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蓝烟惊讶道。“我一直以为他想去文蒙斯是仰慕温斯特,照理说他应该是会归顺温斯特才对的。”
“我之前也是这样认为的。”教皇说道。“但真王告诉我说,他是被人当作了你抓去的,因为那个预言,那些人中的其中一个初拥了他。”
“等等,什么预言?”蓝烟皱着眉问道。
“老占卜师奥古斯塔斯·加西亚在七年前就预言出血族会诞生另一位真王,但是他当时并没有对温斯特陛下说出全部的信息,直到今年夏天他被反对派的血族抓走,严刑逼问之下才说出那位还未出现的真王的信息。”教皇说道。
温和的光线从他左边的高窗照进来,阴影让他的脸庞看起来坚毅而英俊,淡去了些许儒雅。
“什么信息?”蓝烟追问道。
“另一位真王是个白灵。”
蓝烟难以置信。“难道格斯乔伊真的是白灵?”
教皇摇摇头,说道:“温斯特陛下认为你才是,因为奥古斯塔斯占卜出这个预言的时候正是他用你的身体占卜贝姬·埃尔·布鲁赫前王后殿下下落的时候。他是个善良的值得尊敬的老人,一定是看到了确实的未来的景象,说不定就准确地看到你成为真王的模样,只是为了保护你,才没有说出全部。”
“怎么可能!”蓝烟震惊地脱口而出。“我是不会成为血族的!而且他并没有为我占卜过,我记得清楚!”
“可是你爱上了一个血族。”教皇温和地说道。“而且,听说他占卜出这个预言的时候是在黎明前夜的最黑暗之处,那时候你不过十岁,正是熟睡的时候。”
蓝烟紧抿着嘴唇,脸色骤然变得难看起来,教皇发现他竟然在微微地颤抖。
好一会儿,他才昂着头,尖锐地说道:“是又怎样,可我很确定自己不会成为血族,这点,温斯特也是知道的。”因为那意味着他将再也回不去原来的世界。
教皇没有计较他的冒犯,依然耐心地说道:“可他的其中一个预言已经应验了。”
“这个老头到底预言出了多少东西!”蓝烟有些暴躁地说道。
“蓝烟,他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老人,正是因为他隐瞒了这些才保护了你,并且他还因此被囚禁毒打,温斯特陛下救出他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你要知道,他是一位罕见的长寿老人,活了三百多年从未遭受过如此责难。”
蓝烟露羞愧的表情,虽然他极力隐藏,并且脸色依旧难看,但教皇还是看出了他的愧疚。
“他预言大地流血,瘟疫泛滥,饥渴降临,白昼无法安息,深夜无法安眠,恐惧将围绕每一个人。”教皇说道。“如今,瘟疫已经泛滥,血流已经从维亚肯流往了文蒙斯。”
蓝烟沉默了,他无法反驳,因为这里的许多事情无法用他所知的科学去解释。
“那您叫我来,是想商讨什么事情,劝我接受初拥成为血族吗?”
“当然不是,毕竟,你所爱的人都无法让你改变这个意愿。”教皇说道。“我邀请你来,是想向你询问一些关于瘟疫的事情。”
第97章
“我不懂医术。”蓝烟说。
“温斯特陛下应该不至于对我夸大其词。”教皇说道。“虽然你还是个十七岁的孩子。”
温斯特确实知道他是半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蓝烟只能道:“您能描述一下感染瘟疫后病发的症状吗?”说不定这里的瘟疫,他以前听说过呢。
“发热,呕吐,咳血,有许多人感染后就神志不清,但也有清醒的。”教皇说道。“他们身体会肿胀,皮肤出现瘀斑,手指以及脚趾发黑坏死。发病后最多也撑不过三五天。”
蓝烟皱眉揉了揉额头,他哪里懂得这些啊,发热很多病的第一反应都是发热,内心不禁暗骂温斯特,真是给他找了个好事。“我。”他带着歉意说道。“我也无法辨别这是种什么病。”要是他是个医生就好了,绘画这种技能只适合和平盛世。
教皇脸上的期待消失了,又沉郁了下去。正在这时,一位高瘦的修女两眼含泪,面带哀伤地推开了房门。“西莉亚,发生什么事了吗?”他问道。
“教皇大人。”修女哭哭啼啼地说道。“史威迪修士死了,他们确认了他是在穆多瓦拉感染了瘟疫。”
蓝烟心中大骇,教皇心里也十分地震惊,而后则重重地哀叹了一声。
“史威迪·特纳修士在穆多瓦拉城的时候日夜都在治疗病人,虽然没有医治好,但却尽力减缓了病人的伤痛。”
“肯定就是那时候被传染的。”
“疾病要么是接触传播,要么是空气传播,教皇大人,请您立刻把从疫区回来的修士,以及跟他们接触过的所有人隔离起来。”蓝烟严肃地说道。
“他们身负荣誉,如果我们这样防备功臣,以后怕是再也没人愿意去帮助那些患难的人们了。”教皇脸色犹豫,眼里也有些惊惧。瘟疫若是传到了威奥耶托,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不是顾忌荣誉的时候。”蓝烟说道。“比起这个,防疫更重要!”
