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个小锤子在心口敲来敲去,敲得人血液逆流,浑身发烫。
他抚了扶胸口,怀疑是运动过度导致的器官肌肉紧张。
关禁闭的三天里就偶尔有,今天怎么越来越厉害了?
要不要吃点向导素调节……
兀自想起“向导”两个字,一股心血冲破防线,畅浪突破禁忌,流向四肢百骸,他猛得咬紧嘴唇,快步走进浴室选了个单间,拉开塑料帘子,将水龙头拧向深蓝色刻度的冷水——
“哗哗哗——”
刺骨的冷水彻头而下,猎豹打了个寒颤,闭着眼睛靠在小单间一角,努力调整呼吸,平复情绪。
“哗哗哗……啪……”
体温被迫下降,猎豹却仍旧心口鼓荡,莫名其妙地心神不宁起来。
或许该适当摄入一点人工信息素……
“哗哗……啪……啪……哗哗……”
猎豹动了动眼皮,在朦胧的水幕里睁开眼,他没吃饭,有点低血糖,现在脑袋晕乎乎的,还似乎出现了幻听……外面,好像有脚步声?
或许只是留校的人来洗澡吧。
“啪嗒……”
不对……好像不对!
学院发的塑料拖鞋,踩在水里不是这种闷响,这种声音……这种……听起来更像是质地优良的牛筋鞋底,悠闲坦然,撩开水花,漫步朝猎物——
逼,近!
“唰!”
帘子掀开又瞬间合上,蓝宝石袖扣擦过他战栗的肩膀,他浸透在冷水中,瞳孔剧烈震动,呼吸焦灼升温,在一片晃动的锈金色中映出男人矜贵秀致的面孔。
戴着白金戒指的手,捏住比一年前稍微成熟的脸,悠然审视他的东西。
一年了。
放置豢养一年的果实,是时候来验收美妙成果了。
深藏在心底酝酿三百天的恨意瞬间爆发,猎豹咯吱咬着牙喊出那个人的名字:“薛,放——”
薛放凑到冷水下,轻轻附耳低语:“我更想听你叫我‘主子’。”
缪寻胸膛起伏,不住深喘,压抑住悲凄地怒吼,“滚!!!!”
薛放眸中掠过一抹暗色,勾起唇角,“我一来,你的初潮就热烈来迎接我了,感觉到了吗?”
第121章 盐焗之猫 6 猫铃儿响叮当
初潮……
用力握紧水管的手指,狰冷发白。
原来那些忽冷忽热,心跳过率,都是激素变化惹得祸。
原不是什么大事……
在血气方刚的学院里,每个月都可能有人来潮。年轻的哨兵向导们私下看对眼,互相打个招呼解决,黏黏热热度过三四天,教官和生活老师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成长的必经过程。
可在缪寻这里,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坎。
先前在普通高中里上卫生课,听到老师讲“潮热失调”的例子,有激素紊乱的异能者,年至三四十岁都不来初潮。
那时候,缪寻就暗暗期待自己能“中奖”。
一辈子不用“来潮”,也不用窝在谁的怀里哀求,该多好啊。
今年来了异能者学院,负责《哨向两性关系》课程的老师更加直白,操着一口粗犷的腔调,直截了当说:“你们这群小畜生,整天训练时张牙舞爪的,等来了大潮,一个个焉头巴脑让人家搓圆捏扁还爽得哼唧乱叫姐姐哥哥,寝室门都不关!到时候全都给你们录下来,谁再叉着腿跑最后一名,直接食堂大屏幕滚动播放!”
那堂课乱哄哄的,教习老师不管说到哪里,底下都是噗嗤噗嗤心照不宣的坏笑。
缪寻的脑袋嗡嗡的,下了课,同学叫他好几次都没听见。
其他人不知道,看似冷漠凶狠的小猎豹,有一颗纯纯的少年心。
论坛小说看多了,他一直以为初潮是“私定终身的开始”,“哨向灵魂的碰撞”,“牵着小手羞涩辨别对方信息素”的过程。
要珍而重之,反复思考,系上丝绸蝴蝶结认真选择和交付。
还要在初潮来临时,忽然想通,跨过整个星际去找儿时喜欢的人告白,穿越战场硝烟在大本营纯洁至白的病床上互相安慰……
这种类型的。
可是显然,缪寻没有那种忠诚可靠的青梅竹马。
更不想像学院的大家一样,简单粗暴随随便便把这件事搞成一场“x日x夜,哨兵宿舍楼被吵醒,集体奋骂着拿出隔音耳塞”的露水事件。
自那之后,缪寻就悄悄扣下每个星期配给的人工向导素,小心存起来,以防哪天不幸中招,还能靠吃向导素赚回一点反杀的时间。
他很害怕……
如果来潮的时候碰到陌生人怎么办?
