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利欧冷笑一声,将腿从艾里克手下移开:“抱歉,这副身体是非卖品。”
“哈……那可真是可惜。”艾里克倒也不追击,就这么看着希利欧起身去拿餐巾纸,“那我能问个私人问题吗?”“回答你的问题不在我们的合约范围之内。”希利欧拽了两张湿纸巾,慢条斯理地擦这手,“当然,如果拿其他情报来交换,我可以考虑。”
艾里克大概是猜到希利欧会说这话,他胸有成竹地笑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来丢在茶几上:“老干妈炸鸡vip预约券……这家店每天开门前都会排长队,但有了这个就可以提前购买店铺里做出来的头一锅炸鸡——够不够我问你一个私人问题?”希利欧拿起预约券打量了一番,将其塞进裤兜里:“问吧。”艾里克朝希利欧凑了凑:“你到底为啥要帮文森特啊……你知道这事儿对你没好处的。”希利欧眯起眼,笑得狡猾:“如果我说我喜欢上他了,你信吗?”
“哈??”艾里克猛地跳开,“你……你别开玩笑了!又不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等等,不会是真的吧??”希利欧哼了一声扭开头去,撕扯着手中的湿巾:“骗你的咯,我哪有那么傻。”艾里克一时猜不透希利欧这话是真是假,连忙追问:“不行,你今天一定得给我个说得过去的解释。”
希利欧往远离艾里克的一边躲了躲,翘起二郎腿:“其实呢,我这是为了对付卢克。”“卢克大人……你们不是一家人吗,对付他做什么?”“刚才说好只有一个问题的。”艾里克吃了希利欧的软钉子倒也不生气,见希利欧躲开他便主动凑过去:“就当是我这段日子出生入死帮你打探情报的小费嘛——”希利欧嫌弃地推开快要贴到他身上的艾里克:“这跟你没关系……你只管拿钱办事,不要多问。”艾里克“哦”了一声,坐回到原来的位子上,一副被主人冷落了的小狗一般闷闷不乐的样子。
希利欧见状有些忍俊不禁,细细思考了一番利弊还是松了口:“卢克是那个混蛋老头子的长子,而我只是个私生子。他身份贵重,在长老院中的影响也比我大太多。我必须借菲索斯和文森特扳倒卢克,否则在老头子翘辫子以后他一定会大权独揽,我则会沦为菲尔洛斯提供魔法能量的人形充电宝……”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但我看,无论是卢克还是你老爸都不会就这么轻易让你胡来。”听闻此话,希利欧抬头朝艾里克嫣然一笑:“这不是还有你呢吗?”说着他抓住艾里克的领带,把他拽到自己跟前,将身体靠在他胸口,“你会帮我的,对吧?”艾里克的视野全部被希利欧占据着,金发少年温热的吞吐挠着他的鼻尖,这样近的距离让他甚至能清晰地观察到少年脸颊上的点点雀斑。艾里克发现自己忽然失声了,男性最原始的冲动关闭了他的语言系统。“回答我,艾力,你会帮助我的,对吧?”希利欧声音沙哑,脱口而出的名字勾起了艾里克年少时的记忆。有那么一段日子,他和希利欧总是在一起,夜很冷,但希利欧的笑容却比现在暖上不知道多少倍。那个时候,希利欧不叫他大名,他也不叫希利欧少爷。在短暂的思维断章之后,艾里克有些慌张地收回了他贪婪地黏在希利欧脸上的视线:“前提是,你给的钱足够。”
第二十章 愚蠢的欧豆豆哟
因为手上的伤,文森特不得不请了几天病假。他天天在家里闲着,除了被菲索斯好吃好喝地伺候,就是和菲索斯一起玩《文明》。他俩定了个规矩,谁输了晚上就听谁的。文森特本来胸有成竹,毕竟他可是文明老玩家,什么世面没见过?结果,开局时喊着不会玩的亚历山大转眼间就发展成了兵强马壮的军事帝国,横扫大陆上其他列强,把稳扎稳打的甘地按在地上摩擦。
于是,文森特晚上也就只有被菲索斯按在床上摩擦的份儿了。虽然输给一个游戏新手让文森特气馁,虽然总是嘴上逞强,但他打心底里知道自己并不讨厌菲索斯换着花样取悦他的身心。有生以来第一次,他因做爱感到愉悦,并在这愉悦中体会到了自由——自由,多美好而虚幻的词汇。
