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妄柳一边听一边点头附和:“你娘子针不戳。”
说完他又觉得这话有点奇怪,但幸好董连生没听出什么不对,还在那里我娘子云云,赞美之词一串接着一串,文化人就是不一样,比吹风机还会吹。
最后董老爷叹息一声:“如若不是她,我如今还守着家里那几间铺子读死书,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中举呢。”
“想中举找我啊。”名校夫子徐吉庆伸手一抖袖子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瞬间就支棱起来了,正想说这个自己是真懂,就被薛妄柳一拐子打中了肚子。
薛妄柳朝着面前有点发愣的董连生一笑,伸手道:“您继续说,不必管他。”
“读书考取功名不过是家里人的要求,我心中所想不过是闲云野鹤的生活,但现今当个富贵闲人,也没有什么不好。”董连生道。
“可您要修行成仙,这又与您的娘子有什么关系呢?”他顿了顿突然皱眉问:“难不成,您的娘子也是修道之人?”
董连生顿了顿,轻轻点了点头:“我与她夫妻十载,前些日子晨起时候,我的发间已经有了白发,但是她容颜依旧,同我当年与她成亲时候无半分变化。”
薛妄柳:……
薛妄柳:“会不会是尊夫人平日里注意饮食,并且用了些珍贵的药物保养呢?”
大哥,要是你天天大宝SOD蜜,你老婆天天海蓝之谜,是个人都会有差别的。
“我与她一同吃住,她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她用什么也给我用什么,不会有半分差别。”董连生说着面目更加忧愁了,他左右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有一日我去寻她,正好瞧见她失手打碎了一个平日里她喜欢的茶杯。我见她要捡,正准备叫她小心别划伤手,就看见她手指一点,那杯子竟然复原了。”
薛妄柳看见他端着茶杯的手有些颤抖,垂下眼笑了笑,轻声问:“您究竟为何想要修道成仙呢?”
他缓缓抬头看向对面眉清目秀的董连生,淡淡道:“您天庭饱满,耳垂丰厚,是有福之相,而且您垂眼带笑,乃是佛相。便是不修道,也是富贵幸福一生,何必来吃这个苦呢?”
董连生皱眉:“这是何意?”
“没有什么意思。”薛妄柳笑了笑,“若是董郎君见尊夫人是仙人,而心向往之,想要成为仙人,我觉得不必。”
“我想仙长误会我了。”董连生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他看着薛妄柳道:“我虽然是见夫人为仙人,但确实想长长陪伴于她左右,想同她长相厮守的。”
徐吉庆瘪了瘪嘴:“你这么想,你夫人倒是未必这样想。”
“这……”董连生被徐吉庆说得脸色一白,沉默了半晌才道:“她也是爱我的,她昨日还同我说过上穷碧落下黄泉永不离分的。”
薛妄柳笑了笑,还想说两句劝慰的话,却冥冥有感,他心下顿时了然。看起来这从天法师只让自己顺着董连生的话说。
他便道:“既然如此,郎君您心意已定,那么我们自会助你,只是您年岁已大,需要多费些功夫。”
“好说好说,这段时间,您二位便在这里小住。”董连生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玉石碰撞的清脆声。
“老爷。”
貌美的董夫人带着侍女从后面走出来,董连生连忙站起来,扶着她的手关切问:“夫人怎么过来了,这盛夏日头大,你昨日还说被晒得头疼,今日又在日头下走,怕是又要难受。”
“不妨事,老爷的朋友远道而来,我为主人家自然要出来待客。”董夫人笑了笑,转头看向已经呆了薛妄柳的和徐吉庆福了福身,见了一礼。
她掩嘴一笑,但却发现这二人不是看着自己,而是看着自己带来的那两小童。
薛妄柳和徐吉庆看着面前这两个小童,不能说是和江沅柳奉玉非常相似,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柳奉玉是他带大的,这死孩子小时候长什么样他一清二楚,就这个司马脸,好家伙他可看了太多年了。
董夫人微微抬手:“两位远道而来,暑热难耐,先喝些凉汤开胃,别的菜品已经在准备了。”
两个小孩的动作有些僵硬,柳奉玉被这秘境压制着,只能做出它要的动作,将盘子放到桌子上之后,这才重新得到了身体的控制权。
他一转手腕,抬头狠狠盯着徐吉庆问:“你这鬼修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就走过来的啊。”徐吉庆挠头,就见柳奉玉又转头看向只露出一只眼睛的薛妄柳,眯了眯眼睛打量了半晌问:“你是什么丑东西?怎么把脸蒙成这样?”
