么干什么。”
这百平大小的水牢里,除了几块仅供落脚的碎石,就中央处一张大石台,躺两个人还算勉强,该干什么干什么,这他妈能干什么?!
栖迟:“咳咳……”
“你装什么纯。”闻人语啧一声,“虽然你打伤杏粼我很不爽,但作为过来人……”
“你过来什么了?”
“你听不听?”闻人语瞪了他一眼,“说难听的,阎君还不知怎么处置你们呢,万一那什么……别给自己留遗憾。”
栖迟:“滚吧。”
“呸!”闻人语啐一口,甩着链子走了。
施灿精疲力尽地趴在石台上,有气无力地问他:“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
“没什么。”栖迟一眼看到他浑圆挺翘的屁股,有些不自在,“你……你累吗?”
“有点。”施灿慢悠悠往边上挪了挪,让出一半位置给他,“你也过来歇会儿吧。”
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在这样无处遁逃的环境里却什么都不想讲了,是生是死都懒得在乎,施灿太容易自暴自弃,或者说随遇而安,只是连累了栖迟,他心中总是过意不去。
栖迟显然不是这样的想法,也许是刚刚闻人语的话叫他受到了启发,他盯着施灿精瘦的脊背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吞吞口水有些忐忑地问他:“你想我了吗?”
啊?施灿心说咱俩好像分开了都没24个小时,你这……唉,你这该不会是个恋爱脑吧。
“想。”算了算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哄哄他就哄哄他吧。
“有多想?”
有完没完了,别太过分哦你!
施灿把脸往臂弯里埋了埋,不走心不走肾地回了句:“想的一批。”
栖迟心满意足地笑了笑,轻轻摸着他的头发,说:“你睡吧。”
话音刚落,施灿也就真的睡着了。
然而施灿不去想的事情栖迟却不能不想,他一直都在琢磨沈织说的那句“二十二日永夜”,究竟是什么意思,跟施灿又会有什么关系?而他所笃定的施灿死不了,又是真是假?但他却忽略了,也许他最该关心的是,沈织为什么把他从十八层地狱里放出来,而这件事,又如何算得上滔天大罪。
“栖迟……”施灿喃喃了句梦话。
“嗯。”
好半天没了动静,施灿睡得满脸通红,脸上压出了几道印子,栖迟瞧得心痒难耐,俯身亲了他一口。
“咳咳……”
栖迟:“……”
闻人语:“你可真行。”
栖迟怕闹醒他,跨下石台走到门边,不耐烦:“你怎么又来了?”
“送饭。”闻人语惊道,“不是吧,你把他……干晕了?”
“……”栖迟翻了个白眼,“我什么都做呢。”
“没表白吗?”
栖迟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表白?”闻人语都替他着急。
栖迟苦笑了一声:“现在表白算什么,趁人之危还是逼良为娼。”
“算及时行乐!”闻人语把食盒塞给他,使了个眼色,“底下有好东西。”
施灿睡觉质量好,不睡满八个小时别指望能醒过来,栖迟不忍心叫醒他,自顾自捧着食盒坐到边上盯着他出神,大概是目光太过热烈,活生生把施灿盯醒了。
“哎哟……”睡美人伸了个懒腰,迷迷糊糊的,“我睡多久了?”
“三四个小时吧。”栖迟捋了把他的乱发,“饿吗?”
“有点儿。”其实是非常,施灿咕噜爬起,看到食盒两眼放光,“哇,有吃的!”
“嗯,黑无常送来的,”栖迟边说边掀盖子,“有好东西,应该是你爱吃的小炒鸡……”打开第三层的时候栖迟顿住了,舌头差点闪着。
“……”施灿抽抽嘴角,“你管这些东西叫小炒鸡?”
套子。
润滑剂。
啪!
栖迟电光火石地把盖子按上去,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无地自容”这四个字的含义。
“你……你吃吧,我不饿。”栖迟二话不说,丢下他自己跑角落里面壁去了,快一米九的大高个,抱膝蹲在比食盒大不了多少的岩石上碎碎念,瞧着挺滑稽,也挺心酸。
施灿一下子没了胃口,其实,栖迟如果真的趁人之危或者逼良为娼,他心里可能还舒服些。
哪有欠了人家感情还要欠人一条命的。
要是他们真的在下一刻赴死,自己真的没有遗憾可言吗?
栖迟也没有遗憾吗?
不就是……有什么大不了的?
