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双手已经无意识地离开了桌面，要是没人拦着马上就能跳起来朝门口奔去。
　　她这反应倒是有些奇怪。
　　顾渊愣了下才突然想到，其实像是赤枫这样对郁荼又敬又怕的才是正常。毕竟无论是当年的七殿下，还是如今的郁大宗主都不是平易近人的性格。
　　赤枫在那里疯狂有眼神问发生了什么，顾渊默了一下，然后抬手摸了下鼻尖。
　　“嗯。”
　　赤枫：“嗯？”
　　顾渊忍着笑撑在桌上起身，朝旁边偏了下头，“我们去旁边说。”
　　赤枫这下更疑惑了，她悄悄偷觑了眼郁荼。
　　眉眼绝世的仙君不言不语，从赤枫的角度，只能看见他垂下的纤长睫毛。配着桌上的一支玉兰花，说不出的动人。
　　顾渊俯身在人耳边说了什么，赤枫没听见。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暧昧的，但两人之间就是有那种让旁人插不进去的氛围。
　　郁荼别过脸朝外看，似是很不满意，但终究同意了顾渊的提议。搁在白瓷茶杯旁的手指慢慢收紧。
　　就像是有人坏心眼地戳了戳柔滑的贝肉，无力而可怜的小贝壳只好把自己闭合了起来。
　　赤枫突然有一种错觉，就是两人之间好像顾渊才是主导的那个？
　　两人没走远，这点距离根本没法阻止郁荼的听觉，但顾渊就在这停了下来。
　　主要也不是要背着郁荼说什么，只是他家大美人脸皮太薄，现在出现的事情又太挑战底线。
　　顾渊怀疑自己要是在郁荼面前把事情说一遍，他家阿荼得炸。
　　“赤枫，”顾渊抿唇强压下自己嘴角的翘起，“阿荼来了鬼界以后，身体有点变化。”
　　赤枫还沉浸在两人怎么就在一起了的恐慌中，闻言下意识点了点头。
　　顾渊等了一会，见赤枫没有反应，心中有了个结论。
　　郁荼的指尖在桌上无意识地敲了两下，然后收紧，再松开。
　　他胸前还有些胀痛，随即带来的是全身上升的敏锐度和萦绕不散的羞耻感。
　　他本来没打算让顾渊知道这件事情，但身体出现变化以后，郁荼就忽略了时间，竟没想到正巧让顾渊撞见自己“清理”的现场。
　　郁荼现在只要闭上眼睛就能想起两人对视间从床上一路滚到地上的小瓷杯。
　　就和他手边的这个差不多大。
　　可能还带着体温的液体比水的流动性差一些，先在翻倒处的床单上浸出一片深色，然后一路都留下痕迹，直到瓷杯滚落到地，最后一点液体聚在杯壁上，正对着两人的目光。
　　仿佛什么宣告一般。
　　郁荼当时就在想自己为什么会因为羞耻不愿意把这种东西塞进须臾芥中。
　　顾渊都呆了，但身为修士，即使他不想，提升的感官也清晰地告诉他杯子里的东西和自己手上的散发同样的气味。
　　而来源，居然是郁荼。
　　修真界的修士都喜欢穿宽大的法袍，郁荼也同样。平日里，郁大宗主本就身形偏修长，再加上一身曳地广袖长衫，站在那里甚至会显得有些消瘦。
　　但如果有人能窥视顾渊的记忆就会发现，郁荼藏在衣服下的躯体更加偏精悍。
　　但今天，稍微有点……软。
　　至少顾渊捏上去的时候是这么感觉的。
　　郁荼闭眼精心，强行给自己灌了口有些冷的茶，现在却是刚刚好的温度。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顾渊带笑的声音。
　　“蔷薇色……”
　　“好小啊，我还以为会是喷出来的……”
　　顾渊坐在地上笑得肩膀都在颤，郁荼又急又气，几乎忘了自己是个修士，居然像个小孩一样抓枕头砸人。
　　接着，他就被坐在地上的坏狐狸抓住了手腕一把拉到怀里。
　　顾渊凑在他耳边，“阿荼有没有仔细观察过啊？好像是有个小孔，一点一点溢出来的。”
　　“好漂亮哦。”
　　然后坏狐狸就被揍了。
　　不过爱人之间暧昧的闹一闹可以，顾渊很快就认真了起来。
　　能影响到郁荼身体的东西总得查清楚，现在这个样子会不会有长远的影响，是因为吃错了东西，还是环境影响。
　　思来想去，闵府上也没有能问这些事的人选，顾渊也是最后才想到了赤枫。
　　隔着七八米的距离，顾渊和赤枫之间的话还是清晰地穿进了郁荼的耳朵。
　　“我听阿荼说，闵府里的孩子都是闵森的男宠哺育的……鬼界都是这样吗？”
