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分明是想借仙门百家来逼我上清出人。”初阳君重重的将茶杯放在桌子上。
摇光君唰的打开扇子不屑道“那魔尊传承者事关仙门安危,那个不想将他寻出来以绝后患,自玄清能扶乩卜卦的消息在仙门传开,便时常有人登门求卦,先前他们好歹还自持仙门前辈的身份不愿相逼,如今即有人愿意顶着脸抗在前面,他们又岂会放弃这个机会。”
玉衡君侧头看向开阳君“你那星辰推演阵还要多久能成。”
开阳君回道:“尚需一月。”
为了寻那传承者,开阳君于十年前便开始研究星辰推演阵,如今那阵法已初成了,只是还需调整运转段时日,星辰推演阵虽不及扶乩之术,但也能推算个大体方位。
初阳君点点头“既如此,我明日便去回了清虚宗,一月而已我仙门等的起,犯不着用我上清小辈的命去换。”
玉衡君嗯了一声,又看向夜澜“这事莫与你师兄说。”
夜澜点点头,犹豫了片刻才问道“师尊,若寻到了那魔尊的传承者,我们要杀了他吗?”
这话一出,四人便知夜澜那心软的小毛病又犯了,摇光君提着扇子敲向了他的脑袋“小师侄你这心软的毛病怎的还没好啊。”
夜澜捂着脑袋没吱声,玉衡君摸了摸他的脑袋“抚渊为人在世不可过于心慈手软。”
夜澜抿抿唇,他也知自己那心软的毛病不好,这些年也在竭力改正,可他还是忍不住追问一句“要杀了他吗。”
四人一时都没答话,杀,可那人并未血洗仙门,也没有戕害他人性命,不杀,谁能保证他不是下一个青冥魔尊。当年那一战太过惨烈,仙门修士几乎被屠戮殆尽,那样的悲剧谁敢叫它重演。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玉衡君才摇摇头“他虽得了青冥魔尊的修为可未造杀孽亦没有祸害苍生,于情于理,不该杀。”
摇光君摇着扇子笑道“况且真论起来,他也算倒霉,平白给那青冥魔尊抓过去做了继承人,说不定他此刻正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画圈诅咒青冥那魔头呢。”
开阳君将手里的果子塞回摇光君的怀里“小师侄,我们只是要将人寻出来看着他罢了,谁说是个魔尊便是恶人了,大道三千,只是修行之路不同而已,魔修也有千千万才出了几个大奸大恶,那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做派我上清可瞧不上。”
“嗯,他若安分守己,我们亦不会为难于他。”初阳君站起来,揉了把夜澜的脑袋“你的灵力尚未恢复安心休养便好,这些事自有我们这些长辈烦心。”
摇光君也拉着开阳君站了起来“好啦,你二师叔说的对,你个小娃娃就别操心了,凡事有我们这些长辈在,你安心去找那什么小萝卜。”
夜澜起身笑着点点头同玉衡君将三人送出屋,屋外的空气里有股淡淡的酸甜味。等那三人出了院子,夜澜朝玉衡君指了指穆玄清的屋子便跑过去敲门。
穆玄清拉开门笑道“来了,萧兄熬完汤有些累,回房休息去了。”
夜澜扶着穆玄清的胳膊将人带到桌边坐下“那会儿就不该让他去厨房,萧师兄今日的灵力也损耗的严重。”
“他没事,多调息几日便好了,”穆玄清将桌上的碗推给夜澜“喝吧,快凉了。”
夜澜端汤碗喝了口,只觉比往日略甜了些估摸是蜜糖放多了,夜澜虽爱吃甜的可今日这汤甜的有些发腻他端着碗略犹豫了下片刻后又咬牙将碗里的汤喝光。萧师兄拖着疲累的身体给他熬的,他可不能浪费了。
桌上放着件墨蓝色披风,穆玄清手里捏着针线将披风拿起来,摸着领口收了几针。
夜澜瞧见了将他手里的针线抢了下来“师兄,我来吧,小心戳伤了指头。”他将那件披风抖开“师兄,这不是上个月穆伯母送过来的吗,还是新的,哪里开线了吗。”
穆玄清又摸索着挑亮了烛火“没有,过段日子你便要下山了,这件我没穿过,改小了给你带着刚好。”
夜澜将披风收起来塞给穆玄清“不用,穆伯母不是也给我带了一件吗,够了。”
“出门在外多带两件没错。”说着穆玄清又将披风抖开,捏着针摸上了领口。
夜澜趴在桌子上枕着胳膊侧头望着穆玄清“师兄,等我找到了小萝卜头就把他带回上清山,这样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穆玄清笑着点点头。夜澜每年中秋除夕都要烧好些花灯和红褂子,时日久了他便也知道夜澜心里有个放不下的小娃娃。