要是他变出尾巴和耳朵,被拍下来放在食堂当小电影轮回播放,给全校人当下饭菜怎么办?!
渐渐地,他养成了随身携带向导素的习惯。
现在,那个塑料小瓶,就放在离他直线距离15米远的更衣室326号柜子里。
“想吃向导素?”挡在面前的向导,语调堪称温柔,“这里就有现成的。”
“我不要你……!”缪寻牙尖打着颤逞强。
男人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瓶子,啪嗒,扣开盖子。
缪寻的喉咙一下子扯紧。
那是……是他的那瓶!
“你开我柜子!”他气到头昏。
“只是确认你的生活状态。”男人轻描淡写,复又压低唇角,浅浅勾起,“确认你还穿着我买的便服。”
“你够了——!”
缪寻气急了一脚踢过去。他以为对方会躲,可狭小的隔间哪有躲闪的空间,薛放闷哼一声,被他踹中小腿。
金边眼镜啪叽摔进水里。
缪寻拽了浴巾围住自己,看也不看就往外走。
“缪缪……”
薛放一手撑着墙,一手揪住他的毛巾一角。
缪寻不理会。
他又轻轻拽了两下。
缪寻忍耐两秒,转身质问:“又想怎样?”
薛放舒展温和的眉眼,“被你踹疼了,走不动,扶我一下。”
说着,他稍微动了下腿,低着头轻轻嘶了声。
衬衣和额发都被水溅湿,柔顺凌乱地贴在身上。
如果不知道前因后果,还以为是缪寻欺负了他。
你就装吧。
缪寻磨着牙,逼自己捡起金边眼镜,粗鲁地拽了一把男人,就算完成任务。
谁知薛放就势靠过来,把半边体重压在他肩头,还感叹一句:“长高了。”
缪寻寒着脸,扶他到外面,找个长凳把他扔在那,自己去柜子前找衣服穿。
他这边穿,那位远道而来的贵公子就目光如炬,大方欣赏着他的姿态。
看完了,再环视周边环境一圈,皱着眉评价:“开放式更衣室没有私密性,下学期需要改进。”
缪寻:“……”
简直像吃完饭抹抹嘴,把剩下的碗一摔,霸道不讲理再不许其他人吃了。
虽然缪寻知道,他这口肉菜饭,薛公子早就付足了钱,想怎么吃,什么时候吃,吃完再找上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以维护他薛放矜贵清白的名头,都不是缪寻能管得了和说上话的。
想到这,缪寻套长袖衫的手僵住。
……他的初潮权,按照法律确实应该属于薛公子。
他似乎没有自我处置的权力。
那些条条款款都写在合同里,像无数道铁索,把他绑在命运的轮途上,任车轮碾过也无法逃离。
“……我会还你钱的。”
少年背过身去,冷不丁说出这句话。
“你想怎么还?”
更衣室空旷无人,声音悠悠回荡,反复敲打在缪寻心头。
“想替别人卖命来换取报酬还我吗?”
“………”
“那你可能要卖很多次,给许多个人。”
缪寻倏然转过身,红着眼眶朝他吼:“那也比你好——!!”
什么人啊,十来个月没有消息,现在又突然出现!不想好好和他见面,一来就把他逼在公共浴室里,搞得像要做什么一样。调戏他,让他叫主子,哪怕一句好话也不说,怎么这样啊!
……真把他当小宠物了吗?想玩就玩,想丢就丢,太过分了。
缪寻重重摔上柜子门,拽起包就走。
男人坐在原处,静静问:“之前为什么不打给我?”
明明学院每个星期都留了120分钟和家长联系的时间,薛放却从未接到过通讯。
而且他查过,缪寻也没有打给其他人。
“……你,你又不是家长!”少年换着气。
一紧张就会结巴的毛病还是没变。
薛放:“通话对象不仅限于家长。”
缪寻心一横,直接结束对话:“……不想联系你。”
“为什么?因为恨我?”