与菲索斯灵肉相连时,文森特真切地感觉自己是自由的。在菲索斯这里,他终于可以放下从前的自卑、伪装和对自身无尽的苛责,审视并接受自己的一切。可与此同时,怀疑和惴惴不安也愈发逼近文森特。他还没搞懂菲索斯到底是什么——万一菲索斯只是一个幻象,一个幽灵,或干脆只是自己的一场梦呢?当这种不安像苔藓般在脑海中滋生,文森特总是忍不住向菲索斯索要更多,爱抚也好,情话也好,灵肉的碰撞也好……他需要一个证据,一个自己不是在做梦的证据。而菲索斯给予的则总是比文森特的预期多得多。这样饱暖思淫欲的日子过起来上瘾,文森特一时把研究的事情忘到了脑后。
等他养好了伤再次回到学校时,发现自己的邮箱已经被许多重要或不重要的邮件挤满。文森特原以为自己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博士,却没想到他上次在学会上的演讲引起了不少学者的兴趣,其中不乏言辞恳切希望与文森特共享研究材料,共同开拓研究课题的。文森特知道,这些关注并不是因为他自己的口才卓越,而是因为自己手边的这份从未在学术界出现过的史料。他伸手拿过手边那本古书,小心翼翼地打开翻阅着。古拉斯尼亚语写成的优美词句安静地沉睡在黄褐色的羊皮纸上,即便文森特研读多年,这本书中他能读懂的片段也不过十一,许多文字的真正含义隐藏在历史的迷宫之中。
他扫了一眼那些向他发出邀请的邮件,其中有不少学者愿意与他分享语料库和历史资料。说不动心那是假话,可当文森特的视线再次落回古书上,并看到古书扉页上一串用红色墨水书写的“警告”时,心里又激烈地挣扎起来。
这本书,正如他所声明的,是他们家族代代相传之物,而这本书最初的拥有者在扉页中如是写道:无血脉联系者不可擅自触碰观瞻。否则,灾难必至。文森特不知道书写者姓甚名谁,也不知道他是出于何种目的写下这些近乎诅咒的文字。但这段话的权威性却被他的家族世代相传,并随着岁月的叠加有增无减——因此当他表示要以这本古书为依据研究菲索斯时,换来的是全家,除了他母亲和他外公之外的所有亲属的一致反对。更何况,就在不久前,他从这本书里召唤出了一个身份不明的生物,还遭遇了一系列科学和他的认知都不可解的超自然现象。
想到这里,文森特便礼貌地给各个学者写了回信,婉拒了他们的邀请——并不是他不愿意分享自己的研究,而是他越来越意识到,也许古书上那句警告是对的,这本古书以及与菲索斯相关的那段历史真相,也许真的是会给人带来灾厄的诅咒。文森特花了一上午时间,终于回完了所有邮件。他关上笔记本电脑时十二点的下课铃声刚好响起。想到再晚一步他就不得不和那些身强体壮、精力和饭量都惊人的年轻人们争抢食堂座位,文森特就立刻站起身,准备往食堂走。他刚出研究室,迎面看到两名身着西装的男人朝他走过来。在一众穿着随意的学生中间,西装革履的人总是格格不入。文森特很快想起自己之前被绑架的遭遇,禁不住转头想要逃走。“利瓦尔先生,您是文森特.利瓦尔先生吗!”文森特刚走两步,背后便传来了西装男的呼唤声。文森特心里有些打鼓,但这呼唤声里显然没有敌意。于是他转过身,露出一个看上去尽可能平静从容的微笑:“是我……”呼唤文森特的是一个矮个子的中年男人。中年人走过来,不等文森特回话便热情地握住文森特的手:“太好了,总算找到您了!”看着他挺着的啤酒肚,文森特稍稍放下了戒心——至少,如果逃跑,他还是有信心跑过这个中年人的。文森特把自己手抽出来,退了半步和对方保持距离:“请问您是……”
“哦抱歉,应该先自报家门的。”中年人说着从西装口袋里掏出名片夹,取了一张递到文森特面前,“这是在下的名字和工作单位。”文森特接过名片定睛一看,眼中顿时一亮:“您是……珈蓝历史研究中心的?”
“正是正是。”中年人掏出手绢擦擦额角的汗,“在下是研究中心人事部的经理,您可以称呼我为霍华德。”文森特还没从最开始的震惊中回过劲儿来,此时只能附和着点点头。在神话史研究界,珈蓝历史研究中心虽不是存在时间最长的研究机构,却因为有珈蓝财团支持,资金雄厚、从属研究者众多,近几年在学界表现极其抢眼,贡献了不少令人信服的学术成果。文森特没想到这么有名的地方也会找到自己:“请问,您找我什么事?”