　　大概是顾渊说得太隐秘，赤枫茫然地“嗯”了一声，不知道顾渊想表达什么。
　　“鬼界当然是男子养孩子，不然怎么样？那些主母一生几百个，有时间怀孕就不错了，还指着她们去喂养吗？”
　　顾渊悄悄往郁荼那看了眼，他家大美人已经默默绷起了脊背，像是只紧张到极点的大兔子。
　　“不是，”顾渊忍笑，“我是想问，鬼族的男子是有哺育能力的吗？先天还是后天的？”
　　郁荼感觉一阵酥麻从脊背蔓延到颈喉，他咬牙僵直身体，却还不得不等着赤枫的回答。
　　“……”赤枫嘶地吸了口气。
　　她想起刚才顾渊的开场白，目光从迷茫转为震惊，再到敬佩。
　　美艳的魔女一脸狰狞的缩起肩膀，小心抬手朝郁荼点了点，又指向自己胸口，然后还低头看了眼。
　　顾渊：……
　　我目前为止看到最像鬼的东西就是你了。
　　赤枫缓缓吸了口气，抬手朝顾渊行了一礼。
　　真他妈有种啊顾渊，啥玩意都敢上，这都没死，真不愧是天剑阁教出来的。
　　赤枫简直不敢想象这两人都经历了些什么，问话时嗓子都有点干涩，“不是，那些男子都是吃了药的。我楼里面也有不少，这边的大小姐好这口，不少品种。”
　　顾渊了然，“是永久的吗？”
　　赤枫先朝他点点头，又摇摇头，表示有可能。
　　这话她可不敢说给郁荼听，万一大佬耐心没那么好冲上来剁了她怎么办？
　　“你先说是吃了什么？”
　　顾渊朝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稍微回想了一下，“你知道粉桃和雪见吗？”
　　赤枫：……
　　很难想象这样一张明艳逼人的脸上居然会出现类似于下流的表情。
　　顾渊：“你倒是说话啊。”
　　赤枫笑着上下打量顾渊，差点一句你小子可以啊就脱口而出。
　　要不是想到那边还坐着郁荼，她就要笑出声来了。
　　下一秒，一声带着警告的脆响把赤枫吓得一激灵。
　　郁荼俯身捡起落下桌的瓷杯，“手滑。”
　　赤枫用汇报任务的正经口吻，“就字面意思，桃子成熟的时候尖端会有些发红，至于雪见，就有些东西是，白的……”
　　顾渊捏了下鼻梁，“……一直都会是这样吗？”
　　赤枫无声给他对口型：“那些女人肯定希望一劳永逸，正常都会一直流。”
　　然后说出声音，“别再吃就好了，这两天有些难熬，你注意点。”
　　顾渊侧头笑，赤枫也不敢动。
　　那边郁荼就像是对她楼里的茶壶有什么天大的兴趣一样，目光就没有移到其他地方过。
　　顾渊走过去，在郁荼僵直的脊背上拍了拍。
　　他家大美人脸皮薄，其实胸前根本就没有一点变化，出门的时候还特意用缎子裹了几遍。顾渊还不能说，一说就要冷冷瞪人。
　　“好了阿荼，过几天就没事了，别生气。”
　　郁荼：“是你说可以吃的。”
　　顾渊：……
　　他没忍住笑出了声。
　　郁荼抬手拍开狐狸爪子，默默扭头生气。
　　这种隐秘又羞恼的事情他不可能真和顾渊生气，但就是别扭，说不出来的不自在。
　　某个罪魁祸首还上来纠缠，“阿荼，我不是故意的啊，我怎么会知道那东西……”
　　话没说完，顾渊又笑乐出来。
　　郁荼：……
　　气死了。
　　他转向顾渊，盯着人缓缓开口，“你也吃一次，我就不生气了。”
　　顾渊并没有要脸的打算，他按着郁荼的肩，“家里面有一个愿意养孩子就够了。”
　　赤枫：……
　　哪里不对，哪里都不对。
　　花街只是这边的浑称，其实赤枫所在的这一整条街道是盛家和闵家共有的财产。
　　三人之间的气氛还是有些奇怪，但刚才顾渊肆无忌惮的样子还是给了赤枫一点安全感。
　　至少她能保证郁荼不会突然动手。
　　桌上换了壶茶，主要是摆上了不少菜色。
　　顾渊要求的，他想尝尝鬼界的特产。
　　倒是郁荼一点没碰，一开始赤枫还有些惴惴不安，思考是不是自己犯了什么禁忌。
　　然后，顾渊就笑眯眯地靠在郁荼身上解释，自闵府那一场以后，从此鬼界能入口的东西，他家阿荼都不会再吃了。
　　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晃了晃，顾渊只稍微尝了一点，他不喜欢这种烈酒，剩下的全在赤枫面前。
　　“你下午让我查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赤枫正色道。
　　“这么快？”
