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条播放:019]
[缪哥,你周末都不回家吗?明明上周还回去拎了一大堆吃的回来。]
[……不回去了,吵架了。]
[啊?为啥吵架啊。]
[他发现我想离开家,很伤心,可能也有失望吧……]
[也是,他对你那么好,虽然没法给你名分。]
[不怪他……是我闹得,他要和养母离婚了……]
[那不是更好吗?我记得你说过‘好想做养父的新娘’,这下可以取而代之了!]
[……我是很想和他绑定一辈子。啊,可恶,这性感的老混蛋,把我绑得死死的,我才不要回去让他得逞!]
“养父的新娘?”薛放听到这里,心里已不是诧异了,是滔天巨浪十级海啸。
看来他对缪寻的内心世界关注还是太少。
猫猫盒子已经羞耻到“哐哐”撞大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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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则录音有所不同,开头是路易斯在说话。
[不是谁都像你一样随便。正常哨兵的占有欲都很强,不会坐视自己的向导被讨厌的人骚扰!]
[你说得没错。]
[你休想带坏老师!]
[我告诉过你,你找老师说一次话,我就和他上一次床。]
“咔”,录音戛然而止,倒不是播放完了,而是薛放按了暂停。
箱子缝里的视角,男人的雕花皮鞋踩实在地板上,椅子向后挪动,那双腿站起来,绕过桌子一步一步向这里靠近。
箱子猛得后退,再后退,撞到了墙角,退无可退了!
皮鞋尖走到了面前。
那人蹲下来了,就要伸手掀开箱子了。
爪子死死扒拉住箱子,不让掀开,纠结了再纠结,把卡纸从缝隙塞出去,好像投出最后的炮弹,要与之破釜沉舟,决一死战!
薛放的视线里,箱子和地面的缝隙伸出一只姜黄色带黑点的大猫爪,爪子下摁着一张粉蓝色卡片。他刚要伸手,爪子就飞快缩回去,留下卡片。
捡起卡片,展开,上面是简单的两行字。
【To 薛向导:
我不走。】
(盖章:咪爪印)
这可能是世界上杀伤力最强的武器。
无法抵抗,直击心灵。
时间仿佛和盒子里猫一起静止了。
薛放做了一件他意料之外的事——
男人松开双膝,手撑着地面,紧挨猫盒子,慢慢仰面躺下来。
这是对猫来说,最有安全感,最不具威胁的姿势。哪怕现在生气地跳到他脸上,拿那张精英俊脸当猫抓板,人类也只能束手就擒。
盒子底撑开一缕细缝,锈金色的杏眼压在地面上,窥视着外面。
薛放抬起手,指尖捏着的卡片,在日光下透了点光。沾着墨水印下的梅花爪印,有淡淡的奶咖味。
“我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礼物。”
缪寻很想纠正他,那不是礼物,只是一张告知卡片。
“谢谢。”薛放轻轻说。
盒子动了动,一下子卡紧在地上,好像生气了。为什么要道谢?
薛放笑了笑,有些惨然,“我的父母其实是相爱的,就因为契合度低,一吵架就会把原因推给契合度,无视对方的感受,渐渐变得没有信任度可言。”
“父亲很怕我因为他俩契合度低而无法觉醒异能。他很神经质,几乎一个星期就要带我去测试一遍,这种对母亲能力的怀疑搞得人尽皆知。母亲不堪忍受,我14岁觉醒,她就立马提出了离婚,离开联邦。”
盒子下露出半双眼睛,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提起以前的事。关于薛放的过去,缪寻知之甚少,只知道他父母关系很差,父亲去世,母亲还在世,姑姑是他成年后才回本家主持大局的。
“但我的觉醒有巨大残缺。当时,我没有精神体。听说异能者学院能通过训练激发出孩子的精神力,父亲毫不犹豫把我丢进去。”
薛放尴尬苦笑:“就好像丢垃圾一样。”
盒子挪动了,纤长的四肢撑起来,挪到人类的上方,一下子蹲倒下去,视线陷入一片黑暗,却不让人害怕,因为豹豹热乎乎的气息擦过他的鼻尖,舌苔粗糙,蹭过他的嘴唇。
第71章 【改】你疯了吗 你为我妥协了
它在安慰他。薛放揉了揉它的脑袋,心中一片柔软。
“后来,学院给我下了‘精神封闭’的诊断书,几乎给我的向导生涯判了死刑。父亲无法接受他的儿子是个废人,反而变本加厉,让我参加更严酷的训练,为了激发‘潜能’,逼出我的精神体。”