“当然是为了您的研究啊!”霍华德热情地搓着手,“之前的历史学会,您可是最出彩的一个!”霍华德的自来熟让文森特有些生理不适:“您过奖了……我也没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成果……”
“不不不!千万不要妄自菲薄!”虽然文森特表现出了明显的尴尬,霍华德却热情不减,“要知道,这几天大家现在都在议论您的研究,我们珈蓝未来基金会的出资者也已经注意到了您。”被这么直白地奉承,文森特更尴尬了:“所,所以您今天来是……”“我是代表基金会来邀请您,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和我们的理事长共进午餐?”“午餐?你说现在吗?”被突然掉下来的大饼砸中,文森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错,就是现在。”霍华德点头哈腰地笑着,“在下知道这邀请来得突然,但实在也是因为我们的理事长是位大忙人——如果您有急事,我们不会强求,但如果您有时间,还请务必赏光!”“嗯……这个……”文森特扯了扯自己衬衫的衣角。说实话,他是不太想去的。“理事长他是个很随和的人,只是想跟您探讨一下学术问题,您不用紧张!”霍华德似乎看出了文森特的不安,“我们已经在市中心XX大厦XX餐厅定了座位,那里的预约可是已经排到了三年后,您就看在美食的份上,赏个光如何?”文森特听说过霍华德提到的那家餐馆,的确是就算有钱也预约不到的地方。他现在饿得饥肠辘辘,对比食堂的饭菜,电视里介绍的那家高级餐厅的牛排大餐显然更有吸引力。文森特感到自己在动摇,霍华德也感觉到了。不等文森特细想,中年男人便搀起文森特往楼道口带:“来吧来吧,不会让您吃亏的!”文森特就这么半推半就地被霍华德拉上了停在教学楼外的黑色轿车,一路被带到了市中心。此时正直饭点,大楼里各个餐厅都人满为患,唯有霍华德提到的那家餐厅门口没人排队,只放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今日客户包场,不对外营业,敬请原谅。”
文森特进餐馆的时候,服务生们站成两排迎接了他,将他向大堂里带。诺大的餐厅中一个客客人都没有,只有大堂最深处的一处雅座上坐着一个身影。那是一位美人。美人的美就在于,就算文森特离得这么远,几乎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也知道那是位美人。美人拥有一头浅到几乎接近银色的金发、一套希腊雕像般立体的五官和一副白皙得缺乏血色的皮囊,他高挑修长的身躯套在剪裁合体的白瓷色西装里,此时正颔首阅览着手边的菜单。正午的阳光透过餐厅的雪纺窗帘漏下来,在他的发丝和身体上洒下一层薄薄的金色碎砂。美人的身体仿佛在发光,晃得文森特睁不开眼。直到被带到那人近前,文森特才终于适应过来。他抬起头,见那色素稀薄的美人正微蹙着眉头对着他笑,美人拥有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一颗嫣红的泪痣像一滴血般坠在左侧眼角,他鼻梁窄而挺拔,薄唇水润,明明是个男人,里里外外却透着一种成年男人身上极少见的阴柔之美,仿佛一朵钢铁与玻璃铸成的水仙。见文森特瞠目结舌,霍华德便自顾自张口介绍:“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研究所最大的赞助者,名叫——”“请叫我菲洛,文森特.利瓦尔先生。”美人此时站起身,接着霍华德的话自我介绍着,并朝文森特伸出手,“很高兴见到你。”文森特这才从纯粹的美带来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发觉自己的失态,文森特脸上滚过一丝燥热,慌忙去握美人的手。在接触到那只手的时候,文森特结实地打了个冷颤——那双手仿佛一块冷玉般没有丝毫温度,这双手和美人双眸的冰蓝色都让文森特在这春日午后想到了寒冬深夜。见文森特发呆,菲洛笑着抽回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来,坐吧。”想到自己真的太失礼了,文森特低下头,有些窘迫地坐下。他眼观鼻鼻观心,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幸好菲洛有所准备,他叫来服务生吩咐上菜,接着把视线转回到文森特这边:“利瓦尔先生,我有幸听了您上周在学会上的报告……真是精彩至极。”“您……您过奖了。”文森特结果服务生递来的冰水润了润嗓子,“我其实也没说什么。”
“不,您简短有力的发言远远胜过某些老头子的长篇大论……请您一定要对自己的研究有信心。”对于学者来说,自己的研究成果被认可远比自己本人被夸赞更令人振奋。菲洛的话让文森特忍不住地雀跃:“其实……其实我的研究刚刚起步,还有很多不足,毕竟古拉斯尼亚语中仍有许多我们现代人无法理解得语料……”此时两盘汤被端了上来,菲洛没有动勺子,而是抬头望向桌子对面的文森特:“这正是我找到您的原因。”文森特本来已经准备开吃了,被美人这么盯着顿时又重新紧张起来。他停下手上的动作挺直脊背:“您,您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如果文森特先生不嫌弃,从明天开始起,可以作为我们研究所的特别研究员,访问我所不对外公开的资料库……我们的资料库里保存了大量古拉斯尼亚语文献,想必对您的研究很有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