“无法将所有人隔离,他们回来后的第二日我在这里表彰过他们,随后他们就回到了加奥亚大教堂。”
“那些去教堂礼拜的人……”蓝烟看着窗外,街道上行人如织,日头也耀眼热烈,可他却看见了上空笼罩着浓厚的灾云。
“去加奥亚大教堂的人,每天都很多,而且前天是礼拜日,圣堂外的广场上四处都是密密麻麻的人。”西莉亚的脸色惨白,哭着说道。“我也接触过史迪威修士,大家都接触过,那时候他还没有生病。”
“总之,先把修士们隔离起来吧,还有照顾史威迪修士的人。”蓝烟说道。“还有,史威迪修士的尸体,一定要焚烧,他生病期间用过的物品也一并焚烧。”
蓝烟跟教皇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后就离开了,诺艾尔还在马车里等着他,他便告诉他不用再去教堂打探了,让他的家人也不要再去教堂礼拜了,因为瘟疫很有可能已经蔓延出去了。
“这,我恐怕做不到,我无法改变他们的想法,每周去教堂礼拜早就成为了刻在骨子里的习惯。”诺艾尔说道。
没有人可以挽救这座简洁美丽的城市,这里必将成为人间炼狱。
听他这样说,蓝烟的心里突然出现了这样一句话。
还有就是,要是,要是他也感染了怎么办?他的眼前闪过温斯特沉静的脸。
忽然间,他想抛开这里的一切逃走。
他去了赌马场,命令负责人关闭马场,停止营业,把马儿都送去庄园的马场饲养,并让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回到自己的住处,不要随意与人接触。
巴尼·克拉克和萨利都极力劝说他不要这样做,他们都觉得问题不大,蓝烟太大惊小怪了,比起这个,应收亏损才更重要,因为另一家赌马场就要开业了,如果这时候关闭,那熟客都会流失到他们那边去。
可是蓝烟已经决定这样做了,他对巴尼说,停业这段时间他们的工钱都还会照发。巴尼难掩失望之情,他不远万里从维亚肯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文蒙斯是为了做出一点成绩来的,这段时间蓝烟不在,他依然所有的事情都尽心尽力地处理妥当,这其中并不单单只有金钱的原因。
处理好赌马场的事情,他就带着萨利回到了庄园,闭门不出,然而两天后他却听说了史迪威修士要举办葬礼的事情,同时,他再次病倒了。
史迪威·特纳修士在威奥耶托的名望很高,他的告别礼一定会有许多人前去。
体温骤然升高让蓝烟很难保持意识清醒,他预感这次不再是普通的风寒,虚弱地嘱咐萨利和其他人离他远一点,不要随意跟他接触。
卧房里,壁炉烧地旺盛,热烈的火光照印在玻璃窗上,跳跃着。
他全身CIRUO,身体苍白而瘦弱,萨利拉着他的手臂,用冰毛巾替他擦拭身体,可盆里冰冷的水都变温了,他的体温也丝毫没有降下去的趋势。
管家约翰·斯科特推开房门进来了,圆胖的脸上满是担忧和急切。“请不到修士过来医治了,教皇大人命令他们都必须待在教堂里。”
“那怎么办?史威迪修士不是还要在教堂举办告别会吗?怎么不允许他们出来呢。”萨利把毛巾放回水盆里,让女佣端走,换一盆水来。
“给史威迪修士举办告别会的不是教堂,是他的家人,他的母亲命人把他的尸体抢回去了。”约翰说道。
“什么?这也太……”
“这情有可原。”约翰说道。“他的母亲只有史迪威修士这一个孩子,他回来后又一直住在教堂里,母子俩没见上最后一面,就这样把他的尸体焚烧,对他的母亲来说更是无比的残忍。”
萨利看着蓝烟难受的样子,脸上布满愁云,他给他盖上被子,又把他汗湿的银发拨到一边去。
约翰过来碰了碰他的脸,立刻缩回了手。“他的身体就像一个火炉,怎么一点温度都没有降下去?”他难以相信地问。
“不知道,我已经给他擦了两盆水了。”萨利说道。“他说完那些话后,双眼就一直紧闭,再也没睁开过。”
夜里蓝烟醒了过来,萨利很高兴,可他却开始呕吐,咳嗽,他的脸色难看地就像尸体一般,大量的血沫从他的鼻子和嘴巴喷涌出来。