薛妄柳 :……
不孝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柳奉玉:我姑姑从来不打我!
薛妄柳:今天就是棍子烧肉。
------
谢谢workkkk的鱼粮
第43章
薛妄柳的教育方针向来都是因材施教,不要求全才但要求有才,所以对捡回来的孩子除了人生三观的教育,别的方面都有些放任自由。
尤其是到了后面捡回老六的时候,薛妄柳的年纪已经迈过了八百岁的大坎,是华寒宗上下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老宝贝。
这人年纪一大就容易溺爱孩子,而且柳奉玉不管在别人面前是个什么样,在自己面前永远乖巧又听话,缠着自己姑姑长姑姑短,跟鸽子成精了一样,姑姑姑姑个不停。
十分会讨他老人家的欢心。
“跟你说话呢!你是什么人,蒙着脸干什么!”柳奉玉盯着他道。
“放肆!”董连生皱眉低吼一声,但看见这不过是两个垂髫小童,还被自己吓得脖子一缩,心中一软,立刻放轻了些声音道:“这是我请来的贵客,还不快些同客人道歉!”
徐吉庆在新秀道会上已经见过这两个煞星的本事,一听他们两个要被按头给自己道歉,连忙摆手道不必不必。
开玩笑,现在让这两个人对自己弯腰,等出去了这两个人不会把自己的腰都打断。
“二位贵客太客气了。”董连生说着一顿,脸上略有迟疑之色:“不过方才听这孩子所言,似乎二位之前见过。”
徐吉庆一顿,下意识看了薛妄柳一眼,却发现两个人默契不够,自己实在是无法从一只眼睛里看出什么情绪波动。
倒是薛妄柳缓缓开口,温声说:“原是认得的,只是后来失散了。”
“原来如此。”董连生还以为是什么不好的缘分,松了口气道:“那这些日子便让这二人跟着二位贵客罢。”
他转头看向身边微笑的富人,温柔问:“夫人觉得呢?”
“老爷的贵客自然是老爷来安排。”夫人笑了笑,“只要老爷觉得好的,那都是好的。”
因为离晚上开席还有一段时间,董连生便安排着薛妄柳和徐吉庆去休息,江沅和柳奉玉跟在他们身边,等到了休息的偏院,却发现已经有人在了。
蒙着眼的mini念殊拿着人高的扫把,正在安静地扫院子,听见门口突然传来声音后,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头望过去问:“谁?”
“你爹。”
柳奉玉话音刚落脑袋上就挨了一巴掌,打得他一个趔趄。他捂着头嗷叫一声,转头看着动手的薛妄柳:“你敢打我!”
“为什么不能打?”薛妄柳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不叫念殊听出来,开口缓缓道:“故意欺负人的小屁孩,谁见了都能教育。”
薛妄柳也觉得奇怪,老六虽然平日里嚣张跋扈了些,但也没有到这种程度,难道是自己离开的这五年对他来说刺激太大了?所以才变成现在这样?
他皱着眉看着同他愤怒对视的柳奉玉,叹了口气道:“现在不是争论这些的时候,我只是想知道你们为什么变小了。”
“我们还想知道为什么你们没变小呢!”柳奉玉捂着自己的头,因为变小了声音也有点孩子气,薛妄柳听着倒是找回了从前的一点感觉。
老实孩子江沅开口道:“我们原本是走上面的蔓藤桥到对岸去,结果掉进了这个院子里,躲在那个假山后面被董夫人发现了,被抓出来的时候,就莫名变成了董家买回来的小厮。”
“阿弥陀佛,皆是柳道友不尊佛的报应。”念殊说着又开始慢慢扫起地来,“因果报应,略施小惩罢了。”
薛妄柳听见这话也是一愣,有些不相信这阴阳怪气的话是从念殊嘴里说出来的。
“你们是从上面掉下来,所以变小了。而我们是拿着请帖走进来,所以没事。”徐吉庆摊手问:“对吗”
“应该是这个原因。”江沅点点头,“只是现在没了灵力,什么都感知不到,还不知晓这院里的惹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反正肯定不是人。”薛妄柳看了眼这个院子,叹了口气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现在就知道这个董郎君想要成仙,别的没了。”
徐吉庆补充:“而且他娘子好像不是人。”
念殊听出了徐吉庆的声音,他转头望向徐吉庆的方向,想问他另外一个人是谁,但顾忌着柳奉玉和江沅在身边,他顿了顿又开始扫自己脚下那块地。
“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徐吉庆又开口道,“如果董夫人是修士,她打碎杯子的时候,应该是知道董郎君在外面的,怎么还会当着他的面用法术呢?”
