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孙猛忍无可忍,他冒着生命危险跟伍叙大人大吵了一架。最后凭借着又哭又闹,试图上吊、撒泼打滚等灵活多样的自残手段,成功把伍叙大人逼退。
从此看见孙猛绕道走的人,除了周琰,又多了一个。
凫休在一场更大的雪后启程前往太湖,在军中与将士们一同操练,水军士气大涨。
待凫休从太湖回到姑苏,已经是一年的尾声,他将宫殿内外所有的白布扯下,挂上几尺红布。然后,他安排人手给那两名被杀的宠姬迁葬到城外,在父王附近的墓地,找块好的地方埋。
随后他郑重地跪倒在父亲的墓前,发誓:等过了年,他立即出兵,替父王报那一箭之仇。
第12章 计较
周琰在年底的时候再去了一趟羽渊池,消失三个多月狗子哥终于出现了,他为了堵师父的嘴,把青鸟也带了过来,一见面就放青鸟,这只废话多得能上天的青鸟,追着师父就跑,跟在师父后面絮絮叨叨。
想不到师父早有准备,他一把揪住青鸟的脖子,背在身后的手捻指一翻,洒出一地的谷粒。
师父:“哈哈,想不到吧?我给它准备了零食!你给我过来!”
苏砚棠:“哈哈,想不到吧?我喂饱了带来的!我就不过去!”
师父得意的表情僵在脸上,他提起轻功,抄起一根麻绳,准备采取强制措施,把他逮住捆起来。苏砚棠溜得飞快,两条大尾巴一阵乱甩,只见一白一黑两个身影,绕着羽渊池一圈又一圈地狂奔。
羽渊池已经有早开的梅花,这里比姑苏温暖许多,远处的山依旧是青翠的,但秋冬时节的山像揣有心事,颜色要比春夏更深一些。四周吹来清冷的风,有一种山间特有的淡青草的气味,只要开一角窗户,那种清冽的味道,便钻满了整个房间,夜晚尤甚。
因为天气冷了,周琰喜欢抱着夙鸣取暖,哪怕什么话都不说,就这么静静地依偎在一起,他也会感到很开心,慢慢地安静下来。
周琰半靠在夙鸣身上,屋内暖木燃烧着,在墙上投下一片不分彼此的影子。
夙鸣眼瞅着师姐的身影在窗外一闪而过,穿过一片花丛,想着满枝头的花不出几日,就全给摘完了,不由得想要起身:“外面梅花开了,我去摘几支回来。”
周琰不让夙鸣走,扣住他的手腕:“别出去,跟我玩。”
“就一会儿,马上。”夙鸣站起来,把窗关好,屋里一下变得安静极了,只有木柴着火的声音,那是冬日里温暖的一点余音,火光时而如流星迸溅开来。
“你想玩什么,怎么玩?”
“聊天。”周琰闭上眼睛,把头埋进夙鸣颈窝里,隔了好一会儿才说,“很奇怪,大楚的冬天其实并不很冷,比羽渊池都要暖和一点,跟姑苏比起来的话,更要暖和的多。但是我特别讨厌过冬,每一天都很讨厌,我也不知道原因。”
“为什么?”
周琰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自言自语,“大概是讨厌那种萧条的感觉吧,而且每次一过年,我就会想起来,又一年过去了,某些人还没回来接我。”
“我也不喜欢冬天。”夙鸣表示同意,“我现在都记得,那是一个特别寒冷的冬天,我千里迢迢去找你,结果你倒好,上来先跟我大吵一架。”
周琰一激灵,很心虚,手脚并用,动作迅猛往床下爬去:“我现在就给你摘梅花。”
夙鸣伸手猛地拽回:“哪儿也不许去,回来聊天!”
周琰于是又贴过来,跟刚才一样,老老实实靠在夙鸣肩上,心虚地一眼一眼瞄过来,夙鸣扭过头来看,他就猛地低头,试图萌混过关。
周琰越害羞,夙鸣越兴奋:“别害羞,来聊天嘛。”
周琰更加不好意思了,支支吾吾地说:“都怪……天气不好,我讨厌冬天!”
夙鸣盯着他,忍不住去捏他的脸。真有意思,都不用上手,说两句他自己就脸红了。
“当然不是你的错,都怪天气不好。”
这可太好玩了。
周琰突然手往前一抵,支起身子转过来,认真地问:“我没有想逃避问题,我一直想跟你聊这事,你到底伤哪儿了?”
夙鸣琢磨了一下:“你说哪次?”
周琰的表情很紧张,他很难面对这个问题。
“从这里到这里。”夙鸣说着抓起周琰的手,从前到后在自己身上绕了一圈,他扣着周琰的手指,隔着厚实的衣服,在皮肤上一寸一寸地游动,游到某处会停下,一字一顿地说:“被轩辕氏拿箭打中的,第一次打进来半截,第二次贯穿,还要听吗?”