“因为……”
因为你把我丢在这里也不来看我,等了快一年,其他同学都有家长来接,我什么也没有。
训练很苦,食堂的饭只讲营养一点也不好吃……脚磨破了袜子粘在伤口,怎么也长不好……拿了第一名,奖品是再跑五公里……被讨厌的人骚扰……关禁闭做了奇怪的梦……还有好多好多事,都没有人听我说。
不是想撒娇,也不是想抱怨,就是……
就是……呜……
难过。
“其实我也会害怕。”
薛放站起来,一瘸一拐走过去,边走边轻轻说:“我怕我接到你的通讯,哪怕听出一个音节的变调,都会马上冲过来带你回去。怕我控制不住自己,把你养在身边,切断你和他人的联系。更怕我剥夺你的自由。”
他是居于上位的成年人,即使不是故意的,也会无形中控制和影响缪寻。
薛放本想把这种影响和存在感降到最低,放缪寻在自然环境中任意生长。
——这个年级的小男生,和同龄人玩在一起,整天起哄,很快就会忘记烦恼。
也会忘记他这个“坏人”。
但薛放没有料到,他的“缺席”让缪寻间歇失落了一整年。
年末,各项机密工作报告如雪花般厚厚堆积在薛少爷的办公桌上。
他却从最下面抽出一个信封包,仔细查看起这堆文件里最微不足道的东西——
缪寻的成绩单。
各科各项都是优秀,实践课几乎是满分。
唯独一项在及格边缘岌岌可危徘徊。
心理评测结果:排斥与向导交流,情绪过度敏感。
薛放直觉这与他脱不了干系。
所以他抽空来了。
来看看他不肯回去的小猫,是不是在咬牙逞强。
“你寝室有人吗?”薛放忽然问。
“跟你有什么关系!”缪寻突然警觉。
“我只是问问,不用紧张。”薛放跟在他后面走着。
缪寻根本不信,他算是明白了,这人温雅的外表都是幌子,骗人的!
薛放继续道:“毕竟有人也没关系,清场就好。”
“………”果然。
缪寻越走脚步越沉重。不知道是潮热愈演愈烈,还是之前的疲乏加饥饿透支了他的精力,打开寝室房门,他被突然亮起的灯晃到眼睛,差点晕眩到一头栽下去。
身后人稳稳扶住他的身体,声音多了些责怪:“特级敏感还要洗冷水澡……猫脾气。”
缪寻想反驳,刚站直就感觉不太对劲。
“滴嘟~生活小管家提醒您,室内信息素浓度已达40%,请及时开窗散气,保持身心健康哦~”
是寝室的自动管理AI系统,别看说话很萌自带波浪线,其实是冷酷无情的执行机械。
在寝室乱搞被它监控到,绝对会被当场处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杜绝了某人为所欲为的可能。
薛放走到门边,直接把它电源关了。
AI小管家顿时又聋又瞎,再也不哔哔了。
缪寻:“……?”
薛放温柔解释:“来的时候他们给了管理员权限。”
缪寻开始手心出汗,他感觉自己长出了不该长的东西,毛绒绒的,迈一步都浑身刺痒。
不行……
是猫,猫铃铛,呜啊………快躲起来!
薛放愣了下,“冒出来了——”
缪寻原地僵住,一缕灵魂冲归天外。
第122章 盐焗之猫 7 猫猫喝奶奶
四人间的寝室,格局方方正正,小床拥挤,狭窄而简陋。
薛放倒不觉得条件艰苦,再早七八年,他也睡过这样的环境,一边听着室友的呼噜声,一边带着过度疲倦,在深夜抽空完成容涣布置的“功课”。
现在回来看看,倒觉得有些亲切。
“猎豹……”薛放抚过床柱上投屏小卡片显示的代号,目光下移,小猎豹的床单和枕套干干净净,就是不叠被子,更拒绝把被角捋成豆腐块,像是在保留最后一份倔强。
不想合群,拒绝顺从。
放在哪个军团都会被上级另眼相看的实力和脾性,如果按正规途径毕业入职,九成九会被派去执行秘密独狼任务。
一柄正在历经打磨,适合握在手心的单兵尖刃,却只会在他面前流露委屈。
……太诱人,也太危险了。
薛放暗暗想,假如这孩子只是个普通哨兵,他作为上位者,绝不会放过机会将其磨成顺手的利器,再压榨利用直到报废。
多数哨兵对他而言,不过是棋子和高级一点的战斗消耗品。
“坐到我身边来。”
薛放脱下鞋子,占据了铺着浅蓝色床单的小床一角,轻拍自己身旁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