薛妄柳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徐吉庆,就听见念殊在旁边阿弥陀佛一声,缓缓道:“既然知道他在外面,那就是故意让他知晓的。”
“那是为什么呢?”柳奉玉问。
薛妄柳故意逗他:“你为什么不去问问神奇海螺呢?”
柳奉玉:……
柳奉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个包着脸不敢见人的家伙能不能别在这个时候岔开话题!”
他说着突然一顿,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薛妄柳,缓缓开口道:“我记得你,你是那个不肯去日月书院读书的妙三刀,你包着脸干什么?”
念殊扫地的手一停,面上的笑转瞬即逝,原本有些不安的心,不必诵念佛经也彻底平静了下来。
师尊来找我了。
只要同师尊在一起,再险的幻境也无须自己担心了。
“进来以后脸上受了伤,现在把脸蒙着怎么了?”薛妄柳随手扯了个谎,抱着手臂看他,“而且现在的重点在于怎么帮这位董郎君修道,又要修什么道。”
一说到修道的问题,在场的五个人都沉默了。
一个剑修一个鬼修一个佛修一个法修,还有柳奉玉这个法修养大的体修士,修士种类齐聚一堂,可以说是百花齐放。
江沅第一个开口道:“修剑道,剑道入门简单,只需教他入门踏上修仙一道,便可以满足这位郎君的愿望。”
“诶,董郎君最想的是和她娘子长相厮守。”作为在场唯一有过感情经历的过来人徐吉庆头发一甩,脾气拽拽,“还是做鬼修好,相同的修为,只有鬼修活得最久。”
柳奉玉嗤笑一声看他:“鬼修得死的时候有怨气,你准备叫董郎君怎么死啊?”
徐吉庆想了想:“不如叫他娘子拿刀捅死?那怨气一定很足。”
所有人:……
薛妄柳:“炼鬼宗有你了不起,真的。”
“阿弥陀佛,我听这园子里的侍女说,这园里还有个佛堂,不如叫董郎君入我佛门,修我佛道。”念殊顿了顿,“就算是没有成为佛修,但经书读多,明白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不再执迷于男女情爱虚妄,叫董郎君放弃修道的愿望,也算是大告成功。”
薛妄柳看着自己的徒弟,虽然觉得他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但还是忍不住感叹一句——
法海竟在我身边。
难道说每个佛修最后的归宿都是法海?薛妄柳觉得这不太行,柳奉玉更是觉得离谱,他看着这两个奇葩道:“人家就是想跟自己的夫人在一块,你们这一个要人死,一个要棒打鸳鸯,这是在干什么?能不能简单点。”
江沅点头:“可以,简单就练剑,遇事不决剑修三诀。”
“等一下。”薛妄柳拖长了声音叫他们都看过来之后,才道:“修什么道,不需要我们觉得,只需要董郎君觉得。只要他觉得可以,那就让他修,个人有个人的因果造化,不必我们来操心。”
薛妄柳看着这个院子,找了个石凳坐下,缓缓道:“而且你们没有感觉到,有些话有些事情是这个秘境强迫着我们去说去做的吗?”
他一掸衣服:“那就证明秘境的主人对这些事的发展有自己的安排,不许我们打乱。换句话说,那就是这里的事情很有可能以前发生过,而我们只不过是让它重演一遍罢了。”
江沅看着他皱了皱眉:“那我们只要听从它的安排就好了吗?”
“这个我不知道。”薛妄柳顿了顿,“还是走一步看一步,静观其变的好。”
五个人商量不出什么结果,决定等晚上开席的时候再问董郎君想要修炼什么,几个人各自找了个房间休息,等到侍女们过来请他们过去。
准确的来说只是请徐吉庆和薛妄柳过去,剩下三个缩水的只是顺带。
席面是董郎君特意吩咐过的,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就连桌子上的酒也是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的档次。
薛妄柳面对这样一桌菜很难不动心,就连徐吉庆也有点蠢蠢欲动,小声说:“我已经是鬼了,就算是肚子里多几个石头应该也没关系。”
“别闹。”薛妄柳瞥了他一眼,心里确是同样的想法。他都八百岁了,老人家吃点自己想吃的怎么了!