“栖迟。”施灿喊他,“你过来。”
“怎么了?”栖迟难为情地挪了过来。
施灿示意他坐下,下定决心道:“我活了二十二岁,没谈过恋爱,没亲过嘴,还是个处男。”
栖迟:“……哦。”
“你是处吗?”
“……”
“是不是呀?”
“……是。”
“那你比我还惨,你做鬼都做了四五百年了。”施灿抿了抿唇,大义凛然,“我帮你破个处吧。”
“???”
施灿觉得自己快烧起来了,栖迟却还在发懵。
“你别不说话。”施灿白嫩的手指戳了戳他,“要不要啊?”
栖迟要疯了。
他说:“要。”
然而施小鬼高估了自己,准备工作刚开始就疼得哇哇直叫,最后按住栖迟的手委委屈屈道:“不行了不行了,要不咱俩换换,你当下面那个吧!”
“是你帮我还是我帮你?”栖迟都气笑了。
始作俑者万般挑逗,箭在弦上了却要鸣金收兵,想都别想!
栖迟反握过他的双手按到头顶,手上的动作愈发粗暴,施灿大腿蹭着他,又哭又叫,栖迟情动得厉害,又被他这么一刺激,猛地俯下身吻住了他,将他所有的呜咽求饶呻/吟咒骂都堵在了喉间。施灿眼尾发红双眼失焦,最后连叫唤的力气都没了,直到喘不上气泪眼婆娑地望着穹顶,栖迟才稍稍放开他,见他这副样子顿时就心软了。
他松开手,直起身跪坐着看他,再想要都克制了。
二人茫然地对视了好一会儿,施灿回过神来,还是带着哭腔:“你干什么停了?”
“怕你疼。”栖迟吻了吻他的眼角,气息未平。
“下回就不疼了吗?”施灿吸吸鼻子,缠上他豁出去道,“别让我白疼了,你、你来吧!”
下回?
还有下回?
管它还有没有下回,这一回,死而无憾了。
作者有话说:
球球别锁啊
53、冲动
◎不代表我是弯的◎
冲动是魔鬼。
这是施灿理智回笼后的第一知觉。
水牢内的喘息渐渐平息下去,只剩下腐水咕咚咕咚地冒着泡,岩壁上渗着水珠,滴滴答答响个没完。
“疼吗?”栖迟半躺在他身侧,赔罪般揉着他的腰,施灿嗓子发干浑身酸疼,一个字都不想说。
没脸见人,也没脸面对自己。自己可是一个大直男,就在刚刚,他被另一个男人上了,两人还忘乎所以地舌吻了,虽然从一开始主动的就是自己。
栖迟万分餍足,温柔虔诚地盯着小家伙的后脑勺回味,满心满眼不能更加欢喜。他总觉得对施灿的感情最多也就发乎情止乎礼,哪怕他献祭般凑上来,仅此一次也便过往诸事皆勾销,可他料不到的是,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便如洪水猛兽哪还能再停下来。
“喂,”施灿哑着声音使唤他,“我手麻了,你给我翻个面。”
细长的指尖游走,栖迟笑着攀过他光裸的肩胛,手臂穿过后颈将他小心地抱进了怀里:“睡吧。”施灿没力气反抗,任由着那狗男人在他身上抚摸揉搓,也许是那份亢奋劲还没消下去,头昏脑涨却怎么也睡不着。
“我跟你说啊。”施灿闭着眼含含糊糊道,“咱俩就只是单纯打个炮,不代表什么。”
“嗯。”栖迟十分顺嘴地应他,然后低头吻在了他鲜红的唇上,一触即收。
烦人。
施灿费力睁开眼,眯着条缝抬头瞅他,栖迟的嘴唇薄薄的,舌头很软,最好看的是眼睛,他怀疑这混蛋给他喂了罂/粟,怎么还叫人挺欲罢不能的。他往前凑了凑,在要亲上之际又严肃地强调了一遍:“不代表我是弯的。”
话还没咬断呢就迫不及待地贴了上去,一边告诫自己没有存半点非分之想,一边又不满地顶开衣冠禽兽微闭的齿关,舌尖肆意撒欢,这种鲜活又满足的滋味叫他舒服极了。栖迟由着他胡作非为,最后还是忍无可忍,翻身压了过去。
这石台也算睡够了本,黑无常大人是个善解鬼意的,等他们醒醒睡睡了好几轮都没再出现,也没叫别的鬼差打扰他们。
“栖迟。”思完淫/欲知道交代后事了,施灿跟他面对面坐着,庄重而神圣,“等阎君把我处死了,你不要太执拗,认个错保条命好不好?”