这也是胡硕和容免为什么觉得他在成年后性情改变的原因。异能者的精神封闭症,和普通人类的双向情感障碍很像。薛放在少年时代一直过得浑浑噩噩,即使到现在,还有许多细节记不清。
“并没有人问过我想不想当向导,好像所有人都认为觉醒了异能就要成为人上人是天经地义的。”薛放语气很轻,“母亲离开,父亲送我走,写信给姑姑,也只是嘱咐我不要和父亲闹僵,好像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没有人会为我妥协一次。所以我真的很怕你离开。”
猫的尾巴露在盒子外面,盘成一个圈,在里面舔了舔向导,整只缩成球,卧在人类的肩膀旁,变成一大张围巾温暖他。
薛放转过脸,埋进毛肚肚里,深吸一口,“你知道吗,我以前养的小猫很乖,小小的一只,会跟在我后面到处跑,我去哪,它就去哪。我周末回去,它会在门口等我。它和其他大人们都不一样,它的世界仿佛只有我。”
他的声音逐渐干涩,“可我不敢奢望你的世界只有我。我只希望,你走之前能稍微考虑一下我的意见,别把我排除在你的世界之外。”
太阳落山,光影倾斜,箱子被掀开丢到旁边,猫科瘦美的身躯在墙壁投上人类修长的影子,和躺在地上的另一道身影覆在一起,宛如一体。
“这份礼物对我来说很重要。”薛放亲吻卡片上的爪印,“你为我妥协了。”
至少在这一刻,在做抉择时,缪寻将他摆在了首位,对他而言意义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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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薛放不让你走吗?他也管得太宽了吧!”阿丽莎毫无淑女风范地拍桌子,满脸写着“我不同意这门婚事”。
“我也不想去。”缪寻咬着果汁吸管,单手打字给她。
阿丽莎愣了愣,不解地问:“为什么啊,那是你真正的家,你不想看看姑母的房间吗?还有你小时候住的地方,我们都保存着呢。按照传统,你还有六分之一的继承权。”
“送你好了。”简简利落的四个字。
阿丽莎气得咬起嘴唇,“肯定是那个向导和你说了什么,离间你和我们的感情。我早就看出他不是真的好人了。”
“我和你们没有感情。”缪寻锈金色的眸子冷冷的,“我没有关于你们的记忆,听描述,你们对我也不怎么关心。”
阿丽莎据理力争:“不,我们关心!否则你也不会好好在这蹲着,你真以为玥萨能轻易放过你们?是我求爸爸的!”
缪寻视线扫向她,她闭紧嘴巴,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怪不得最近在帝国的日子风平浪静,悠闲到缪寻都有点奇怪了。原来,不仅薛放在操控,腊肠狗也掺了一手。
“你们关心是这具身体吧。”缪寻百无聊赖,把吸管折成了纸鹤,“这个身体以前主人的意识早就被清洗干净了,现在和你对话的,可能是垃圾场不知道哪具腐烂尸体爬满苍蝇的脑子里下载的意识哦。”
阿丽莎被他的形容吓到了,“不要说这么可怕的话,缪寻!”
缪寻慢慢勾起嘴角,煞有其事告诉她:“你没见过那场面吧,一卡车的哨兵尸体,刚死两小时还新鲜的就会被挑出来,丢进仓库区,拉开卷闸门,用闸刀沿着这里——”
他顺着额头比划了一下。
“从这里,‘咔嚓’,切一刀下去。要下刀很精准才行,操作的师傅都经验丰富,这样才能做得又快又好,不会耽误取脑子。新鲜的脑子是粉红色的,很像你今天穿的纱裙颜色。”
阿丽莎惊恐地低头看一眼裙子,那粉嫩嫩的颜色好像染了血,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如果运气不好,天气太热了,脑子就会在脑壳里生蛆哦,拿出来时就是白惨惨的,像豆腐块一样,一碰就碎。这时候就要小心了,要好好把它泡在绿色药水里洗干净,之后一起送上生产线,插上电极,用脑子里微弱的生物电流制作一张又一张‘小绿卡’。”
缪寻天真地指了指阿丽莎正在喝的猕猴桃果汁,“哦对了,如果脑子不小心散在药水里,就很像你现在喝的东西,很稠的哦。”
“哇——”阿丽莎蹬蹬踩着低跟小皮鞋,捂着嘴跑去卫生间吐了。
自此之后,阿丽莎都对绿色和白色的浓稠果汁有了生理性恐惧。
“太过分了……”走出卫生间,少女狼狈地擦着嘴巴,向缪寻控诉:“不仅现在不跟我们说话,还讲那么可怕的故事吓我!”