夜澜在胳膊上蹭了蹭脑袋缓缓打了个哈欠,又打起了精神对穆玄清说道“师兄我给你讲讲那登云梯吧。”
“嗯。”穆玄清笑着应了一声。
夜澜枕着胳膊眨了眨快要闭上的眼睛“那登云梯的第一层是个风雪阵,特别冷像个冰洞子,雪花有半个手掌那么大还很利,一下便削断的我的头发,我当时就想可不能叫它碰到我,要不我就要成个秃子了……,”将说了几句他便闭着眼睡了过去。
穆玄清侧耳听了一阵,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到床边拿过他的外衣,轻轻盖到夜澜的身上,又坐回到桌前捏着针改披风。
第二十八章 开阳
也不知初阳君是如何同清虚宗主说的,那之后便再也没人提起让穆玄清占卜测算之事。夜澜陪着穆玄清去找开阳君的路上碰到过两回清虚宗主,那老头盯着两人看了几眼,觉得他们一个不成体统,一个不识大体,分外的不顺眼便想揪着两人说教一番。夜澜看着他那张嘴要训人的模样顿时浑身一抖,拉着穆玄清匆匆行了个礼便溜了。
十日后仙门盛宴,夜澜和穆玄清占了掌门亲传弟子的便宜,在内殿角落混了个位置。
仙门修士装腔作势的人不少,左一句令徒真是少年英才,右一句足下高徒他日必成大器……那场面似是不说几句赞美话都不好意思在这大殿里待下去,听到夸赞的仙门长辈面上俱是掩都掩不住的得意,却还要矜持的回上句,哪里哪里,您谬赞了,比不的令徒出类拔萃……
夜澜窝在角落里听着一群人你来我往的寒暄听得瞌睡,抬头看了眼玉衡君见他正被清虚宗主缠着说话,便偷偷伸手摸上了桌角的酒壶。将摸到了壶把,穆玄清已伸手按在了酒壶上。
夜澜嘿嘿笑道“师兄,我就看看。”
穆玄清按住酒壶侧头说道“你年纪尚小,不能喝。”
夜澜理直气壮的挺了挺腰背“师兄我都二十二了,不小了。”
“嗯,你灵力尚未恢复,不能喝。”说着穆玄清便将酒壶拿起来放到自己的面前。
夜澜据理力争“师兄,我都恢复的七七八八了,就尝一口,不碍事的。”
穆玄清不为所动,又将酒壶送到了更远的桌角“你从未喝过,今日人多,若醉了要丢人的。”
“我不怕。”夜澜伸着胳膊又去拿。
穆玄清抓着他的胳膊不松手“是丢师尊和我的人。”
恰时玉衡君往他们这处扫了一眼,夜澜嗖的坐了回去规规矩矩的把胳膊放在腿上,玉衡君又看了他一眼才转过头继续同清虚宗主说话,夜澜垮着肩甚是可惜的看了眼那酒壶,又悠悠叹了声从桌上摸了颗果子没滋没味的吃了两口。
夜澜将吃完一个果子,便有人来敬酒,他们俱是玉衡君的弟子,一个是仙门里最年轻的元婴修士,另一个是极具扶乩天资的小仙君,仙门百家自是要高看好几眼,那些掌门长老们仗着自己是前辈不便来同他们拉话,便某足了劲给门下的弟子使眼色叫他们来套交情。
穆玄清借口夜澜身体有恙不能饮酒,将来找他喝酒的全部揽下,还未过三巡,他便已醉的有些坐不稳了。夜澜扶着穆玄清的胳膊,朝还被清虚宗主缠着的玉衡君传了个音说要带穆玄清回去休息,玉衡君抽空朝他点点头,夜澜便扶着人悄咪咪的溜了出去。
开阳君瞧着两人偷偷摸摸的出了大殿便打算跟过去看看。他将有动作就被摇光君拉住了右手。开阳君今日的酒也都被摇光君给揽了,眼下这人眼里已带了几丝醉意。摇光君见开阳君看了过来他就勾着唇冲他露了个满含柔情的笑。开阳君脸一红,从袖子里掏出个白瓷瓶倒了粒莹白的药丸子,迅速喂进了他的嘴里。摇光君分外不要脸的趁机啄了下他的指尖。开阳君嗖的缩回了手,红着脸瞪他。
摇光君打开扇子半遮着两人的脸,朝他耳边靠了靠笑道“你要做甚去。”
开阳君轻声回道“玄清醉的不轻,我去看看他。”随即又低头对摇光君说道“你也快醉了,安静的在这坐着,我去看看就回来。”
摇光君拉着开阳君不撒手,还伸着指尖在他手心划了一下,开阳君浑身一僵不动声色的转着手腕要从摇光君的掌心将手抽出来。摇光君又捏了一下他的掌心“有抚渊在,他没事的,你坐着陪陪我。”
摇光君平日便爱粘着开阳君,如今仗着三分醉意更是不愿松手,开阳君被他那黏糊糊的眼神看的如坐针毡,脸上的热气噌噌的往外冒,他朝周围瞄了一眼,见众人都没注意到他们这边,便举着摇光君手里扇子将两人的脑袋遮住低声哄人“你若能安静的在这坐到我回来,今晚我就不将你赶出去。”
摇光君眼里粹着层雾蒙蒙的光“说好了?”