萨利惊慌失措地摇响了他床头的铃,并抱着他,大声叫喊着他的名字。“蓝烟!蓝烟!你坚持住!”他的声音嘶哑而尖利,满是无助。
蓝烟想要推开他,想叫他走,可他咳地全身抽搐,佝偻着身体,根本无法说话,浅黄色的丝被上四处沾染着鲜红的血迹。
很快,约翰带着几名佣人赶来了,佣人们明显被房间内的景象吓到了,但约翰命令他们打一些热水过来,把弄脏的床单和被褥都换下,并再次让他们去厨房熬一些滋补身体的汤药。
咳嗽停止后,蓝烟再次陷入了无意识的状态,他躺在换好床单的羽毛床上,睁着眼睛,呆滞地看着上方的床帐,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仿佛喘不过气一般,张着嘴,胸腔里发出‘嘶嘶’的声音,呼出的气息灼热无比。
约翰见过将死之人的模样,他哀切地说道:“我已经写信告知真王陛下了,可这里距离圣歇里耶太远了,乌鸦把信笺送到他的手中还需要一些时日。”
“他能撑过去的。”萨利握着蓝烟的手,忍住胸腔和眼里的酸涩。
“你不要再一直握着他的手了,他这个样子,一定是感染了瘟疫后的症状。”约翰说道。“你要当心自己。”
“他没有去过教堂。”萨利说道。
“可他去过教宗宫。”
“我的身体很强壮。”萨利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不用担心我。”
“小时候我跟他一样瘦弱,可即便是我生活困苦,我受伤过后,在饭馆的厨房里帮工,那般低下的环境里,我都能比锦衣玉食的他长得强壮。”他淡淡地说道。“而他,我也相信他依然会大难不死,就像他小时候掉进伯哥鲁河一样,所有人都认为他会死,可是他活了过来,并且不再愚钝。”
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
我还,想见温斯特……
身体仿佛飘荡在一片虚无当中,蓝烟轻声说道,他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也像是在说给别人听。夜空那样浩瀚,夜色深邃而迷人,圆月挂在其中,不见星辰,但薄薄的云朵飘荡他身边。
他的眼前出现温斯特的模样,那个黑发的吸血鬼对他温柔地伸出手,他苍白的皮肤与俊美的容颜,以及那双与夜同色的深邃眼眸,都令他沉醉。
银白色的月光撒在他黑亮的长发,撒在他的周身,像是在发光一般,柔和的光晕将他包裹。
蓝烟的嘴角不自觉上扬,他伸出手。“温斯特。”他喊道。
“蓝烟,我最珍贵的宝贝。”温斯特也笑着说道,他的黑眸里依然无限柔情。
可他们的手指相触,温斯特的幻影便碎做了无数飞舞的光点。
第98章
蓝烟眼前骤然一黑,圆月与光点都消失了,薄云遮住了他的眼睛,黑雾飘荡在他四周,身体开始快速下坠。
他这是死了吗?他要掉到哪里去?是回到现代吗?是再也见不到温斯特吗?他慌乱地想着。
伯哥鲁河畔的码头,他和萨利自由而欢快地奔跑着,他们的眼睛里都有着光。“蓝烟!快点!”他喊道。
“这个名额我们一定要拿到,只要他死了,名额空出来,一切都好办了。”黑暗中,他看见了严肃刻薄的老霍尔这样跟妻子说道。
“我真担心这孩子夭折了,他太瘦小了。”纯白的圆形城堡右侧的小庭院里,他听见红发的胖厨娘芙丽这样跟布莱恩说。
“不会的,你别瞎担心,蓝烟一定能健康长大。”壮汉布莱恩抱着小白狗坐在长桌旁的木椅上,身边靠着一根四尺长的铁棍。
“这里的东西,只要我想,我都能知道。”塔楼的阶梯上,黑发的吸血鬼宽大的手掌抵着年幼的孩子的心脏。
是温斯特,那时的他那样地冷漠,看他的眼神中充满警告和肃杀,好似他只是一件物品。即便如此,蓝烟也依旧忍不住悲伤地笑了起来,谁让这骄傲的吸血鬼最后栽在了他手上呢。
“血族是没有灵魂的,烟,我们的灵魂都被紧固在routi里了,无法自由,只能随着routi毁灭而消失。有时,死亡确实是一种解脱。”夕阳下,晚风中,贝姬哀伤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