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无助的缩在玉衡君怀里,自责和愧疚压的他喘不过气来“当年也是这样,我将小萝卜头一个人留在茅屋里便再也没见过他,明明三师叔叫我去寻您的时候,我都想到了的,我都想到了的,可我还是犯了错,第二个了,第二个了,我只能看着他们死去,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玉衡君拍着他的肩背,一下,一下,规律又有节奏,就像夜澜小时候无数次从睡梦中惊醒玉衡君哄他入睡那般“抚渊,还记为师同你说的那往生城吗,他们只是换了个地方住,等住够了时辰便去投胎转生,等我们将那杀害你开阳师叔的人抓出来,师尊便陪你去寻人,等寻到了就将他们和你那小萝卜头弟弟一起带回上清山。”
夜澜吸着鼻子点点头“师尊,我们很快就能将那人抓出来的对吗。”
玉衡君嗯了声“有你五师叔留下的星辰推演阵,我们很快便能将他抓出来”
夜澜醒来的第二日便求着玉衡君带他看那星辰推演阵,那阵法还未能完全运转开阳君便没了,玉衡君几人也只能靠着开阳君留下的手稿去摸索。夜澜盯着那推演阵看了许久,拿着开阳君留下的手稿默默的坐到一边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玉衡君见他将心思都挪到那阵法上,心下稍安,如此正好,省得小徒弟又胡思乱想的陷入了魔怔。
清虚众人被晾了六七日,再见到玉衡君、初阳君同东曦仙主时,清虚便摆着仙门长辈的架子对着三人一通的说教“上清的待客之道我这几日算是领教了,自我入仙门以来还从未见过哪门哪派能将客人掀出屋的。
玉衡君我等也是为了仙门安危万千生灵才叫你那徒弟扶乩卜卦,当年青冥魔头屠戮仙门是何等凶残,我仙门百家几尽凋零,修仙一道萧条近两百年,此等惨状我仙门众人自当铭记于心,永以为戒,你们三人如此阻拦莫不是想让当年的祸事重演?且说我们修道之人自该以救助天下苍生为己任,他如今是唯一能算出那传承者的人,自该站出来替百家测这一卦,此乃大义,尔等这般刻意阻拦当真愚不可及。”
东曦仙主听的头疼,讥笑一声“仙长说来你也是仙门长辈,如此轻视一个小辈的性命当真好不要脸。开阳君虽已逝去,可他留下的星辰推演阵还在,连玉衡君的小徒弟都在不眠不休的研究阵法,诸位倒是舔着张胖脸在这当甩手掌柜,怎的?是仗着自己年纪大便可以不知羞么。”东曦仙主唰的将自己的伏羲剑插到了大厅中央,议事厅内顿时剑气凌然“今日我把话撂这儿,若谁敢再提一句扶乩卜卦,我东曦便将他削出上清山。莫说那传承者是个二十几岁的孩子,便是青冥魔尊重生,我等未尝没有一战之力,被个毛头小子吓成这样,诸位当真是好大的气魄。”
初阳君接话道“还请诸位好生看顾门下弟子,我等还要去研究五师弟留下的阵法,恕不招待。”
众人被说的脸色难看,清虚宗主眉头一皱起身还要再说,玉衡君已不耐烦的召出却邪抬手一挥便掀了议事厅的屋顶“慢走不送。”自己那小徒弟已不吃不喝的在星辰推演阵的山洞里待了五日,这群人还在这里唧唧歪歪,他是半点都没耐心同他们周旋。
清虚被堵了一肚子气,冷哼一声,挪了出去。其他几个附和的仙门见牵头的仙长走了,也起身道了句告辞。
墨门主和佛主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才说道“玉衡君,我二人虽不精通阵法,却也想尽绵薄之力,可否带我们去看看那推演阵。”
玉衡君点点头,随即对初阳君道“今日摇光和开阳封棺,我先去带抚渊过来。”
东曦仙主起身道“天璇还未醒,我便代她去送送两位长老。”
玉衡君嗯了一声,带着墨门主二人往朔阳峰而去。
朔阳峰山腰处那长深的山洞里,夜澜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星光明灭的推演阵,他连着五日未开口说话,只是一味的盯着那法阵还有开阳君的手稿写写画画,偶尔阵法运转的略快了些,他眼里才闪过一丝光。
玉衡君带着墨门主二人过来的时候,夜澜提着笔在那阵法图上画了个圈然后又不动了。玉衡君伸手要拿他手里的图纸,夜澜骤然用力握住,随即抬头疑惑的看向玉衡君,眼里无声的问着,师尊为何要同他抢,他快要研究出来了,再有一日便好。
玉衡君松了手,看向他的眼睛“抚渊,墨门主和佛主想要看看你五师叔的阵法。”