“我没有和你开口说话的义务。”
打完这句话,缪寻就拿起包赶去教室上课。
——教室。
“这节又是薛老师的理论课吗?”
“上周的作业我还没做完,太多了。缪哥做完了吗?”
缪寻打字:“没做过。”
都是战术题,有不少题目的著名战役都是他亲身经历过的,太简单不想做。
“不愧是你!喔老师来了。”
薛老师走进来,神情一如既往,是一种总被寸头形容为“看透凡尘”的淡然。
只有缪寻知道,他那种表情应该是没睡饱觉,有点起床气,又不好发作。
但今天有点古怪。
薛放没有像往常一样和他们打招呼,更没有在课前随机点名要求复述上节课内容。
他今天……格外安静?
虚拟屏一闪,在60名学生的视网膜映出一行正在拼写的字:
“同学们好。从今天开始,我的课采用自动语音加视频导练模式,我本人不再单独发声讲课。有任何问题,请以邮件方式发送给我,我会详细解答。”
底下嗡嗡讨论起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坐在第一排的路易斯举起手,期期艾艾问:“老师……为什么不给我们讲课了?”
薛放抿唇淡笑,打下一行字:“我失声了,而且是永久性的,今后会努力复健。”
说话时,他带着温度的视线不着痕迹落在最后一排。
全班一片哗然,各种猜测当着薛放的面蹦出来。薛放听到了很多不实揣测,缪寻也全都听到耳朵里。
有猜他是不是为了抗议,不想上课……
有猜他得了急病的……
还有人说他的哨兵回来了,所以被弄坏了嗓子……
真相是什么,只有他的哨兵知道。
缪寻放在桌子下的手握紧,指尖掐进掌心,呼吸急促。
共同承担,互相体会。
在薛放那里,从来不是一句空头支票。
课程中段,大家已经适应了新的上课方式,由于薛放备课一向充足,不用嗓子讲课,似乎并不影响知识的传授。
关掉大灯,观看视频时,缪寻收到了一则消息:
【专用向导素】:中午一起吃饭?
左右都在聚精会神看片,缪寻用手挡着终端屏幕光,偷偷回:
【欠撸小猫咪】:去哪吃?你办公室?
【专用向导素】:二食堂。
【欠撸小猫咪】:不怕被人看到吗?
【专用向导素】:你之前上着课拽我出去,有怕被人看到吗?
缪寻想了想,觉得确实是,于是回:好。
而且他也正有一肚子话想要问对方。
二食堂虽然远一些,但不代表人少。
缪寻和薛放一路走去无言。进了闹哄哄的食堂,一股食物混合油炸的气味扑面而来,缪寻的鼻子刚没难受两秒,气味分子就平淡下来。
他的嗅觉,又被向导暗中调控了。
“您好,请问吃点什么?”兼职的服务生热情问。
排队点餐付钱的模式,真是令人不适。
缪寻自己被问的时候没感觉,现在轮到了薛放,他浑身都不自在,比被人盯着尾巴尖还不舒服。
他紧张注视着前面的男人。
有一瞬间,甚至希望对方在骗他,直接开口对服务生说话也行。
“en……lei ga……”薛放指着每日推荐菜单。
“对不起,请问您说什么,我没听明白。”服务生露出尴尬的笑。
缪寻听到那破碎不全的音调,汗毛倒竖。
薛放倒是不觉得什么,继续尝试:“ze……ge……”
服务生问:“要不,您打字给我看?您会打字吗?或者您去自动点餐机那里?”
薛放刚要表示不用,就被一股力量抓住胳膊拽到后面。缪寻上前一步,面色不善,用终端迅速打字:“两份推荐套餐,谢谢。”
他动作飞快付了款,一手端着餐盘,另一手紧握住薛放胳膊,防止向导出去闹事似的,拽着人往前走,直到找着空座位才松手。
薛放坐下来,把自己那份食物取到面前,用湿纸巾擦了擦手,眼中带笑,掏出终端打字:
“怎么了,觉得我丢脸吗?”
缪寻一叉子戳进饭里,恶狠狠扎上一块肉,放在嘴边咬一大口,盯着薛放,用力咀嚼,仿佛吃的是对方的肉。
“限你半小时内把嗓子弄好。”缪寻在他脑海里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