“不好。”
“你怎么老这么叛逆。”施灿叹了口气,“我本来就是生死簿无端多出来的一道错误,他们拨乱反正没什么不对,反正我原本也不该出现在这世上,我能释怀,真的。”
“我不能。”栖迟面无表情道,“什么叫不该出现?你已经出现了,你也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如何释怀?”
死脑筋。
施灿想了想,问他:“你还记得姜平福吗?”
“记得。”
“我觉得都是一样的。”施灿说,“他当初一心求死,因为世上已无可挂念之人,你也说了,遗憾都是活人的遗憾不是死人的,那于我而言也是一样。我无可挂念也没有遗憾,虽不求死,但也不愿费尽心机提心吊胆而活。”
无可挂念也没有遗憾,栖迟轻笑了一声:“是啊,那我又何必执拗,生死有何不同。”
“你怎么不讲道理!”
“阿灿。”栖迟看着他,“我在地府里浑浑噩噩过了数百年,大概更久,但在十八层地狱里的是记忆都模糊了,只记得是无尽的痛苦折磨,我从没想过生生死死的事儿,似乎怎么想都没有滋味。”
他的眉眼变得无比温和,但又有些隐隐的生气:“你就是我想要的滋味,你明白吗?”
操!他表白了!都这时候瞎表白个什么劲!
可是栖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反而话锋一转:“你不必理会我说什么做什么,你没有牵挂遗憾就好,用不着管我。”
什么人呐?!
“你……”施灿都无语了,“你还挺会道德绑架。”
“总归是贪婪,尝了一点甜头就不愿意放手。”栖迟认真说,“哪怕勉强,也想叫你陪我久一些。”
可这他妈是想不想的问题吗?
施灿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俎上鱼肉谈论生死没什么意义,可他依旧觉得无比哀恸,他以为自己想开了,但一想到栖迟也许也抱着求死之心,忽然又觉得世间晦暗,他死都难瞑目。
“有人能救你。”栖迟说。
“谁?”施灿下意识地想到了一个人,“赤问?”
“是。”栖迟说,“虽然我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他从来没有伤害过你。”
沈织会了解赤问的情况吗?赤问几次三番接触施灿又是为什么?
“对了!”施灿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抓在他手臂上,煞有介事地提醒他,“还有苏慕……我总觉得苏慕有些奇怪,她应该也认识赤问。”
“苏慕?”栖迟意外道,“她怎么会认识赤问?”
施灿也不解:“而且昨天她跟黑无常一起把我从百鬼林带出来,她还和阎君单独说了好一会儿话,看着不像是个普通游魂……她的底细你知晓多少?”
栖迟摇了摇头:“五年前我在人间无意间遇见她,只当她是个未肯入轮回的孤魂野鬼,所以将她带了回来,后来她出走至百鬼林更是短短时间内就坐上了野鬼头子的位置,虽诧异但也没有深究过。”
剪不断理还乱。
“苏慕一直说你不会有事。”施灿越想越糊涂,“她还说,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我都要相信你,她不会一早就知道你想上我吧?!”
栖迟:“……”
“你装什么死?”施灿拿脚丫子踹他,栖迟握住脚腕把他拖了过去,说:“或许这次我们真能逢凶化吉,沈织也说你死不了。他们为什么都这样确定?”
“沈织是谁?”施灿眨了眨眼,“啊对,你好端端地闯鬼牢干嘛?”
“沈织是前一任判官,也是他把我从地狱里拉了出来,他可以操控生死簿,所以我才来这儿找他。”
“你想找到破解生死簿bug的办法?”施灿有些激动。
不止如此,但主要如此。
栖迟说:“现位判官曾是沈织部下,神法鬼力差了沈织一大截,所以他在生死簿中查不出你的一丝一毫信息,一切都只能推敲。”
“那沈织查出什么了吗?”
“二十二日永夜。”栖迟说。
“二十二日永夜?”施灿复读了一遍,“什么意思?”
“不知。”
说话间,外头传来层层铁门落锁声,那位神法鬼力不如前老大的现位判官正架着副厚重的眼镜,声势浩大地领着数十鬼兵前来羁押他俩。他瞧着滚落在地的润滑剂和几个不可言说的塑料包装,差点没跌进腐水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