夜澜缓缓转过脑袋看向玉衡君身旁的两人,眼熟,他见过。
玉衡君见他又陷入了沉思,摸了摸他的脑袋“今日你三师叔和五师叔封棺,你不去送送他们吗。”
夜澜浑身一怔,眼睛红了,木着脑袋点点头“要……送。”他五日未喝水嗓子干涩的厉害。卩火示╳
玉衡君拿过夜澜手里的图纸递给墨门主,又接过萧衍手里的水杯抬手给他喂了下去,夜澜喝着水,眼睛却依旧盯着墨门主手里的阵法图。
墨门主同佛主看了半晌实在看不明白,只能开口问“还需几日能成。”
“一……日。”夜澜的嗓子依旧哑的厉害。
闻言,墨门主同佛主眼睛登时亮了,一日,太好了,两人朝夜澜抬手行礼“小师侄辛苦。”
夜澜缓缓的摇了摇头,又看向了两人手里的阵法图,墨门主立时反应过来,将图纸还给他,夜澜仔仔细细的将它折好放在胸前的衣襟里。
玉衡君端着水连着给他喂了三杯“我们先去看看你三师叔和五师叔。”
“嗯。”夜澜低低的应了一声,玉衡君才拉着他将人带了出去。
上清后山有处万年寒冰洞,上清历代掌门长老死后皆安置在此处,万年冰洞可保尸身万年不腐。夜澜神思恍惚的望着并排躺在水晶棺中的摇光君同开阳君玉衡君,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玉衡君瞧着便知他又陷入了自己的魔障中,他伸手点了夜澜的睡穴,将人交给萧衍“先带抚渊回去。”
萧衍应了一声将人带走。
等封完了棺椁,玉衡君又跟着东曦仙主去了玉阳峰,天璇君自那日吐血晕厥后便一直未醒,玉衡君给她探了几次脉象见她还算平稳,只是心伤过重不愿醒来。玉衡君望着她那头白发,心里叹了不止,他的小师妹自小便爱美,如今却青年白头。
东曦仙主拿着帕子给天璇君擦了擦脸,笑道“放心,我不嫌弃,她什么样我都喜欢。”
玉衡君点点头“等这事了了,你带她回蓬莱住段日子,摇光和开阳都死在这里她瞧着也伤心。”
东曦仙主又给天璇君擦了擦手“嗯,你那小徒弟也伤神的紧,等抓到了人他也能好过些。”
“过些时日都安定了,我便带他出去走走。”玉衡君坐到桌子边倒了杯茶,见东曦仙主放下了帕子,又提着茶壶给他也倒了一杯。
东曦仙主端着茶喝了一口“偌大的上清门,你就打算扔给初阳君一人了。”
“不是有你么。”玉衡君挑眉看了东曦仙主一眼“怎的,都要做我上清的女婿了,还不想担些责任。”
东曦仙主笑道“自是义不容辞。”他端着茶杯郑重的敬向玉衡君“师兄放心,东曦此生定不负天璇。”
玉衡君端起茶杯,二人重重的碰了一下,君子之约,一诺千金。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门外便有蓬莱弟子来报,说是清虚宗主来请两人过去。东曦仙主啧了一声,甚是不耐烦的说道“这老头就不能消停一日,那推演阵后日便能成,他又闹什么幺蛾子。”
今日两人已将清虚那老头气的够呛,此时却不好再将人堵回去,二人刚挪到旭阳峰头便被清虚众人围住。
清虚宗主率先开口“墨门主说,那推演阵后日能成?”
玉衡君耐着性子点点头。清虚宗主不信的哼道“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娃娃,能研究出什么名堂,现在带我们过去看看那阵法。”
“哟,仙长,您这语气可够酸的,我家师侄年纪虽小,本事却大,要不你当随便拉出个人便能在二十二岁修成元婴么。”东曦仙主今日已被这老头说烦了,眼下听他说话的语气不阴不阳的便将人怼了回去。
“你……”清虚宗主正要训斥便见一个上清门的弟子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那弟子连礼都来不及行,立时道“掌门,星辰推演阵被人毁了。”
众人脸色大变,又见萧衍一脸焦急的御剑而来,还不待他说话玉衡君已拉着他从原地消失。东曦仙主和初阳君对视一眼随即往玉清峰而去,他们一走,众人也反应过来,那玉衡君的小徒弟出事了。
清虚宗主面色阴沉的喝了一声“走。”众人闻言,纷纷御剑飞向玉清峰。
萧衍被玉衡君拽着,焦急的说了句“仙君,抚渊身上出现了魔气。”
玉衡君推开屋门,只见夜澜周身裹着浓浓的黑气脸上爬满了魔纹。玉衡君眉心一凛,抬手给屋子罩了层结界,几步走到他身边抽出一丝灵气往他身体探了进去,不到一息那道灵气就被推了出来。
玉衡君心下一惊冲萧衍说道“你给我护法。”