周琰隔着衣服,什么都感受不到,他觉得很难受,于是抓紧了夙鸣的衣服。
“没有了。”夙鸣松开手,“后来师父师姐救我,慢慢地就好了。”
夙鸣顿了顿,他低头,自嘲地说:“其实比起受伤,我更难以接受的,是你后来不想再看见我了,我当时真的……”
这话在屋子里兜了个圈,好像温暖的房间里,突然飘进来一朵雪花,最后轻飘飘落下来,冰凉的余温留下一点惆怅。
夙鸣小声地叹气:“我很难过。”
周琰一言不发,他很局促,不安地攥住夙鸣的手。
“跟你聊聊天,说点悄悄话。”夙鸣的手被捂在被窝里,就有一下没一下地,跟他勾勾手指,慢慢地说,“平心而论,我以前亏欠你很多,但也为你做了不少,不指望功过相抵,起码勉勉强强,能算个对半开吧。”
“以前不告诉你,是怕你一时新鲜劲过去了,哪一天突然翻脸不认人。”夙鸣叹气,“你以前什么话都直说,一点都不掩饰,一点点小事你就记恨我半天,老埋怨我不关心你。所以我也很害怕,害怕万一你哪天突然脾气上来,拒绝我,我受不了这个打击。”
“只要你想要,刀山火海我都可以去,但唯独有一点,我真的经不起你不领情。”
周琰点点头,沉默了半天,夙鸣以为他深受感动,正在忏悔。
没想到周琰想了半天,突然反问:“所以你那时候欲擒故纵、忽冷忽热、天天吊着我胃口?”
夙鸣愣住,他很震惊:“啊?”
周琰埋怨:“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哪能绕这么多弯,领悟到你这层?你早说,哪有后面这么多破事?”
夙鸣惊呆了,万万没想到他不仅丝毫不悔改,还倒打一耙!
周琰被夙鸣瞪了一眼,当场就趴下去了,他歪枕着夙鸣的手臂,语气流露出了一丁点儿忏悔的痕迹:“那你好歹给我个提示嘛,我也不是故意的。你什么都不说,那我乱猜一通,肯定就会猜错嘛。”
夙鸣振振有词地给他一一举出证据:“我陪吃陪玩陪睡,还陪你聊天,你就说你还有什么要求,我当时没有满足你?”
“你没有说过爱我。”
“是的,我忘记说了。”夙鸣承认,“但是!我记得你也没说过吧?”
然后他们异口同声向对方发出了灵魂叩问:“凭什么我先说?”
夙鸣无话可说,他叹了口气,表达了自己的无奈,周琰居然还哼了一声,他也很委屈。
“我懒得跟你计较。”夙鸣投降了,“你这个人真的是,一点情调都没有。”
不过,即便这其中来回曲折,充满了误会,也依然是他们无怨无悔的、共同经历的人生。
第13章 秘密
他们都经过了时间的考验,这千回百转的路也没有难倒他们,他们好像一点都不了解对方,却偏偏在很多时候心有灵犀。
周琰不依不饶:“那你现在怎么想起来说了?”
“因为我爱你啊,这是我最大的弱点,我想告诉你而已,没有原因。”夙鸣笑了起来,他笑起来的时候很温柔,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他望着屋顶,目光落在虚空之处,“既然你想让我坦诚一点,这些话我当然可以直接告诉你。不过,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的控制欲比较强,所以如果你要是背叛我,我们只能同归于尽了。”
“既然你这么爱我,那我发个毒誓?”周琰缓缓举手,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被夙鸣一巴掌拍下去。
“那倒不至于,我不需要,来点实际的,你把钱全都给我。”比起虚无缥缈的东西,夙鸣还是对实实在在的东西感兴趣。
“你不想凑合着过,我也不想,可咱们磕磕绊绊,都已经十年了。”
夙鸣算着日子:“十年,还没有相看两厌,我想着,咱们这辈子是不是就能,一直这样过下去。”
可即便暴露秘密的是他,周琰反倒像是突然被点了穴似的,浑身失去力气,往夙鸣身上一歪,半个人扑上去。
“我很需要你,我离不开你,我想一辈子跟你在一起。”周琰抱着夙鸣,哼着长调说,眼巴巴看着他。
夙鸣的目光缠绕在周琰身上:他的眼睛会说话,他说,我也离不开你。
他们这样对视,过了好一会儿。
周琰撑着胳膊肘爬起来,绷着脸,严肃地说:“但是夙鸣,我要跟你谈谈……”
周琰爬起来的动作过快,他细长细长的睫毛并排连成一片,那一下恰到好处地挡住了他的眼神,像是一个捉迷藏的身影,躲在帘子后面。
夙鸣突然伸手,扣住周琰的后颈,把他拖到眼前,不由分说就往他的眼睛上亲了下去,他慢慢地,蜻蜓点水般地啄。
“你真好看。”夙鸣没有松手,他喷出的气息全部覆在周琰的眼睛上,温热而潮湿,“你哭起来一定更好看。”
“但是我不想让你哭了,怎么办?”夙鸣轻声耳语,“上次看你哭怪心疼的,但现在看着你,我又在想别的,你到底是怎么长的,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人?”