　　郁荼坐在一边，来的时候顾渊已经跟他说过了前因后果。这也是顾渊明明可以过来问一趟再回去，却偏偏要带他露个脸的原因。
　　总不能是专门来吓一趟赤枫。
　　赤枫：“很多事情之前就知道，而且闵家的八卦谁会不喜欢，一个晚上就到手了。”
　　顾渊“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
　　“闵森确实失踪过一段时间，你知道的，每一届鬼母的继承都代表一个家族中成千上百的，甚至有时候是上万的鬼族女子被放弃，从此成为一人的侍从。
　　闵森在还没有继承的时候，她外婆做了一件坏事。那个女人直接在桌上挑选了闵森的母亲坐到自己身边来，直接告诉剩下的人，这就是自己的继承人。
　　后面的事情你想也知道，闵森她妈被家族里面的人追杀。那女人也是个狠角色，据说她当时身上已经中了剧毒，没几天了。害她的人就有些放松警惕。
　　闵森她妈就在这几天的时间里从上一任主母手中接过了位置，当天传给闵森。”
　　多年前残忍混乱的家族内斗在这短短一段话中露出狰狞一角，赤枫轻易描绘出了普通而诡秘的一天。
　　“正常来说，家主之位的交接都是要在族中长老和其他家主的见证下举行。”
　　赤枫比划了一个球，“大概这么大一个光球，众目睽睽，上一任主母从丹田处取出，下一任主母当中刨开自己的腹部塞进去，其实就是放进子宫里。
　　这就是主母的生育能力，一旦交接，主母的实力会有一个飞跃式的增长，我听说它甚至可以将族中人的修为吸取一部分，保证自己永远最强。
　　但闵森她妈就没有见证，给闵森的时候更是仓促，当时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于是闵森就被追杀了。”
　　赤枫在桌上沾酒画了个简易的地图，“她从这里跑到鬼界边境，然后出去，直接进入人间的城池。据说当时有人在修真界看到了她，但后来就再也没找到。
　　这女人逃跑的功夫算一流。”
　　——也有可能是被人帮了，顾渊垂眸捏了颗看不出原料的丸子放进嘴里。
　　赤枫话中的信息不少，但最重要的只有一点。
　　如果当初闵森母亲继承家主之位的事情足够隐秘，她传给闵森的事情就更不会有人知道。
　　短短一天之内，能注意到这些变化，同时立刻着手安排追杀，还能兼顾着消息不会泄露。
　　能做到这些的——
　　就是当初害死闵森母亲的人。
　　就是和闵森母亲处于竞争状态的那一代。
　　巧了，符合这些条件的，闵府中还真有一位。
　　顾渊将闵瑜的脸在脑中的人物关系中放了下来。
　　大概是两人之间真有什么心灵感应，顾渊这边刚想出来，身边郁荼就淡淡地问道：“闵瑜查了没有。”
　　赤枫没想到他会开口，回答的声音都小了点，“很多人都怀疑她，不过闵森回去以后处理了一大批成员，最后杀得连长老都看不下去了。
　　当时闵瑜在外历练，这才逃过一劫。后来就一直留着了。”
　　顾渊：“如果不是她，那这人运气太好了点。如果是她，庞大的信息网络，和手底下可以用的人肯定不少。”
　　赤枫一笑：“我肯定偏向后一种。”
　　郁荼：……
　　指尖微微动了动。
　　虽然知道没什么，但两人相视一笑的样子……让他有点不高兴。
　　这些天顾渊身边能出现的人非常少，程颖顾笙，除此之外就没有了。这么两个，都是他吃了好几年的醋才慢慢适应下来，现在这个赤枫算什么。
　　那边赤枫一点没察觉，“但就是因为闵森的逃亡路线根本没有其他人知道，所以我没查出来。”
　　“你不是问我她前后的变化嘛，这个也很麻烦，一个家族的人有多少你也知道，他们那个新成员加入的数字一般都在两位数往上。
　　更何况那一辈谁会去关注闵森啊，目光都在她妈身上放着。我这边能问到的也就是正常的，什么喜欢清秀柔弱的男子，口味偏咸，武器是一把戟之类的。”
　　顾渊来之前猜到了，此时也没有很失望。
　　“没事。”
　　但赤枫却沉默了一下，“不过有一点，一直被怀疑，却没有定论。
　　闵森的生育能力似乎因为那次的受伤，减弱了很多。”
　　顾渊：……
　　桌上有一碗汤，似乎是乳鸽煨山药，现在凉得刚好，顾渊就盛了一碗给自己，另外一碗给郁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