萧衍点点头,将定河山提在手里,紧张的盯着两人。夜澜身上浓重的魔气不断往外溢散,玉衡君握着他的手不停的给他输送灵力,却被他身体里另一股霸道的力量给推出来,玉衡君眉心一沉,将自己的修为渡了过去。
萧衍一看玉衡君要给夜澜渡修为,失声叫道“仙君。”玉衡君已入渡劫,下一步便是飞升,如今他将修为渡给夜澜,那他自己的修为要倒退何种境界谁也说不准。
屋外初阳君与东曦仙主面面相觑,穆玄清眼睛瞧不见只能焦急的问他们二人发生了何事,这几日他身体不适容易嗜睡,今日他才在夜澜身边守了两盏茶的功夫人便乏力的紧被萧衍赶了回去休息。
初阳君安抚的拍了拍的他肩“安心,有你师尊在,应当无事。”
穆玄清心却跳的厉害,这几日他总是心神不宁,只觉要出大事。
玉衡君额头沁了层密汗,夜澜体内那股霸道的力量比他的灵气还要浓厚,他只能不停的渡修为过去才能叫夜澜不被那股霸道之力撕裂,直到夜澜身体里仙魔两股力量渐渐达到平衡身上的魔气都消散了,玉衡君才收手闭眼调息,萧衍走到夜澜身边搭着他的左手探灵息,一盏茶后才舒了口气。
玉衡君睁开眼,见夜澜眼睫不停颤动便伸手擦了擦他额头上的冷汗,轻声唤了句“抚渊。”话音将落,玉衡君身体陡然一震,一丝鲜血从他嘴角流了出来。
萧衍目眦欲裂,吼道“仙君。”
门外众人一惊,初阳君和东曦仙主同时出手将玉衡君布的结界击碎,砰的推开了门,随即两人齐齐愣住,失声叫道“师兄。”
玉衡君的心口被浑身冒着魔气的夜澜一拳击穿。
屋外众人惊呼一片,清虚宗主咆哮一声“孽障。”
那声音直冲夜澜灵台唤醒了他的神志,夜澜混沌的眸子渐渐清明,滴答,滴答,温热的鲜血落在他的左手背上,夜澜低头看了一眼,随即缓缓抬头望向玉衡君的心口,他的右手正穿过他师尊的胸膛。
玉衡君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牵着唇角轻轻冲他笑道“抚渊,莫怕。”
话音刚落,玉衡君砰的散成了万千星光。
夜澜抖着手,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无力张着嘴,眼睛酸的要命可一滴泪也流不出,只能怔怔的望着玉衡君的消失的方向眼里的光噗呲一下灭了个干净。
第三十一章 问心
清虚宗主召出仙剑踏月,提剑便砍了出去,初阳君抬剑一挡。
清虚宗主怒道“让开,他便是那魔尊的传承者,你是眼瞎不成。”说着他抬手劈了一掌。
萧衍飞身挡了下来“仙长,这其中必有误会。”
清虚宗主冷笑一声,看着夜澜的眼神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误会,他众目睽睽之下杀了玉衡君,那一身的魔气你同我说是误会。”清虚宗主又看向初阳君“怎的,你还要包庇这魔头,他可是杀了你两位师兄。你上清千年清誉一朝被毁,你莫不是被猪油蒙了心。”
穆玄清听着众人的话,往后退了两步,被东曦仙主扶了一把才勉强站稳,他听到了什么,师尊死了,是他抚渊杀的,开阳君也是他杀的,他的师弟便是那青冥魔尊的传承者,怎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穆玄清不相信的摇摇头,立时反驳道“不可能,我师弟不是。”
“怎的不是。”雾寒烟红着眼睛,玉衡君是她倾心之人如今被夜澜杀了连个尸身都没能留下,她恨不得将夜澜剥皮抽筋“你眼睛看不见,心也瞎了吗。”说着雾寒烟转身望向身后众人“诸位,今日不将这魔头挫骨扬灰,如何以慰玉衡、摇光、开阳三位仙君英灵,如何平我仙门之怒。”
众人纷纷附和“对,杀了他,杀了魔头”
穆玄清冲到初阳君身前跪下双手紧紧拉着他的衣袖“二师叔,不是的,您从小看着抚渊长大,他若是那传承者怎可能一丝痕迹都没有,抚渊闭关的时候师尊更是寸步不离的守着他,魔修修行、渡劫和我们是不一样的,若他有异样师尊又怎会察觉不到,一定是哪里出错了,我现在就测,现在就测,一个时辰,就一个时辰我定将那魔头找出来,二师叔求您救救抚渊。”
清虚宗主走到穆玄清身边恨铁不成钢的训斥道“愚蠢,事实摆在眼前,他便是那魔头还测什么,仙门谁人不知那传承者未觉醒前同常人无异,你们能看出什么。青冥那魔头生来便奸诈他选的继承人又哪里会是什么好人,他不过装模作样的叫你一声师兄,你便迷了心窍吗。玉衡君死于他手,我们大家有目共睹,你看不见便觉得是我们这些前辈诬陷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