周琰眼前一黑,脸在缓缓地发烫,挣扎了一下:“放开,我在跟你说正事!”
“你推开我就行了。”
推开,那不行。
君子动口不动手,周琰缓缓往后倒,试图躲开,咬着牙警告:“我真的有话要说。”
夙鸣的吻从眼角滑下,氤氲开来的水汽,一路顺着耳边往里钻,他边轻咬边含混不清地呢喃:“我又没堵你的嘴,你说我听着。”
“听我说……这个事情,其实我……”
周琰深深地喘了口气,他睁开眼睛,看到窗外夜色笼罩下来,一片深沉的蓝色,墙上有一片鹅黄的光影,人影伴随着柔和的火光在摇晃。
那是一整片影子,暧昧地跳动着。周琰伸手拽着夙鸣朝后一倒,倒在柔软的床榻上,被褥软得人像是要嵌进去。周琰凝视着夙鸣的眼睛,夙鸣的眼睛里有一汪深潭,里面流动着水一样的光影。
“你要说什么?”夙鸣舔了一下嘴唇,嘴唇上冒气一层水雾。
周琰伸手去摸夙鸣的脸,他发出一声轻微的低吟,伸手撬开夙鸣的嘴唇,探进:“忘了,现在只想说,你最好不要对别人做这种表情。”
夙鸣一口叼住他的手指,往侧边一翻,拉下帘帐。
床帘一扯,那点幽微的光被隔绝在外,隔着一层薄纱,外面是灯火阑珊的大世界,里面是一艘在情海中漂流的夜航船。
周琰把夙鸣的衣服掀开一截,像拆一只四角叠起来的香囊,需得上下各扯开一个角,然后手伸进去,一点点从里头往外撩,手指在夙鸣身上游走,把衣服撑开。
凑近一点,就能听到交叠的呼吸声;再一口咬下去,咬在耳下,脖颈处,理智被切断。
四周只有火的声音,火苗的倒影在帘帐上乱窜,烧进来,檀木香乱窜,焚骨灼心。
周琰顺着夙鸣撩开的皮肤,一点点吻下去,手在衣服底下钻游,先一步滑到他腰上。
周琰一只手翻立起来,滑到夙鸣腰的一侧,在骨头和皮肤之间来回刮蹭,在腰窝的地方用力掐一下,好像在那薄薄的肌肉和皮肤之下,有一块看不见的鱼鳞。
夙鸣根本经不起这么撩,他发出难以自抑的低喘,主动地把腰抬起来,像一条蹦跳着,想要逃跑的鱼,却又偏偏落在网里,每挣扎一次,都在往暗涌中陷落。
周琰把他的腰带扯开,那是一截浅绿色的绸缎,如鞠一捧水,凉且滑,然后把夙鸣拽起来,将腰带绕在夙鸣的脖子上,夙鸣一边扯,一边腰身往前顶,靠在他身上用力蹭,伸手去探他的胯下,又按又捏。
缠住,用绸缎,用身段,用手段。
周琰把夙鸣翻过去,把他的腰抬起。
皮肤是冰凉的,但骨头和血在沸腾。
一半海水,一半火焰,咸涩中有灼烧感,火舌在身体里头乱窜,情欲是喷涌上来的浪潮。
床榻在响,吱吱呀呀地,交替的嘶喘此起彼伏。
夙鸣被牢牢抓着腰,他细细地哼,间或用力地仰起头,又瘫倒似地低头下去,发出一声无力又迷糊的呻吟,似轻似重,像猫爪一样挠人,是古琴将断未断的弦。
周琰这个姿势看着他,看到那条丝缎缠在他脖子上,像系着一条细长的锁链,他的脊背很薄,腰间一颤一颤地耸动,汗水滴上去,顺着他的脊背轻巧地滑下去。
了无痕迹,钻进他的皮肤,周琰忍不住俯下身去,在他腰上咬了一口。
夙鸣剧烈地一颤,腰塌下去,他伸出手胡乱地攥紧被子,想要抓住点什么东西,一不留神打翻床头放着的碗,几颗无花果落在床边,滚过来,四处飞溅,混做身上黏腻的甜汁。
他们都在用劲,快乐地用劲,用劲地快乐。
夙鸣难以遏制地蜷起来,他拱起腰,又一下子沉下去,无望地挣扎,手攥着被褥,紧紧抓住拧成一团,忽又松开,把皱起的一团像沙堡一样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