“说好了”开阳君冲他一笑见摇光君看呆了,开阳君趁机抽回了手匆匆起身走了。摇光君望着那人的背影无声的笑了,又捏着腰间的玉佩摩挲了几下。半圆的玉佩莹润的很,同开阳君腰间坠着的是一对儿。
开阳君这人守旧的紧,他想着自己同摇光君即通了心意便该有个定情的物件,所以那年两人表明心迹后,他便从后山的藏宝洞里翻出块莹白的玉石来,又按着两人的名字刻画了半个多月,才打磨出两块玉佩来。
摇光君低头望了着手里的玉佩,又抬头看了看被人缠着的玉衡君和初阳君,如今仙门大比已过,开阳那星辰推演阵也要成了,等他们将那魔尊传承者寻出来后,他便请师兄为两人举行道侣大典,倒时两人便可以生生世世都捆在一起。如此一想,他又朝正同东曦仙主抢酒壶的天璇君望去,估摸到了两人大典那天,他那视弟如命的四师妹怕是要气的掀桌子了。
天璇君今日好不容易逮到了灌雾寒烟酒的机会,刚拎着酒壶走了过去便被东曦仙主从身后抢了走。她皱着眉冲东曦仙主哼了一声“做甚,莫不是要英雄救美。”
“嗯,救你。”东曦仙主一手拎着酒壶,一手将人拉走。
算他会说话,天璇君心情不错的冲他笑了一下,正要说话心口却骤然一缩,疼的她几乎要站不住。
啪的似是有瓷碗砸到了地上,大殿外传来一声惊呼“五长老。”
众人还未反应,摇光君已从大殿上冲了出去。天璇君喃喃叫了声:开阳,转身便往外跑。
大殿外有条竹林小径,开阳君背对着大殿侧躺在小径上,手里还握着个莹白的瓷瓶,一身青白长袍被鲜血浸的艳红。
摇光君冲到他身边跪下,抖着手将人半扶起来,瞬间红了眼睛,一边抽出灵力不要命的往他身上灌,一边低低的唤他“开阳,开阳……。”
天璇君从大殿里跑了出来,才看到人腿便软了三分,开阳君神色平静的闭着眼,嘴角流着丝血迹,腰腹被人一掌打穿,元婴也被捏碎了。她望着开阳君喃喃叫了一声:阿弟。旋即一个踉跄摔了出去,东曦仙主一把将人扶住,天璇君伸手将他推开扑倒开阳君身边,握着他身侧的一只手,哭笑一声“阿弟,不闹了,你……你起来。”
她摇着开阳君的手臂断断续续的说“真不闹了,阿姐,叫你呢,摇光,摇光也在叫你,你听见了吗。开阳,开阳,你起来呀。”可任她怎么叫,开阳君都没能应她一声。
玉衡君快步在开阳君身侧蹲下,伸手探了下他的灵息,随即一愣,久久没有起身,初阳君一脸悲怆的站在他身侧,紧握的双手发出一阵咯噔声。
清虚宗主走到开阳君身边看了一眼,只见开阳君被打穿的腰腹间隐隐透着几丝黑色的魔气,击穿腰腹捏碎元婴,他的师尊师兄俱是死在这样残酷的手法之下,那是青冥魔尊惯常的杀人手法。
清虚宗主怒道“是他,是青冥魔尊的传承者,他觉醒了。”
众人顿时惊慌不已,那个传承者居然毫无预兆的觉醒了,还悄无声息的杀了上清门的一位长老。
是谁?这人定在这山上。清虚满脸杀气的扫向年轻一辈的弟子,眼里的杀意几乎凝为实质似是要刺破他们的身躯,撕裂他们的神魂。
东曦仙主单膝跪在开阳君身边双手扶着天璇君,神色凝重的看向玉衡君“眼下还是赶紧封山,免得叫那人跑了出去。”
玉衡君站起身看向初阳君“我们二人先去启阵。”又低头看向东曦仙主。
“我看着他们。”东曦仙主将刚晕过去的天璇君往身侧拢了拢。
玉衡君点点头,带着初阳君匆匆走了。
摇光君依旧在给开阳君输送灵力,可开阳君那情形任谁都能看出他已死了,但谁也不忍打断他,众人围在大殿前又等了半盏茶的功夫,直到摇光君灵力损耗严重脸色惨白,人都晃了几下。
有个凤栖阁的女弟子看的心酸低低说了句“摇光长老,开阳长老已经死了。”
砰,那女弟子被摇光君一掌挥了出去,他冷着眼朝那名女子瞪了过去,阴沉的冲她说了个字“滚。”他的开阳没死,谁敢胡说。
上清门的摇光君对谁都是副笑意盈盈的模样,何时这般凶厉过,那女子被瞪了一眼当即战战兢兢的缩到雾寒烟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